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意外之喜(上)
“唉,我不得不承认自己不再是搞阴谋那个多琳女士了。”刚刚与一个小心隐藏自己身份的宫廷侍从见面后,伯爵夫人带着几分懊恼地对兰伯特伯爵说。后者正一丝不苟地检查着自己的武器和甲胄,即便没有战争,伯爵也要在比武场上夺取胜利,女王登基的盛典上,全国的贵族都将观看比武,甚至平民都会被允许接近会场,观众将成千上万。若是伯爵夫人此前的计划顺利离间了王室和洛特林根家族,他此时或许准备的就不是比武了。
“时代真是在倒退,现在宫里的姑娘都和村妇一样,”从微不足道的消失入手四两拨千斤曾经是她伯爵夫人的拿手好戏,当年她还是安丽娜王后的首席女官时,就凭借几只来历不明的信鸽使先王猜忌疏远了与自己兄长不睦的霍特瓦尔德、几封模仿了笔迹的情书和一方染血的手帕使得洛特林根家族改变了联姻对象。说起来真是讽刺,现在的难题竟然是作茧自缚,伯爵夫人这几个月里暗中驱使好几位宫里的姑娘去引诱维纳斯,但她们全都被赶走了,“神明的讽刺啊,若是现在执掌宫廷的那个南森丫头同样徒有虚名,若是我,再接连赶走了几位勾引女王的人,就该确信背后有人指使了……”
“或许是你兄弟的想你提了个太过刁钻的要求,”兰伯特伯爵伯爵收拾好了兵器甲胄才宽慰自己的妻子,“他除了一开始就把自己还有任何敢支持他的人变成众矢之的以外,还干了些什么呢?你为他在宫廷里找帮手的时候,公爵大人在声色犬马,真可耻。”
伯爵夫人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我亲爱的,当初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想要投机,我现在需要是个人把维纳斯从艾琳诺身边勾引走,洛特林根家族不会容忍这种羞辱的。”
在维纳斯的继承问题上,皇帝和教廷竟然罕见地达成一致,双方均派来使者;帝国内的其他诸侯,尽管对于一位女性继承维茨王位有所质疑,但大部分仍派出使者,可王国之内却有一些贵族回避了她们的义务。
维纳斯身着庄严美丽的礼服,初升的阳光照在她身上,整个王国中最为显赫的贵族跟在她身后共同托起她修长的裙摆,看到这景象,怎能不激起人心中神圣的情感呢?任何身处其中的人不论平时如何淡漠,都会变成最为狂热的信徒。
一切呼号、尖叫,在进入神庙的一刻几乎瞬间消失,那是更进一步极致的狂热与欣喜,使每一个人在狂喜之中难以发出声音。教区祭司首先为女王祝福,但加冕的殊荣只有皇帝与教廷的使者才能够享有。
“为神仆所加冕的女王,蒙福之人。你当以你一切财富,荣耀众神;以以你一切权柄,保卫正信;以你所蒙的众神的福,恩泽邻人。”身着灰袍的教廷特使的声音在整个殿堂中回荡,尽管不带一丝感情,但能在所有人心中激起震动。
维纳斯回答:“我立誓遵守众神降下的诫命。”宏伟阴森的神殿中,最明亮的那束光穿过彩色玻璃披洒在她身上。
“霍赫贝格家族维茨的维纳斯,受封于众神所选的唯一神圣的皇帝陛下的女王,你应当具有贵族的美德,遵奉皇帝陛下的法律,在战争中作为他的剑和盾。”皇帝盛装华服的使者高声向维纳斯宣布了维茨国王对皇帝所负有的义务。
维纳斯回答:“我必服从我的君主,保卫我家族的荣誉。”她的眼睛因兴奋而焕发光彩。
当王冠压在维纳斯的金发上时,她深信自己的时代开始了,王国神殿的钟声响起,紧接着城市中各处都响起应和的众生,随后是城外的村镇,接着是更远方……
整个王国在这一刻似乎是一体的,王冠的重量不能让女王高贵的头颅低下一丝一毫,她被贵胄簇拥着走出神殿,这一刻整个王城沐浴在一片花雨中,此前在洛特林根家族的安排下,王城内每一座高塔的顶端都储备了大量的鲜花,就是为了这一刻的落英缤纷。埃利诺此时虽然还没有带上王后的小王冠,但她以不输给任何王后的仪态站在维纳斯身边,与她一同接受震耳欲聋的欢呼。
在人山人海中的简从未经历过如此震撼人心的仪式,她由于只能远远地观看仪式,没能意识到那位被众星捧月的蒙福之人竟曾与自己一同漫步在平民区的街道上,但这点悬念并不会持续太久。加冕仪式后的宴会将把这盛事推向高潮,埃利诺的资助让这场狂欢更显烈火烹油之势,洛特林根家族从不会放过展示自己财富的机会,所以盛大而豪华的仪式不仅仅的埃莉诺公主本人的趣味,还是未来的王后家族展示自己地位和权势的手段。
“海伦,重新确定一下参加典礼的名单。湖滨地和绿谷的许多领主我都没有见到,他们在逃避向我宣誓效忠,这些家伙应该明白,有王室才有贵族。你听到了吗,我的朋友。”恭维和欢呼并没有蒙蔽维纳斯的目光,这些对于一位年轻的君主来说远远不够,她急于宣示自己的无上王权。缺席加冕典礼,没有向新的君主宣誓效忠,这完全可以被视作最粗鲁的冒犯,乃至于谋逆,维纳斯没有在仪式过程中大发雷霆,也不准备败坏宴会的性质,但也不代表她会装聋作哑。
海伦走神了,每当意识到自己竟如此不得体时,她倍感尴尬连忙命人取来纸笔记录女王的要求——曾经自己还不止一次调侃旁人,现在自己确因为只见过一面的骑士心乱如麻。甚至还算不上见过一面,那位骑士甚至没有机会在自己面前摘下面罩……她会是什么样子呢?父亲说过戎马倥偬的人总是免不了受伤的,可她的声音那么清亮,好像原野上清新的风、丘陵间通明的水……这样的人怎能没有俊俏的面容呢,可若是有可怕的伤疤破坏了那美貌未免太败人兴致了……
“怎么样?我真没想到会这样盛大,这就是洛特林根家族。”原本就活泼的索涅身处这样的盛会便更加兴奋,她指着各大家族的旗帜兴致勃勃地向简介绍。
简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光怪陆离几乎不真实,自己闯入了不属于自己的世界,奇妙的幻想和对陌生环境的排斥同时作用于她身上,这让她在索涅眼中显得过于冷漠。
“开心点,难道眼前的人就没有一个能让你鼓起勇气打个招呼吗?”索涅可不准备只站在会场的边缘看着,她拉起简走进人群中,“还是说,你还挂念着那天与你偶遇的美人儿?你还没跟我仔细说一说呢。”
“请别这样说,索涅。我只是担心她的安全,你是知道的,若是她没能及时得到帮助……”
“你怎么说我都相信,多愁善感的考夫曼小姐,但我最近并没有听说什么悲剧,尤其是上流社会中。”索涅说到这里显得有些骄傲,她的父亲仅仅是市政厅官员,对于她来说感到优越的机会很难得,“请快说说她的特点吧,没准我还能帮你找到她,再续前缘,‘你的苦恼的心,最渴望的是什么?’既然你说那姑娘气质高贵,那她很有可能出身世家,这样她就几乎一定会出现在会场里。”
索涅提及姓氏的时候,简吓了一跳,她生怕在这里被别人听到,就连说话的声音也不由得低了几分,简期盼那姑娘不是贵族,那是她自己说的,她何苦骗一个素不相识的路人,况且即便要骗,也应该吹嘘自己的身世。
“我猜想她是神职家族的成员,她看起来身材匀称,似乎有着洞察人心的能力,眼睛很漂亮……如果说最显眼的话,应该是她的头发,金色的头发……”
“金色的头发?莫不是在说刚刚加冕的女王陛下吧?”索涅调侃到,如此发色实在是难得一见,否则霍赫贝格等家族也不会以此作为高贵血统的标志,在整个会场里放眼望去,也很难找到几位生着金发的人。
庆典的头一天最重要的便是加冕仪式,仪式结束后的舞会对于简来说和艺人展示的新奇图画没什么区别,尽管就在眼前却无法进入其中。索涅有自己熟识的人,她在音乐中和舞伴度过了一阵快乐时光后才发现,简仍旧拘谨地坐在边缘,孤苦伶仃。简在此期间的活动仅仅是拒绝了几位一眼望去便知道是浪荡子的搭讪者,她尝试过去寻找那位姑娘,但无功而返。
“我的好姑娘,你这样可不行,好像躲在阴影里的蘑菇一样。”索涅暂时与她的朋友们告辞,由于她不容置疑的热情,邀请几乎变成了命令,她拉着简穿梭在会场里,甚至向会场更深处更接近王宫的地方前行。“没必要闷闷不乐的,你是在想那个姑娘——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还是在担心你父亲催促?要我说,他还没有你明白呢,平民和贵族哪能有好结果呢?但你也不必烦恼,这样的事,一生都未必能见到第二次,何不及时行乐。”
一般而言,在这种大型庆典中,会有卫兵和临时的栅栏将“凑热闹的人”的活动范围与达官显贵们分隔开,前者只要作为人烟富盛的背景板为后者提供繁华的氛围就足够了。但这一次,或许是如此盛大典礼已多年不曾举办卫兵难免疏忽,两个姑娘竟然阴差阳错的越过藩篱而没有受到阻碍。
“咱们准是溜到大贵族们的领地上啦,没准你真能在这儿找到她呢。”索涅因自己无意之间开始的小小冒险而兴奋。
“别这样说。”简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厉害,她想见到那姑娘,但不是在这里。
“放轻松,那些大人物的仆人也得跟着才能伺候好主子,卫兵们哪能记得住每一位贵族的每一位家眷呢,更别提他们的仆人了。”混入人群后索涅小声提醒简,很难想象市政官员的女儿会如此古灵精怪。
这里的景象比外面更让人眼花缭乱,仅供赴宴者们暂时休息的帐篷像是一处处小宅院,每一处前面都插着旗帜占着卫兵。园林似乎变成了神话中流淌着奶与蜜的乐土:熏香燃出的烟雾缭绕在纤枝翠叶之间;乐师不知疲倦地奏出优雅美妙的乐曲;喷泉中涌出的,不是清水,而是醇香的宛如液体红宝石般的佳酿;可口的佳肴随处可见,好似金秋丰收的田野那般;自重洋之外而来的丝绸,被绣上复杂的图画毫不吝惜地装饰在各处。
简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在梦境中,她恍惚着走入树林,不知不觉间一片绿树环绕中的空地出现在面前。在如茵的芳草上,是一座白色大理石建成的宽敞凉亭,一座清澈的喷泉正好在凉亭前,连接着凉亭的回廊朝着另一个方向延伸而去。
许多光彩照人的侍女坐在回廊中奏乐,她们的衣裙大多是粉色的,就好像穿着桃花的小精灵,在这些精灵之中,两位真正的仙子随着音符翩翩起舞。其中的一位,正是那天遇到的姑娘,本就完美的金发在明媚的阳光下灿烂得令人无法形容,漂亮的五官和高贵优雅的气质更是与相遇的那天分毫不差,唯一的区别是,那天她伤心欲绝孤苦伶仃,而现在她意气风发众星捧月。
至于那位的舞伴,是一位甜美可爱的天使,她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泛着典雅光泽的紫色长裙包裹着她柔软而又不失纤细的身体。她有着光洁的皮肤,红润的樱桃小口,修长的睫毛下是一对多情的杏眼,每当她被金发少女揽入怀中时,都会露出迷人的微笑,任何人都难以拒绝的微笑
简几乎目瞪口呆,她不敢确认自己看到的是否真实。
“你怎么了,这样莽撞弄出的声音简直像树林里闯进一群兔子,要是被人发现,咱们麻烦就大了。”索涅赶到简身边,顺着朋友的目光看去,她一眼就看到了正在跳舞的其中一位戴着王冠。“天呐,那是女王!”
索涅尽力压低声音,但这并不能压抑住她的惊讶兴奋。
“你说她是女王?”简急忙问,或许索涅弄错了,一个市政官的女儿怎么可能轻易认出女王。
“你难道没有注意到她的王冠吗?不久前,那顶王冠还属于卡尔王,我们的国王,伟大的战士,在讨伐异教徒的战争中罹难,这就是命运啊,没人能猜透,我最近正谋划着写一首献给先王的诗……”索涅抒发过感慨后,笑着问简,“怎么,不会你的那位心上人是我们流着蓝血的女主人吧?”
简又盯着女王仔细分辨,希望是自己一时失误,她沉默了片刻苦笑道:“怎么可能,我想那天见到的人可能在别处吧,这样仙子般的人,怎么会出现在我身边呢。那位漂亮的小姐是谁?女王的舞伴,她肯定是位大家闺秀吧。”
简所指的那位小姐身上和周围都没有能明确表明身份的事物,索涅观察了好一会才说:“她嘛,我猜是埃利诺公主。洛特林根亲王的掌上明珠,也是女王陛下的未婚妻。如果那位舞伴小姐不是她的话,咱们可就看到危险的小秘密了。”想到这种可能,索涅笑了。“我看他们还满般配的,不是吗?”她的眼眸暗淡了许多,就连声音也较平常柔弱了许多。
“是呀,她们真的般配。”简低下头叹了口气,那般高贵的人,怎是自己能窥探的呢?贵族也是骗子。简说不清楚自己为何会怅然若失,树林的边际距离凉亭不过百余步,在简的眼中这段距离遥远得令人难以分辨。当她再度抬起头时,发现女王的目光似乎与自己相遇,甚至露出了些许讶异的神色。
她难道还记得那天听她哭诉丧父之痛的姑娘吗?不,那不是她,或许自己今后再也找不到那天的那个人了,她只是一个匆匆过客,在记忆中、在心中的一个虚像,而自己再也不会爱上父亲为了攀附头衔所挑选的人。想到这简觉得胸中闷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血色从她的脸上褪去,她不得不靠着树干免得倒在地上。
“你的脸色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难看,你不舒服吗,难道有什么隐疾?”索涅被这突然的变化吓到了,她连忙扶住简。
“索涅,我感觉女王好像看到我们了。”简有些慌乱地说。
索涅听到后连忙压低身子,“我们被发现的话麻烦就大了,咱们快逃吧。”说罢她匆忙地拉起简沿着来时的路逃跑。
“是呀,我应该离开了。”简喃喃自语,女王看向自己的眼神在脑海中挥之不去,那惊讶之中是否包含着害怕,怕自己让她尴尬;抑或仅仅是由于看到了不速之客,一个没有印象的偷窥者;惊讶之中,是否会有些许惊喜呢?哪怕是些许也好……
慌张之下索涅没了来时的从容机敏,她们在迷宫似的帐篷之间穿梭,最终鬼使神差地闯入了不知哪位大人的帐篷。
确定没有人追赶自己后,索涅和简准备离开帐篷回到会场外围。突然间,一阵麻木感在两个姑娘身上蔓延开,浑身的肌肉紧绷起来,她们被自己的身体禁锢,又惊又怕,但既动弹不得也发不出声音。
“你们是谁,竟敢闯入我的帐篷。”
此时两个姑娘身后传来一位女士的声音,那佳酿似的声音在冷静中带着愉悦的嘲弄,就像猎人抓住冒失猎物那般。随着声音,简和索涅的身体就像提线木偶般不受控制地转过身,一位长相美艳体态丰腴浑身珠光宝气的贵妇人进入她们的视野。那贵妇人仔细打量了两名不速之客后,坐到躺椅上轻巧地一挥法杖,解除了束缚着简和索涅的麻木感。
“老实交代你们是谁,想做什么。”
有了刚才的经历,用不到更多恫吓。索涅连忙央求道:“尊贵的夫人,请您不要恼怒,我们只不过是参加来参加典礼的人,都是女王陛下和您这样的贵人的谦卑仆人。原本我们只应当在外面的会场蒙受女王慷慨的款待,但就像鲜花吸引蜜蜂,我们一时好奇,想要近些瞻仰诸多贵人的面容才偷偷到这里来,在这里迷了路才打搅了您。”索涅模糊了自己的身份免得日后麻烦找上门来,“求您宽宏大量饶恕我们,我们这就离开。”
多琳夫人——亦即简和索涅尚不知晓身份的贵妇人,又将两人审视了片刻,心想“这个姑娘没有说谎,我的对手,哪怕是南森家的小姑娘——维纳斯自视甚高的玩伴,也不会派这么蹩脚的眼线。那另外一个呢,她看起来吓坏了,若是心软一些的恐怕不会继续盘问,真情流露或是巧妙的伪装?”
“你应当还有所补充。”多琳夫人转向简,她的神情并不严厉,但简却觉得好像一把被棉布裹着的匕首。
简只好低下头去,她向多琳夫人道歉并请求宽恕,说索涅的话全部属实,自己并没有上面要补充的。简隐约觉得若是将与女王的相遇说出来,可能对当下的处境大有裨益,但她同样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力量阻止自己说出来,就像孩提时代埋藏在自家花园里的私人“宝藏”不愿与人分享一样。
多琳夫人的眼神凌厉了片刻,随后露出漫不经心的微笑,她用魔杖挑起简的下颌。索涅看到那魔杖顶端的水晶泛起诡谲的光芒,简的表情猛然变得惊恐,她张开嘴似乎想尖叫而不能,随后她的眼神变得空洞。
索涅以为贵妇人要杀死简,她正准备鼓起勇气央求,没想到贵妇的表情忽然缓和了许多,那魔杖的光芒暗淡下来。索涅连忙扶住几乎虚脱的简,对多琳夫人说:“夫人求您人仁慈些吧。”
多琳夫人并没有回应,她刚刚用读心术在眼前这位叫做简·考夫曼的来自皇帝领地的小姑娘心理读到了一个有趣的故事。“或许她可为我所用,如此说来真可以算作意外之喜了。”想到这,多琳夫人的面容忽然变得春风和煦,她倒满一杯果酒递给索涅。
“喂她喝下吧,她会觉得好一点,我本不想让她痛苦,可你们应当明白我这种地位的人总是有有苦衷的,必须要小心一些。”
索涅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表情无奈甚至显得有些慈祥的贵妇人,刚刚还略显愉悦地用不知名的魔法折磨自己的朋友,贵族们总是喜怒无常,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解释。幸好简很快恢复过来,那位夫人没有再追究什么便把他们放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