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renade

第31章 2-3-7

“我还以为你会把询问的时间拖得更久一点。”

离开埃里克的房间后,华住酒店大堂里显示着本地时间的座钟刚好敲响一天的第一个整点。阿格尼丝看起来有一点困,在回答埃莉丝的问题之前,她先半掩口鼻,打了个短短的哈欠。

“我们已经足够细致。他并不认为我们称职,你注意到了吗?”

埃莉丝无意识地露出嘲讽的表情。

“当然。这正是我认为应当询问得更加细致的理由。”

“这就是我们俩分歧的地方了。”阿格尼丝抿嘴笑了笑,抬手理了一下根本不算凌乱的头发,没有直接解释分歧所在:“不过埃莉丝,你相信刘少校真是帝国间谍吗?”

埃莉丝皱起眉来,用力地摇了一下头:“这不一定。皮埃尔为情报部门工作了太久,早就习惯真话假话混着说,我并不完全相信他提供的信息。但是他为了找我来费这么多周折,恐怕很难轻易打发掉,不如直接答应。”

“首先来说,他讲的故事巧合太多。”

“是的。你问过刘少校的那个问题其实很重要。这次会议,参与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阿格尼丝摇摇头。这不是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那是更为重要的一方面,不过它的答案恐怕存在于拥有更大权力的人手中。让我肯定我内心怀疑的是利奥•史密斯先生的死。他明明说自己没有接触过卷宗也不能看到现场,却很笃定消息就是那一位先生泄露的情报,同时,史密斯先生的过去联系上了埃里克•刘少校。但我想,皮埃尔•德拉库尔上尉应该不是那种会说无意义的话的人吧?”

埃莉丝花了一点时间来明白阿格尼丝的想法。她应该更早一点想到的,但皮埃尔的出现打乱了她的思路:“不,他当然不是。他说这些话,都是为了诱导我们的行为。皮埃尔知道我个性认真,所以尽管他提供了共和国使馆翻译是间谍的情报,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我不会容许用他来替罪。”

“事实上,除非非常走运,要想在一个晚上就破案几乎是不可能的,更何况直接证据不过是一张很容易藏匿和销毁的纸。可是现在被困在酒店里的至少有两位将军,明早之前不放他们走,又会引起骚动。”阿格尼丝停顿了一下,道:“皮埃尔说,他是为了把杀害史密斯先生的真凶困住才出此下策。”

“并且他明示我们那个凶手,也就是之前泄露舰队演练信息的间谍,是刘少校。”

“可这个信息其实并不合理。他只是想在我们心里加深刘少校的嫌疑,而当我们这样认为时……”

“毫无疑问,我们会下意识地更细致地盘查刘少校。将房间最远的达尔文将军留在热锅上多煎熬一会。考虑到这次超小型会议上他们不正常的激进策略,看来他们的最终目的其实是以各种方式来刺激达尔文将军。”

阿格尼丝赞许地点头:“你说得不错。”

“我猜我有个好老师。”深夜不眠让埃莉丝有些晕眩,她轻轻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那么,我们现在就去关怀一下久等的达尔文将军吧?”


和其他人不同,达尔文将军住在酒店为常客单独预留的套房内,据说是他一直以来自己租用的。

雷蒙德•达尔文将军现年五十一岁,曾有过两任妻子和一儿一女。达尔文将军本人是兰道尔家族的旁支末系,身份勉强算得进上流社会,家产却是坐吃山空。因而在他迎娶出身名门的第一任妻子时,社交圈一致以为这是过分的下嫁。婚后不到两年,二人的爱情结晶为一位可爱的小女儿,生活一时得意。然而五年后,时任陆军二等参谋的达尔文将军接到了前往殖民地的军令。达尔文将军的第一任妻子既不想自己和年幼的女儿跟随丈夫前往蛮荒之地,也不愿意放任自己的丈夫一人在外攀爬名利之路,竟然提出让达尔文将军抗命不遵,强行留在莱茵切斯特。达尔文将军在劝说久久无法成功之后,毅然与她断绝婚姻关系,独自踏上前往殖民地的道路。达尔文将军的第一任妻子在离开他后很快改嫁给一位风头很劲的年轻子爵,可惜好景不长,几年后这位子爵因投资失败而破产,一家人被迫搬去乡下,从此再少出现在莱茵切斯特城内,而来到殖民地的达尔文将军是在军营医疗处邂逅了他的第二任妻子。令人遗憾的是,因为达尔文将军对殖民地本地人的强压政策,原住民反抗军在一个夜晚偷袭了他的住所,除去当时因为临时聚餐未能按时回家的将军本人,将军妻儿以及仆人尽数被杀。

在那之后,达尔文将军就独自一人生活着。在他调职回莱茵切斯特后,他并没有购置房产,而是直接租住在离内阁不远的华住酒店里,据说是足够方便的缘故。起先,莱茵切斯特的社交界还热衷于将这位在殖民地替他们挥动奴役长鞭的英雄人物从他的栖身之所里拖出来,暴露在华丽的枝形吊灯和炫目的闪光灯之下。但很快他们便发现达尔文将军并不如想象中有趣,此时,自然而然地,他们发现了新的宠儿。

阿格尼丝和埃莉丝前来拜访时,达尔文将军身披淡紫色的吸烟衫,正出神地吸着一支短雪茄。雪茄烟味浓烈,是产自热带的稀有品种,阿格尼丝注意到这是他一晚上吸的第三支,也是摆在茶几上那只银质烟盒里缺失的第三支。她们毫无疑问地使得这位自制的军人煎熬了,阿格尼丝想,让他不得不求助于烟草来让自己冷静。可这煎熬到底产生了怎样的效果?

“我们为这么晚前来打扰而向您道歉,达尔文将军,影响您的睡眠了。”

达尔文将军长长地吐出一口烟,将尚未吸完的雪茄在陶瓷的烟缸里碾熄。“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在这里没有虚应礼仪的必要。我听说你们已经和共和国的代表以及埃里克谈过,有什么结果吗?”

他其实并不特别关心。埃莉丝不需要特别地去感受他的情绪就已经察觉到了这一点。

“有一些假设,但你大概也明白我们所面临的困难。”埃莉丝说道。

达尔文将军微笑了。

“缺乏证据,嗯?”他停顿了一下,摇摇头:“我瞧这恐怕不是最要紧的困难。我不是个傻瓜,德拉库尔小姐,我知道你的姓氏。当然,我也知道皮埃尔•德拉库尔上尉的姓氏。德拉库尔家族对我这区区匹夫到底有何见教,不要顾虑其他,直接告诉我吧。”

“我是埃莉丝•德拉库尔警探。”

“差别在于?”

“我只是在做警探的工作而已。”

“啊,真是漂亮话,但愿我们都能靠漂亮话吃饭。”达尔文将军挑了一张舒适的扶手椅坐下,皱着眉活动了一下脖子:“好吧,你们有什么问题?”

“首先,请你回忆一遍案发前后的情形。”

“我们正在开会,然后有一位记录员说稿纸不见了。”达尔文将军耸耸肩:“没什么特别的,在一般的会议上也经常发生这种事……只不过这不是一般的会议而已。要我说,他们也太小心翼翼了,难道没有证据,帝国就不知道我们两国会一致抗击它吗?这又不是警察工作。”

“您认为一切正常?”阿格尼丝问。

“正常这个词语所代表的含义实在是过于主观。但就当时我的观感而言,称作‘正常’也并不为过。”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达尔文将军才第一次正式地看向阿格尼丝。他对置身于德拉库尔身侧的王国警督并没有什么好感,尽管从道理上来讲,警察倒也不需要什么特别的堕落才会去做政治的傀儡,因而也不值得他特别的鄙夷,但情理上他期待了更多。所以他只是短暂地考虑了一下,就决定将矛头指向她。

“请容我——如果这称不上是冒犯的话——请教你们两位警察对于战争的看法。我明白警察面对的流血并不一定比军人少,但战争状态和我们所努力构建的这个严明的社会相比实在是有很大差距。”

“我参加过战争,所以请恕我对它没什么好感。用异常状态来对这等野蛮做粉饰也未免过于虚伪,即使说这话的人是您。”

达尔文将军装出惊讶的样子。他当然知道阿格尼丝“参加过战争”——这说法真矫情——警察可没办法训练出她那样的站姿:“你在哪里服的役?”

“第二十一步兵师侦察连。”

这个答案倒是出乎他的意料。“这么说,你是个哨兵?令人惊讶。我向来不太擅长判断哨兵,对于向导们,因为曾经接受过针对抵抗精神触碰的训练,倒还要好些。不过,你不和你的向导一起工作吗?或者你是独身派?我听说哨兵独身太久对精神有害……”

“我看,你需要训练的恐怕还很多。我是她的向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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