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renade 
第92章 3-3-26
“深牢和莱茵切斯特塔在同一时期修建，”威尔金斯高级警督的办公室里，班扬警长为自己的同事们简洁地普及背景信息，“最初用来特别地关押疯狂症患者——当时还没有神游症的概念，任何稍显异常的哨兵向导都被认为患有疯狂症，必须强制性远离正常人群。后来随着人们观念的进步，深牢渐渐地便被废弃了。作为长期关押的地点，的确没有比深牢更安全的地方，真不知道莱斯特是怎样想出这点子的。”
“他大概从某些地方买到了这个消息。”甘斯布巡警耸耸肩，并不特别在意一个犯罪者如何获取到有利于他的情报——这世界上绝无不可走漏的消息，只取决于寻求者的耐心和运气。警察们应该关注的是另一方面的问题，“德拉库尔警探，您认为他确实只是想要找个安全的地方逃脱追杀吗？”
“不，我并不这样认为。”埃莉丝目光关切地看着办公桌后借用威尔金斯高级警督的电话专线联络克雷伯爵士的阿格尼丝，因此遣词造句显得心不在焉：“同样，他应该也不是想出了这个点子，而是他真实的计划需要这一步做辅助。”
“您认为他还有计划？”
“没有详细计划的罪犯跟警察讨价还价的时候不可能突然想到这么一个好主意。”克雷伯爵士显然已经睡下了，负责接听紧急电话的是爵士家里的男仆，阿格尼丝现在正握着听筒等待他去把爵士叫醒。她不明白为什么阿格尼丝坚持要暂时离开审讯室来打这个电话。她知道在对于莱斯特的要求上，阿格尼丝和她的判断一致。而在这种情况下，她们应该一同加强审讯的节奏，迫使莱斯特露出破绽，而非离开审讯室，完全放任莱斯特掌握主动权。
难道莱茵切斯特塔的深牢有什么秘密？以至于只要是知道它的人就能获得豁免？但显然查尔斯也了解深牢的背景，他可没表现出能倚仗这一消息横行霸道的样子。
“克雷伯爵士，非常抱歉，这么晚了还不得不打扰您。”
阿格尼丝终于等到了克雷伯爵士的接听。她非常迅速地讲完了客套话，然后说：“一位我们正在审讯的对象要求被关押到深牢，作为他认罪协议交换条件的一部分。”
克雷伯爵士那边不知说了什么，阿格尼丝点了点头：“是的，我知道。但我认为我们不妨给他他所想要的。或者说，令他认为如此。”
“……是的，如果不清楚他想要被关进深牢的详细计划，就不值得冒此风险。”阿格尼丝停顿了一下，道：“关于这一问题，我有一些思路。首先，被关进深牢一定只是迂回策略，策略目的在于一次性逃脱监禁和刺杀。这意味着，莱斯特已经在深牢中具备足以让他有机会脱逃的影响力。直白一点说，莱斯特已经在塔中具备一定的影响力。”
这一次她停顿得久了一点，显然克雷伯爵士对这番话里有关自己管理不善的暗示冗长地表示了抗议。
“您说得很对，但我们不得不将最近的一些新情况考虑进来。也许您还记得，西奥多•巴克和埃里克•莱德洛曾经参与过莱斯特从新大陆走私违禁药物的生意，并因此而药物成瘾。莱斯特之后通过在本地合成的方式继续进行这类违禁药物的传播，我们必须怀疑塔中的某些哨兵向导也接触到了这种药物，并因此而成瘾。”
办公室内的众人都惊愕地瞪大了眼睛。班扬警长忍不住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茬，甘斯布巡警则是抿紧了嘴唇。坦普尔小姐的目光警戒性地看向埃莉丝，后者脸上非常少见地流露出懊恼的神情。
她应该早先考虑到这一点。埃莉丝想，甚至她才是两次感受到药物威力的那个人，但她完全没有将之置于考虑范畴内。是否在她试图证明自己不受药物影响的同时，刻意地屏蔽了这方面的所有信息？
“没错，我们可以据此做出一些安排，我也这样想。”阿格尼丝说：“那么我现在就去告诉他，您答应了他的要求。我需要联系塔的代表律师来做见证吗？好的，谢谢您，再次抱歉，打扰了您的睡眠，晚安。”
她挂上了电话，转头看向班扬警长：“查尔斯，你能帮我联系一位值班检察官吗？克雷伯爵士让塔的代表律师待会儿就来。”
班扬警长点点头，然后笑了起来：“真是一如既往地敏锐啊，阿格尼丝。”
“只不过是将相关信息都记在脑子里罢了。”阿格尼丝并未流露出放松的神态来，“从过去的经验来看，莱斯特很擅长利用手头的关系提前做出安排，全盘考虑所有情况是必须的。而现在也还不是能停下思考的时候。第一，我只是做出了我认为可能性最高的推论，莱斯特很可能还预留了别的计划；第二，如何恰到好处地利用这一推论来同时完成关押莱斯特和找出成瘾者这两件事，还需要进一步的细节设定。”
“等等，成瘾者这一问题恐怕比我们现在想象的要紧迫得多。”埃莉丝道：“我们现在监禁了埃弗雷特，又审讯着莱斯特，并利用所获得的信息去破坏违禁药品的分销网络。这意味着莱茵切斯特内的药物成瘾者已经面临药物戒断的情况。根据西奥多•巴克的前例，戒断中的成瘾者可能会失去理智，盲目追求药物，而福克纳教授曾经提醒过我们有一项今年三月刚起效的第四十六号提案，非常针对哨兵向导的攻击行为……”
“该死。”班扬警长怒骂一声，立马走到办公桌旁，拿起电话听筒，向拨号员说了一个号码，然后神情严肃地等待着电话接通。
“看来我也还是被莱斯特遮蔽了目光。”阿格尼丝轻轻叹了一口气，对埃莉丝道：“干得漂亮，埃莉丝，否则过几天我们就得面对一场意料不及的骚乱了。”
“我只是顺着你的思路再多想了一点儿。”埃莉丝并不居功，察觉问题不过是解决问题的第一步罢了：“我们现在可以做些什么？”
“先让查尔斯去联系该联系的人，然后我们再看看手头的选项。坦普尔小姐，”阿格尼丝看向坦普尔小姐，道：“您对这种药物再了解不过，您认为有什么办法我们可以预先鉴别出成瘾者吗？”
“……我不知道。毕竟我只是法医助理而已，我想这问题得拿去询问真正的医生。”坦普尔小姐摇摇头，道：“萨默斯医生应该是目前最合适解答这个问题的人选。”
“好的，那么我想请求你现在去将这情况告知萨默斯医生。甘斯布巡警，”忽然被点到的甘斯布巡警条件反射地站直了身体，“麻烦你护送坦普尔小姐一程。”
“现在吗？”甘斯布巡警疑惑地问：“可是……”
“我们在这里已经不需要做些什么了。如果我所想不错，查尔斯现在联系的人会命令情报部门收押莱斯特，从我们手里抢走这起案件。”阿格尼丝停顿了一下，露出自嘲的苦笑：“看来他并不是没有足够的筹码，而是想要利用这些筹码来一场盛大的逃脱。难怪他一定要在我们面前要求认罪协议，因为整个警局中只有我们是哨兵向导搭档，可以劝说克雷伯爵士将他关进深牢。而因为药物瘾头作乱的哨兵向导成瘾者们最终也会被关进深牢，他只需要在深牢中等待几天，就可以用药物的承诺掀起骚乱，并借机离开。”
“不过现在他什么都得不到。”班扬警长放下了电话，严肃地说：“对方的人已经在路上了。他要求不能走漏风声，最好将解决方案限制在塔内。处理的时候暂时不必考虑第四十六号提案，以免激化恐慌，如果碰到一定需要解释的情况，就说是一次刻意投毒事件。”
“很好。”阿格尼丝点点头。从这些安排中可以看出，对方并不打算借此扩大哨兵向导和普通人之间的矛盾，这使得她最担心的一点得到了保证。
“那我们现在就去把他请回拘留室里等着。”
阴谋的罪恶之处在于它散播怀疑、传递恐惧、褫夺人们对自我的信心，因为它的存在，连这难得晴朗的夜晚都变得沉重起来。在此刻并肩走在路上的两位警官受阴谋所影响的想象力中，似乎有些意料之外的事情已然发生，也许在前方等待她们的只是一间空空荡荡的审讯室……
就在这时，她们看见了审讯室外的两位不速之客。两人中其中一人正将看守在审讯室外的警士轻轻放到地上，另一人则已经用从警士身上搜出的钥匙打开了审讯室的大门，正要推门而入。
“住手！”阿格尼丝怒喊一声，和埃莉丝一同猛地向前冲去。
听到阿格尼丝的警告，两位闯入者只是条件反射地停滞一瞬手头的动作，然后立刻举起了手中的转轮枪。正在处理警士躯体的闯入者瞄准了面前狂奔而来的两位警官，已经推开审讯室大门的闯入者则是将枪口朝向审讯室内部。
砰。砰。
电光火石间，阿格尼丝已经冲到了审讯室门口，她伸手拉住面对审讯室的闯入者的右肩，用一个漂亮的摔跤姿势将他摔落在地，闯入者的枪也变魔术一般地出现在了她的手里。
落下后边的埃莉丝一记摆拳打上外边那位闯入者的侧脸，强横的蛮力带动他整个身体向侧边飞去，直到狠狠砸上墙壁。她再踢出一脚，准确地命中闯入者的右腕，转轮枪从脱力的手中飞出，滑到走廊上一个较远的地方。
但她们都迟了。
血已经流了出来。
从亨利•莱斯特遗憾的脸上。
从阿格尼丝的肩上和眉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