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renade 
第86章 3-3-20
为了工作方便，托马斯•克伦威尔教授独居在离莱茵切斯特大学不过三条街的一处公寓式住宅里。阿格尼丝和埃莉丝从看门人处获得了备用钥匙，随即走上二楼，进入了克伦威尔教授的房间。
出乎她们意料的是，房间内并非空无一人。一名身穿灰色晨礼服戴着高筒礼帽的魁梧男人站在冷冰冰的壁炉前，非常迅速地翻阅着上边搁置的各种报纸与信件，似乎正在寻找某样东西。
“警察。你是谁？”阿格尼丝厉声问道，埃莉丝则快步走向那名不速之客，意图在他反抗之前先控制住他。
“请不必这样紧张。”男人放下手里的纸张，转过身来面对两位警官。他脸上的一些特征令阿格尼丝和埃莉丝立刻想到了克伦威尔教授，对方的身份也因此呼之欲出。
男人脱下礼帽，向阿格尼丝和埃莉丝点了点头：“我是詹姆斯•克伦威尔伯爵，托马斯的哥哥。请问两位警官的名姓是？”
“我是阿格尼丝•巴克警督，这一位是埃莉丝•德拉库尔警探。令弟的案件目前暂时由我们负责。”
詹姆斯•克伦威尔伯爵以一种二位警官已经熟稔的若有所思的目光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埃莉丝，而他也选择将内心的想法隐而不言。随后他看向警衔更高的阿格尼丝，郑重地说：“如果莱茵切斯特警局担心有人借此机会大做文章，请相信我会尽全力帮助你们阻止他。虽然我不能明白托马斯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离开，但我不会容许别人利用托马斯的死亡。”
“非常感谢您的好意。”阿格尼丝道：“不过，您为什么会独自到这里来呢？”
“我必须整理他的遗物。”
“独自地。”埃莉丝尖锐地指出这一点。
詹姆斯•克伦威尔伯爵坦然地耸了耸肩：“这是为了所有人的共同利益。”他有意地停顿了一下，由此来强调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除却一小部分以窥探倒卖他人隐私为乐的阴险小人，如果你一定要我如此明确地说出来。年初谢泼德教授去世时不也出过这样的事吗？一名窃贼潜入他的办公室，偷出一套谢泼德教授与共和国著名科学家马可••布列松的来往信件，最终在黑市上拍卖出五千镑的高价。”克伦威尔伯爵嫌恶地眯起眼睛：“真是可憎。”
“原来如此。”阿格尼丝理解地点点头。类似的事件时有发生，毕竟在死亡和遗嘱执行之间的物权难以受到全面保护。然而，要想像克伦威尔伯爵所举例的那名窃贼一样以此来发大财也并不容易，尽管他当时入账五千镑巨款，但是不过三天之后，莱茵切斯特警局的警探们就顺着交易的踪迹将他缉拿归案，最终被判刑五年监禁。
“我并不这样认为。”埃莉丝冷冷地看着克伦威尔伯爵，说：“如果你只是打算消除隐患，那么雇佣几个人来将所有物品全部搬走即可。你是在寻找某样东西。我不认为一名化学家的工作与生活会引起上议院议长的兴趣，你所担忧的，恐怕是一件能够危及克伦威尔家族名誉的隐私。甚至可能是诱使托马斯•克伦威尔教授自杀的原因。”
“你并不能证明任何事。”
“我们目前尚且不能证明任何事。但我们必须阻止你带走这间公寓里的任何东西，詹姆斯•克伦威尔伯爵先生，它们现在都是调查的证物了。”
克伦威尔伯爵轻蔑地哼了一声。
“那么请问警探，您想进行怎样的调查呢？”
“我们认为托马斯•克伦威尔教授有身为一起谋杀案凶手的嫌疑。”埃莉丝从衣袋里拿出约瑟琳•沃特斯小姐的遗照，递给克伦威尔伯爵：“这是案件的受害者。”
克伦威尔伯爵怀疑地接过照片，却在看到照片中图像的时候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看来你非常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克伦威尔伯爵。”
听到这句话，克伦威尔伯爵顿时沉下脸，将照片就近放到壁炉上，道：“我只是没想到托马斯还在和这小姑娘来往而已。”他注意到两位警官希望他深入解释的暗示，又补充道：“当初托马斯执意搬出家族的宅邸，就是想要和这个平民小姑娘结婚。不过显然这姑娘并没有喜欢一位大她至少十岁的男人到与他相匹配的程度，她后来拒绝了托马斯的求婚。之后我劝过几次托马斯，让他搬回家来，他都拒绝了，我还以为是他顾忌自己的脸面……没想到是还在和这小姑娘纠缠不清。”
“我想我必须提醒您，这位沃特斯小姐已经被害，目前我们所怀疑的凶手，正是您的兄弟，托马斯•克伦威尔教授。”阿格尼丝说。
“我死去的兄弟，托马斯•克伦威尔。”克伦威尔伯爵轻蔑地笑了笑，将礼帽戴回头上：“将时间浪费在追逐已经终结的故事，我会诚实地向莱茵切斯特警局的局长通报的。”
“你不会。”埃莉丝道：“如果你不是因为担忧克伦威尔教授的感情生活而潜入这间公寓，那么你就是为了掩饰他暗中供应违禁药品而来。”
尽管在认出沃特斯小姐那一瞬间就已经判断出这两位警官对托马斯有着足够深的了解，但埃莉丝此时的这一番话仍旧令克伦威尔伯爵感到深深的震惊。他紧紧地抿住双唇，以避免自己说出不谨慎的话来，同时迅速思考着将自己摘出困局的方法。
“您不必过于慌张，我们知道您并未亲自参与到这起犯罪中来，否则克伦威尔教授不会与汤森德家族的管家合作。”阿格尼丝道：“但您得向我们坦诚。您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汤森德家族的管家？埃弗雷特？为什么……”克伦威尔伯爵迷惑又讶异地皱起眉头，他事先并未想到此行竟会牵扯如此之多，他原本以为所有的麻烦都会随着托马斯的死亡而告终，自己只需要前来回收一些不审慎的信件，完成收尾的工作而已。思考片刻之后，他决定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案是与警方合作，然后直截了当地切断自己和托马斯个人行为之间的关系。以自己的身份，绝不应该继续在这潭浑水中趟下去。
“托马斯在私自合成违禁药物这件事，是他自己告诉我的。新年的时候他回家来住了几天，我和他谈到工作、家庭、财产、婚姻，以及伴生而来的无数麻烦，他便向我抱怨研究工作的不易。莱茵切斯特大学并不能充分地满足一位天赋平平的教授所需求的研究资源，他只得寻求别的办法。他暗示说自己可以通过帮助别人合成一些特殊的药剂来赚钱……如果我不能明白那些药剂实际上违法的话，那我就实在是太愚蠢了。”
“冒昧地问一句，他为什么不用家族的资产来做研究呢？”
克伦威尔伯爵威严地瞪了一眼发问的阿格尼丝。
“因为我父亲错误的投资计划，克伦威尔家族的实际财产并不丰裕。议长也并不是赚钱的工作，却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托马斯也不肯费心在家族资产的运营上……不过这也是现下大部分贵族家庭所必须面临的状况，我们家族已经算是够好了。”
“原来如此。”
克伦威尔伯爵点点头，随后掏出自己的怀表，看了一眼时间，再度皱起眉来。
“我已经在这里浪费了太多不必要的时间，故而我认为现在该是我退场的时候了。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已经告诉了你们，我希望能够对你们的调查有所帮助……当然，我更希望这些事情永远都不要流传出这间房间。”
“您可以信任我们不会传播八卦，在最终案情通报时，我们也会考虑到克伦威尔家族的声誉，尽量避免不相干的名誉损伤。但克伦威尔教授的确在这两起犯罪中牵涉极深，目前我们不能做出任何保证。”
克伦威尔伯爵走到公寓门口，拿起先前放在那里的手杖。他回过头来，看看微笑着目送他的阿格尼丝，又打量了一眼已经接替他在壁炉前翻阅信件的埃莉丝，耸了耸肩。
“当然了。不过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我仍然会诚实地向莱茵切斯特警局的局长阁下通报刚才发生的一切。”他抬了抬礼帽的帽檐，道：“希望我们永不再见，警官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