第68章 3-3-2
威尔斯河的一段河道边,警察竖起了禁止靠近的标牌。一艘小船停泊在岸边,船主坐在岸边的一块石头上,嘴里叼着烟斗,在味道浓重的烟雾中苦恼地紧皱双眉。
一辆出租马车在标牌前停下,阿格尼丝和埃莉丝跳出车厢,迈着急促的步伐赶往岸边。蹲在尸体边的诺贝尔爵士抬头看了她们一眼。
“早安,警官们。”
“早安。”埃莉丝抢先问道:“您这里快结束了吗?”
诺贝尔爵士低头看了一眼尸体,说:“我想是的。这是一具女性尸体,年纪我认为在二十到三十岁之间。虽然是从河里发现的,不过被水浸泡的时间不长,尸体只是有些发胀。初步判定的死因是——”他用手指向死者的头:“后脑勺处受到的钝器撞击。”
“我看她脖子上好像也有点淤青。”阿格尼丝敏锐地指出。
“是的,仅仅是初步观察,就已经能发现死者身上有多处近期淤伤,很大程度上也是我第一时间排除自杀的原因。具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得在完整的尸检后才能下结论。我现在要去法院作证,下午两点后你们可以来找我。”诺贝尔爵士站起身来:“那么警官们,祝你们好运。”
诺贝尔爵士带着他的小提箱离开了,趁着停尸房的雇员还没来搬运尸体,阿格尼丝和埃莉丝靠过去仔细地看了看。
“看起来还很年轻,真是可惜。”阿格尼丝叹息道:“她表情看起来很是惊慌,恐怕是看到了凶手袭击自己,但没有能力阻止。项链和手环还在,看来这不是一起图财的抢劫案。”
埃莉丝蹲下身去,检查了一番尸体的双手:“没有婚戒,不过手指的指尖有很厚的茧,也许她是个家庭音乐教师,或者打字员。”她又看向尸体的脚踝:“没有绑缚,或者说试图绑缚东西的痕迹。看来凶手没什么抛尸的经验,不晓得尸体虽然当时会沉到水底,过后却是会浮起来的。”
“是啊,谢天谢地,他是个新手。”
查尔斯·班扬警长拿着笔记本,从上游的岸边走来。他还穿着昨天傍晚分别时的衣服,浑身上下散发着夜晚熏制过的烟草和腌肉三明治的味道,眼里遍布血丝。他故作轻松地向阿格尼丝和埃莉丝鞠躬行礼,然而谁都看得出来熬夜已经将他的精力逼迫到极限了。
“查尔斯。”
“正是在下。”
“你怎么在这?我还以为这是我们的案子。”埃莉丝率直地说。
班扬警长瞬间泄掉了刚刚的精神气,用沮丧的语调说:“接到报案的时候,我是唯一一个还在警局内的侦缉警官,为了让白班的警官少要一点加班费,不得不先来组织现场工作。如果德拉库尔警探能稍稍沉住气的话,我这就告诉你们案发情况,然后回去睡大觉啦。”
“谁让你跟人打赌输了,必须得帮他值一回晚班呢?”阿格尼丝并不同情他:“所以接到报案是什么时候?”
“五时四十二分。报案人是坐在那边的渔夫。他说他早起下网捕鱼,没想到捞起了一具尸体。”
“可以相信他的说辞吗?”
“目前还没什么可以怀疑的地方,巡警确认了他的身份,不过你们等会最好还是带他回到警局收录一番人身信息。我检查过死者身上的物品,没找到任何身份相关的信息。”
“她穿着这么华丽的礼服,根本放不下什么随身物品。她肯定另有一个装东西的手袋。”
“要能找到它,那我们的运气就好到可以去赌马啦。如果凶手在抛尸的时候将手袋也丢进了河里,那它现在可能位于河道下的任何一个地方,甚至已经被别人捞走。”班扬警长对此不觉乐观:“但我也派了一两个警士去附近问一问。”
“当务之急还是要弄清楚她是谁。”阿格尼丝道:“也许她的家人已经以失踪案上报过某间分局。”
“关于这一点,我有个猜想。”班扬警长指指尸体:“这件礼服质地很好,面料看起来是从共和国进口的丝绸,袖口和领口上还带着纹样复杂的蕾丝花边,但她用来搭配的项链却只是平平无奇的纯银项链和手环,没有镶嵌宝石,而且似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拿去保养和抛光。”
“你认为她是个租借礼服混进上流聚会的普通女孩。”阿格尼丝忍不住打断了班扬警长对死者服装的长篇大论,以避免他迈过在分析证据和卖弄知识之间的那条界线。
“是的。而且我知道,位于这条支流上游的莫斯蒙庄园,昨晚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复活节舞会。”
作为莫斯蒙庄园的主人,汤森德家族亦是久经风雨。秉承谦逊忠勇的家训,在过去的百年中,汤森德几代人一直小心经营,并巧妙而明智地利用几次战争的机会,为家族挣来更多的名誉与财富。可惜在殖民潮开始后,上帝渐渐收回了对他们的眷顾。接连发生的几场不幸使得汤森德家族最终只剩下一位直系后裔,弗雷德里克·汤森德子爵。
“非常抱歉,主人身体不适,不能亲自到场。但他吩咐我一定全力配合二位工作。”
莫斯蒙庄园的管家操着一副职业性的精心雕琢过的婉转腔调,惹得埃莉丝忍不住大皱眉头。
“我是庄园管家埃弗雷特,二位想要询问任何问题,我应该都能帮你们找到解答。”
“德拉库尔警探,这一位是巴克警督。我们来是想询问一起谋杀案死者的身份。我们认为她死前可能参加过贵庄园的复活节舞会。”埃莉丝从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为了便利工作的开展,警局新购进了一批照相设备——但她没有急着给埃弗雷特看。
“我必须事先提醒你,这是从发现现场拍摄的死者照片。希望你能做好心理准备。”
埃弗雷特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是的,我准备好了。”
埃莉丝将照片递给他。埃弗雷特仔细地看了两遍,摇摇头,连忙将照片正面朝下递回给警探:“抱歉,我不认识她。”
“真的吗?她的服装看起来很像是一位参加者。”
“确实如此,不过我的确也不知道她是谁。事实上,在这种大型舞会上,即使是主办人也很难了解所有客人的身份——有些客人喜爱享受新朋友的陪伴。”埃弗雷特诚恳地说:“我可以帮你们询问受邀的客人们,看是否有哪一位客人在舞会后没能安全到家。”
“谢谢您。”阿格尼丝道:“不知我们是否可以得到一张到场的宾客名单?”
埃弗雷特显而易见地犹豫了一下。
“当然可以,不过我希望你们可以谨慎使用这张名单。”
阿格尼丝点点头,向他保证她们一定不会轻易前去打扰那些大人物。埃弗雷特于是暂且告退,回办公室去将名单誊抄一份,将两位警官独自留在了会客室内。
“他见过那女孩。”埃弗雷特一走远,埃莉丝就立刻说道:“不过当他说他不知道她是谁的时候,那也是真话。”
“是的,我也看出来了。”阿格尼丝慢慢地说,有什么别的事情正缠绕着她的思绪。
“他也许想要替谁隐瞒?”埃莉丝故意这样说。她想知道阿格尼丝是否觉得应该把埃弗雷特当做主要调查方向。
“可能如此,现在要下这种结论还太早。我们需要更多信息,最好有一位信得过的证人……不过我想我知道我们能从哪里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