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renade 
第71章 3-3-5
她们在校内的小餐馆里买了午餐，菜色是莱茵切斯特大学传统的熏肉三明治配麦茶。据说这道菜起源于倍波战争中容克公爵发明的一种便携式干粮——如果将仓库里长期保存的熏肉切成碎末塞进脱水发硬的面包也算是一种发明的话——后来被莱茵切斯特大学某位厉行节约的校长引进学校做常规午餐。多年之后的现在，莱茵切斯特大学里贩卖的熏肉三明治的配方早已不再像最初版本那样穷酸，艾萨克·丹特教授曾将此描述为“传统的升华”。
“在与殖民地的战争中，负责战时军粮的正是汤森德家族，而他们为士兵们提供的即是由熏肉三明治改进而来的罐头食品。这显然是份很大也很重要的生意，以至于汤森德家族多次派出家族重要人物去前线视察，顺便做些亲手发放食物的形象工程。然而就在某次视察中，殖民地反抗军的炮弹轰炸了整个运输队……上一任汤森德子爵、子爵的兄弟与他们的配偶在袭击中全部丧生。”
阿格尼丝翻看着她刚刚从克伦威尔教授处借来的介绍汤森德家族的小册子，说道。这家小餐馆卖的熏肉三明治不怎么好吃，面包还行，可切熏肉的刀大约是曾经切过洋葱，因此散发着一股怪异的刺激性气味。阿格尼丝假借看书作为掩饰，悄悄将吃过两口的三明治冷落在盘子里，不过埃莉丝似乎到现在都没能发觉。
“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也许是汤森德子爵所握有的一张免罪金牌，因此不能轻易将他当做主要怀疑对象。不过，我仍然认为死者在舞会上的出现非常奇怪。”埃莉丝喝下一大口麦茶，冲淡嘴里的奇怪味道，说：“福克纳教授不了解情况尚且情有可原，然而对贵族有着丰富了解的克伦威尔教授也不知道她的确切身份，这就令人感到迷惑了。”
阿格尼丝不以为意地说道：“如同管家所说，她也许是某位贵族带来的新朋友。”
“我不认为王国的贵族会带来一位新朋友却不四处介绍，他们总得遵循社交圈的礼仪。”埃莉丝皱着眉摇头，这问题显然令她极为困扰：“或许她确实是混进舞会的。”
“可她要是附近镇上的女孩，为什么不仅没被赶出去，还被容许和子爵一起跳舞呢？”阿格尼丝质疑道：“而且，如果他的确是一位向导，与陌生人过度接触难道不是很危险吗？”
埃莉丝放下食物，烦闷地说：“这危险不是绝对的，有些向导也会喜欢躲藏到别人的情绪里。不过那样的向导会更喜欢热闹，倾向于结交各式各样的朋友，从克伦威尔教授提供的信息来看，汤森德子爵并非这一类人。”
“等镇上警局做完他们的调查，我们就会了解得更清楚一点儿了。”阿格尼丝察觉到埃莉丝的心情不佳，于是强行将话题引向结束。她对埃莉丝此刻的沮丧与烦闷深有同感——走访了一上午，连受害人是谁都没能搞清楚，这消息放出去，倒也是能上一份小报的头条呢。正想着是否有必要在可能造成负面影响之前先利用一番有广泛传播特性的报刊，阿格尼丝忽然发现埃莉丝已经站起身来，似乎是打算就这样离开。
“怎么，你不是也吃不下去了吗？”面对阿格尼丝疑惑的目光，埃莉丝直截了当地反问道，然后放缓语气说：“走吧，去一家正经餐厅吃饭。我可不想饿着肚子去停尸间。”
“当然你不想了，恐怕没人会这样期望，”一边调侃着，阿格尼丝一边跟随着埃莉丝做出的表率，果断地离开了座位，同时不动声色地挽上埃莉丝的胳膊：“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埃莉丝努力克制住自己不要扭头看向阿格尼丝挽着的那条胳膊，尽力装出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语调里却不乏紧张：“味道正常的肉类，我想。”
“好选择。那么咱们走吧。”
“警官们，下午好。”
停尸间的时钟指向两点一刻，诺贝尔爵士整肃地站在停放着尸体的解剖台前，脸色稍显疲惫。来到警局的时候，两位警官听说早上在敏西工厂发现了一起残忍的投毒案，造成多人死伤，想必诺贝尔爵士今天还没能拥有一点休息时间。
“下午好。”阿格尼丝向诺贝尔爵士行了个礼，道：“虽然这么说有些苛求，但我们毫无结果地忙活了半天，希望您能给我们带来一点好消息。”
诺贝尔爵士略微弯了弯腰，回应阿格尼丝的礼节，同时注意到目光扫向停尸房中用白布盖好的其他尸体的埃莉丝。他轻轻咳嗽一声，召回警探的注意，严肃地说：“很遗憾，我只能观测客观事实。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当然。请吧。”
诺贝尔爵士掀开盖着死者尸体的白布，说明道：“死者是一位无名女性，年纪在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躯干上无明显特征。致命伤在头部，准确地说是后脑勺部位，受到一种不规则形状的钝器重击，几乎可以说是一击致命。死亡时间估计为昨天夜里八点后，但不超过十二点钟。”
他稍稍暂停了一会儿，等待警官们的问题。
“早晨的时候，你提到了死者身上的淤伤。那些是怎么回事？”
“是的，这便是我接下来所要提出的重点。死者在死前曾与人激烈争执过，那些淤伤，以及手臂上的一系列防御性伤口，都是有人对她动粗的结果。”
埃莉丝顺着诺贝尔爵士的指引仔细观察了那些伤痕：“很难完全忽略它们，或许袭击在晚些时候才得以发生。”她停了一下，又问道：“她曾被侵犯过吗？”
诺贝尔爵士摇了摇头：“没有。”
阿格尼丝与埃莉丝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不幸中的万幸，相当罕见。还有什么值得我们特别注意的地方吗？”
“还有三点。第一，我简单地检查了一下死者胃里的内容物，从还没完全消化的物质来看，她在最后一餐中食用了牡蛎，炖鸽和小牛肉。第二点，死者的胳膊上有一处新鲜的擦伤，然而那处擦伤用药膏处理过。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仔细检查了死者后脑勺的伤口，在里边取出了一些彩色玻璃碎片。”
看过诺贝尔爵士取出的彩色玻璃碎片后，两位警官一时都没有说话。诺贝尔爵士料想她们需要一些时间来思考，不过今天停尸房的事务很多，自己的工作时间也非常宝贵，于是在两分钟后下了逐客令：“如果没有更多问题的话，我想我得继续工作了，警官们。”
“谢谢您。”阿格尼丝心中的问题都是想和埃莉丝讨论的：“如果我们还想到了什么……”
“随时可以来问，只要我能解答，一定竭尽全力。”诺贝尔爵士露出一个淡淡的礼节性微笑，将白布重新盖回尸体上。
就在阿格尼丝和诺贝尔爵士都认为解剖报告已经结束的时候，一直皱着眉头闷不做声的埃莉丝抬起手来，指着白布下的尸体问了一个问题。
“你对她做毒理检测了吗？”
诺贝尔爵士吃了一惊，摇摇头：“没有。我想作为死因来说，钝器击杀已经足够明显。”
“虽然如此，但我们应该做到周全。”
诺贝尔爵士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答应道：“好吧。这样的无名尸体，在找到家属前会在停尸房里保存上一段时间，所以可以方便地进行一些追加检查。但是我并不真正喜欢尸体一直停留在停尸房中，请尽早找到她的家人，警官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