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renade 
第64章 3-2-14
“刚刚问过那位跑来求援的巡警，目前基本情况大概弄清楚了，”阿格尼丝和埃莉丝刚跟着班扬警长离开审讯室，门都还没关好，史密斯警探就快步迎了过来：“嫌犯在大约十分钟前出现在十六号码头上，看似神情恍惚，然而不知为何忽然暴起攻击一位卸货路过的渔民，继而见人就打，巡警们好不容易才制服了他。就在他们替伤者做笔录时，一位路人想到这嫌犯可能是西奥多•巴克——这些巡警们还需要严厉的教育——然而他们发现他已经撬开手铐逃跑了。现在我命令所有辖区巡警和警士都到街上，将任何符合描述又形色匆匆的男性都带来警局……”
“不必这么麻烦，投入的警力太多，只会影响社会秩序。”阿格尼丝打断了史密斯警探的滔滔不绝：“我会追踪他。请你找那位巡警过来，我相信在逮捕的过程中，他曾经接触到巴克先生？”
毫无疑问，拥有敏锐感官的哨兵是最优秀的追踪者，因此史密斯警探惊喜地离开了，取代他来占据阿格尼丝视线的是埃莉丝。面对向导的目光，警督忽然感到有些心虚，不自觉地深吸一口气。
“我相信刚才你那句话的确切措辞应该是，我们会追踪他。”埃莉丝以近乎严厉的语调吐出“我们”二字，这已经是毫不掩饰的怒火了。无论是此刻阿格尼丝想要追踪西奥多•巴克，亦或是之后安抚并逮捕暴走的孤身哨兵，埃莉丝这位向导都不可或缺。然而阿格尼丝竟然忘记了在对话中提到她，这意味着哨兵的潜意识里依然是想将私事留给自己来单打独斗。
阿格尼丝不好意思地垂下目光。
“我为此道歉。但请你相信，我知道没有你我是做不到这件事的。”
“如果你不知道，那我就不晓得你是怎样做到警督的了。”埃莉丝的语气依然严肃：“并且，请允许我再提醒你另外一件事：哪怕你拥有出众的追踪能力，我们仍然需要计划。”
“快速就是我们的计划。每过一分钟，他能够躲藏的范围就更大……查尔斯会负责替我们驾车。”
埃莉丝显然觉得这计划过于草率，然而她也得承认，草率的计划有时会起到更好的效果。加入普通警力配合的确可能起到查漏补缺的作用，不过与之相伴的，部分平民的正常生活会受到打扰。尤其想到之前甚至是民众更先认出嫌犯是西奥多•巴克，放任警察追踪可疑人员恐怕只会是徒增烦恼。
一位制服巡警急匆匆地跑来，在两位警官面前立定，行了个不大标准的礼：“长官，听说你们找我？”
警局招收警察学员的标准是身高至少五英尺六英寸，只消稍有不慎，或许是量身高时背脊因为太想挺直反而向后弯曲——常有的事，这位巡警就会被拒之门外了。他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身高基因上的缺陷，因此穿了一双鞋底颇高的皮靴，而这事实上是不符合警局规定的。除却这一项之外，阿格尼丝和埃莉丝还注意到了巡警制服里边白色衬衣衣领上的污渍，以及使注意到这一关注成为可能的，没有系上的第一颗纽扣。这些有意无意对仪表律令的忽视也许说明了什么，只不过现在不是考虑它的时候。
“听说在码头上是你抓捕了西奥多•巴克？”
“是的，我和我的一位同事一起制服并抓捕了他，只可惜后来让他给逃跑了。”
“他穿着怎样的衣服？”
“灰呢套装和黑白条纹衬衫，看起来连着穿了好几天都没熨烫过。胡须也没有剃，所以一开始根本认不出是他。”
“很好。你还发现了什么值得注意的特点吗？”
巡警迟疑地摇头。“您瞧，我实际上没什么仔细观察他的机会……”
“怎样的特点都可以。特别的姿势、伤疤、气味，甚至是身上沾染的污渍，任何可以帮助我迅速将他和其他人区分开的东西，我都需要知道。”
“呃，他揍了好几个渔民，所以他应该闻起来一股鱼腥味。抱歉，我真想不出什么特别之处，没法帮到您。”
埃莉丝反感地皱起眉。作为出现在现场制服并逮捕过西奥多•巴克的人，这位巡警本应该注意到更多。只能提出如此浅显又具备混淆性的线索，证明巡警对他自己的工作缺乏责任心，这是埃莉丝所无法容忍的。
阿格尼丝却是很有耐心地继续说道：“你可以再想想别的方面。接连打了这么多架，他一定受了伤。”
“噢，对！”巡警惊喜地说：“我现在想起来了，他的左边下巴中了一记很重的摆拳，肿得老高……这也算是一种特征吗？”
“是的，你做得不错。你可以再回忆一下，当你好不容易逮捕他时，你的第一感受是什么？”
“我在想……我在想，羊毛。”
“为什么？”
“他脸色不好，又有点发抖，我想他也许需要一条厚实的羊毛围巾。现在想想，他其实更需要一顶照顾头顶的帽子，只是我前些天刚好看到了森特百货里那条高地羊毛围巾……”
阿格尼丝清了清嗓子。
“抱歉。对了，那条高地羊毛围巾不是唯一的理由，我想我当时似乎还闻到了一点羊毛烧焦的味道……不过也许是幻觉吧？他的衣物上可没有被灼烧的痕迹。”
感官有其极限，即使对于哨兵也是如此。在新哨兵登记时，塔会对他的感官水平进行一系列的衡量，不过就算是最强大的哨兵，也无法凭借自己的天赋全知全能。事实上，根据莱茵切斯特塔的记载，哨兵中的最高记录是在向导的看护下听到五英里外一根银针掉下的声音。尽管如此，当那位哨兵达成这一记录的时候，他没能从听觉之外的感官中获得任何感受。如果当时那位向导不只是看护他不至于感官崩溃，而是协助他延伸感官，那么这个记录或许能达到六点五英里。
这就是目前为止，哨兵感官天赋理论上的极限。阿格尼丝当然达不到这一极限，她从来就不是一位可以被称作是强大的哨兵。她的优势在于这次得到消息的时间很短，需要检视的空间仍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班扬警长替阿格尼丝和埃莉丝打开双轮马车的门，礼貌地帮助两位女士进入车厢，关上车门，然后整理了一下临时借来的便帽，跳上马车后部的驾驶位。这是他从码头区分局的马房里找来的最为轻便快捷的马车，搭配两匹油光水滑的好马。在很早之前，当他不过是一名警士，而阿格尼丝也只是警探的时候，他们曾经这样合作过，然而阿格尼丝不是特别喜欢单纯依赖于感官的追踪方式。后来随着阿格尼丝神游症的加重，这种方法就更不成了。他没想到阿格尼丝会在这起案件中提出利用自己身为哨兵的优势，这令他有些担心，担心阿格尼丝是否的确被个人情绪占据，然而最终他还是选择相信阿格尼丝和埃莉丝。班扬警长扬起马鞭，驱使马车以中等速度向十六号码头方向行去。
马车里，阿格尼丝闭上了眼睛。尽管有向导的帮助，主动集中感官仍然有一定效用。视野陷入一片黑暗的同时，浓烈的气味和响亮的声音蓦然席卷了阿格尼丝。她忍不住弓起身体来抵抗这些强烈的感受，就在此时，埃莉丝的精神力包裹住她，隔开了一切超频刺激。借助着这份力量，阿格尼丝将自己的感官延展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