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茨之歌

第20章 惊喜与惊诧

宫廷对简这样的姑娘来说就是个处处新鲜的秘境,尤其是想起在家乡那些之前跟自己一起羡慕那些贵妇人和爵士的同伴,简就更觉得自己现在几乎是半个大家闺秀了。毕竟她现在的位置名门闺秀都不容易得到,一想到这个她就更是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一样。只是在面对维纳斯的时候,简这个新的侍从女伴还有些不知所措,上次奇妙的会面,或者说约会,那场景让这少女想起来仍然会不由得坐立难安,可这些日来,维纳斯却好像忘了,一次也没提起来过。对于这件事,简自己的心情也很复杂,她盼着这件让人害羞的事就慢慢的被时间掩盖住,或许这只不过是这位年轻女王突发奇想的一件荒唐事;可另一方面,她又不希望这样,这种愿望并非出于利益。

直到一次午后,向来不会错过女王的散步的埃莉诺公主竟然没有来,倒是一个人到了山上去。由于这个原因她的侍从都没有来,散步的人少了很多,散步的氛围仍然很愉快,平常大家围着这两位女,写赞美她们的诗,桂冠诗人们绞尽脑汁总想要体现出别出心裁。在酷爱接受别人的称赞上面,这对姐妹表现的高度一致。埃莉诺挑剔些,她有时候会揶揄一些人写的诗有些蹩脚,然后立即将蹩脚之作改成真正风雅的作品,这时大家都会一阵赞美并且有一些嗓音好听的小姐或者先生就会尽力去朗诵这,让公主更高兴些。不过有一类作品不论好坏,埃莉诺都欣然接受,就是那种将优秀王后的品质同这位公主对比的那些作品,这种诗不管多么蹩脚都至少会得到公主一个赞许的微笑。而女王就更宽容大度,她不在乎吹捧的人多么拙劣,她就是喜欢看别人搜肠刮肚搏自己一笑的样子,因为她戴着王冠,所以别人必须要让她高兴。

但今天这两位主角少了一位,这种恭维便一股脑地涌向维纳斯,甚至于让人觉得有些过剩,走到一处月桂林边时,她便让人们都停下来歇歇,廷臣们趁这个机会揣测维纳斯的心思,她自己则得到清静无人打扰的时间。

简作为贴身的女伴则跟在维纳斯身边,等到灌木能够遮挡住旁人的视线时,她的手忽然被抓住。

“跟我来。”维纳斯愉快且不容异议声音让简还来不及反应两个人便已到树林深处。

“陛下,您不要走太远,否则一会人们该找不到您了。”

“他们该找得着的时候自然会找得着。”维纳斯满不在乎地说,但她确实放慢脚步,这里距离人群有一定距离。接着维纳斯拉着简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这石头的大小适合一个人坐,那样会非常宽敞,而如果有两个人那么他们必须挤在一起。

简起初想要站在一边,可维纳斯不放手。

“陛下如果要休息的话,我这样子会妨碍您的。”简小心翼翼地说。

“您不是我,怎么会知道我有没有觉得被妨碍到呢?”维纳斯捉弄似的笑着说。

简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回答,因此她坐在维纳斯的身边“您坐在这里,我才能好好休息。就像……这样。”说着维纳斯枕在简的腿上。

简微微有些脸红“陛下这如果被人看见会……”

“有人会说不合适吗?”维纳斯一边欣赏艺术品似的看着简的手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您的手很漂亮。”

“如果埃莉诺殿下知道这件事……”简心里怀着羞涩、自豪而担忧地猜想这种可能性。

维纳斯没有回答只是微笑地望着她摇摇头。

简坐着,维纳斯躺着,这样待了一阵后,维纳斯毫无征兆的坐起来——她也很喜欢这种自己突然的动作让别人不知所措的感觉——向简一笑说:“您来帮我换发带。”

“可陛下,我没有准备您的备用发带,我是说,抱歉我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

这完全在维纳斯的预料之外,她很高兴事情按着她预想的轨迹发展“没关系,我准备了。”说着她从衣服里拿出那条备用的“发带”。

“我下次一定会准备好的,真抱歉我……”简一边说着一边从女王手里接过那所谓发带,随后她一下子僵住。

“怎么了?”

这条所谓发带,正是那天晚上女王从她这里拿走的吊袜带。简几乎一把夺过来自己的吊带袜,如果真的让维纳斯把这个当发带系在头上,那自己还不如立刻死去,那些编诗的家伙怎么说,陛下的秀发播撒出太阳般的光泽,万物被其德泽,一条洁白的丝带映着这光彩,正像是黄金海上的彩虹桥,而这彩虹桥不久前竟缠绕在侍女的腿上!

“您在等什么。”维纳斯明知故问。

“您,您……”简涨红了脸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还要听听他们怎么写我这条发带呢”维纳斯好像看穿了简的心思一样。

简连忙把自己的吊袜带,维纳斯所谓的发带收起来,就好像保护自己的贞洁一样“您这是在羞辱我。”简并不想卖弄风情,但她的声音里确实带着一丝幽怨,眼神忧郁,让她看起来是那么迷人。

维纳斯轻轻吻了简的手“怎么?您生气了?”

“我…我没有。”简低下头“您还记得那晚上的事……但,太让人害羞了,如果别人知道……”

维纳斯一笑“因为我有您两件宝贵的信物,怎么能忘记呢?”当她特别强调了两件时,简感觉如芒在背,好像神经被拨动了一样。

“我请求您…”

“求我什么?”

“把那还给我。”

“什么?”

“我的,我的…我的袜子。”

“那是件很好的收藏品,所以…我拒绝。”维纳斯仍旧是风轻云淡的样子,接着她好像变魔术一样变出一朵玫瑰来。

“但我可以赠给您别的礼物,既然您不同意为我打扮,我来为您打扮一下”维纳斯把玫瑰别在简的衣服上。

简低下头小声地说感谢的话,她小心翼翼地看着那花,就像是小孩子穿了一件不符合年龄的华丽衣服一样,欣喜骄傲但又怕人看见。她不由自主地想象到等一会儿出现在人们眼前,他们会怎样地被这朵夺目的花吸引到,他们又该是怎样地艳羡赞叹自己,可她又怕自己显得像个勾引君王的人,怕别人笑她不明白自己的地位。

午后的阳光透过枝叶的阻拦,照在年轻姑娘的脸上,好像是为了方便君主欣赏一样,将那俊俏富有青春活力的脸和脸上青涩羞赧的表情完完全全地展现出来。当简怀着那复杂的心情注视着花时,维纳斯也注视着这个姑娘,这时维纳斯感觉心里多少有一点甜蜜又酸涩的说不出来的感觉,好像什么东西钻到她心里,让她的心感觉发胀。

这时简抬起头来,不经意间两个人的目光对在一处,这一瞬间,简觉得那目光好像完全地看透了自己的心,任何的思想和情感都无处可藏,好像自己赤裸着一样。这让她发出了惊讶的声音,随后几乎是同时地迅速低下头去并用双手紧紧捂在胸前。

“我这是怎么了呀,”简心扑扑地跳,她感受到胸腔被撞击的声音“你是个体面的姑娘…你怎么能…”那怕是在心里她仍旧不敢吧她那可怕的猜想明确下来,生怕一单明晰地出现在心中,浮出脑海,便再也不能让其隐去了“虽然你只是个生意人的女儿,那就更应该让自己保持理智,才能维护你还有你的姓氏仅有的体面,起码…不要希冀你本不可能得到的东西……”简这样想着脸上不自觉地显露出一丝痛苦。

维纳斯将这一切细节都看在眼里,一点不落下,她关切地拉起简的手“您怎么了?难道不舒服吗?”她甚至希望这姑娘一下子昏倒过去,就倒在自己怀里,这样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抱着这位姑娘去,维纳斯甚至已经想象到那怀中抱着一团云、一簇鲜花的感觉。

“我…”简好像从梦里惊醒一样,意识到自己多么失态“对不起陛下,我…”

“这没什么,只是您……我看您好像不舒服。”

“啊,是…是的,我的陛下。”简完全清醒过来连忙顺着维纳斯地话说下去“可能是由于我,中午被风吹到了头,我希望您允许我回去休息。”

“那您快回去休息吧,您一个人行吗?我找个人陪您,再让她去叫医生。”

“陛下您的仁慈已经让我受宠若惊了,我想我只要稍微休息一下就好了。”

维纳斯点点头,她看着这姑娘心里有些洋洋得意。

随后两个人才慢慢走出去,而女王挽着简,众人显然已经等候多时,因此所有的目光都一下子集中在两个人身上,尽管主要是集中在女王身上,但由于女王而产生的变化也同样引人注目,简心里怀着一种高兴却害羞的心情。散步的剩余部分,就有一些人开始为女王的侍从女伴作诗了。虽然简已经先行离开——当离开时维纳斯那关心的眼神几乎让这位可怜的姑娘立刻昏倒——但这种诗实际上献给的对象是维纳斯,因此主人公的缺失并没有对诗人们殷勤地创作产生任何妨碍。

回到房间后简稍作休息便立刻去找索涅,在这里她能找到的同龄人中最要好的也就是她了。作为小官吏的女儿,索涅有些骄傲,但仍旧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姑娘,而且她很喜欢幻想,那些幻想多半来源于她读的故事。正是由于这个特点,这位受过良好教育的小姐有时显得过于天真了。她的家在信鸽街一条很繁华的街道上,有一个很不错的小院子,前后两座楼,前面的租给一个布店老板而中间的小院子同后面的小楼留给小官吏一家住。中间的院子虽小还是被布置了一个花坛,肿着薰衣草和茉莉,后妈的房子也很宽敞明亮,总之这是一个不错的家。

当简到时索涅正在为几株开的很好的茉莉浇水,这些小花让整个院子都飘散着让人放松的香气。简隔着栅栏便被索涅看见了,她快乐地问候自己的朋友。

走进后索涅却发现自己的朋友神色慌张,真像是只逃出笼子的鸟,她心里想着一定是上流社会让自己的朋友感到无所适从,这如果是自己的话或许会更加小心一些。两个人很亲热的拥抱后索涅问:“您这是怎么啦?我以为您要比我幸福多了,没想到会看到您这个样子,这可不像个淑女。”

简由于匆忙地赶来和心情激动,脸色有些苍白汗珠不断从前额渗出来她看见朋友后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回答:“我亲爱的朋友,一个人如果得到了她配不上的幸福,那这幸福就会变成灾难,而且这幸福越大,变作的灾难也就越大。”

“你看起来心事重重,怎么啦我的好姑娘。”索涅拉着简到她自己的房间去,这里没有人会听见两个人的谈话。

简脸上不由得显现出担忧和甜蜜的神态,因为她终究是情窦初开,仍然有着幻想有着希望。这表情和支支吾吾的说话方式,已经让索涅猜到了大致,她笑着问:“让我猜猜,哪位公子或者小姐把您的心给偷走了?还是…哦!”她捂住嘴有些兴奋地说“您成了罪孽深重的人,我的漂亮姑娘啊”索涅咯咯地笑起来“不过这不奇怪,您救过陛下,又有一笔不错的嫁妆,更别提这漂亮的小脸儿了……哦,您如果不喜欢,直接拒绝,没什么丢人的,而且这种‘冷酷’的美人儿更让人喜欢呢。啊如果有不错的小伙子,您总不要忘了我,我指望不上王子但……”

索涅还停留在初恋姑娘们互相炫耀和抱怨的阶段,她想用这种态度打开眼前姑娘的犹疑,让她那小小的酸涩挥发掉留下让人陶醉的甜蜜,她总是在眼下的境况中做出最合适的选择。

简却越来越不好意思她不得不打断朋友的话“天呐,您说什么呢…我…”

索涅断定有更有意思的故事听,她安静下来胳膊托在桌上,期待而兴奋地看着简,那眼神就好像是再说“好了漂亮姑娘,快把你那位把你当做心上人或者被你当做心上人的人说出来。哦,我几乎预感到我会羡慕的,啊或者说我肯定会做出羡慕的样子让你满意。”

“其实也没什么,或许我说出来你要笑我了……”简这样说着但羞涩的笑里终究还是带着些骄傲“这些日子里,陛下常常邀请我一起散步……当然…当然是在埃莉诺殿下不闲暇的时候…”

“哦!哦!我的天呐,我的好姑娘,我的兰卡斯特小姐啊!”索涅兴高采烈地笑起来正像所有年轻人一样“您真是见多识广了,和陛下散步,这居然成了小事。”

简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脸上露出很甜蜜的神色。

“据我所知,自从洛林家的殿下到这里来,陪伴陛下散步——我当然不是说作为侍从——就成了公主的特权了,所以说您几乎成了一位公主。”索涅调侃道,接着她站起来故意有些滑稽地对简做了一个提裙礼“见过殿下。”

“啊!您真是的!”简连忙站起来“您这样的话我就走了。”

简固然不是认真,但她现在确实很不好意思,可又有些想笑。

索涅连忙让朋友再坐下,又把茶端上来“我还要听听您的故事呢,我不让您走。”

接着简一五一十地把这短短月余的仕宫经历讲给了索涅,而索涅自然而然地也联想其简颇勇敢的事迹,还有宴会上的传说,跟那盒味道不错的点心。

“看来,陛下喜爱您。”索涅相当愉悦,这对于她的朋友来说确实是一件幸事,在宫廷中还有什么比被君主喜爱更幸运更有利可图的呢?并且,拥有一位被君主喜爱的朋友同样可以带来不少恩惠。

“啊!您也这么认为?”简兴奋地望着索涅。

“您要知道我看过很多故事,还有戏剧……”索涅开始喋喋不休地谈起她的种种“经验”也就是类似于灰姑娘的故事,或者穷乡僻壤的小修女、森林里的姑娘和英俊潇洒的王子或者公主相爱被反对的时候竟然有仙子出来证明是古代帝王的后代………总之嘛吟游诗人编出来哄年轻姑娘们开心的东西,而简则在一边认真地听,眼睛里不时闪出艳羡的光,慢慢的她也靠在桌子上托腮看向窗外的清空陷入甜蜜的幻想。

说了一会后,简回过神来忙打断了越说越开心的朋友,如果不是因为这位索涅小姐是体面人家的姑娘不至于去专门给人讲故事,想必得有千千万万吟游诗人失业。

“您说,您说接下来怎么办?”

“啊?什么怎么办?”

想要说些什么,可却说不出来,用手指在面前的桌子上画圈。

“您不用担心,据我听说的——这方面您应该更清楚——今上算得上性行淑均,她不会让您为难的。”

这时简不想指出朋友话里的瑕疵,更重要的事要先说出来“您,您懂那么多,那如果我当真爱上了陛下该怎么办?”

听了这话索涅的表情由惊讶到惊恐最后则是惋惜,当她叹了口气再开口时看简的表情几乎像是看一位将死之人了:“啊…您…您总要明白故事总是故事…”

一片云压过来,阳光暗淡了,房间显得更有些凄清,尤其是风吹进来让墙上的挂毯和窗帘发出让人心烦的声音。

简低下头像做错了什么事一样,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小声的说:“我知道……”这位天真的姑娘既不愚蠢又没有失去理智,但她现在多么希望有一个人告诉她那些故事并不都是假的。

索涅在一旁踱步,不时看看自己的朋友,几乎像是个医生在审视生命垂危的病人,现在宫廷内外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维茨有一位王后,除了阴谋家、女王和天真到不可救药的姑娘们。并且在这些人里也有区别,前者或是因为投机或是因为任性,只有后者是真的不知道。

索涅没有说话,但表情已经足以让简明白朋友的看法,更何况她本就心中有数只不过不愿意承认罢了,她希望有个人告诉她是她想错了。

终于索涅深吸了一口气说:“我的好姑娘,君主总是没有长性的…”

一阵风吹进来让简打了个哆嗦“陛下不是那种人。”她小声地辩驳。

“是的,是的,我们仁慈的女王,众神保佑她…”索涅忙说“但…啊您谨慎些,爱情不是花荫下的甜言,不是桃花源中的密语,不是轻绵的眼泪,更不是死硬的强迫,爱情是建立在共同的基础上的。您明白吗?”

简的目光暗淡了下去,她木然地听了一阵朋友的劝告后一个人像是失了魂似的离开了。索涅在楼上望着路上那黯然神伤的人儿心情越来越复杂“怎么有这样的傻姑娘啊。”她心里感叹着。

回到宫中后她抬起头望着高耸的金台,此时正亮着烛火,悠悠的乐声随着温和的晚风传来。看来今晚陛下应当是陪伴着埃莉诺公主在那里用膳。这高台从半山腰突出来,宽阔得足够作为马车的竞技场,在这高台后面就是宫堡中用来议事和朝见的大厅。整个平台都被纯白的大理石铺满,在大理石的地面上用黄金和玛瑙制作了巨大的金鹰,围绕在王室纹章周围众星捧月般地刻画着仙子和瑞兽。平台四周树立着巨大挺拔地纹饰石英柱,连着水晶拼接地顶棚,在这神庙式的建筑中可以将这个宏伟的王都以及肥沃辽阔的原野尽收眼底。在橘色地残阳下,地面、石柱、屋顶反射出的色彩交相辉映,宛如映着七彩的神明居所。

这时埃莉诺公主正被人们簇拥着,就坐在她的表姐美丽的女王的身边,被维纳斯温柔地注视着,甚至那手就正轻轻地放在她的一只手上,这全然是王后的待遇!这一切就这样真真切切地在简眼前浮现,她的心好像正被极细极尖锐的针刺一样。

“我又有什么资格因此感到痛苦呢,那是殿下应得的……”她一个人向花园走去,现在所有人,只要有机会都围绕在宫廷里最闪耀的两颗恒星周围,因此伤心的姑娘得以独自占有这美丽的王室园林,自己抚慰内心。

维纳斯像是哄着最天真的小孩一样陪着自己的表妹,今天这位公主的胃口很好,心情也格外的好。一般孩童高兴时同人分享自己的糖,埃莉诺则像吹散蒲公英一样让自己无穷无尽的金叶子在人群里翻飞。洛林家的公主烦恼时抛洒这些小玩意分散注意力,高兴时用人们献媚讨赏的样子助兴,无聊时用丢弃这些东西来消磨时间,但维纳斯感觉今天表妹的愉快下面似乎藏着不同寻常的东西,就好像摸到了一手好牌藏在手里的兴奋和沾沾自喜,这预示着殿下古灵精怪的头脑里运作着秘密的计划。因此维纳斯半是为了哄自己的表妹半是为了揣摩她的心思,一直含笑望着她,甚至忽略了那些从文艺仙子那里讨来东西恭维君主的人。

埃莉诺相当地快乐,她心里想象着当贝尔薇娅找到一个绿谷领主的罪证,然后自己把这件清除心头之患的武器交到女王手里的时候,她该怎么样的高兴;接着等自己扮演爱神角色的时候又会怎么样影响女王。公主慢慢地喝着果酒,这是一种相当淡的酒,喝时还要加入新鲜的果汁,几乎没有人会喝这种酒醉倒,但是偏偏是这酒有个唬人的特点,不管喝多少都不能让人醉的酒只要喝一点点就可以让人看起来像是醉了。而公主殿下微醺的样子是极妩媚动人的,使得公主显出一种强装成熟的风姿,除去为女王展示这美貌外,埃莉诺还可以借此机会靠在维纳斯的肩膀上。

廷臣、贵族、高级教会成员都像蜜蜂蜜蜂一样围绕着两位最尊贵的女士,并从其中一位那里收获花粉一样多的金叶,作为回报竭尽所有的才华献出溢美之词。因此在这场晚宴上,女王和公主一会儿是圣徒,一会儿是仙子。这位先生用芳草鲜花做比,那个小姐就借黄鹂夜莺喻人。这些甜言蜜语盖过了乐队的演奏,比任何合唱都要动听。

在这样一群人的热闹中,也有人会显得寂寥,不如说他们越热闹,就有人越寂寥。海伦默默地在一边,努力不表现出对廷臣们的鄙夷、对公主的无奈和对女王的担忧。

“我亲爱的妹妹,可愿意为我们分享您的快乐,这已经使您显得格外动人以至于我们都在羡慕呢。”维纳斯借着暮光温柔地望着埃莉诺亲了她的手。

埃莉诺的背后是明暗相间的高峰和清澈晶莹的天空,淡紫、浅蓝、金色、橙黄和玫瑰似的粉色,这些颜色在天空中交融,在这梦幻的背景中,群星正莹莹地闪烁,飘带似的淡云被夕阳的余晖染成了暖色,悠闲地飘动。然而公主处在这一切都中央,她使得这一切都沦为陪衬的地位。

公主兴奋地睁大了眼,正像任何准备显摆自己成绩的孩童,可她刚刚张开嘴却戛然而止,她突然看到海伦那哄小孩子时无奈地表情,心里便鼓起气显得盛气凌人,想着“啊!你们都觉得在逗小孩呐!不过看着吧,我让你们都大吃一惊。”因此埃莉诺又为自己的警觉暗自得意起来,她俏皮地一笑说:“因我为陛下准备了一件礼物,而且……”

当埃莉诺的话转折时,海伦注意到这位幼稚而危险的公主意味深长地望着她,这让她后悔引起这个大小孩的注意。

“我想我的朋友海伦小姐同样会受益。”

海伦喃喃自语“love is blind,people in love can't see the stupid thing themselves have done”,她用疑惑眼神回应得意洋洋的公主。

维纳斯兴味盎然地问:“我的好妹妹,快说说吧。”

埃莉诺却叹一口气靠在椅子上,用手盖在额头上“可是陛下,我已然累了。”

这声音虽然娇弱,但立刻让有幸参加晚餐的人都停下来整理衣服准备谢恩告退。维纳斯站起来向廷臣们点头示意,接着搀扶起公主:“既然这样,我来送您去休息。”

海伦叹了一口气,行礼目送女王和她的表妹离开,其余的人也都散了,留下她一个人。海伦站在石柱旁,天边的斜阳已经隐藏在群山中光芒愈发暗淡了。海伦是很有抱负的人,作为一个贵族中的平民,单凭出身给不了她骄傲,她追求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维纳斯确实信任他,但如果自己的朋友和君主总是被奉承恭维包围着,那可比被异教徒的军队包围着更危险。

等到海伦回过神来,天已经全然黑下来了,仆役们没敢打扰她,直到夜间的料峭春风从远方袭来才把她从沉思中拉回来。海伦向灯火通明的宫殿走去,但还不想回自己的房间去,只好在走廊中缓慢地踱步,这时她才发现贝尔薇娅骑士竟然不见了,这个事实让海伦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尤其是当她走过骑士的套房而里面既没有声音也没有灯光的时候。

当这个时候,一声叹息传到海伦耳中,是如此的应景以至于她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的叹息。可她转过一个拐角便撞见了发出这叹息的人。

简正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前,但忧郁的阴云却笼罩在脸上,她双手按在胸前现在仍旧在叹气,仿佛回到自己的房间会面临莫大的痛苦一样。

在宫廷中悲叹不是什么稀罕事,年轻的姑娘和小伙子们忧愁叹息同样常见,那宫廷里的一位年轻姑娘展现出愁容自然就更不是什么吸引人注意的事。但人们总是容易注意到和自己心境相同的人。于是海伦走上前去问:“兰卡斯特小姐,您怎么了吗?”

简转过头明显有些惊慌,似乎有什么秘密:“啊!南特小姐!”

“不用这样,我刚刚看见您似乎不舒服的样子。”

“没事的!没事的!我只是……”

简心中想“我真是个‘天才’!我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用不了多长时间宫廷里的人都要觉得我心里有鬼了!而我会变成所有人的笑柄。”

“我只是想家了,亲爱的小姐。”简挤出一个微笑。

“如果您有什么麻烦可以来找我,”海伦仔细地观察简,简单的思维游戏让她暂时忘却烦恼“宫廷中很有些人擅长甜言蜜语,我想您明白我的意思……”

简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这时一个海伦的下属急匆匆地赶过来,当她在拐角看见自己的上司的时候发出了一声把麻烦抛给别人的轻松而喜悦的叫声,她快步走到海伦身边耳语了几句,把简从尴尬中解救出来。尽管海伦很善于控制自己的情绪,但她的脸上仍然显出惊讶的表情她匆匆告别了简向寝宫赶去。

这消息刚刚才由一只鸽子送到,通知海伦绿谷领主已经在他的领地上开始动员,封臣们征召了军队向他的城堡集结。此时她感到惊讶而兴奋,还有一丝疑惑。

维纳斯刚刚回到寝宫,她一直陪着埃莉诺,趁这位公主高兴的时候哄一哄她以免她的搅得所有人都不安宁。而实际上埃莉诺在维茨待得时间越久,就有越多的人希望她成为王后,毕竟她走到哪里黄金的河流就蔓延到哪里。

那些果酒让公主殿下看起来已经很醉了,她可以不受礼仪的约束抱着维纳斯。

“我亲爱的姐姐,您知道吗我这几天总是做噩梦。”

“您没跟我说,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身体的状态有可能反映到精神上。”

“可能是在宫里太烦闷了。”

“我明天带您出去走走。”

“真不明白您怎么总是那么忙,您又不像先王那样总是打仗。”

维纳斯笑着摇摇头。

“年轻人结婚后就安稳了”埃莉诺故意学着长者的口吻。

“您真是无忧无虑。”维纳斯亲了一口表妹说到。

“啊,我们说些有意思的事吧,总是感叹,我感觉您都变老了。”

“说什么?”

埃莉诺狡黠一笑说:“您真是后知后觉,连您身边的变化都没注意到。”

维纳斯皱皱眉,拿起来桌子上的镜子看。

“贝尔薇娅骑士不在,海伦问起来没有?”

“宫里少了人她自然要跟人问,倒是说起来,您让她做什么去了?”

埃莉诺笑笑摇摇头“她帮我办事了,您别问。”

“好,都依您,您接着说吧,海伦跟贝尔薇娅骑士怎么了?”

“您看海伦是不是着急了”

“海伦不常着急的,所以如果按照她的标准来看,是有一点。”

接着埃莉诺便不说话了,只是以暗示意味很强的笑容看着女王。

维纳斯错愕了一阵,脸上露出惊讶而恍然大悟的表情接着又显出很感兴趣的样子“真让我瞠目,真让我结舌,海伦-冯-南特竟然也会坠入爱河。”

埃莉诺神色得意,那只小手玩弄着手套。

“海伦爱上了骑士,那贝尔薇娅呢?”维纳斯让两旁的水晶更亮些,好像只有能让她得到更多信息一样。

“更是连魂儿都让我们的朋友给牵走了。”

“啊!啊!”维纳斯用扇子挡在面前,止不住地笑。

“You talk of the kingdom to be arose, and here her comes like Don Juan。”埃莉诺调侃到。

维纳斯眼珠一转以为捉摸透了表妹的把戏“您必然是让骑士小姐去做能为她赢得爱情的事了!”

埃莉诺并没有露出维纳斯预想中的表情只是点点头,她很得意自己的表姐只能猜想到计划中不甚重要的部分“您怎么看她们?”

“如果她们都是真心的话,我当然支持她们”维纳斯兴致勃勃在参与自己的好友的爱情这件事上她和埃莉诺一样跃跃欲试“贝尔薇娅小姐出身很体面,再说她那样的英勇很容易就能得到一个机会,绝不会有人认为不合适的。就是不知道南特骑士能不能接受?”

接着维纳斯喝了一杯蜜水感叹道:“怪不得,恋爱这东西,既是让人憔悴的毒药又是激发活力的滋养。”

“所谓心似双思网,中有千千结。我看倒是让人揪心得很。”埃莉诺借题发挥说。

“我不相信,既然他们两情相悦,而我们又支持,还能怎么样呢?”

维纳斯正说着,一阵敲门声响起来一位公主的侍从小心地通报说海伦小姐求见陛下。

维纳斯忙站起来准备离开,可又有点犹豫地回头望了望埃莉诺。

“海伦每天都这样的忙,下面那些人一点用都没有吗?就不能让人在晚上休息好了?”埃莉诺没好气地说。

侍从偷偷看看公主看看女王又看了看自己来时的路,不知所措。

维纳斯回过身来弯下腰又吻了埃莉诺的手,柔声道:“美妙的夜晚让人沉醉其中,可我不得不离开这温柔乡,正如失乐园,因我负有神圣的职责。”

“您去吧,我简直像将要面对一个世纪的苦闷。”埃莉诺想显得忧郁哀婉,但她最多只能显出孩子气的不满,而这些也很轻易地被表姐的微笑和手背上的亲吻冲淡了。

因此当维纳斯开了房间后,公主殿下一个人躺在床上觉得相当满足和惬意,她吩咐那报信的侍女说“你守在走廊里,等到陛下无事的时候就跟她说我受噩梦的袭扰想要见她。”

那侍女得了差事就好像得了赦免一样连忙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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