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茨之歌

第23章 青年人的进取与老年人的让贤

自从战争的消息传开了以后,兰伯特爵爷的府上算得上是高朋满座,许多人希望让能弄到一个安全却能沾上军功的光的职位。伯爵把这件事当做很值得夸耀的事,来讨差事的人越多这位爵爷的头就扬的越高。

对于这种情况,海伦担心会助长兰伯特威望,常常建议女王不要以他作为统帅。但维纳斯认为:一方面,如果不利用兰伯特的军事才能,那拉拢他的意义就大大下降了;另一方面,眼下找不到其他合适的人选。老温特极力推荐的内维尔实在是太年轻,其他的军官怎么能够服气呢。

整个维茨都洋溢着一种不同寻常的热情,酒馆里挤满了年轻人,铁匠铺铮铮作响生意比锻铁炉的火还旺,在战争中受到伤害最多,然而注定毫无收获的阶层反而以亢奋地态度准备战争,就像是迎接节日一样。周边的农家子弟、没有继承权的年轻贵族,使得王国的中心比以往还要热闹,或者说塑造了一种病态的繁荣,就像发烧而产生的红肿。

莫尔内先生在自己的房子里望着这种繁荣,在过去他不管是给自己还是给国王筹集钱财是一定不会放过这种机会的,从这些年轻大兵手里赚来钱再充入军饷,真是一点也不浪费。不过现在他看着这诱人的场景却陷入一种忧伤的平静中,正如临刑时回想往昔牵黄擎苍的感觉,是刀在脖子上时,已经必死无疑而放弃挣扎的平静。得益于特殊的记账法,现在莫尔内先生仍旧是女王的财政大臣,但是实际上现在他已经没有心思去和海伦小姐和她的小内阁去争论职权问题了,只要绿谷领主被捉住——这显然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他就会成为阶下囚,就毁了。对于这种即将到来的毁灭,再进行没有希望的挣扎只会让人显得更可悲,所以莫尔内只希望最后尽可能体面的被送进监狱,如果可能的话最好不是斯通恩堡。

而在这种病态的繁荣之中,财政大臣的门庭冷落就更显得凄凉了,以至于当仆人告知他有客人来访时他竟显得有些兴奋,好像过去这里不是每天都聚满了人。这位客人就是多琳夫人,对于这样的贵妇人来说,不请自来实在是一件新奇事,尤其是当现在她的丈夫正红得发紫,财政大臣门前冷落鞍马稀,几乎可以说在坐以待毙的时候。

进了会客室同财政大臣先生互相问候之后,多琳夫人将整个房间打量一遍,房间显得寂寥正如它主人的憔悴。莫尔内站在窗边,背光的位置是他多少能掩盖自己的神情,这就像体虚的病人怕风一样,心虚的罪人害怕具有洞察力的目光。

与主人的畏缩不同,多琳夫人从容自在,好像他对于眼前女王的大臣的处境一无所知。这种神态使客人看起来像是无聊的嘲笑者。无论如何,莫尔内先生仍旧保持着雅致的姿态和温和的声音,主客落座后他问:“尊敬的夫人,是什么使我有幸接待您呢?在平常,这间会客室很少能够像今天这样蓬荜生辉。”

“平常?”伯爵夫人显出很天真的样子,“难道您现在出了什么变故吗?我只是不习惯聒噪的环境,但您一定要相信我和我的丈夫与您的友谊。”

“啊,没什么,没什么,我的意思是…现在人们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最神圣的事业中去,去为陛下服务,所以很多人都有要忙的事。而且,我很荣幸伯爵还记得我们的友谊,过去的老时光还没有完全成为历史不是吗。”

莫尔内打量着眼前的稀客,她的表情神色显然和来讥讽取乐的人不一样,就像是一般的客人,但多琳夫人显然和那些人老珠黄还热衷于四处串门卖弄风情的中年贵妇不一样。

“这位女士来一定是有所求的。”

这信念让莫尔内精神了很多,财政大臣某种程度上也是特殊的商人,所以他有一个信条:满足需求的人总是比有所求的人处在优势地位的,而如果在很风光的人对你有所求而你又很落魄的时候,千万不要轻易地去做捐赠。

“您别抱怨,我和我的丈夫都不是忘记朋友的人。”

“您也一定不希望朋友忘记您。”

“这是当然…”多琳夫人用闲散放松的神态打量天鹅绒墙饰和画像,避免和这只狐狸有眼神交流,她也不想跟他没有意义地故弄玄虚“先生您知道我是个好奇的人。”

“是的,因此您也比旁人博学。”

“您过奖了,”多琳夫人深吸一口气转过头来直视财政大臣。

“哦!她要开门见山了。”这样想着,莫尔内眯起眼来和讲价时的商人一样。

“我有一次在家做占卜,但占卜的结果让我大为意外”伯爵夫人轻描淡写地说,“秉承着不能让一位诚实的好人、贤明能干的大臣遭遇不幸的理念,我来了您这里。”

这时莫尔内有些掩盖不住自己的急迫了,他问:“那您,有什么办法?”

“办法当然有,但我需要您的帮助。”

“啊,这哪是帮您,这是帮我自己,您快说吧。”

莫尔内想着“啊!她要讲个价钱了!”

“您是个虔诚的人,您应当知道世间有一种东西能够祛除一切不幸,天上的神把这权柄赐予地上的君主。”

这话使莫尔内开始质疑自己对这位女士的了解,或许她也有闲极无聊的时候。

多琳夫人到没有管这种多少带有不敬的眼神,她更直接地说:“未必需要劳烦君主的精力,您这里保存着的信纸就足够了。”

多琳夫人说的是国王签发一些文件有着专门格式的信纸,先王在时为了方便会让莫尔内先生保存这种信纸。可以说一份这样的信函,效力和经过掌玺大臣确认的文件是等同的。

莫尔内不觉得伪造一两份女王的命令能让自己免于毁灭,但他找不到别的救命稻草,也找不到更好的安慰剂,所以多琳夫人得到了她所需的。

财政大臣家的冷清很快就会到兰伯特爵士的府上,因为眼看军队要开拔的时候兰伯特却突然告病,他不得不写信向女王致歉,并建议女王在名义上任命老温特爵士作为统帅在实际上委托他的继承人内维尔先生行使这份权力。

“时代永远是属于年轻人的,我们必须给他们机会去表现。”

当伯爵夫人久违地出现在王宫里,并把这封信带给女王的时候,维纳斯不断地重复兰伯特爵士的这句话,这金句让女王露出满意的表情她对自己的乳母说:“请您一定转达我对爵士的关切,他过去的荣誉已经足矣让他永久地被尊敬。”

“We would like now to seriously indifferent room of wonderful。”伯爵夫人附和到。

维纳斯接待伯爵夫人时非常热情,她看来爵士已经很识趣地向自己的威严屈服了,过去海伦虽然说这位女士喜欢搞些阴谋,现如今也不重要了。多琳夫人很乐意接受礼遇,她像青年时代做维纳斯母亲的女伴一样参加了王宫里一天的活动,在当时这位夫人几乎就是王后的代言人,一些较为年长的廷臣喝侍从长官在这一天里又回忆起多琳夫人曾经的权势来。确实曾经有一段黄金似的日子,当时维纳斯刚出生,王后身体愈发地衰弱,国王常年在战场、军营里,这王宫几乎是多琳夫人的王宫

不过伯爵夫人知道自己在这一天的礼遇里再想像过去一样颐指气使是不可能的了,她显得很谦逊,好像是外省的女贵族初到宫中一样,多琳夫人更多地使自己展示出慈爱和富有成熟风韵的魅力来,尤其是对于埃莉诺公主和那位被她保举进来的简小姐。

在这个过程中,多琳夫人注意到一个有趣的现象,埃莉诺殿下——尽管还没有结婚——已经像王后一样在宫内建立了秩序——尽管是艺术家、诗人、弄臣、文人的秩序,但总归是一种平稳。如果没有什么野心的话,自己一定很乐于看到咋情况,并极力促成一桩婚姻,但现在这诚然是一种妨碍。

午休时,趁着女王和公主都在休息的空挡,多琳夫人找到简——多琳夫人极力使自己看上去像母亲一样关心她——她发现这位姑娘心灵深处的一点隐秘的,微小的,青涩的情愫。就像一粒缝隙种子能生长出把大理石撑破的植物一样,伯爵夫人看到了使这种情愫生长,最终让它把王宫的城墙破坏。

夫人一开始先向简询问最近女王的生活状况,正像一个千方百计关心叛逆女儿的母亲,任何人都会被她的神情所感动。简完全相信了多琳夫人对维纳斯的关心,既然她关心着自己所关心的人,还有什么使两个人不是同一条阵线呢。

接着多琳夫人很自然地同简谈起女王的婚姻问题,在君主专制的时代,这样一件事绝不仅仅是私人的问题,因此整个贵族阶层都会关注,女王的乳母谈论起这些绝不会显得突兀。

当话题转移到这件事上,伯爵夫人注意到简的神情似乎更专注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一转眼维纳斯…我是说陛下,都已经到了考虑婚事的时候了。”伯爵夫人明白自己不能挑明立场,不过失意的懵懂少女也不需要刻意的引导,只要一点点暗示就足够了“您觉得陛下会爱上谁呢?”

伯爵夫人望向简,心中藏着爱恋的少女显得不知所措。

“我…怎么敢猜测这种事呢?”

“您不用太拘束,这只不过是我们的猜测,不对陛下有丝毫的不敬。不过……”

“不过?”

“不过我们最好祈祷陛下会爱埃莉诺公主。”

“公主殿下!为什么?”

简说完后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立刻低下头,脸上烧了起来,这种失态对于精明的人来说有可能暴露她心中的小秘密。

“啊,因为公主殿下是王后啊,我亲爱的您怎么了。”伯爵夫人像关切女儿一样握住简的手。

“可,我是说,陛下不是还没有结婚,而且,不应当是陛下爱谁,谁才成为王后,为什么要假定…或者说…好像埃莉诺殿下已经是王后了一样。”简慌张地带着自欺欺人的天真闻到。

她没有呗握住的那只手搭在额头上,好像窗户进来的阳光太刺眼了一样。

而多琳夫人注意到这姑娘的手发冷,但她仍旧显得什么都没注意到用说常识的语气说:“我亲爱的您真是太天真了,您不了解贵族阶层的事。”

这句话戳中了简的痛处,她知道多琳夫人接下来说的会令她沮丧,她把目光放在一旁的花上,尽量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王室的婚姻,一早就被王国决定了,首先要满足政治需要。而洛林亲王家是国内贵族中最重要的之一,必须使亲王家和王室有强力的纽带。”

“因此…我们必须寄希望与陛下能够爱公主殿下。”简沮丧地附和。

“是的,我的孩子。”

接着伯爵夫人装作没有发现简的情绪,自顾自地叹气:“要说这爱情真是奇怪的事,要是谁还没有青春岁月呢,但现在却越来越不懂了。如果维纳斯不爱公主殿下,真不知道他以后的生活会怎么样。”

“如果陛下的婚姻不受她爱情的决定的话,她很有可能会和不爱的人结婚。”顺着伯爵夫人的话,简头脑里这样想“跟不爱的人生活在一起还能怎么样呢?无非是痛苦。”

想到这,简比自己忍受酷刑还要难受。

“啊…陛下…她…”

多琳夫人已经让这个姑娘失魂落魄了,现在要让她重新燃起激情来。

“唉,我想起来过去我丈夫手下的一个好小伙,那真是个好青年,是个出身清清白白的世家子弟,人也勇敢,相貌堂堂。可家里为了图人家的嫁妆,逼得他去娶别人,让他抛弃他全心全意爱上的一个姑娘。”这时伯爵夫人得意地发现简的注意力已经被这个故事吸引了,“最后,唉…我可怜的小伙子,他竟然日渐消瘦,最后由于痛苦结束了生命。”

简睁大了眼,水汪汪地大眼睛里满是心痛和焦虑,在这姑娘眼中,确定维纳斯是不爱自己的表妹的,而故事里的惨剧正在向这里迈进。

“不!我绝不要陛下受到这种痛苦!”简的内心现在满是汹涌的浪涛,“可我…身份卑贱的一个人,又凭什么去关心陛下呢…”

“唉,我在想,哪怕是私奔,那样出众的小伙子怎么不能跟心爱的人过上好日子呢,只可惜没有如果,唉!晚了就是晚了。”

伯爵夫人觉得自己已经把所有的武器都用上了,继续说下去言多必失,于是她把话题转移开来,很亲热地握住简的手:“我看不论是您的房间还是您的衣服都太过朴素了,让您来照顾陛下,却使您生活艰苦,在一群珠光宝气的贵族小姐之间没有和她们一样甚至超过她们都衣服怎么行呢。”

在当时接受地位较高的人的金钱馈赠尚不被认为是有辱人格的事,因此在伯爵夫人的盛情之下简也不可能拒绝她的钱包。

“您听我的,让为陛下制作衣服的裁缝用最好的料子去为您做几件衣服。”

伯自己已经浇足了水,只等种子自己发芽。

“我打扰太长时间了,您快休息吧,不然下午怎么有精神呢。”多琳夫人一副操碎了心的样子“您答应我一定把陛下照顾好了,周围都是阿谀奉承别有所图的人,哪有几个真正关心她。”

话说到这里,伯爵夫人就离开了,留下简一个人在房间里,感觉心好像在沸水里烹。思来想去,她觉得自己现在必须做点什么,起码让自己动起来,不然头脑里的嘈杂迟早逼疯了自己。

于是简提前到了维纳斯的房中,在会客室等着,一般这个时候维纳斯还在睡觉,当她想去整理书房的时候却正碰上从中出来的女王。

“哦?您来的很早。”

简连忙行礼“陛下没有午休吗?”

“我写了一封信,内维尔先生要成为这场战争的统帅了。”维纳斯把封好了的信交给简“正好,您把这交给当差的送去。”

简拿过信来,信纸被卷起来用火漆改上了印。她刚答应下来回转过身要离开,腰间忽然被一双手臂环抱住。

“别着急,还没有到办公时间。”维纳斯在简耳边说。

带着香味的热气吹过耳朵,简身子颤抖着。这反应正合女王的意,她用手撩开简后颈的头发,漂亮的栗色头发间显露出洁白的脖颈。

维纳斯低下头亲吻,很快便发现白皙的肌肤更透出阵阵粉色。

简发出很小的惊讶的声音,反应同被惊吓到一样,本能地向前躲,这使得两个人都倒在前边的沙发上。

“啊!对不起,对不起。”

“没什么,”维纳斯显得愉快,她坐起来把不知所措的女伴抱在怀里“我很抱歉让您反应这样激烈。”

“啊,陛下…”

“我是说,人们现在都在休息,不如您陪我休息一会儿,现在这些事并不要紧。”

“我这就退下…”

“不,”维纳斯打断简的话,“就在这里休息就好,抱着您这样漂亮的小姐,我能休息地更好。”

当天简又如同上次被维纳斯抱一样,不得不损失了一条丝袜。而内维尔先生由于这小插曲,稍晚一些才得知兰伯特爵士慷慨的让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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