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茨之歌

第31章 祸兮福所倚

当天晚上,雨声持续了一整夜,如果雨势稍小,倒也不失浪漫可爱,但豆大的雨珠所造成的的嘈杂聒噪就全无意境可言了,园林中的花草经过摧残让人十分唏嘘。海伦边走边用手拂过旁边的花草,莲步缓行,心中无限的惋惜。

“生在这无情的世间,不如意事常八九,连这些美丽的生灵,都不能幸免,毫无缘由的便零落在泥水中。”海伦感叹着,脸上露出悲哀的神色,“生命是何其容易消逝,在漫长的历史中,多少人连一丝一毫的痕迹都没有留下呢,那样的生命简直像没有过一样。”

海伦手中捧着一朵被风雨摧残得不像样子的花喃喃自语,一联想到这花如若不进入自己的严重,便无声无息的在泥泞中腐烂了,心中便莫名的生出一种恐惧,仿佛自己也有可能堕入那寒冷阴暗的深渊一样。

为了使自己从这种不适中脱身,把那花放在手边的栏杆上,抬起头张开双臂,拥抱清晨的金阳,雨后略显清冷的早晨也丰富多彩了起来。为了能够遇到贝尔薇娅,她在外面徘徊了一阵,直到早餐时也没有见到贝尔薇娅。

这时照顾骑士的女仆来向主人报告,说骑士受了凉,如今病容憔悴无法见人。

这一句话就使当时的场景出现了有趣的变化,本来不论主人还是宾客都还处在那种朝气和活力正在满满迸发美好夜晚的慵懒还没有散去的状态,南特伯爵轻松地靠在椅子上,若有所思地看着桌子上的花——这些当然是他的掌上明珠刚刚摘来的——不时和亲近的官吏搭话;而海伦小姐顶容易看出她现在的状态,她端庄地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拿着扇子,另一只手则在面前不时翻转,好让吹弹可破方肌肤由于血液的流动一会儿显出珍珠似的洁白一会儿有显得白中透粉,她脸上挂着微笑,心思显然沉浸在甜蜜幸福的幻想里,恋爱正是那种会占用人所有心思但又使人乐在其中的东西,这既是误事的缺点,也是使人闲适的优点。当然其中也有些很类似于后来我们所成为宫廷贵族的公子哥们,对于他们来说整整一天都是慵懒闲适和给自己找刺激的。

当侍女传达了这个消息后,海伦小姐在第一时间望过去,接着又扭头看向父亲。伯爵的表情正如所有习惯于总显得不以为然的汉子一样,他把目光缓缓的移到通报的人身上然后说“啊,那你们为什么不先找一位医生呢?客人抱恙实乃东道主招待不周。”接着伯爵捋着胡子说,“再找几个人去照顾骑士小姐,你们不要因为是外来的客人便怠慢,这不是体面贵族的待客之道,如果她有什么需求——坚强的人往往都不会自己提出来,所以你们必须自己仔细观察,否则就是失职——就一定要满足。”

这不得不说是当时的一种风气,尤其是在佩剑贵族中,那怕有着最热的心肠,在表示关怀的时候也一定要端起副满不在乎地架子来。所以对于这位已经收到赏识的年轻人表现出这种态度,是不足为奇的。接着伯爵队海伦说:“你去看望那位小姐吧,这是东道主应尽的责任,是的,这是…额,一种礼仪,哪怕不为了别的,你应该去看看”

听了这命令后海伦像是把束缚都挣脱了,立刻赶了过去。

骑士的客厅里的南面类似于一个阳台,这一小片区域用白色的大理石包围起来,同时紧挨着石墙还用同样颜色的岩石垒了长椅,因此这既作围墙又作靠背的石台上还铺着酒红色的丝绸。坐在这里,正好可以舒适地欣赏到窗外开阔的绿茵茵的原野和被丝带似的博物笼罩的青灰色的山。在上方,嫩绿的葡萄藤柔弱地抱着石拱,让人清爽的绿色不仅遮挡了阳光,还带来些许情趣。

当海伦进入这房间时,骑士小姐正倚在长椅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几只鸽子啄食她撒的面包屑,石质的长椅让她感觉很凉爽。尽管病容憔悴,她仍旧让自己维持干净利落的状态,颧骨位置的红晕是由于发烧,脸上其他部分都是苍白的,她的眼睛有些红肿好像没睡醒一样。

呼吸不畅时头脑便会缺少空气,那就像不吃饭身体就没有力气站直一样,没有新鲜的空气头脑也没有办法维持理智,这种情况反应在外表上便使得骑士看起来有些幼稚了。

当看到海伦出现在门口,贝尔薇娅欣喜地站起来,由于身上酸软,还打了个踉跄。

“您来了!”贝尔薇娅现在的鼻音显然比往日要重,因为她的喉咙喝鼻腔都发炎了,“唉我真应该跟缇娜小姐嘱咐嘱咐,让她跟您说我没什么的。但是人不小心生了病,总是不得不邋遢一点,这样去见主人家未免有失礼数我才没有去。没什么的…是的,没什么的。”

“您快坐下,”海伦轻轻地把手放在贝尔薇娅头上,皱起眉来,又把额头贴上去,确定贝尔维亚发烧了又心疼又着急,“啊!您发烧了!”

“您刚刚就坐在这儿?”海伦握住贝尔薇娅的手,“唉,您怎么跟个孩子似的,我真不敢想象您风餐露宿的时候到底怎么生活。您受了凉,还在石头椅子上休息,吹着风。”接着海伦又责怪侍女们没有好好照顾骑士小姐。

“啊啊啊,您别怪她们,您总要给我新鲜空气啊,不然我就要闷死了。”说着贝尔薇娅和海伦一起走到室内,“您不用这样担心,在外面的时候哪有这样舒适的房间让我休息,更别提您这样天使一样的姑娘来照顾我了。只要减少些活动……当然主要是向天神祷告,过些时日就好了。刚刚一听到您的脚步声,我就好了一半,现在见到您我几乎完全好了。”

这种浓情蜜意的话自然不可能让海伦宽心,反而加倍的心疼起来,她刚想说些什么,骑士又领着她到桌子前,“我还给您写了诗,我昨天…”骑士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昨天看到爵爷对我更友好了些便觉得距离您更近了,就一时兴起。可惜我现在不能为您读,昨天晚上我想要尝试一下,才发现嗓子好像被磨破了一样,呕哑嘲哳难为听。”

海伦把那张纸拿在手中,上面的自己很娟秀,确实是一首雅致细腻的佳作,其中的心意就更不必多说了,海伦小心翼翼地把那张纸按在胸前:“您一定是成心要让我伤心,才又是熬夜写诗,又生着病吹风去。您要是不愿意让我为您着急、流泪的话,就快去好好休息。”

“因为一点小风小雨就卧床休息,那样太丢人了…”

“您竟然不披斗篷,骑马时又淋雨,怎么可能不生病。”

海伦让贝尔薇娅躺在床上,为她盖好毯子,自己则坐在床边把手轻轻放在她的额头上。

“您的额头这么烫,一定头也很疼。您的医生呢?刚刚没人来吗?”

“并不疼,您的手,就像有魔法一样。所以,所以我感觉我不需要医生,然后我就这样跟那位先生说了,他就说,‘您确实是位强壮的人,不需要我的帮助。’于是他就走了。”

贝尔薇娅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飘忽显然是在撒谎。

“啊好吧,既然那位先生帮不了您,我也可以给您准备药。”海伦无奈地说,“我又不是王族……不能凭借触碰治病”

贝尔薇娅突然捂着嘴笑了,这使她咳嗽起来。

“您笑什么?”海伦忙起身倒水,她一边把贝尔薇娅扶起来喝水一边问

“我刚刚想到了肉麻的话,连我自己都觉得好笑了。”

海伦一辩抚摸着贝尔薇娅的额头一边陪她说话,不一会骑士便慢慢睡着了。海伦的心稍稍安定些,但是贝尔薇娅额头的温度仍旧很高,呼吸也不通畅,这明显可以听出来。于是海伦便望着贝尔薇娅,轻柔地向天神祷告。过了一阵她见恋人睡得很熟,便想要准备汤药去,不过刚一起身,衣角就被骑士抓住了。

“您要走了吗?”

贝尔薇娅说这话时的语气神态完全是在说“我不要您走。”到像是个不敢独处的孩子。

“我去为您那些药来…”接着她弯腰亲了贝尔薇娅的额头,“您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听了这话,贝尔薇娅直把毯子拉到面前,只露出眼睛来,咕哝着说:“我不要吃药…您…您别去。”

可她刚说完,就咳嗽起来,让她自己的话完全不能说服别人。

“您如果不听话,我只好把您的病痛转移到我身上,既然我没有办法用法术医治您。”

听到这威胁,贝尔薇娅只好就范了,这位骑士小姐凭借强健的体魄,当然也受限于游侠时的条件,习惯于不吃药,渐渐地也就养成了孩子一样的习惯。在海伦出去的这段时间里,她的手抓着毯子,不安地揉搓着,眼神一会看着床,一会望向窗外。好像不是在等待吃药,而是在等待和怪物角斗。

不一会外面传来脚步声,就好像踩在她身上一样,让心脏砰砰地跳。

“您这么快就回来了,”

“是的,我亲爱的,汤药还要煮一会,但是我先拿来了其他的药。”海伦走到床边,您怎么这个表情?“

贝尔薇娅的表情相当勉强,好像要吃毒药一样。

“为了让您听话,我亲自喂给您,”海伦笑着说,接着她咕哝着“您现在跟个小孩似的,我真应该回到宫里以后和别人说说。”

海伦身后的女仆端着个盘子,盘子里有一碗粘稠的胶状物,简直像是从修筑城墙的工匠那里来的。海伦端起碗来,用勺子喂给贝尔薇娅。

“来~可爱的小姑娘。”海伦故意用揶揄的语气加重了“小姑娘”,这让一旁的侍女不得不捂着嘴免得笑出声来。

吃下了那些棕色透明的东西——其实是许多草药的汁液和安彤树胶——贝尔薇娅觉得从嗓子直到肚里都凉嗖嗖的有些发麻,虽说不可能立即见效,但咽喉的胀痛确实被掩盖住了。海伦在贝尔薇娅脸上亲了一口。

“您感觉好些吗,”海伦又让女仆端来水给贝尔薇娅喝,“汤药还有一会才好,您先休息。您放心,我就在这里陪着您。”

贝尔薇娅握着海伦的手,这时她显得很柔弱,手热热的并没有什么力气,“真让你费心…”

海伦回应以微笑,紧紧握住贝尔薇娅的手。两个人从维茨城到领地来,一路劳顿,还来不及休整就被浇了一通,无怪乎贝尔薇娅病得重。此前这位骑士小姐总是展现自己坚实可靠的样子,如今终于能轮到自己照顾她了,海伦望着睡着了的贝尔薇娅心疼和甜蜜交织成了一种很奇怪的感受。

一整天海伦都在贝尔薇娅的窗前,亲自喂她喝药、吃饭。

尽管贝尔薇娅总是温和地微笑着,安慰似的对恋人说自己感觉好多了,但次日她的情况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加重了,或许是因为接连的夜雨让气温变得很低,而骑士来自于温暖和煦的南方濒临大海之地。她咳得很厉害,呼吸也变得粗重。

因此海伦也不顾父亲的反对,和贝尔薇娅住到一起,除了便于照顾她之外,也几乎是向所有人宣布了这位骑士将来要成为女继承人的伴侣。

由于很严重地发烧,她强健的身体软的好像柔弱的柳枝,当海伦喂她喝药时,不得不将骑士抱在怀中。

“我知道药苦,但为了您早些好,”发烧是非常可怕的,海伦因此焦急万分,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能分担骑士的病痛。

“亲爱的,我现在真不知道怎么办了。”贝尔薇娅依靠着海伦的肩膀低声说,“我渴望您陪着我,唉,生病使人软弱,但我不想让您因为我而担心叹气。”

“您府上的仆人也能照顾好我,我并不是娇气的,您快休息去吧。这或许是天神对我的警告,在战场上,内维尔大人很放纵他的士兵,而我却没能很好的阻止。”

海伦亲吻了病人的额头,轻柔地哄道:“您别胡思乱想,这不是您的错……您这样善良的贵族,天神怎么会处罚您呢?”

喝完药后,海伦想要帮助恋人躺下,手不小心触碰到了胸前那两团柔软。

“唔…”

“呀!真抱歉。”

海伦忙触电似的收回手低着头站在一旁,贝尔薇娅红着脸护住胸口,这位一直英姿飒爽风流倜傥的骑士小姐还从没有被人这样袭击过。

尽管分开了,但是那种接触的感觉再海伦脑海中挥之不去,柔软又富有弹性的触感。两个人红着脸沉默了好一会。

“真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没关系,您坐下吧。”贝尔薇娅红着脸,向海伦伸出手。她刚刚不知怎么的被吓了一跳,现在话题得转移开。

“药,快凉了,还得麻烦您喂我。”贝尔薇娅让海伦坐回床边,主动靠在海伦肩上抱着她,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或许只是刚刚的插曲让海伦对这样平常的动作也注意起来,那种丰腴柔软的感觉从身侧紧紧压迫着自己,这使得她接下来的动作比平常拘谨了许多。

喝完了药,病痛暂且被打退了,海伦扶贝尔薇娅躺下,给她盖好了被子,生怕再有一点冷气钻进来。

“您睡吧,我在这儿陪着您。”

海伦温柔地注视着骑士,在这种目光下,就好像沐浴着和煦的春风一样,又像是被温泉水浸润。当贝尔薇娅闭上眼睛,呼吸逐渐平稳,看来在自己的悉心照料下,骑士的病情已经有了好转,或者说否极泰来了。海伦的心情也轻松起来,她默默地为贝尔薇娅祷告,这种重复的作业让思想四处游荡起来,最终盘旋在方才细腻舒服的触感上。

“您真是,在这个时候还有好雅兴。”海伦心里越是谴责自己,思想越不能脱离开,终于她睁开眼,目光落在熟睡的恋人身上。我们之前已经说过了,骑士的身材很好,即使在暖和的被子下仍旧可以看出来。

“小孩子才迷恋那里,”海伦对自己嘟囔着的同时手忍不住向贝尔薇娅胸前摸去,不过这总有点趁人之危的意味,而且万一贝尔薇娅醒来自己可见真的太丢人了。因此拿手好像慢慢踏入陷阱的猫儿一样,进三退二可又不能抵抗地靠近这。慢慢的越来越近,海伦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是全神贯注盯着自己的手,手上还带着贝尔薇娅送给自己的戒指。也不知道是在极力用眼神阻拦,还是害怕目前毫不知情的骑士突然醒来。海伦想着到底在碰到前最短的距离是什么,或许自己能够在只有头发丝那么细的距离停下。

我们无非测量最短的距离是什么,但是海伦越来越紧张,就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敲门声把她吓了一跳,她的手颤了一下立刻缩了回去,比最灵活的剑客收剑防守的速度还要快,她把手紧紧抱在怀里好像被发现了一样。

这敲门声也把贝尔薇娅惊醒了,病人总是睡得很浅的。

“发生什么事了?”贝尔薇娅嘟囔着问,当她睁开眼望见海伦时,冲着海伦露出微笑来。

海伦觉得这完全是知情的微笑,总之使她神态显得窘迫,她立刻让敲门的人进来。

侍女送来一封信,但却像是一捧花,散发着宜人雅致的响起,橘红色的蜡封上印着埃莉诺公主精美的个人徽章——那后来甚至比她的星辰橡树家族纹章还要显赫的珍珠橡叶徽章,因为这徽章后来人们还把她称作明珠殿下——海伦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拿出信件来。

阅读这位殿下娟秀的字迹称得上是种享受,信纸的四周还印着精美繁杂的装饰,一封信完全可以当做一件艺术品收藏起来。

“啊,是德-洛林殿下的!”海伦因为收到朋友的来信而喜悦。

“公主殿下?”贝尔薇娅附和着,“殿下需要我们为她效劳吗?”

“哦没什么,”刚看了几行海伦的表情就逐渐由喜悦变为哭笑不得最后皱起眉。

“怎么了?”

“殿下向我抱怨,我要管的事太多了,我不确定这是不是我的职权范围。”海伦一向是主张任何官职都应当有明确的权责,所以她对于自己的工作也从来是这样安排,“我们的陛下…额,宫廷里的某位姑娘嗯,受到了有可能被嫉妒的宠爱,我并不是说公主殿下嫉妒谁。”

“啊,那看来这件事没什么需要我们效劳的。”

“但她写了信来,那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也要变得严重了。”

“您太夸张了。”

“重要的不是事情本身,而是‘殿下认为这件事让她不高兴’,这位殿下有一切条件可以永远不长大。”可我们就要为这位小姐的诉求忙碌。

“孩子总是有些奇怪的执念。”贝尔薇娅无意地附和,但海伦的表情出现了一点不自然的变化。“那您打算怎么办?”

“回信安慰我们的公主,然后再写信给陛下,毕竟公主写信给我的目的就是通过我来向陛下说她想说的,让别人替她发脾气。”海伦揉揉头,公主并没有急着召见她,而且总要等贝尔薇娅康复再启程返回维茨。

“对了,您刚刚为什么看起来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我当然是担心殿下如果一不高兴,在宫里闹起来就很麻烦了。”

“我是说在您拿到信之前。”

“啊!”海伦窘迫地挤出一个微笑,“没什么,因为我当是也有些困倦,敲门声让我惊醒了。”

听了这解释贝尔薇娅怪不好意思,她捧起海伦的手亲吻,“多亏了您,我现在感觉好多了,这真是我极大的幸运,能有您这样的守护天使。”

“您感觉好一点的话真是太好了,”海伦把贝尔薇娅的头搂在怀里,“您夜里发烧的时候我简直不知道怎么办了。”

“您的善良打动了天神,可…”贝尔薇娅拥抱着海伦,却轻轻叹了一口气“但我仍旧过意不去,当时我本可以据理力争,让内维尔严厉约束士兵的。”

海伦忙说:“没关系的,我和您一起祈祷,还可以向陛下说这件事,弥补受害者的损失。”

贝尔薇娅叹了口气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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