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逢敌欲战
弗鲁斯兰眼看维森不能成为自己的救命稻草后,一种绝望的寒意让他哆嗦。
“现在我得面临伯爵的怒火,我的主人可能会抛弃我,洛林家的剑就顶在我的喉咙上!”想到这,他只好紧紧抓住另一根救命稻草也是他的护身符——洛林公主。弗鲁斯兰骑上马向森林深处去找兰伯特,兰伯特的士兵不会为了自己同洛林战斗。
在密林深处伯爵意识到自己已经被身陷这无形的囹吾后也不急躁,而是从容不迫地牵马到路旁休息,不论是谁设下这个圈套这里总归是自己的领地,事已至此不能自己扰乱心神。在悠闲的外表之下,伯爵实际上严密的注意着四下的环境,哪怕是微风摇动枝叶,野兔蹿过草丛也尽在兰伯特掌握之中。
不久兰伯特察觉到有人正在靠近,便站起身来张弓搭箭,盯着声音的来源。
弗鲁斯兰接触了法术预测到兰伯特的位置后便逼迫着自己快马加鞭,对于他来说这时好像重刑犯主动去找法官,正当他快要到达时,猛听见箭矢划破空气的声音。弗鲁斯兰理科死死拉住缰绳停在原地,那箭矢正插在自己马前,弗鲁斯兰倒吸一口凉气头冒冷汗。
不等他定下心来,就听到直呼名讳的质问。
“古登堡的理查德!你怎敢在我的领地上对我玩弄诡计?”
弗鲁斯兰定睛望去,只见伯爵跨马持剑向自己走来,他连忙下马,等到兰伯特伯爵到近前后,弗鲁斯兰心想:“我绝不能在继续这样被恫吓得六神无主了,必须想办法主动和他谈判,让他知道我的底牌不是靠他吓唬就能压住的。”
于是他迅速地深施一礼然后昂首挺胸站在原地直直地与兰伯特对视:“当然是为了我们的会议,在您这里召开的集会。”
弗鲁斯兰还特意强调了后半句话。
伯爵听后沉默片刻,弗鲁斯兰不得不后退几步,“您要知道,一个同盟要成功,靠的是团结与信任而不是互相陷害。另外,你取得了什么成就呢?”
凭弗鲁斯兰的状态,以及现在来见他的还是弗鲁斯兰而不是王室的骑兵,兰伯特知道起码还没有什么灾难性的后果。
“洛林家的公主,目前在我的人的保护下,”弗鲁斯兰着重介绍了自己最有力的武器,随后他尽量平淡地说,“但女王逃走了。”
“您的人,”兰伯特重复到,“也就是说女王仍然被奸佞包围着。”
“可以这么说…但是,”弗鲁斯兰知道和兰伯特是不能用“委婉”的话的,所以他直接告诉了兰伯特目前洛林家的士兵正在靠近。
“怪不得你这条毒蛇跑到我面前,”兰伯特听后心中更加轻蔑,在心中咒骂起来,不过他也庆幸最重要的战利品没有被同盟者抢走,当分配战利品时同盟就有可能变成敌人。
“那么您怎么不去驱赶他们呢?”兰伯特故意问到。
“大人,我怎么能指挥您的军队呢?”
兰伯特用轻蔑的冷笑回应,弗鲁斯兰只好当做没有注意到。
弗鲁斯兰带伯爵走出森林,士兵都向伯爵欢呼,军官们立刻聚集到他身边,他简单吩咐了几句,各个分队就迅速有序地组织起来,女王的侍卫大多是在突袭下呗打散,叛军并没有杀死或俘虏太多。
在士兵们准备的时候,弗鲁斯兰把兰伯特带到埃莉诺的帐篷,她独自一人在刚刚陪同女王的帐篷里,其余忠心的姑娘们被关在另外的帐篷里,为的是让埃莉诺害怕。
一想到自己不过豆蔻年华就有可能殒命于此,公主不禁绝望落泪,但她尽力让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
“若是我这样年轻就死去,我那父亲母亲该多么悲痛;还有我的表姐,我就永远也不可能成为她的王后了…”想到这埃莉诺便在悲痛之外增加了恼火,“这样一来我还能被后世铭记吗,如果维纳斯能够成为伟大的君主,或许因为我舍身成仁还能被提及。”
尽管公主恐惧到止不住地流泪浑身颤抖难以动弹,但她却没有想过求饶,她想着:“他们若是杀我,刀剑相加…”她几乎不敢想象若是自己血肉模糊会怎样了,“若是投水…总算是我自己了断,若是他们还有其他的卑贱想法,我就自己冲进湖里!对,我绝不能…”
这时帐外的声音打断了埃莉诺的思绪,她赶忙用衣袖擦干眼泪正襟危坐。
兰伯特走进帐篷目光迅速掠过帐篷内的一切,随后彬彬有礼地走到公主面前行礼。
“真抱歉让陛下受惊,可有人冒犯您?您放心,您会有良好的保护和符合身份的侍奉。”
“明知故问,”埃莉诺握紧拳头怒目而视回应伯爵,“收起你的虚伪吧,如果你还有信仰,就取把那些叛逆都抓起来,连同你自己一起到陛下面前,垂下头接受任何处置!”
或许是由于兰伯特的态度也或许是由于恐惧催生愤怒而愤怒又能缓解恐惧,公主指着伯爵颇有慷慨激昂的风姿。
不论如何,兰伯特对此一笑了之,他只觉得这个小丫头在使性子,像教师答疑一样回答:“公主殿下请您原谅,可我…当然还有那两位朋友——我确实应当为他们的莽撞向您道歉——采用如此方式也是为了匡正国家,陛下受了些异想天开的野心家的蛊惑…”
“海伦是陛下和我的朋友,不是什么野心家!”
兰伯特并未在意公主打断自己,他接着慢条斯理地说:“我并没有想针对某一个人,但是陛下正在破坏过去的传统,也就是破坏她自己国家的根基,如果君主专横地侵犯了与封臣约定的权利,那么封臣怎么会又怎么能效忠呢?”
公主对此无言以对,只好扭过头表示反对和轻蔑。
“您当然有您自己的判断,”兰伯特看公主并没有屈服或合作的样子,便走上前来。
“你要干什么!”埃莉诺从椅子上弹起来连忙后退,以至于撞倒椅子险些摔倒。
“您小心些,别伤了万金之躯,”兰伯特说着取下了公主头顶的金冠,“您在我这会很安全,不过,令尊的臣属恐怕需要我用一些信物证明给他们看。”
说完兰伯特又谦恭地行礼,公主还没有说什么,他便离开了。
刚刚到堵截虽说连有惊无险都算不上,维森就好像螳臂挡车的跳梁小丑,但威廉还是命令队伍停下来,在有利于防守并且可以从容撤退的地点警戒,随后派出几名骑兵侦查。
随后威廉同他的的同僚乌塔维斯商议:“刚刚袭击我们的,不是普通的匪徒,领头的和帮凶都是世家子弟。”
“我想哪怕出身贵族,也会有一些人——正如先哲说的「金父或者银父也会养出废铜烂铁的后代」,您这样得到了天神赠予的黄金的人,怎么因为那些可悲败类而战战兢兢呢?”乌塔维斯回答,他出身在亲王领地的南方,受到的是阿卡德米式的教育。
“我若是能有精银的材质便受宠若惊了,陛下那样高贵的人,才真正受领了天神的黄金。而且我们现在不是给人类划分群体的时候,”威廉向大路上望去,“兰伯特的领地一直就以井井有条闻名,这些盔明甲亮轻裘快马的人,就这样肆意妄为地在大路上,还是离他的城堡如此近的位置袭击我们,太反常了。”
“刚才应该想办法抓一个俘虏,但他们的首领一见不敌您,所有人就落荒而逃了,或许他们刚流窜到兰伯特的领地上。不过当然,您深思熟虑也不是坏事,有可能是兰伯特的人。他本来有机会扩大自己在王城的影响力,但咱们作为我们未来王后陛下的臣属一来自然让他,当然或许还有别的什么人总得给咱们来个下马威。”
这时斥候匆忙赶回来报告,他们遇到被打散的王室卫兵,饮马湖边的背叛震惊了两位使者,更加紧迫的是,兰伯特伯爵已经集结好了队伍,准备向他们发起进攻。
威廉听后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他不敢相信先王的得力干将竟然会做出如此忤逆之事,自己初次独自领兵与人对垒竟就要与强敌交手,那就或是一鸣惊人或是未捷先丧,威廉感到自己背后冰冷但血管里的每一滴血都沸腾起来了。
事不宜迟,威廉立刻将消息告诉乌塔维斯。
“向时伯爵可称作国中佩剑者的楷模,自今日起便名节不保了。”乌塔维斯带着诗人的惋惜说到,接着他握紧双拳说:“如此一来,女王和公主已经掉进陷阱了。”
“起码目前还没有消息表明两位贵人都遭到不幸。”
“可也没有消息证实她们都安全。”
“我们或许能创造奇迹!”
乌塔维斯不再回应,他的神思因为这变局,从狭窄的峡湾进入了广阔的海洋。
最终两人将消息告知给其他随行军官,一时间举众哗然,有的人建议迎战;有的人建议立刻撤退,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也有人建议同兰伯特谈判来确保公主的安全。
但是领头的两位大人却一言不发,人们逐渐注意到这一点后,场面又从沸腾变得安静,如同盛夏的暴雨之前——沉闷而浮躁。
乌塔维斯见众人不再争论,便站起来讲众人的目光集中到自己身上:“各位与其乱成一团不如听我来为你们分析一番,首先,我们占据高地,可居高临下控制道路,又能严阵以待以守为攻,兰伯特从饮马湖而来虽然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却不占地利;其二,我们虽然是远道而来,但已经布好阵势能够以逸待劳,敌人整个上午都在和王室战斗,虽然伯爵所部素以强悍著称,但如今也是强弩之末,时机于我有利;最后……”
正在乌塔维斯稍一停顿时,威廉用洪亮的声音决绝地说:“而且我们必须保证公主的安全,只有让他们明白「如果让公主遭遇不测那就会增加一个强大的敌人」,公主才能安全。洛林地的贵族们不能被人小看,长久以来我们受到王室授予的特殊地位的庇护,被视作只会聚敛财富肆意享乐的人,而只能经营却不会使剑的人,最终的结果便是失去财富。”
原本众人都明显各怀心思,听完这番话后,各个都赶忙握紧佩剑。趁这机会乌塔维斯把自己刚刚的话补充完:“库斯特道夫大人所言真是鞭辟入里,我想说的最后一点也与他相似,气势和荣誉对于我们佩剑的人来说可太重要了,彼虽骁勇,但终究是犯上作乱,这时突然听说我们到来要与他们作战,哪能不慌乱呢?现在我们应当拿出讨贼勤王的气势,如此一来我为王师敌为賊,彼既为賊,则做贼必心虚,心虚则必不敢战必不能战。以我之仁勇而击贼之仓惶,实乃天赐良机,正是诸神把荣誉捧到我们面前啊。”
两位大人一个动之以情一个晓之以理,不过片刻就让众人士气高昂摩拳擦掌,趁此机会威廉立刻排兵布阵。
许多此前被打散的皇家卫兵遇到了洛林家的斥候,纷纷赶来投奔,现在收拢的散兵和威廉本就带来的共有七百余人。手持戟或长枪的士兵在山丘脚下,将马车和一些货物作为掩体;在他们后面稍高处威廉和各位贵族骑士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出击或掩护步兵的侧翼;在最高处乌塔维斯与剩下的人准备好了强弓硬弩,带有纹章的旗帜在此随风飘扬。
简而言之这座土丘成为了防守严密的堡垒。
刚刚布置妥当,就看见从远处的林际线中脱离出一支队伍,随着最后的几个黑点从林中出来,这只队伍迅速地结成严密的阵型,仿佛砖石自动组建成一堵能够移动的墙。从方阵的结构来看,对方的人数大约是洛林军的一倍,约一百名骑兵在前,后面的步兵手持长矛亦步亦趋,这些士兵,也就是被先王赞为军中模范的模范军,都身着黑衣,好像收割生命的冥府使徒。
乌塔维斯用吹响号角,古老的战阵之声使每个人毛发悚立。
双方军阵的距离不断缩小,士兵和和军官都默默地祈祷,威廉此前从未真切地感受自己的生命。兰伯特的军队即将进入弓箭射程时停止了,这时他们好像绝不会移动的山石。
乌塔维斯看到这景象,喉结动了动,他握紧手中的剑,随时准备发号施令。
但是随后他并没有听到冲锋的号令,只见百余名骑兵的中间分出一条道路,兰伯特骑马从容而出,他甚至未着甲胄只有一身猎装,手中也没有长枪只有配剑悬在腰间,他帽子上的翎羽在风中抖动,带来了一种本不应存在于战场上的轻松感。
“我是伯爵理查德-兰伯特,你们为何披坚执锐进入我的领地?”
威廉听后立刻驱马上前,他摘下头盔说到:“库斯特道夫的威廉,我们受洛林亲王的派遣,到维茨宫廷中为女王服务。你不必试图用谎言蒙骗我们,刚刚我们已经受到了匪徒的袭击,他们或许是你的手下,随后我们斥候遇到了王室卫兵,你袭击女王的卑劣行径已经无法掩盖。”说完他紧盯着兰伯特,以为这位老将会对自己发起挑战,因此他把对方轻装前来视作一种轻蔑,但考虑到他享有的威名,威廉对此还有些绝不能说出来的侥幸。
伯爵听后并未如威廉所料恼羞成怒,反而心平气和地说:“我已经料到会被您误解,方才的混乱并非犯上作乱,而是因为在此之前,女王陛下被宫廷中的奸佞蛊惑把持,使得她疏远了许多忠心耿耿的仆人,我只是借此时机,把陛下解救出来而已。”
说着他拿出埃莉诺公主的金冠:“这是公主殿下的宝冠,她要我以此作为凭证,免生干戈。”
“那女王呢?我前来奉公,不能…”
“我以为您是洛林家的封臣。”兰伯特不想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于是立即打断,他把金冠交给威廉,“因此,您最好是把这件信物先送到亲王手中,免得他为公主担忧。”
“如今殿下安危系于人手,我不能轻举妄动。伯爵不肯正面回应女王的情况,说明我还有一线机会。”威廉接过金冠时这样想。
兰伯特看到对方退让的可能,便立刻乘胜追击:
“库斯特道夫大人,我带着友好而来,这是和平的商议而不是战争中的谈判,您可以回去同亲王解释这里发生了什么,绝对无损您的荣誉和名声,更不会让洛林家受到损失。同时请您相信,我的行动,还有我的内兄古登希尔公爵的行动,都是为了陛下不被奸佞蛊惑。”
说完伯爵伸出手来。
威廉迟疑片刻后说:“如果我没有见到公主,如何确定她的安危?既然您对洛林家没有恶意,那我们愿意减轻您的压力自己保护自家的公主。”
兰伯特收回手,一本正经地说:“我理解您的急切心情,但原谅我敬谢不敏。因为埃莉诺殿下不仅是洛林的公主,同样也是整个王国的准王后,她留在京畿的重要性不必多言。”
说话的同时兰伯特留意着威廉的眼神,这位西部富饶领地的贵族并未满足于全身而退,他本以为这些人的勇气绝大部分来自于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绝望。
“这是什么道理?就是女王本人也没有限制埃莉诺殿下自由活动的理由,更何况是接见自己的家臣,这是正当的要求,我必须坚持,并且我提醒您,洛林是王室忠诚的臣属,是王国内首屈一指的家族,同时也将是王后的家族,对于王国的政治,也是有发言权的,难道您要把洛林家排挤出去吗?”
“您不要激动,免得伤了和气,”兰伯特说,“既然您如此坚持,我自然不能阻拦,但是由于现在军队已经被动员起来,两支军队接触过多很容易产生摩擦和误会,所以您如果一定要觐见公主的话,最好只身前来。”
“那就一言为定,”威廉一口答应,这样的豪勇出乎兰伯特的预料,“我和我的同伴交待些事便和你一同去。”
“谁说滨海洛林不出英雄豪杰呢,今日我便已经见识过两位了。”兰伯特心中十分钦佩这位敢在虎穴中讨价还价的库斯特道夫。
最终两人并未握手,互相点头致意后威廉拨马回到山丘上,告诉乌塔维斯自己要只身去觐见公主。
“什么!?您竟然这样简单就答应单身犯险,您一个人在千军之中如有不测……”
“您忘了么,您自己说的,我们现在必须靠气势和兰伯特相持,就像浑身绷紧肌肉。”
“那公主明确地告诉您:兰伯特是叛贼,要您立刻勤王怎么办?”
“我别无选择。”
随后两个人约定好,如果到太阳落山威廉还不回来,乌塔维斯便立刻带领队伍到菲林贝壳去,那是离这里最近的王室领地上的堡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