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一半的尘埃落定
王宫的陷落无可置疑地宣告了维茨之战的结束,尽管城内忠于王室的军队较伯爵的军队有优势但当兰伯特登上高台后士气尽失,大部分人四散奔逃少部分人投靠了叛军。逃亡的人不可避免地把消息传到王国各处再次改变了旁观者心中的风向,这使得更多领主将成为叛军的盟友。但这都建立在兰伯特已经控制女王的谎言之上,如果她在别处出现将让战争继续延长下去。
为此兰伯特派出了自己所有的眼线在王城周边一寸挨着一寸地寻找女王,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姑娘绝不可能孤身一人逃离这种追捕。
出去追捕女王,兰伯特还必须想办法应对终于王室的两路大军,南特和温特两大家族并非诞生于王国本土,而是在帝国建立时跟随皇帝的兄弟“卫士海因里希”来到这里的,后来这位皇弟成了霍赫斯贝格家族维茨支系的开创者他麾下的得力干将也被赐予了土地。因此不管是出于忠诚还是出于家族利益,都很难期望这两个家族像其他人一样倒戈。
或许自己应该全力东出,和内兄一起夹击内维尔,他已经接连发来数封请求援助的信件,这意味着要放弃刚刚得到的王城,这座城市的意义绝不仅止于一座城市;但公爵不仅是自己的内兄还是最大的盟友,如果不去救他自己有可能接下来要孤军作战。正当兰伯特看着书案上的信件举棋不定时,威廉再一次找上门来,这一次可以看出他带着破釜沉舟的准备。
“尊敬的爵爷,我无意搅扰您「壮志」得酬的喜悦,但我希望您在这时不要忘了自己的盟友。”威廉尽量显得恭敬的同时也十分坚定因此言辞并不怎么委婉,“埃莉诺公主现在究竟境况如何,当面对未知时我不得不做出悲观的推测。另外,我相信您不会觉得凭借一名人质——尽管是出身高贵的人质——就能随意指使一个强大的盟友。”
在话音落下的同时兰伯特脸上闪过一瞬自负的暴怒,但下一刻热情和爽朗地笑声就让那好像根本没有存在过一样。“库斯特道夫大人,我向您保证公主殿下现在安然无恙。”
“但总归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那是当然!我马上就带您去见公主,如果方便的话我们两三个小时以后——只要您准备好——我们就出发。”
威廉被伯爵爽快的态度惊得愣了片刻,随后他接着说:“同时公主最好也能返回海滨,这是保持她安全的最好办法,亲王殿下一定会对在这场混乱中使他的千金安然无恙的朋友表示友谊。”
对此兰伯特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站起身走到门口对威廉说:“但在此之前我希望带您看望另一位小姐。”说完也不管威廉如何回应就打开门做出“请跟我来”的手势。
威廉跟着伯爵来到海伦的房间,她被软禁在她之前在王宫中居住的地方,或许说软禁有些词不达意,因为兰伯特那一箭虽没有射中心脏但也足以让一位弱女子昏迷不醒。鉴于这种情况,除去两名主要职责照看伤情的修女以外,只有两名卫兵站在走廊的两端。
“您认识这位小姐吗?”兰伯特带着威廉走到床前指着海伦问。
“这是南特小姐?”威廉不是很确定的说,因为当过去埃莉诺小时来维茨时海伦就已经作为伙伴在两位公主身边了,现在已经过去多年海伦还因为伤势脸色苍白。
“正是,别看这小姑娘好像弱柳扶风,之前单凭一根小小的魔杖就让数十个全副武装的壮士死的死伤的伤。”
“贵族的知识:魔法和刀剑,实际上都是一样东西。”威廉附和到,他以为伯爵是借海伦来暗示公主脸色变得凝重。
“不过您放心,公主现在安然无恙,这位姑娘现在的样子也是因为在战场上交战而不是事后报复,我正全力寻找办法救治她”兰伯特注意到威廉的表情后补充说,“您既然看到了就会向南特大人如实告知是不是,我希望亲王殿下可以将他们挽留住,让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那是自然。”
威廉嘴上答应心中却思度到:“现在伯爵又要借我来展示他的人质了,可若是南特大人也因为那姑娘顺从兰伯特,他少了顾及就更不可能把公主还回来了,我绝不能让他顺心如意。”
此前南特爵士已经歼灭了那队诱饵,虽然亲王和他的臣属没有提供帮助,但叛军所受的限制显然更多,尽管他们相当灵活最终还是在新港的郊外被追上。但南特爵士没有意识到这些人仅仅是诱饵,在亲王的领地上又徘徊了数日直到维茨之战的消息传到海边他们才在震惊中意识到自己早已错过了叛军真正的踪迹。
一想到心上人如今生死未卜在预言中会解放自己家乡的女王身处险境贝尔薇娅就心乱如麻,她恨不得立刻飞到王城。但军中其余的人并不像她那般义愤填膺,恰恰相反许多人一听说女王被抓都觉得战争已经结束,纷纷唉声叹气准备各自归乡。“现如今恐怕已不能再战,但也不能不占。”南特爵士深感进退两难,若是现在轻易与叛军讲和不仅有损名声将来恐怕也要任人摆布;若是执意再战,恐怕人心涣散难以取胜,思前想后南特爵士决定去寻求亲王的帮助。
在亲王的宫廷南特爵士和贝尔薇娅得到了隆重殷勤地接待并且还见到了威廉——他在回来之前也只是确认了公主的安全没能带回洛林——并从他这里听到了维茨的情况。
提到海伦的情况威廉并没有如实告知而是添油加醋地说:“南特小姐在保护女王时用魔法杀死了许多叛军,可惜后来被伯爵用弓箭射中现在还不省人事。”说到这他故意停顿片刻好观察二人的反应。
老爵士面沉似水默默无语,他在想兰伯特会提出什么条件。贝尔薇娅确显得愁云惨淡心急如焚,尽管此前威廉还不知道这位女骑士与南特小姐的关系,现在他也心底有数了,他接着说:“因许多爱将被魔法所伤,伯爵十分恼怒,他扬言要先让南特小姐清醒过来感受到死亡的恐惧再处死她。”
此话一出瞬间在贝尔薇娅心中激起层层波涛,分别时的争吵现如今竟要变成永远的遗憾她不知不觉间按在剑柄上的手死死地抓紧了,此时若贝尔薇娅手中的不是自己举世无双的宝剑而是别的什么东西,那那怕是群山中最坚硬的大理石也要化为齑粉。
南特爵士觉得此事蹊跷但自己女儿的性命怎能冒险用来验证自己的推理,此时即便是心思缜密学识渊博的老爵士也实在难以冷静立刻问到:“伯爵当真这样打算?!”
“兰伯特必是想借此恐吓亲王和其他的家族,如果他们还顾及自己的亲族的话就只能服从他。”威廉说。
“既然如此……”南特爵士叹了口气似乎准备屈服但与此同时他还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亲王。
此前威廉早就把自己的想法禀报了亲王,更重要的是关于女王的推测,兰伯特很有可能根本没有控制住她,因为在占领王城后根本没有任何人见过那位身份高贵的囚俘即使负责看守的卫兵也一样,而且那些伯爵最信任的人都像被蜜蜂赶着一样骑着快马一刻也不停息地奔走。根据这些迹象亲王判断:如今更加混乱和迅速尘埃落定之间的距离可能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短,当然亲王并不会把这个推测告诉别人,如果女王迟迟不出现,那自己显然将成为王国中最有权势的人之一,甚至是群雄之中第一人。
“如果您愿意放手一搏的话,这里可以给您提供需要的东西,”亲王慷慨地说,“除了不能大张旗鼓地加入你们,其它的一切帮助我们都能提供。”
在亲王的帮助下自己的军队能够得到补充,南特爵士就将那些无意再战的人全部遣散了并从亲王的领地上征募士兵,西境已经多年没有遭受战火的荼毒,许多人忘记了战争这只食人恶兽的残忍恐怖反而憧憬起它的威风凛凛,爵士毫不费力地重新集结起一支队伍杀回王冠领地。
兰伯特起初以为南特爵士已经不准备战斗就率领军队东去准备与谷登堡公爵一同夹击内维尔兄弟,当他听到南特再次率军袭来的消息时他大吃一惊,不得不匆忙回援。
最终双方在梳子河沼泽旁遭遇,这个地带得名是由于奥斯特河流到此处后被崎岖的地形分成许多小河细密相邻好像梳子一般,现在经过改造已经成为河间的肥沃良田,但是在当时却是让人寸步难行的沼泽。
起初南特爵士还想要与兰伯特何谈好保全自己的女儿,便派出信使,只是兰伯特的营中还留着威廉的亲信,他为了确保双方起码先恶战一场都无法报复自己之后才能交换信息已经提前通知了内应。南特爵士的信使一来就被内应杀死还写一封十分挑衅的回函,以伯爵的口吻告诉爵士要想保住女儿的性命除非打败自己。得到回复后南特爵士怒不可遏,当即命令向敌人发起进攻,
这次的战场被选定在两片沼泽之间一片非常狭窄的地方,就像穿越沼泽的一道桥,兰伯特最精锐的骑兵难以施展,贝尔薇娅又在最前沿和士兵一起搏杀,敌人招架不住只得节节败退,南特的军队一直将敌人赶到通道的另一端攻势才被遏制,因为他们一冲出去就要面对已经在开阔地严阵以待的叛军,而他们自己还来不及重新变换队形就会被四面围攻。但不论怎么说在交战的头一天就算得上斩获颇丰。
南特爵士下令把营地从与敌人正好相对的沼泽另一段迁移到了战场中间,好第二天一鼓作气冲到对岸的开阔地上和敌人决战。可惜接下来的几天战况完全陷入胶着,南特的军队冲不出去,叛军也无法主动进攻,而且不论谁想要撤退也必然会被敌人抓住破绽。沼泽中的鱼和兽因人间的惨剧大饱口福,乌鸦和鹰隼不分昼夜地在空中徘徊目睹着自己的盛宴在一片嘈杂中准备妥当,双方收兵的号角正是他们享用筵席的开餐铃,每当这时便能听到翅膀发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战斗又以这种形式将人折磨了数日后,终于出现了转机,兰伯特多日没有派上用场的骑兵终于出现,但他们不是从南特军队的面前出现而是从他们背后:他们花费了数日的时间绕过泥泞的沼泽,出其不意地从南特军队的背后发起攻击。
南特爵士连忙让贝尔薇娅转到后方去抵挡偷袭的敌人,可因为女骑士身处在最前方,战得也最英勇,自然也就最引人注目。她刚一改变方向其他的人也都后退。有些人只是希望追随这位女武神般的骑士一起战斗,而另外有更多的人还以为要撤退了。一时间军阵混乱,整个南特的军队陷于两面夹击的境地。
贝尔薇娅忙高举旗帜大喊:“惊慌失措的人们啊,你们在这样下去就要在这污浊的泥沼中被屠戮殆尽,拿出勇气来,跟着我就能逃出生天!”
说完她手擎旗帜策马冲进来偷袭的骑兵中间,就这样尽管蒙受了重大的损失,但南特军队冲散了背后的骑兵逃回沼泽另一段,双方攻守之势再度互换。经过最残酷的血战之后,兰伯特损失了自己引以为傲的骑兵,但南特的军队也遭受了无法接受的损失,双方都已经精疲力尽只好再次回到谈判桌上来。
兰伯特这次没有派遣使者而是亲自来到南特的军营,他一来就好像头上带着乌云身边环着寒风,任何人都感到死亡的气息,而伯爵本人尽管是孤身入营却好似闲庭信步,所到之处不是他害怕周遭的刀山剑丛而是成百上千披坚执锐的壮汉害怕他。伯爵没有在营寨入口等待太久就等来迎接他的人,为了在气势上不被伯爵压住,南特爵士让贝尔薇娅来引他入营。
兰伯特一见来迎自己的美人,就认出来她,不仅此前两人就交过手,这几日在阵前女骑士的表现也让他不得不刮目相看,在点头致意后贝尔薇娅引导他去和南特爵士见面,路上兰伯特自顾自地说:“在这里见到您,看来我听说的传言是真的了。”
“什么传言?”贝尔薇娅随口回应说回应到。
“您和南特家的小姐两情相悦的事。”
贝尔薇娅心中一阵不安她知道伯爵正在探寻自己的弱点心想:“你这条毒蛇,在我这什么都嗅不到。”于是仍旧好像刚才似的平静地回应:“如果您是因为我在南特大人的营中效力的话,我只好说女王让我去协助谁我就到哪里去。”
“看来女王恰好让您到能被赏识重用的人麾下了。”
几句话的功夫兰伯特就来到了南特爵士的营帐前,还不等人通报就自己闯了进去而且还表现得相当热情,好像自己不是为了干戈之事前来而只是朋友聚会。
“南特大人,您真是令我刮目相看,我们这些贵族推崇的品质哪一样能说您没有呢?戎马之事就不必说了,您的忠心使您愿意把自己的继承人置于陷阱,光是这一点,哪怕是我这个暂时没有后继者的人也不得不惊叹了。”兰伯特轻快地带着笑容走到南特爵士面前颇有些反客为主的劲,“当然,我知道您是体面人,但咱们现在也都希望尽快结束战争,就让我来做忽略礼仪开门见山的那个人吧。您可以安全地回到您的领地,只不过必须要解散您的军队,保证不再起干戈,当然我自然也要保证不去侵犯您的财产,过去您有的一寸都不会被我占领。”
双方对目前的情况心知肚明自然早在会面以前就已经有了预期,兰伯特提出的条件甚至还要比南特预想的要慷慨一些,伯爵如此直白的几句话已经几乎可以让会面结束了,南特爵士也难以再提出什么条件,沉默了一会后爵士说:“那我的女儿呢?”
“如果您同意接受我的友谊,那么南特小姐自然会十分安全,不过您应当已经知道了令嫒如今身负箭伤,如果您希望亲自或者派人去看望她的话也是可以的只不过要等国内的混乱结束以后,我们才能考虑让她回到您身边。”说这话时兰伯特似笑非笑地转向了贝尔薇娅。
贝尔薇娅为了不使自己显得动摇便用严厉地口吻问到:“女王陛下现在何处?”
兰伯特轻笑一声含糊地答到:“请放心,我不是一个弑君的人。”并且十分坦荡地与贝尔薇娅对视。
南特爵士长叹一口气终于答到:“既然如此,那我只好同意了。”
正在即将签署协议的时候,一位军官突然厉声问到:“难道您是讲我们视作战败的一方了吗!”
南特爵士一皱眉,但显然还是要签署协议的,兰伯特只是笑笑可他突然发现那人似乎是西境口音便走到那色厉内荏的军官面前说:“请您代我向亲王殿下问好。”那人被吓得面如土色连声唯唯诺诺地答应。
签署协议后,兰伯特与南特爵士共饮了一杯友谊之酒随后便准备离开,这时贝尔薇娅向兰伯特说请求到:“既然您答应让我们去看我南特小姐,就请准许我立刻动身吧。”说完她也把请求的目光投向南特爵士。
南特爵士想到若是女骑士能在自己身边,那海伦自然也多一分安全,现如今让她再跟着自己也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于是他也向兰伯特正式提出了派遣使者看望自己女儿的要求。
“那倒也好,我正好可以展示诚意。”兰伯特爽快地答应下来,立刻写了一封亲笔信,“有了这封信,您就可以自由地进出维茨了。”
不管怎么说王冠领地和西境土地上的战争在这一刻真正的停息了,如今只有王国东部还在进行着规模宏大的战争,不知为何贝尔薇娅虽然因事实上的落败而失落但与此同时也感受到了一种尘埃落定的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