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离别与重逢

兰卡斯特小姐和诸位高尚的骑士按照祭司提供的指引，在山野间行走了足有一个月之久，可惜他们最终在何处找到精灵那无暇之地门径不见于任何记载中，现今的人们因为传说中人类和精灵交流都像这样般语焉不详便怀疑其种族存在的真实性；不过也有人解释说，自从两族不知为何分开后，精灵要求所有见到他们的人不可泄露彼族家园的信息，正因如此女王日后将这一段经历的记录全部修改了。

所幸兰卡斯特小姐和几位骑士进入精灵领地后的所见所闻没有被掩盖，使得今天的人还能得知他们的遭遇，他们踏入那洁净祥和的领域后先看到的是一片田野 大片土地被分成了整整齐齐的矩形其间阡陌交通。外界此时已经是寒风凛冽万物凋零但这里仍旧生机勃勃，许多连贝尔薇娅都叫不上名字的作物在肥沃的土地上欣欣向荣并且散发出甜美的清香，在田野的远处是一座雪白无瑕的城市，穿过田野后是通向城市的如砥大道，直到这里他们还没有遇到任何有智慧的生灵，走上大路后才碰上一位精灵。

那精灵穿着棕色的长袍，手持一根类似牧人的木杖，很难判断他的年龄因为他既有年轻人的热情洋溢但眼神中也有老人平和稳重的神态。他与几名人类相遇后，用贝尔薇娅骑士写在回忆录里的话说：“他看到我们的表情就好像我们看到满身泥泞的农夫堂而皇之地在王公的殿堂里游荡一般。”那精灵拦住一行人告诉他们是不能携带武器进入城市的。

几人中只有贝尔薇娅能听懂精灵的语言，当她将这个要求告诉同伴后特尼央不以为然，他用马鞭指着那精灵对贝尔薇娅说：“别管他小姐，我们之所以叫「佩剑贵族」就是因为枕戈待旦全副武装，这家伙虽然是精灵不过我看也是个乡巴佬，您快让他带咱们去见领主。”

那精灵显然看出了特尼央的心思便对他摆手，显然这位骑士在这就是个异想天开不自量力的小孩。贝尔薇娅把他的问题转告了那精灵，得知这里叫作鲁希塔勒根本没有什么领主或掌握权势的人，并且那精灵又重申了一遍不能携带武器进入城市。

“这蠢家伙肯定在耍我们，就是自由城市也要有市长啊。”特尼央说罢便不耐烦地想要闯过去，可那精灵挡在前面，不论他怎么催促他的坐骑都纹丝不动。

“几位大人我看咱们还是入乡随俗吧。”简看到特尼央要发怒便忙劝起几位同伴。贝尔薇娅也说：“两位，我们毕竟是在精灵的领土上，曾经这智慧的种族可是我们的老师。”

“兰卡斯特小姐，您不明白，只有君主才能让我们放下武器。”霍特平静而坚决地说。

特尼央已经恼火他说：“两位小姐，你们倒是天真，我看这家伙就是在作弄我们，这里连个箱子都没有，难道要我们把佩剑丢在地上？要是各位肯降尊纡贵像俘虏一样把剑扔下，一转眼就要变成这狡猾的家伙的酒钱，至于贝尔薇娅小姐所说的老师，那肯定也是高门贵姓的绝不是这乡巴佬，您也是有学识的怎么一个小把戏就给唬住了，看我教训教训这个家伙。”

说完特尼央抽出剑来指着那精灵说：“你不是想要我们的武器么，我看看现在你还敢不敢让我们解下武器。”

可那精灵却面不改色毫不在乎，反倒有几分轻蔑讥讽地微笑看着特尼央，特尼央勃然大怒也不顾同伴劝阻挥剑便砍。简以为那精灵要血溅当场便连忙捂住眼睛不敢继续看下去。可特尼央劈砍数次，那精灵纹丝未动身上也没有一处伤痕，好像特尼央是对着空气挥舞佩剑一样。此时特尼央已经觉得意外但觉得自己骑虎难下便有用尽全身力气向精灵的胸口刺去，没想到这一次他手中的宝剑直接消失不见，好像从没有存在过一样。特尼央目瞪口呆僵在原地，那精灵却不恼火反因为骑士的样子捧腹大笑。

贝尔薇娅赶紧下马向精灵道歉，那精灵显然并没有把这滑稽地冒犯放在心上况且他此时笑得几乎直不起腰便只是对贝尔薇娅摆手示意。有了前车之鉴，贝尔薇娅和霍特只好解下武器，之后他们的武器也像特尼央的剑一样消失不见。精灵告诉几人不必惊慌，当他们离开时只要再经过此处就能得到自己的武器。

短时间内接二连三地有域外之客算得上一件新鲜事，消息是没有腿脚却比任何跑步健将都要快的东西，不及登门造访，艾利安希娅就猜到必然是寻找维纳斯的人来到了。感官偏在这种折磨人的时候灵敏起来，庭院外的车马声乃至行人路过的声音在艾利安希娅耳中都真真切切，每一声都让她心头一紧。

“你是想珍惜这最后的时间呢，还是想在惶恐不安中把这寸金光阴浪费掉？”艾利安希娅不断地深呼吸好让自己冷静下来，与自己爱女名字相同的花的芬芳把嘈杂从艾利安希娅脑中驱散。

这时维纳斯正在侍弄那一大片热情洋溢又不失优雅的玫瑰，过去来说花只不过是花，现在维纳斯才真正感受到这些生灵的美。当她看到艾利安希娅来到自己身边时也立刻绽放出与周围的盛开花朵甜美无二的笑容。

“亲爱的母亲您来了。”维纳斯已经习惯如此亲昵地称呼艾利安希娅了，她也却如一位合格的慈母。不过维纳斯越显得乖巧可爱，一想到将要失去她，艾利安希娅就愈发痛苦，注意到这一点后维纳斯忙问：“我感受到了您的忧愁，是什么让您如此呢？”

艾利安希娅握住维纳斯的手，这种柔软而温暖的触觉带来的慰藉让她不至于失态，她和维纳斯一同坐在长椅上，艾利安希娅看着维纳斯心中咏叹到“我的儿，这世上的惆怅甚多，对我来说你是唯一效的良药，让我多看看你那些恼人的东西变烟消云散了。”思虑许久后艾利安希娅下定决心告诉维纳斯前来寻找她的人已经来到精灵的领地上，想来很快就要到了。

听了这消息维纳斯的万千思绪也搅成一团乱麻，她低下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过了许久她才有足够的力气开口：“您，您认为如何呢？”

听到这回答艾利安希娅将维纳斯的手握得更紧了：“我的孩子你是自由的，没人能限制你什么，按照你的意愿，不论什么选择我都支持你。”

若艾利安希娅做出一个自私的回答维纳斯还会好受些，但正是这宽容让维纳斯进退两难。

没多久来寻找维纳斯的一行人由一只白鹳领到艾利安希娅的家，访客一到用不着自己敲门，廊下的家燕便欢快地边飞舞便鸣唱。

“我们的客人来了，别让他们久等。”艾利安希娅强颜欢笑领着维纳斯到大门口，将来寻找维纳斯的众人请进家中。

简等人看到维纳斯亲自来迎，最重要的是女王气色安康，都欣喜若狂连忙躬身施礼，简甚至喜极而泣。维纳斯在艾利安希娅身边生活了一段时间后觉得在她面前受人这样的礼数简直是沐猴而冠就连忙制止了他们。他们刚刚的注意力都在女王身上，抬起头后才看见站在她身旁的艾利安希娅。艾利安希娅神情中半是不舍半是欣慰，她的仪态气质胜过他们见过的所有显贵，这种气质只有真正的自由身也就是那些不仅自己不受奴役也不奴役他人的人身上才有的。

艾利安希娅用戈曼尼亚语也就是维茨和皇帝治下诸国人类的日常语言做自我介绍，她的词藻并不华丽但无疑是十分得体的而且还有一种诗歌的美。

“尊敬的女士，我们在路上就听说是您救了我们的女王，为此我们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今后只要您愿意我们随时都可以为您效劳。”贝尔薇娅向艾利安希娅深施一礼恭敬地说，接着贝尔薇娅将一行人如何找到女王的行踪以及王国的情况全部讲述了一遍。

维纳斯听后问：“这么说战争已经结束了？”

“陛下，只要您现身必然天下云集响应。”贝尔薇娅忙说。

“你是说若她回去，维茨就会掀起一阵血雨腥风吗？”艾利安希娅问。

“夫人您这样说就偏颇了，不是我们掀起战火，实在是乱臣贼子强取豪夺了陛下祖先的遗产。”特尼央说。

艾利安希娅终究不忍心看维纳斯左右为难，当维纳斯听到国内的情况后心急如焚，这在艾利安希娅的眼中是藏不住的，她只好强忍不舍鼓励维纳斯与骑士们一起回到凡世，临别之际维纳斯留下一缕秀发作为纪念，艾利安希娅泽送给维纳斯一个护身符，并承诺一但有危险她一定会出现在维纳斯身边。离别之时越是漫长悲戚便越深重，尽管艾利安希娅和维纳斯都依依不舍但为了不至于过分悲伤告别是相当简短的。

离开鲁希塔勒后维纳斯走在最前面探路，特尼央和霍特爵士护卫着两位小姐跟在她身后。

此前维纳斯不忍在义母面前哭泣一直强忍着泪水，当那座温馨宁静的庭院在身后远去时终于再难克制，简在她身边一边用手帕帮维纳斯擦去泪水一边宽慰到：“这并非生离死别您何苦过分悲痛，如今能正青春年华，至于那位夫人，我听说精灵尽上芳龄不老容颜永驻，来日方长您大可以再去看望她。”

别离总是让人身心俱疲的，安慰一阵后维纳斯靠在简身上渐渐睡去，简本就是侧身坐在马上，现在她只好让特尼央帮忙牵着坐骑的缰绳自己好护住维纳斯不让她摔下去。

特尼央看见两人的情状忍不住挤眉弄眼一番，简又羞又气只好扭过脸去，这让两位骑士不禁大笑。贝尔薇娅一皱眉刚想让两人安静些猛然间一支鸣笛划过头顶，尖锐凄厉的哨声撕破林中的静谧。埋伏已久的士兵从四面八方冲出，其实早从特尼央和霍特逃出王宫他们的行踪就一直在多琳夫人的监视中，他们自己以为是趁乱脱逃无影无踪实际上是伯爵夫人故意让守卫做出松懈的样子放他们逃跑，既然严刑逼供不能让他们折服，那就让他们不知情地当自己的向导，这同样也是简能够轻而易举地拿到拓片的原因。

包围三位骑士的敌人从森林的阴翳中现身如同阴影中出现的索命厉鬼，他们各个披坚执锐一言不发，当一齐冲过来时这百余人足展现出上万兵马的气势，长矛和利剑像雨点一样刺向骑士们。为了保护女王，几位骑士不能随意驰骋游走只能在很小的一片范围内抵挡，敌人也并非乌合之众，他们可以一拥而上但进退有度能够像一个人一样配合，纵使他们都是智勇双全的大英雄也不得不逐渐退却。

“难道命运就是如此，我不配享先祖留下的遗产吗？”

和简瑟缩在一起时维纳斯绝望地想到，她对几人说：“我的朋友们，请允许我在这个时候如此称呼你们，你们忠心耿耿地寻找我，又因为我有此灾殃，我愿用我的灵魂换你们能够到众神身边！”

“若您的灵魂游荡在荒凉的冥府，我也要追随您，”简抱紧维纳斯说。

“我的好姑娘，您准是被吓糊涂了。”

在这绝望地时刻，艾利安希娅赠与维纳斯的护身符第一次发挥起作用，那枚枫叶状的宝石发出柔和的光彩，随着这光彩愈发耀眼，艾利安希娅的身影竟从这光芒中现身。

“我的孩子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再次见面了，”艾利安希娅和蔼地说，周围的刀光剑影在她眼中不过和风细雨。随着艾利安希娅悠扬的吟唱，林中的清风将袭击者的狂暴吹散，「攻击」的概念在他们的精神中消散了，尽管手持利剑与长矛，但却不知道该做什么。

“我的孩子快走吧，不要怕去追寻你的命运。”艾利安希娅说罢又消失在一阵光芒中。

趁着这个机会维纳斯一行人甩开了他们，他们马不停蹄地跑出数十里直到贡纳森林从地平线上消失不见才敢停下来。

稍定惊魂后维纳斯决定先去找洛林亲王求援那里将是最安全的庇护所，在路上简却不敢再和维纳斯说话，她本以为刚刚会是自己说的最后几句话才那样大胆，现在她只盼望维纳斯快忘了那时自己说的，免得因自己的异想天开而见恶于彼。

到达普林茨堡后贝尔薇娅请求到：“陛下我可以向您保证亲王殿下的忠心，但现在毕竟是特殊时期，请允许我作为使者去为您访查城内的情况，好让他们来迎接您。”

得到首肯后贝尔薇娅来到亲王的宫廷，库斯特道夫爵士先行接待了女骑士：“见谅骑士小姐，殿下有些很快来接见您。”爵士带着可以掩盖心思的微笑来热情地迎接贝尔薇娅寒暄的同时仔细地打量骑士，可以说恨不得肩上的一粒落尘都要找出一条线索。

“您仍旧容光焕发胜于前日，我可以肯定在这段时光里发生了什么奇遇。”

“得以侍奉在君王身边自然容光焕发。”

“见谅，您是在恭维亲王殿下吗？”

“大人我没想到您如此僭越，在这一国中除去那位蒙诸神恩典的女王陛下还有人可以说是君王吗？”贝尔薇娅严肃地回答。

库斯特道夫心中一惊，他知道骑士此前和一伙人消失了一阵，但没想到与女王有关。

“您是说…”

“王国唯一的君王，正在城外等着亲王的迎接。”贝尔薇娅说。

“这是件殿下应当放下手中的事务立刻去处理的大事，容我现在就去通秉。”说完库斯特道夫爵士立刻告知了亲王这件事。

亲王听后先是惊喜：“终于，陛下安然无恙，不然我那可怜的女儿恐怕要忧思成疾了，我们现在去…”说到一半亲王正要起身突然一皱眉，叹了一口气又坐回去了。

“是上面搅扰了您的兴致？”

“啊，年轻人你是感受不到的，但我已经老了，我只想安安稳稳地把遗产交给我的小埃莉诺，不过没想到今天还要为了她的未婚妻投身战争。”亲王颓坐在座位里说。

“这正是我想说的，现在不是挑战敌手的时候。”

“那您要我怎么做，把女王拒之门外？皇帝的亲族，我的外甥女，埃莉诺的未婚妻弃于荒野中？任何一个贵族都不能这么做，任何一个骑士，我虽然骑不上马举不动强，但是大人我也是一名骑士，您也是，明白吗？”

“殿下我发誓没人让您抛弃荣誉，我是建议把陛下「保护」在偏堡里，暂且不要让别人知道，我想就包括公主。”

亲王盯着库斯特道夫好一阵说：“陛下会不高兴的，还有贝尔薇娅骑士，她是个女流但也是个英雄，而且她身边总归还有几个帮手吧，我记得你此前报告她是和几个同伴一起消失的，如果闹出事来就太不好看了。”

“殿下，这是个难题但只要您首肯我可以解决这个难题。”库斯特道夫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