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一卷⑥
自以前她住在这附近开始,绘里就对公园里这颗樱花树稀里古怪的传闻有所耳闻。
——听说在这树下用心祈愿的话,愿望就能得到实现哦。
——传言说在这棵树下对自己喜欢的人告白,如果有樱花瓣落下来,就代表这对恋情一定能够圆满。
诸如此类,绘里也仅仅是把它视为都市传说一样的东西,一笑而过……而现在,不明不白地置身于这棵樱花树树冠间的她,似乎有点明白这棵树被传得这么神的原因了。
“嗷嗷嗷嗷——!!”罪兽的惨叫传来,透过树缝,她能看见在刀光剑影中,不断倒下并消失的罪兽们。
太刀舞动,拉曳出的刀芒如同精心编织的猎网,持续收割着罪兽的生命。死去的罪兽化为的光点,战果丰硕地围绕着うみ在身旁,却始终都没有被うみ吸收,反而把她的身影渐渐遮挡。
“哈拉修……”
“哦呀哦呀,在‘清道者权限’被打碎的情况下,还能战得如此骁勇,真不愧是うみ啊。”一阵滑稽的声音萦绕在绘里的耳边,吓得她下意识地捂住耳朵。
“没用的,我可是强行把我的声音传到你的心里去的,通俗来讲,就是‘心电感应’吧。”那个声音依旧喋喋不休。
“你……是谁?”
“你身下的樱花树是我的分身,而我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英明神武,玉……”
“一行字就够了。”绘里不耐烦地打断了那个声音。
“日本清道者们的上级领导,日本分区虚日。”
虚日?那个清道者们的管理者?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绘里记得刚才好像突然被樱花瓣遮挡了视线,一回过神,就发现自己在树上了。
“嘛,本来我想只是负责见证除灵仪式的工作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才只留了一丝灵力在这棵树上挂机。”树枝有生命似的往后仰,使得绘里看向公园的视野更加地开阔,“但实在是没想到会有人来破坏仪式,居然还重伤了うみ。所以作为提议除灵的人,我当然要赶过来帮忙,于是就先把你救上来了。等到什么时候公园里的罪兽被うみ清得差不多了,我就把你护送回去。”
“……那,うみ呢?”
“哦,她啊,‘清道者权限’被毁,还这样大肆地消耗灵力,估计等一下就会失去清道者的资格,变成普通的低等鬼魂了吧。”虚日轻描淡写地回答了,声音顿了一下,继而惋惜道,“真是可惜,又少了一个像她这样好用的打手。”
虚日的话令绘里心底一寒,气息一凝。她想起了这些天希跟她讲过的关于清道者的那些事,想起了うみ平静得诡异的神情,她还想起了许多,但是内心中莫名的胆怯一直在阻止她继续思索它们之间的联系。直到她的目光窥探而出的树枝间隙中,闪过了うみ迅捷的身影——如连自我都要一同焚尽的火焰一般,烙在她的脑海里——那一刻,绘里的理性终于冲破感性的自我保护,快速运转起来。
清道者本身就是无法前往彼岸的灵魂变成的,若是うみ因此失去了清道者的身份,无法净化自身的罪孽投胎转世,就此孤独地在此岸永远徘徊下去的话……那不是比死还痛苦吗?
【至少代替无力的我挣扎一下吧。】
——是我说的任性话害了她。
到最后,你还是要靠着一个已死之人的牺牲才能获救吗,绚濑绘里?在心里唾骂着自己的软弱,绘里不甘地抿紧嘴角,她再度看向了公园里うみ与一大批罪兽宛若永无止境的厮杀。
在此之前,对于清道者斩杀罪兽的模样,她总是想象得血腥无比,但是现在,うみ的战斗,在她看来更像是古罗马斗兽场中,浑身浴血的勇士,只身一人地被投入于野兽围困的场地里。但不同的是,那可怜的勇士是为了最后的存活而不断战斗着,而うみ,她仅仅是为了燃尽自己而强撑着。
——好像,下一击,都将可能是她竭尽全力的最后一击。
“嗯?担心她吗?”察觉到绘里不曾从うみ身上挪开的视线,虚日突然发问。
“……这跟你无关。”虚日那样仿佛看破了一切又无所作为的洋洋得意的语气,让绘里感到深深地不适。
“怎么回事?你难不成是在生气吗?气我对我的手下见死不救?”虚日的声音越发地刺耳,“喂喂喂,我说啊大姐,你自己没能力就不要发泄到我身上了,这一点都不讲道理不是吗?”
“我没有这样想,不要误会。”绘里冷冷地说,“只是我这个人很讨厌被人自以为是地说‘我已经看穿你了’这样的话。”
“好的好的,是我太心胸狭隘了。不过事先说好,うみ的这种情况就算是我也爱莫能助,但是……”虚日意味深长地笑了声,声音诡秘地对着绘里耳语着,“如果我说,‘帮助うみ的办法其实在你身上’,你愿不愿意试试呢?”
“什么?”绘里眼睛一亮,然后反问道,“真,真的吗?”
“喂,拜托,我是谁啊,我是虚日诶,还能骗你吗?只不过呢……这个方法用起来可能需要你付出一点点点点……的代价。”
“……”怎么听起来有种不好的预感?
绘里仔细地想了想:这真的不是在忽悠我?怎么可能会有办法是管理清道者的虚日做不到,而像我这样的普通人却能实施的?但是,在被牵扯进这样陌生的事物和环境之中的那一刻起,对这种事情一窍不通的我无论做什么都只能这么被动,除了这个虚日的话,也没有什么可以选择并相信的了……现在打电话问一下希?不,哪有那个时间问啊,更何况就算是希也不可能懂清道者内部的事吧……
“……我知道了,告诉我方法吧。”考虑了不知多长时间,绘里只能赌一把了。
“好!”简直是像怕绘里反悔一样,一张纸和一根笔立刻出现在绘里面前,绘里习惯性地扫了一眼,密密麻麻的黑字让她不禁更多地投入了自己的注意:
“绝对服从……这是什么?乙方服从甲方?乙方是谁?甲方又是谁?”绘里有一种自己在看黑心合同的既视感。
“不是坑你的啦,快点看,赶时间呢。”
绘里皱了皱眉,继续低头阅读起合同:一旦这个契约通过,身为引路人的甲方必须给予身为清道者的乙方的有1.充足的灵力,2.构建起彼此之间联系的权利。而乙方作为回报,必须对甲方绝对服从。
内容很短,绘里的视线越过了纸张下半面的空白,看到了空着名字的甲方和乙方,公证人处早已盖上了一个线条艳丽的狸猫印章。
“难道说……你要让我签甲方吗?”绘里将签字笔攥在手里,手指因汗水而打滑,始终推不开笔帽。
“唔姆,现在うみ的状况不容乐观,如果没有及时给她补充灵力的话,随时都可能会变成普通鬼魂,而且光是补充灵力还不够,必须要将你作为锚点,把她固定在此岸才行。”
绝对服从……绘里的视线几乎黏在了那几个字上,一片空白的脑海里好不容易运转起思路。不,换一种说法,虽然这样做很失礼,但是只要自己不要用命令去束缚うみ的话,那这个契约也只是空谈吧。
抱歉,うみ,但是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
“我……我是没有关系,但是……”绘里两手并用地拔开笔帽,直直看着前方,对着不知道本体身在何处的虚日严肃道,“要完成这个合同,うみ的签名也是必须的吧?”
“啊还要下去找她签字好麻烦啊,你模仿她的字迹替她签一下就行了。”虚日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欠扁。
“这也太随便了吧?!”
“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哦?”
“!!!”绘里一惊,想也不想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转到乙方处,回想一下うみ写给自己的信上的字迹:“是怎么写来着……清道者51306891132……”
“生前名也要写上去哦。”
“吵死了,我当然知道!う——み——”
绘里应声写下,最后一道笔画重重地落下,然后……什么反应都没有。
“……然后呢?”绘里将那张合同高举着,展示给不知身在何处的虚日看。
“嗯?奇怪嘞,正常来讲会有反应的才对。”现在的状况似乎也出乎虚日的意料,他沉吟许久,恍然道,“啊,原来如此,是生前名写错了。”
“生前名?”绘里看了看自己写在上面的“うみ”两字,“没写错啊。”
“这是读作,她的名字可不是直接写作平假名的。”虚日纠正道,“印象中好像是两个汉字。”
“那应该要怎么写?”绘里接下了虚日变出来的崭新的又一张合同,操起签字笔道。
“……我忘了。”
“你连部下的名字都能忘!真是难以置信!”
“少啰嗦!你知道日本有多少清道者要管吗?!”
“那现在该怎么办?难道你要让我下去问她吗?”绘里指着树下已经和混进罪兽堆里,不见身型的うみ。
“等一下,先让我查一下花名录。”
“不是十万火急了吗?!”
“啊这……也有各种各样的意外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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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绘里与虚日争吵不休时,うみ的战斗也没有丝毫停息迹象。
东面目测七十多只。うみ借着躲避爪击的一个回身,弧形的刀芒撞向了罪兽大睁的双目,它惨嚎一声,本应该接连抓向うみ的巨爪痛不欲绝地捂着眼睛:“嗷嗷嗷——!!”
南北面大概各有五十多只。感受到身后汹汹而来的煞气,うみ弯腰一个前翻,稳稳地蹲于残目罪兽身下,而那另一只想从她背后扑袭过来的罪兽,准确地压在了残目罪兽痛得抬起的头上,残目罪兽身下的空间迅速被压榨减少。
加上刚才被斩杀的那些,大概整个千代田的罪兽都在这里了吧……不过是正常一个晚上的量而已,没问题的。刀尖朝上,包裹着太刀的灵力沿着刀刃骇然伸长,贯穿了位于她上方的躯体,将两只罪兽串在一起。喷涌出的血液仅仅只沾染了うみ的脸颊,两只死不瞑目的罪兽的身形就开始崩溃。
真的没办法了吗……像是四去飞散的萤火虫一般,罪兽溃散成数量壮观的光点。在那之中,うみ身体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将太刀挥向了又一只向她冲来的罪兽。
因‘清道者权限’破碎而造成的灵力流失,虽然已经暂时通过从绚濑小姐那里补充“愤怒”来抵消并遏制住了,但是这因此激发了常年在她体内休眠的愤怒,让她现在整个人经受如烈焰灼烧般的痛苦。
结局已经注定,不是她因灵力流失过多而变成鬼魂,就是她会抵御不住愤怒原罪的副作用而暴走。多年的清道者生涯几乎将她训练成一个擅于斩杀一切的怪物,即使她的理智已经开始逐步消亡,铭刻在灵魂里的战斗本能也能驱动着她无意识地消灭眼前的罪兽。
但是啊……真的不甘心。金眸里的光亮灼尽了一起属于人的色彩,将本能驭使的杀意表现得淋漓尽致。宣泄般毫无章法的斩击被一只与她缠斗已久的罪兽卡在了脚底,罪兽嘲讽般地俯视着她,毫不犹豫地露出利牙向她咬去。
“咕!”罪兽的血盆大口被一把木弓卡着,裹着蓝白色火焰的箭矢已经在拉满的弦上蓄势待发。
这条命,在赎完一切罪孽前,本来是不允许擅自消失的。
“……破。”箭羽离弦,箭矢化成的光柱贯入罪兽的口腔,穿出了它的头部,直通天际。这一次,连一滴血都没有流,罪兽就这样消失了。
至始至终,都站在远处观望的“矢吹柊”,目睹着うみ手中的弓矢如刚才突然出现一般,从她手中散去,切换回了太刀。脸上的血液化为光点无息消散,她环视了公园里每一只开始胆怯起来的罪兽,眼中的赤橙将最后一丝感情色彩燃烧殆尽,用着绝非常人的冷冽语气道:
“继续来啊。”
这个怪物,连‘清道者权限’碎了都还能如此挣扎……“矢吹柊”咬牙切齿地想着,但不得不承认,那些罪兽的退缩多半也是受了自己恐惧之情的影响。
“给我上!”“矢吹柊”破罐子破摔地一声下令,罪兽们才如梦初醒般前仆后继地去攻击うみ。
うみ面对着马上冲上来围住她的罪兽们,刚刚消失不见的太刀如光一般地重归她的手中,并燃起了蓝白色的火焰,一个以她为中心的圆弧斩,本想包围她的罪兽为了避让令它们本能性害怕的蓝炎,纷纷地刹住了脚步。
“哈哈,害怕了吗?接下来的才是……”与血色格格不入的樱花瓣闯入了うみ的视野,金眸瞬间清醒般地消了戾气,随着樱花瓣打着弯离去的方向投去了注意。
树上,金色的身影正对着树枝厉声嚷嚷着什么,习惯性叉腰的动作使她看着像平常训斥学生的样子。
“绚……嘶!”うみ吃痛地捂住脑袋,方才被火焰蚕食的理智也瞬间恢复过来了。
我在干什么呢……现在最要紧的应该是给绚濑小姐开辟一条逃跑路线才对。太刀上的橙炎熄灭,うみ微微俯身,向着东面——也就是公园大门的方位——的罪兽袭去。
——我想救她。
哪怕只能救到她一个人。うみ的太刀抵住了罪兽的爪子,开始了一波接一波的对峙。比起刚才的刀刀致命,她现在的挥刀,更多的是迅捷与轻盈。
哪怕我将在这里迎来结局。利爪断裂,罪兽来不及叫出声,就被捅穿灵核,一命呜呼。
哪怕我无法履行承诺。うみ双手持刀,往一旁一甩,罪兽尚未开始消失的尸体撞到了其他罪兽身上,就这样清出了一块空地。
还请你们谅解,但也请助我一臂之力。不但因为她愿意呼唤我的名字,而且我不愿她如你们一般,成为无辜逝去的生命中的一员。
“呼呼……”うみ将太刀握得更紧,缓缓地将之举起,先是听到了来自什么的赞同似的,嘴角翘起了疲惫但欣喜的弧度,“……是,谢谢你们。”
黑色的羽织又一次加深了颜色,一点点浮出烟雾般萦绕的光晕,紧密汇聚在一起,并未因此变得虚无缥缈,反而显得更加凝实地附在うみ身上。
这样……就能放手去做了。踱步到那块空地处,うみ用刀尖直指罪兽群,伫立在那里的身姿仿佛石雕般无可撼动,明明只身一人,却散发着媲美千军万马的气势。
“不会再让你们靠近一步的。”
罪兽们穿过同伴们陆续消散的“尸体”接近过来,刚要对着うみ龇牙咧嘴时,但都齐齐怔住了身子。
感受到异常出现的灵力,うみ看向了异常的来源,也不禁愣住了——不是因为散发灵力的樱花树,而是因为树上那突然变得庄严的金色身影。
“以魂立誓,吾乃行于此岸彼岸边界之人,绚濑绘里!”清亮干净的女声如驱散了黑夜的曦光。女声的主人往自己的方向抬着手,而那棵树似乎像是在呼应着绘里的声音般,闪耀着令罪兽僵直不动的光华。
……诶?うみ一时反应不来绘里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闯入吾眼中的赎罪者啊,吾将用尽与汝之间的羁绊,开辟连接此岸与彼岸之栈道。至此之前,汝之灵魂皆为吾隶属,借此,以名为楔……”
“等,请等一下!唯有那个绝对……”为了赶在那个名字被说出来之前,うみ离开了自己好不容易开辟出来的逃生之道,极力向着樱花树跑去。
你要是这么做的话,你就真的……再也无法和清道者断开联系了啊!
“清道者51306891132,海未——!”
“不行——!!”
濒临干涸的阵图爆发出耀眼的光,深蓝与浅蓝的光同时射向其中心,然后升起了两蓝交织的光柱。望着这壮观的一幕,绘里被无言地震撼到,随后黑色的潮汐铺天盖地而来,不知不觉中,她已经疲软得只能扶着粗大的树枝,慢慢坐倒。
好累啊……绘里合上了沉重的眼皮。
所以说,不要叫我念这么中二的台词啊。
在眼前的一切彻底失焦前,她对上了海未震惊的眼神。
为什么……有一种被洞穿灵魂的感觉……
耳畔旁罪兽的惨叫与刀鸣声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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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哈~虽然早有耳闻,但是能亲眼看到你这么干净利落地把那些罪兽清理掉,还真是舒畅呢。”
“……”うみ走到了樱花树下,蹲下身,将昏睡过去的绘里长长的鬓发轻轻地挽到耳后,任其自然垂落在她的肩上。
在得到了绘里的灵力后,‘清道者权限’造成的灵力流失一下子就得到了填补。少了桎梏的うみ恢复到了平常的实力,轻松地消灭了公园里的所有罪兽,但是也注意到懒惰早已不见踪影。
不过无碍,这终究不是最重要的事。
“你有看到那个家伙的表情吗?整个脸都白掉了啊!哈哈哈,真的是,没那种胆还敢来暗杀。哼!在我的聪明才智下,有什么是没办法逢凶化吉的吗?”
“请问您说够了吗?”うみ冷冷地抬头,对着茂盛的树冠说,“把那张合同给我,您应该给她签过了吧?”
“诶~我正要拿去处理掉……”
“给我。”うみ由于顾虑着绘里而压低音量,忍无可忍之意反而被衬得更加明显。
一张合同无声飘落,うみ抬手接下。只扫了一眼,她就发现了这份合同与她记忆的不符之处。
她用指甲抠了抠合同下半张纸的空白处,不出所料地揭下了一张颜色和合同纸质如出一辙的胶布,被胶布遮住的一段话也因此显露出来。
“注意事项:契约必须要得到双方的认可才可成立。若乙方无在经过甲方的同意下强行夺取灵力,成立契约,必须配给甲方双倍灵力;若甲方无经过乙方的同意,支付灵力,成立契约,那甲方支付的灵力将视为无效付款,由乙方没收自行处理。”
与相性较好的引路人进行契约,这确实是一个可以快速获取灵力的便捷方式,但为了减少绚濑小姐的困扰,她不曾往这个方面想过。虚日能够毫无顾虑地想到这个方法确实也令她感到佩服,但是……这并不能成为他这样大费周章地把这段字挡住的理由。
“虚日大人,您不打算跟我解释一下吗?”うみ晃着这张合同,眼神冰冷得可以瞬杀一个人。
“真的是,我向绘里小姐提出这个方法当然是为了救你嘛。当然,从中获取一点小利润也是必要的。”虚日的声音渐渐轻得像恶魔的细语,“你讨厌被人束缚命令,我想要赚点灵力,这对你我不是两全其美的方法吗?”
——讨厌被人束缚……原来艾琳娜的事让我给他留下这样的印象吗?不过,算了,现在该想的不是这件事。
三十一年的清道者生活,うみ将清道者相关的一切明文条规记得一字不落,也更加清楚这些上千年几乎没更改的陈规旧律有哪些空子可以钻。既然如此,她想得到的,这位小气吝啬的虚日又怎么会想不到呢?
——只要她现在拒绝掉绘里单方面的契约,不仅能摆脱她“绝对服从”的宿命,还能获得大量的灵力(暂且没有估量其价值)。
“……真有您的风格呢,我不禁想将您视为清道者界的害虫了。”
“哈哈哈,更多地称赞我吧。啊,对了,拿到手的灵力记得要分一点给我喔,这可是有我的一份功劳。”虚日得意地哈哈大笑,无视了うみ像是在看着脏东西一样的眼神,把她的话误以为是うみ讽刺的赞赏。
从一开始,他让うみ把绘里带到这里来举行削除灵力的仪式,本就是要从うみ这里贪一点灵力。虽然中间发生了一点事绕了一大圈,但是他还是顺利将灵力给弄到手了,相信うみ也一定能他的不易和苦心的吧。
“但恕我拒绝。”
“哈哈哈,拒绝就对了……啊嘞?你拒绝谁?”得意的大笑戛然而止,うみ对于虚日的诧异视若不见,向着绘里的脸颊伸出了手。
“汝之诚心既达,吾愿将以鄙人自称……”
“你!你快给我住手!”
“清道者51306891132回应汝之契约,直至前往彼岸之日来临,鄙人必将以身为汝赴汤蹈火,奉上不堪的前世之所有……”无法分出一点心思去感受绘里脸颊的柔软,うみ将身上多余的灵力,通过指尖归还给她。
归还灵力,是回应契约所不需要的行为。
触摸脸颊,是归还灵力所不必要的举动。
何为有心,何为无意,うみ并无暇去判断。
“——鄙人うみ,以此向汝起誓。”
“!!”虚日倒吸一口气,一股怒不可遏的气势奔着うみ而去,“你这个家伙,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
确认都不需要确认,毫无疑问,她们之间的契约已经完成(完整)了。
“这句话应该我说才对。”うみ突然回嘴道。
“……什么?”本来要脱口而出的粗鄙之语一下子就被沉下声音的うみ给堵了回去。
“绚濑小姐有个好友在神田神社当巫女。”
“……”
“而神田神社是附近最有名的神社,绚濑小姐去那里的次数想必也不会少。”
“……你想说什么?”
“……一定见过绚濑小姐很多次了吧,常年待在神田神社的您。”うみ的语气逐渐冷漠起来。
“!!”
“我记得,您身为虚日,应该有能力像刚才和绚濑小姐产生契约共鸣的我一样,”うみ抬起头,那样充满寒意的眼神通过分灵,生动地传送到身在神田神社的虚日处,仿佛他是一只待斩的罪兽一般,
“看得见她的灵魂是有残缺的吧?”
“……”虚日心虚地沉默着。
“灵魂残缺的人,就算是被剥夺了一点灵力,对他们灵魂的伤害都是巨大的。”うみ低下头,愧疚地凝视着绘里,月光悄悄地照在绘里的面庞上,她的肌肤突显出一种略显病态的白色,“——您明明是清楚的。”
“……”
“您从一开始就是以伤害绚濑小姐为代价,向我提出了这个建议。”うみ轻轻地拉起绘里的双手,让她靠在自己背上,并将她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愚蠢的我竟然就这么相信了你。”
うみ的手勾住了绘里的大腿,慢慢地站起身,沉睡的绘里就这样被她稳稳地背在背上:“但我不能把她置之不顾,绚濑小姐既是因我的错误而遭遇不幸的受害者,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うみ说完,便背着绘里走出了公园。在她走出公园的那一刻,风起树摇,在树叶的飒飒声中,她听见了虚日讥讽而扭曲的话语:
“呵,事到如今,居然还自作清高地摆出一副善人脸吗?”
“不过是你的罪恶感作祟罢了,你这个十恶不赦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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