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何去何从
埃莉诺公主将维纳斯等人放走后亲王大发雷霆,自己的女儿究竟是怎么回事才行事如此冲动,他一面下令各地的臣属秘密寻找维纳斯的踪迹一面让公主在温泉庄园反省。在此之前公主让简离开宫廷去寻找女王还赠给她许多珍宝,她对简说:“您有机会陪伴在女王身边是多么令人艳羡的幸福,请一定要照料好我的维纳斯。”
离开亲王的宫殿后简通过骑士团成员——得益于骑士团创立时便在场和特尼央先生的故事许多成员也都愿意帮助这个姑娘——找到了女王,他们暂且栖身于一处荒废的古堡中。到底是哪座城堡获此殊荣如今已经不得而知,或许连城堡本身都已经在时光中被消磨殆尽了,后世学者根据一些私人记录中的只言片语推断当时女王应该是躲藏在格伦策山脉中诸多遗迹之一,这片山脉曾经是皇家领地和东方领主们的边界。
几位骑士都因安置女王的难题皱眉不展,其中忧虑尤以贝尔薇娅为甚,其余的人尚谈不上什么后顾之忧,贝尔薇娅时刻挂念着光复家乡的语言,为此那满头秀发都凋落了许多。简本觉着这些事都是大人物谋划的不应当自己参与,有一天她祈祷时不知是当真显了神迹还是这姑娘也因忧思出现幻觉,那神王的塑像对着他做出召唤的手势。事后不论再怎么看那塑像都是原貌并无变化,简看其他人都一筹莫展便对维纳斯讲了这番遭遇还说:“人们常说您是帝室之胄,那皇帝就是您的族亲,另外我常听布道说您是可以直接被众神的目光审视到的,比其他的贵族得更多的庇佑那何不请求他们恢复王国的秩序?”
平常维纳斯定会对这期待皇帝与圣座权威的天真之言一笑了之,现在不得不把这好好考量。若是请外人相助,只怕到时不过驱虎吞狼又生祸乱之忧,当初遇到见到贝尔薇娅时自己被称作预言里文明摇篮的解放者,没想到自己不过一年的时间就落到这般田地。想起贝尔薇娅的故乡维纳斯更觉得背后多了根芒刺,自己的王国正处在文明世界的南界面对那些可怖邪恶的异教迷途豺狼,谁知道他们会对维茨的事作何打算。女王越是思索,那俊俏的脸上愁容就愈发凝重。
忧愁大约可以算作世上最折磨人的东西之一,它使人心力憔悴身体疲惫,又让人难以入睡辗转反侧。冬夜在这种时候更寒冷,维纳斯常常见到追随者日接连消失最后只有自己孑然一身被黑暗笼罩的可怕梦境。
有一天清晨维纳斯在寒意中醒来正准备洗漱就听见外面突然响起交战的声音,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噩梦未醒正在恍惚时简和贝尔薇娅闯入门内,简惊慌地说:“有人袭击,请您快和我暂避一时!”贝尔薇娅已然披坚执锐她虽沉着但也露出严峻之色,两人来不及向维纳斯多做解释,简匆忙服侍维纳斯草草穿戴后把她带到古堡的角落中。
此前莱宓斯骑士在伯爵夫人的指示下本想巧施螳螂捕蝉之计,却没想到被精灵阻止眼看落入自己手心的俘虏全都逃出生天令他恼恨不已,精灵的法术影响足持续了一个月,发现自己重新获得战斗的能力后莱宓斯立刻集合手下如同狂热的猎狗一般寻找女王的踪迹,终于在近日打探到了他们藏身的古堡。
霍特和特尼央率领其他骑士团乘员抵挡袭击者,贝尔薇娅带着女王和简从一条山脚小路逃离,当她们远离古堡听不见战斗的声音后,道路旁的沟壑中又闯出许多伏兵。不知莱宓斯如何发现的这条道路很有可能在他发起进攻前已经暗中调查了此处的地形,这时女王既不能返回古堡寻求离开深山的道路也被伏兵堵塞只好捧起胸前的护身符绝望地呼唤艾利安希娅,可这一次没有出现奇迹,那护身符黯淡无光毫无变化。
莱宓斯想要生擒女王另外此前他已经听过贝尔薇娅的名声但并不相信女流之辈当真有过人本领就禁止手下放箭独自出马问:“女王身边的小姐可是贝尔薇娅?骑士的头衔不是姑娘丫头戏谑游乐的东西,我乃下菲林的莱宓斯,今天就让我来教训教训你!”
贝尔薇娅骄傲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莱宓斯点气势对她不起作用。莱宓斯确实有些本领但遇上贝尔薇娅仍旧相形见绌,没有多长时间便难以坚持拨马败逃的同时命令手下一拥而上。原本被严密封锁的道路因这混乱而又间隙,贝尔薇娅招架的同时忙对维纳斯喊:“快走!”
简听了指令后身体里涌出一股勇气抓紧维纳斯后狠狠地抽打坐骑,马儿虽驮着两人但仍箭似的趁着这个机会冲出去。不知狂奔了多久危险似乎被彻底抛在身后,可怜的马耗尽了体力粗重地喘息着停下,此时维纳斯和简仍在群山中他们还来不及为摆脱敌人庆贺便再次因迷失方向而发愁。
“现在怎么办?”简问,可许久之后都听不到回应她忙回头看向维纳斯,没想到女王正颤抖着哭泣,泪水在苍白不见血色的脸颊上因寒风凝成两道泪痕。与此同时风骤然大了起来,天本就已经阴沉了许久现在终于飘起雪花,维纳斯的个人徽章便是雪花因为她降生时正白雪纷飞,同样是雪在暖如阳春的宫殿里和在野外使人产生的情感截然不同。
两人又无言走了一阵后蒙众神的眷顾发现一个小屋,说是小屋实际上不过是在山体上挖出个洞穴然后再用木材、土坯封住洞口而已。山外的樵夫或猎人将此当做避难所躲避猛兽或恶劣天气。
“您刚刚受伤了么?”简边清点现有的物品边问维纳斯,床铺桌椅此时不可能奢求,只有干草败絮铺在地上,靠着墙还有一个小坑权可当做炉灶还有些陶罐、存粮。
“我不知道…不,我是说没有。”维纳斯显然惊魂未定心情比往日更加低落,反应也略显呆滞。
火苗此时显得格外可爱,简用些枯枝败叶给众神的礼物搭了个舞台好让它活泼地释放热情,伴奏也用不着挑剔燃着的木柴偶尔迸发出的爆裂声足矣,风雪此刻真正被隔绝在屋外了。主仆两人围着火堆坐下,但这一点火焰驱不散维纳斯的寒气。“您的手很冷”简握住维纳斯的手,“需要我再去找些柴火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维纳斯眼神空洞喃喃地重复着。
起登基以来才不过一年有余便经历如此变故,也无怪年轻的女王憔悴落寞,或许众神真的要抛弃自己不然为什么那些忠义之士因她屡遭困境、母亲般慈爱的艾利安希娅也不愿回应自己的呼唤、连洛林家族都试图将自己软禁……
许多事似乎是委屈又不能被当作委屈,总而言之维纳斯只能独自被困扰却说不出口。
“陛下…”简看到这情景心里好像被冰凌切割一样,思虑再三后默默地拥抱维纳斯,身体的温暖不如篝火强烈但却融化了维纳斯心中的冰使其化作泪水溢涌而出。火焰仍旧舞动着并不在乎它的观众作何反应,它只顺着自己的心意。简的衣襟湿了,最开始是冰凉的后来慢慢转为温热。
上一次自己哭泣也是在这姑娘的面前,维纳斯在哭够了抬起头望着简,眼圈嫣红着清澈的眸子泛着泪花,似乎在发问。眼神交汇在一起变成了拴住两颗心的丝线,简淡淡地勾起一个微笑作为回答。
维纳斯享受着简温软的怀抱,不知几时深深地沉入梦乡,这一次没有繁杂的思绪阻止反倒有一种轻松感。
次日维纳斯醒来却发现屋中只有自己一人简不知所,向外看去一片银装素裹,地上的脚印分外扎眼,维纳斯忙呼唤简的名字,可在上下皆白的天地间连回声都显得无比寂寥。
维纳斯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惧不管不顾地冲出小屋顺着脚印去寻找简,风雪让她几乎睁不开眼。幸好没走多远就遇上了正抱着许多树枝的简,两人撞在一起树枝散落一地。
“简!您去哪里了?”
“天呐!您这是怎么回事,我刚刚看篝火渐熄去找柴火了,可因为您现在这些东西散了一地。”简娇嗔到,她的手也因刚刚的意外被树枝划破,殷红的血滴落在洁白的冰雪上旋即凝洁像是红宝石镶嵌在白银上。维纳斯也觉得不好意思心中埋怨自己太过冒失,许是这姑娘当真有什么魔力吧,嘴上说着:“我是担心您的安全,在这荒野深山里谁知道会有什么东西。”帮简把树枝再次收集起来两人一同回到小屋中。
“可我一早晨都没受到什么伤害,到是碰到您害我手上划破了,可见现在山中最有威力的还要说您。”简半埋怨半开玩笑地说,好在此前简已经用雪水把屋里的器物清洗过了,现在用它们还有屋里贮存的食物还可煮些麦粥。
维纳斯听后一阵心疼便抓过简的手,这双手因寒冷而有些红肿几道伤口尚未愈合,样貌显然不如往日可爱,简自己深知这一点便羞涩地想要抽回手,怕现在给维纳斯留下的印象在她的记忆里挥之不去。
“我只是说说,您不必过于在意…”
“为我付出的人,我怎能不在意呢,我亲爱的姑娘请接受我的歉意。”维纳斯微笑着说,她的声音不仅动听还带着威严,让人不得不服从也让人渴望服从这朱唇皓齿之间发出的命令。接着维纳斯小心地亲吻伤口,如同亲吻娇嫩的花朵。
“您不会离开我身边,对吗?”维纳斯温情脉脉的望着简的双眼,那双如宝石般美丽清澈的眼睛。可怜的姑娘此刻几乎要昏倒在维纳斯怀中了,一位女王竟会对自己流露出如此情意,将自己这般珍视,即使现在告诉自己这全都是幻象那也是甜蜜的恩赐,手上的伤口隐隐作痛证明自己所见所闻俱是现实,因此连那疼痛都成了愉悦的。
“即使您赶我走我都不会走!”没想到自己话音刚落便被女王拥入怀中。
“多么冷酷癫狂的人才会想要驱逐您,”维纳斯的目光在不知不觉间转变成母狮的目光,怀中的人儿成了属于她的猎物,“其实我是怕您抛弃我离去。”
围困两个人的暴风雪又像是保护她们的茧房,无可奈何无计可施的同时也是恬静的时刻,草草填饱肚子后两人坐在火堆边听着屋外的寒风呼啸觉得别有一番情趣。实际上确实没人能无限地经受压力,一时的颓唐和休整与睡眠一样是必要的,正如有盛夏骄阳也必然会有寒冬有正午就会有清宵一样,躲避了几日风雪后维纳斯终于开始厌烦这里的安宁,她的精神已经恢复伴随而来的是雄心和机敏,这时已经肆虐了多时的满天鹅毛恰到好处地停息了。维纳斯问简:“简,我已经下定决心面对我的命运,不能靠别人来拯救我,可惜我此前没能领悟这个道理浪费了许多忠心仆人的奉献。今后的旅程可能会更加艰辛,您真的准备继续陪在我身边吗?”
简点点头回答:“是的陛下。”
维纳斯不再问什么,两人走出深山便耗费了许多天,若想去觐见皇帝不可能单凭两条腿走去是不可能的,两人换了身寻常农家少女的衣服前往鱼泽想让祭司派人送他们到凯瑟堡去。进入鱼泽的领地后简发现这里较之前萧条了些,冬天毕竟不比金秋。正准备入城时,突然一个披着褐色斗篷的人把两人从路上拉到一旁的草甸里。与那粗糙的麻布斗篷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斗篷下的白玉似的美丽手臂。
“你是谁?”简还以为又遇上了伯爵的鹰犬,抓紧了维纳斯的手一边喝问一边机警地观察周遭环境寻找脱身之法。
“这么快您就把我忘了吗?”随着甜美的嗓音那人把头上的兜帽放下露出真容。
“艾利安希娅女士!”
萧条的河畔枯草之间遇到一位精灵实在是不可思异的事,几乎和一位女王流落荒野同样罕见。
“亲爱的母亲…您为何此前不回应我的呼唤?”维纳斯委屈地问。
“我的孩子呀,我许久感知不到您的踪迹更不要说您对信物的呼唤了,正是因此才到人类中间来寻找你。”艾利安希娅答到,她的表情带着珍宝失而复得的欣喜,但近日的焦急还是可以看出来的,尤其是听简将他们的遭遇都讲述了后。
“怎么?你们要来寻找这里祭司的帮助吗?”艾利安希娅问,得到肯定回答后她说“可你们晚了些,难道没注意到城墙上旗帜的牧徽已经变了吗?”
这确实是一点维纳斯和简都不曾注意的细节,经此点播两人才着急起来。伯爵夫人的计划失败后恼羞成怒发泄在祭司身上,向圣座施压撤换了汝福临祭司,新任祭司上任后就驱逐了领地上的失落女士骑士团成员,这些人被等待多时的敌人围剿损失惨重,如果现在维纳斯去城中表明身份恐怕立刻会被拘押起来送给伯爵。
艾利安希娅说:“你们不必担忧,既是如此我送你们去凯瑟堡就是了,你们跟着我一道安全是不用担心的。”
路上休息时简注意到艾利安希娅时长看着自己便问:“夫人,我可有什么地方做的让您不满吗?”
“孩子,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呢?”
简说出自己的疑惑后,艾利安希娅却笑着说:“如此便是你多虑了,不要说什么不满,恰恰相反我很喜欢你这可爱的孩子呢。”艾利安希娅很平易近人也善解人意,不过一晚简也像维纳斯那样信任亲近她了。在维纳斯睡后简小心地问艾利安希娅:“我听说精灵擅长魔法甚至可以预知未来,我希望您能告诉我维纳斯可以夺回她的王座吗?”
“这有什么分别吗?”艾利安希娅带着几分调皮回答,当简回答时她很认真地注意着。
“这怎么能没有分别呢?”简忙说,甚至语气有些激动“她若是能,那当然是天大的好事;可若是不能,我也不愿她做无用功受更多伤害被忧愁笼罩着,我家虽然并非贵族可也有些家资不如早些让她能在乡野间享受宁静的乐趣。”
说完之后间突然想到若是隐居,艾利安希娅何尝不能让维纳斯生活得更舒适呢,便失落地沉默了。
艾利安希娅抚摸着简的秀发回答:“你希望她如何?”
“当然是夺回她的家产!”
“可您也不可能成为她的王后啊。”
简的脸倏地一红说:“您…您…我哪敢有这种非分之想呢,只是因为那是维纳斯的执念。”
“你是个好孩子,”艾利安希娅欣慰地说,“可若叫我预言未来我是做不到的。未来可不像写好的故事,不论你翻到哪,前后都是确定无疑的,未来只是存在于当下中。不然众神和编造传说的吟游诗人又有什么区别呢,他们籍由生灵可以创造出无限可能,或许你就可以帮助维纳斯实现她的愿望。”
简忙低下头她还以为艾利安希娅在消遣她便不好意思地说:“我哪有您说的本领呢,许多骑士和精明的贤才为了维纳斯都只能殚精竭虑。”
"这要看您怎么想怎么做了,那位很英武的姑娘…似乎名叫贝尔薇娅,难道从出生时便是如此吗?不过也是从只能在人怀中啼哭连行走都困难的婴儿成长来的罢了,同样是山中的顽石经过雕琢便可在庙堂上被人膜拜,并非是因为你低劣而他人高贵,是因为你没有被雕琢过罢了。”
“您这样说世上就没有绅士和贱民之分了”简嘴上反驳,不过心中却强烈的希望艾利安希娅能轻易地化解这个难题。
“或许雕琢本身在这里就是珍贵的东西,但可爱的姑娘,我可以帮助你,而你可以帮助我的淑娜罗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