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失去了心的骑士

与此同时在花园旁的房间里，贝尔薇娅仍未安寝，女王为她安排了舒适的房间，清香弥漫，宽敞明亮。尤其是那张柔软的床，简直让贝尔薇娅想起来关于豌豆公主的故事，不过她不是公主，这反而让她难以入睡。

贝尔薇娅床榻上下来，她走到窗边，雨已经停了，月光很好，清新的空气夹杂着鲜花和青草的芳香。贝尔薇娅望着那轮明月，心中却不知何故，苦闷忧郁。但也不能说这苦闷来自心中，因为那位为她捧上花冠的少女，已经将她的心夺走。今天，这位骑士虽在比武场上赢得了胜利，但却成为了那位少女的囚徒。好像过去的生涯都是洞穴中的幻影，真实的世界今天才展现在她的面前。可这并不让她喜悦，反而备受煎熬。

贝尔薇娅又谴责自己：

您以智慧女神的学生自居，说着追求智慧，如今刚得到那样尊贵的女王的赏识，奉为宾客，还不曾为她效劳，也没有做成什么学问启蒙人民，就想着儿女情长，这样叫人怎么看您呢？

贝尔薇娅愈发的苦恼，因此她决定到花园中去散步，让自然消除自己的焦虑。

而那位不知不觉便把骑士变为俘虏的海伦小姐，此时恰好也在园中，她也不堪烦扰。维纳斯的莽撞让她头疼，而兰伯特的朋党让她觉得背后发凉。爵士是个老练的人，既然他敢于提出反对的意见，自然已有党羽拥护。王上一时气盛，属实让事态更加棘手。

虽然说迟早要处理心怀不轨的人，可那就更不能打草惊蛇让他们走到极端的路上。豺狼被关到笼子里后怎么处置都可以，但再此之前就激怒它可太不明智了。

海伦揉着鬓角，不时的叹气，好像能把烦闷呼出去一样。

正当海伦边想边走，忽然一阵晚风将四周的枝叶摇动，在摇曳的枝叶之间海伦远远的望见那位扰乱她新房的骑士。一时间她的心剧烈的跳动，呼吸急促几乎要昏倒，海伦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紧张，既想要赶快迎接上去，又想要立刻逃跑。可不管是哪一种想法都没有办法实现，因为身体像是变成石头，丝毫不能移动。

贝尔薇娅这时穿了一件相当古典的白袍，在夹竹桃枝下散步，此时这位美女和白天大不相同，在月光下更显得温婉娴雅，让人心动。她也注意到了海伦，心里像是饮下清泉，步伐轻盈地迎上去就像是蜜蜂飞向鲜花。

“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您，”贝尔薇娅走到近前，可她发现海伦显露出烦恼的神情。

“啊，是…您还没有休息吗？”海伦略显勉强的微笑。

贝尔薇娅笑笑说：“我习惯了风餐露宿，现在被当做贵客，华屋软榻反倒让我睡不好了。正巧，雨停了，我就到这里来了。希望我没有打扰到您，如果我的无心之失已经犯下，还请您原谅我。”

“您这样朴素真让人敬佩，”海伦向贝尔薇娅伸出手去“并且，恰恰相反，您非但没有打扰到我，我还想邀请您陪我一起散步。”

这对贝尔薇娅来说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她优雅地鞠了一躬，扶住海伦的手：“这是我的荣幸。”

尽管两个人的身体只接触到了一点点，但这已经足够让贝尔薇娅的心跳得很剧烈了，并且这一点点接触就好像是可以导水的水渠，让贝尔薇娅紧张不已，生怕自己心中的想法被海伦感知到。因此她现在正享受着幸福，可却不敢感受它。因此贝尔薇娅总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但还有什么能比身边的这位小姐更有吸引力呢。所以贝尔薇娅实际上只是把自己的注意力从触觉转移到视觉上。

心思缜密的人可以克制自己的行动，可以让自己的面容显得从容，声音保持平静，但却不能让眼睛不如实反映自己的心。因为眼睛就是心的镜子，只要镜子并非是扭曲的，那么不可能不把事物如实反映。海伦仍然显得优雅闲适，她保持着迷人的微笑，每一步都好像优雅的舞步，可她的眼睛却不能骗人。

那眼睛时而烦扰，时而兴奋，时而忧郁。这让贝尔薇娅心里也不是滋味，她思索片刻后小心翼翼地问：“请恕我冒昧，我无意揣测窥探您，但您显然被烦恼困扰着。您是否愿意给与我为您分担烦恼的忧愁？”

海伦睁大了眼睛望向骑士，而骑士神色真诚。她的心被骑士的真诚打动了，于是她低头思虑了片刻，抓着骑士的手走到了稍远处的一座亭子里。这座亭子被高大的树木和藤蔓遮掩着，连水似的月光也无法进来。在进入亭子前，海伦还警觉地环视四周，确保没有人会打扰两人后她才在亭子里坐定。

亭子里一片黑暗，只有海伦的魔杖顶端发出微弱的光来。随后她借着那光又看向贝尔薇娅的双眼，过了一会她才说：“您是发过誓要忠诚地为陛下服务的。”

贝尔薇娅庄重地点点头。

“陛下才登基不久，您知道吗？”

“这是一件大事，因此连遥远的地方都知晓。”

“是的是的，而且您看到了，陛下很年轻。”海伦仔细的斟酌着用词，把语速放得很慢“因此，有一些不守本分的人，对王冠的敬畏就下降了。其中您应当听说过，兰伯特伯爵是战功赫赫的，他很善战，在军中威望很高。因此对陛下的威胁尤其大。并且我们有一些消息表明爵士夫人在鼓动他做出对王上不利的事。”

说到这海伦停顿了片刻，她又仔细的打量了贝尔薇娅才接着说：“而陛下是很有抱负的，她不希望国内再像割据分裂一样，这会削弱我们的力量。但如果要改变这种局面，很多领主会不高兴。因此他们也聚集在兰伯特身边。我之前没有考虑过这种情况，我们本想给这位爵士一块边远的封地——因为他本是落魄的虽然有爵位，但他的财产却很少现在他的财富都是来源于先王——用外敌消耗他的实力，可现在这很不可能了。”

“下午，他的发言显然是有很多人支持的。而陛下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这有可能激怒他们，让接下来的事很难办。可是我们需要时间，得跟那些市民合作，他们的交通和商业很受到领主的制约，如果穿越一个封地就要交一次税的话，商业几乎只能负担奢侈品了。如果我们改变这种状况，他们只用向国王纳税，那么我们不仅会有一笔丰厚的收入，还能得到不少人的支持。可我们需要时间，需要他们一步步妥协。”

“有时候妥协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也许您说的没错。”

贝尔薇娅沉默了片刻后说：“兰伯特爵士是个不好对付的人。”

海伦点点头。

“那为什么不让他到我们这边来呢？”

“什么？”海伦觉得哭笑不得，这实在是一个过于天真的建议。

“一个很高的官位，甚至首相、摄政。”

“然后陛下就可以撒手不管，让他们管理整个国家了。”海伦略带讽刺地说，因为她觉得这场对话的意义也只能在于让骑士明白政治局势了。

“兰伯特爵士利益终归是和那些领主不一样，您不是说过他没有太广大的封地嘛。”

“那又如何？”

“那么他的利益也必须从领主们身上来。而领主们怎么觉得？伯爵先生借助他们的势力获得了地位，却反过来对付他们。”

“反目成仇！”

“那么群狼和猛虎都会因为彼此大伤脑筋。”贝尔薇娅狡黠地笑起来“我们没必要让爵爷真正到我们这边。但是他们总不是铁板一块，或者说我们不能让他们铁板一块，冰封的河流只要稍一解冻，坚冰就会互相碰撞让彼此粉身碎骨。”

海伦心里没了烦恼就像是解冻的小溪一样顺畅，她露出动人的笑容又不断地夸赞贝尔薇娅，让这位骑士腼腆地低下头心里比蜜糖还要甜。两个人像最要好的朋友那样交谈，虽然是相识不久但好像久别重逢，都又说不完的话。

可时间却似乎按照一种奇怪的规则运行，愉快的时间总是像一眨眼就度过了，让人不得不感叹逝者如斯不舍昼夜。两个人好像才刚刚遇见，但月亮已经轻快地在天上走过了一半的行程，早春的夜间嘴呢让人感受到春寒料峭，海伦已经有些打颤了。

“您冷了吗？”贝尔薇娅关切地问“真是的，我没有注意到时间，竟然这么晚了还让您和我在外面受着寒风。”说着贝尔薇娅把外面的罩袍披在海伦身上。

海伦微微低头表示感谢，两个人走到亭外，海伦轻轻挽住骑士，或许是由于她的手臂很凉，让女骑士也禁不住打了一个颤。“那么，您愿意送我回去吗？”

贝尔薇娅很优雅地稍稍躬身并做了个手势表示同意，这并不是因为她过于骄傲不愿意回答而是因为——我们此前已经说过——她心里兴奋又紧张像是个不知所措的孩子，方才交谈时还缓解了些，现在被身旁这位漂亮小姐挽着手女骑士紧张得比刚才还要厉害，她害怕说话时声音显得颤抖让这位小姐笑话，因此就尽量避免说话。

等到两个人到了海伦房间的门前，海伦轻轻松开骑士的手臂微笑着向她道别，贝尔薇娅欣喜地吻了那只小手同美丽的小姐道别。正是由于海伦这慷慨的举动，年轻的女骑士回到房间后，整整一晚都好像着了魔一样，温柔又出神地望着窗外的月亮痴痴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