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海】冰河之上

第53章 第五卷⑦(上)

当大巴车驶出了一条长得仿佛漫无尽头的隧道,在出口处等待已久的阳光迎向大巴,迎面照在了坐在最前排的绘里的睡脸上。她皱了皱眉,悠悠转醒,夹在在半梦半醒与车途颠簸间的昏沉大脑,渐渐意识到:刚才在昏暗的隧道中,自己似乎又短暂地沉睡了下去。


如果能一直睡下去就好,可偏偏在这趟车上怎么睡都睡不安定,稍微一有点动静就马上醒了过来……


“绘里大姐,你昨晚是做恶梦没睡好吗?怎么今天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站在自己的座位旁,吾彦单手撑着座椅靠背,打量着绘里那淡妆也遮不住的憔悴脸色。


何止没睡好,是根本就没睡,甚至开始怀疑是那个梦魇记恨我昨晚没到梦里找他,所以现在才加倍地把头疼和身体酸痛通过睡眠不足的恶果报复过来。绘里无力开口反驳吾彦的话,已经无法随心掌控的思绪开始飘回了昨晚京都郊区的废弃厂房下——


在让穗乃果她们带着仓羽阳平的灵魂离开后,她和海未仍留在那里。海未表示她打算把这里除仓羽阳平以外的人来过的痕迹全部抹消掉,把仓羽阳平的死伪造成一次意外事件(在此岸的普通人看来)——按她的说法,她以前在肃正巡的时候,每每遇到有清道者绕过世界法则的束缚,对此岸的人或物造成恶性影响的情况,肃正巡都会在将逾矩的清道者处决之后,并对其造成的恶果善后处理,如果实在无法掩盖过去,就尽可能加以掩饰来欺瞒普通人的双眼——当下她们所遭遇的“仓羽阳平事件”亦是彼岸一侧的不怀好意之人对此岸的恶性影响,肃正巡的这套做法自然也能沿用在这里。


【“但其实最正确的做法应该是直接把这个案子交给肃正巡才对吧?”


“是啊,我无法否认。”海未苦笑了一下,“不过,现在我已经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擅自把罪人的灵魂和肉体分离了。现在再去请求肃正巡的帮助,大概会受到惩罚吧。虽然惩罚本身没什么,但要是因此延误了猎杀恶兽的任务,我也会很困扰,”


“……真是下了一步臭棋啊。”


“确实是差得不能再差的一步,但是……”在去处理仓羽阳平的尸体之前,海未淡淡地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再怎么说,我也是‘缪斯侦探事务所的一员’。”】


……至于她自己,尽管全程都没有插手过任何一步,尽管海未数不胜数地阻止自己“不要再看下去了”,但她还是将之后一个小时所发生的事,一刻不落地见证在眼底。


这一个小时里,海未先是将穗乃果她们开车在草地上碾过的车痕用愤怒的火焰烧得看不清轮胎的痕迹,并且适当地加大一点火势,假装成这片草地出现过自焚现象,将车痕以外的草地零零散散地烧掉一小片。接着是仓羽阳平的尸体,海未则是施了一个特殊的术式,于是时间倒流般,满地血迹和血脚印,一点点由干变为湿滑的血液,然后倒流回仓羽阳平的遗体里,遗体上的一切伤痕也渐渐消失,令尸体的模样恢复到无限接近于死亡前的状态(但依旧是尸体)。最后,海未将仓羽阳平的尸体转移到了一堆遗弃已久的建材下,并将最上面的那一根钢材朝尸体的位置推了下去——


粗重的钢材轰然落下,直直贯穿了“仓羽阳平”的腹部。那砸于地面的余波将厂地常年堆积的尘土激吹于空中,满载黄沙的风将海未的长发和羽织后摆掀得飞荡起,遮蔽了自己看清她面庞的视野。


直至尘烟散去,海未的身影都一动不动,出神地俯看着下面的“仓羽阳平”,也不知是晦暗的夜色还是空气中的灰尘作祟,她眼底的金色变成了自己从未见过的浑浊,仿佛是由眼前所见与过去的影子搅浑调制而成的,充满了深深的疲倦与煎熬。虽然下一瞬看向自己、淡淡地笑着说“抱歉,让你久等了”时,那双眼眸已变回一如既往的平和……但自己怎么样也无法视若无睹。


清道者——清道夫(cleaner)。


清洁和扫除“死亡”的罪人。他们既是“死亡”本身,又与“死亡”时刻共事。


突然间,她比过去的任何时候,都还要深刻地体会到这个词源背后的含义。


——可是,眼前的这个清道者在前一个晚上才说过的。


【“不想再让任何一个人死在我的面前了。”】


明知“死亡”是不可能避免的事,但直面它时却仍是因此感到痛苦;就算知道那早就是一具尸体,“杀死它”时依旧会心里纠葛不断;即便从根源上就与“清道者”这一身份的相性差得令人发指,却仍旧苦苦坚持了三十余年。


迫使她变得如此矛盾的家伙是谁?把她当工具使唤的虚日?为了所谓秩序逼人把事做绝的肃正巡?还是…… 创造“清道者”这一存在,至今仍在注视一切的“神明大人”?


心里五味杂陈。只是这样单纯地站在海未(清道者5130 6891132)的角度想一想,就足以让自己在回到桐村旅馆的竹之间后,辗转反侧了几个小时,天蒙蒙亮起才勉强睡去。


海未最后能离开肃正巡,能变成现在自己所熟识的海未 ……真的太好了——这是距离起床时间不到两小时之际,自己彻底睡下前模模糊糊的唯一念头。


不过再度回想起这些事,绘里脑海重现并不只有睡前的清晨反反复复多次的那些纠结心绪,还有不停回荡在耳畔的,钢材穿刺尸体的硌心声音。她不禁想打个电话给穗乃果那边,问一下仓羽阳平的灵魂——还是直接叫“ 仓羽阳平”吧——问一下仓羽阳平的情况,作为像“神明大人”一样,把死人强行拉出来,还强求人家帮忙的加害者之一。


但是……绘里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闭上了双眼。


好累。不仅等一下要进入那个此岸书库,下午的时候修学旅行大队还要去岚山游玩,稍微先保留一点精力吧… …


——希望在走出此岸书库后,我还能有游玩的心情。


————————


京都,岚山


这几日被真浩分配部署在岚山周边的肃正巡清道者,此刻全部都聚集并整齐列队于他的身后,俨然一队训练有素的士兵。若不是排头的真浩摘下了“清道者权限”以示没有敌意,不然很容易产生一种他们即将要去清剿哪里的罪兽。


而与这领着如此大阵势的肃正巡组长真浩相对的,只有海未一个清道者。


“按照约定的那样,我们肃正巡即日从这附近撤离出去,海未小姐。”


“是,我明白,真浩先生……但实际上,你们也没必要特意地等我来这里之后才离开。”海未无奈地露出礼貌的微笑——当她今早来到岚山,看到真浩领着这么多肃正巡成员在乱时之境的入口前守着的时候,说实话心里吓了一跳,“口头上的交接在昨天就已经完成了不是吗?”


“——”


真浩微微眯起眼,试图想从海未的身上看出一点什么:眼前的这个清道者,听肃正巡副组长莲切所说,在进入了普通清道者一不小心就会精神混乱的乱时之境后,不但没有表现出那样的症状,反而行动自如地搀扶起了濒临错乱的莲切,并把所有失去联络的先遣侦察人员尽数找了回来,甚至在被陷入疯狂的侦察人员攻击时也能很好地将其制服摆平。


【“那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在那种让人犯恶心的地方居然还能面不改色地问‘莲切小姐,下一步该怎么做 ?’啊!结果问起她是怎么做到的还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万分抱歉,我也不清楚这是为什么’。哈——?!!什么叫不清楚啊?!不想让人知道就直说啊!自满个什么劲啊?!”


副组长莲切被她口中“那个女人”在乱时之境里全程硬搀着去搜寻所有侦察人员的下落,同时也被每一个侦察人员看见了狼狈的丑态后,向来自尊心强的她恼羞成怒,如此破口大骂道。】


在亲眼目睹这个清道者只身一人突破肃正巡的防线时,自己就知道她实力不凡了,但完全没想到她居然连乱时之境带来的负面状态都抵抗得住……尽管没有和莲切她提前商量过,但要是能——


“海未小姐,虽然这么说有些唐突,”拂去了脑海中莲切得知自己这么做之后特吵特闹的想象,真浩语气友善地开口,“请问你对我们肃正巡感兴趣吗?”


“额……真浩先生,您的意思是……?”海未脸色一僵,但嘴角还是勉强地挂着笑。


“我想邀请你加入肃正巡,以现任组长的身份。”尽管身后原本肃穆端严的肃正巡成员们已经开始陷入了混乱与嘈杂之中,真浩仍单刀直入地切向正题,眼神诚恳地望着海未,“当然,你若是不愿意我也不会过分强求,只是希望可以的话,你也能成为我们的一员。”


“这个……恐怕,我无法如您所愿。”而海未也没花多少时间去犹豫,很快便拒绝了他的邀请,鞠躬道,“真是万分抱歉,浪费了您的赏识。”


一下子就拒绝了啊……嘛,算了,本来就不抱多大的期望——我记得她的代号是“51306002132”,06年重生的清道者,如果有意向加入肃正巡的话,早就已经自己加入进来了,何必要我来亲自邀请。


——然而,尽管真浩他能理解,但他身后的肃正巡成员却完全不能理解。


“竟然直接拒绝了组长的邀请?!”

“当年我花了多大的劲得到内部推荐资格才入的组……”

“别小瞧肃正巡啊,臭女人!”


风向开始朝坏的方向转变,直到真浩对后面的那群人无声胜有声地作出了“收——”的手势,窸窸窣窣的交流声才有所收敛……但仍是存在的。


“……能否告诉我,你不想加入肃正巡的理由?”真浩不得不让海未亲口说清原因,好让身后的清道者们能多少安分一些。


“好的。”似乎是领会到真浩给她这个台阶下的意思,海未缓缓地说道,“首先,是我个人的志向与肃正巡的目标不太一致。这样的我加入了肃正巡,大概会对我们彼此都会产生不合拍的困扰。”


“嗯。”真浩用力得想让所有人都看清自己的动作地点了点头。


肃正巡成员的窃窃私语声又少了几分。


“再者……同时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海未像是叹息般地吐了一口气,接着说,“我的引路人近来身体抱恙、每况愈下,长期以来我一直在寻找根治病除的方法。因此,我想我无法再分出更多精力在肃正巡的集体行动上。”


引路人?——原来如此,难怪她身上即便没有“清道者权限”却还是稳定地存在于此岸,看来是有引路人契约的影响在。


最开始的疑惑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得到了解答,真浩的点头默许也因为这一时的思考而推迟了片刻,而最糟糕的意外也在他一时疏忽的此刻发生了——


“呵,什么嘛,原来是被病弱通灵者驯养好的狗。”


一句低低的嘲讽幽幽响起,本来应该会淹没在他人的闲言碎语中无人可知,但奈何说出口时,恰逢人群的交流声平息的那一阵沉静。于是,就像优雅的乐曲即将完美迎来曲终人散的落幕时,突然弹奏出的一声错音一般刺耳,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了这一句话,而气氛在一瞬间内骤然紧绷,仿佛下一刻就有谁要人头落地了似的。


“——”快于大脑中组织出克制自己的念头和言语,象征“愤怒”的焰色抢先攀上了她的眼瞳。


“425!703!”真浩用他所能做出的最快反应,叫出了两名肃正巡清道者的代号。


“是!”“在!”


“把487带到副组(莲切)那里去!”真浩压抑着刺激自己要直接动手的怒火,咬牙切齿道,“给他一百次‘剜舌之刑’!”


“报告组长!”肃正巡清道者425并没有像703一样立刻逮住想要逃跑的487,而是站在原地继续打报告。


“说——!”


“您上次说了,487再碎嘴一次,下次就加倍罚。”


“好,那就一千次‘剜舌之刑’!”乘着令灵魂发胀的怒火,真浩一口气加了十倍上去。


“啊!不、不要啊!组长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方才多嘴的清道者487无暇追究425对自己的落井下石,在被425和703的裹挟下远去的过程中,他不断向背对着自己的真浩哀声求饶,“至少不要一千次啊……!”


“——”


直到487的声音消失在了竹林的另一端,迫于组长随时可能再拿一个人下刀的威压,真浩身后的肃正巡成员没有人敢张口再说任何一句话,只是惶恐地看着他令人毛骨悚然地重叹一声,然后抬眼望向不知为何闭起双眼的海未。


“真是非常抱歉,我的属下如此冒犯了你与你的引路人。”


“……道歉的话不必多言。”屏息了片刻,海未缓缓睁开眼,眼眸中归于平静的金色让真浩多少感到了些许的不真实,周围隐约间升高的温度似乎也悄然消散,只是相反地,她的语气变得比刚才更冷冽了几分,“真正的肇事者已经不在这里,真浩先生您替他说再多也毫无意义。”


不打算轻易原谅……的意思吗?


“话虽如此,但终究是我对他们管束不到位的恶果。”真浩说出这话时,肃正巡的成员们不禁吓得身体抖三抖,“ 一人之错,必当属我们全体肃正巡之错。”


“真浩先生的意思是……?”


“我们所有人全交由海未小姐随意定罚。”


“……”


海未的眼眸沉下去之时,肃正巡的人基本上都紧盯着她下一刻的反应,有的还悄悄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在这被恐惧拉得无限长的几秒钟流逝过后,海未才再度看向他们,眼中满是冰冷的厌然之色。


“——请你们立刻离开。”海未眼不见心不乱地背过身,抬手将平时隐藏在竹林道路上的乱时之境入口唤显了出来,“比起私怨,还是恶兽的猎杀更重要。”


“了解。”


真浩点了点头,而后面的肃正巡成员都不约而同地放下了紧悬起的心,然而海未紧接着的下一句又逼他们把心吊了起来。


“但是,在离开之前,能稍微听我一言吗?”


海未回过头,比起她身后如混沌的漩涡般静静展开的乱时之境,此刻她宛若弓矢般锋芒毕露的眼神更让人不寒而栗。


“请说。”


向前一步,真浩静静地迎上了海未的视线。


“——我的引路人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也正是为此才自愿与她结下了契约。可即便这是我自己自降身段所做出的决定,她依旧把我视为同她认识的每一个朋友一样的存在平等对待。并且我相信,纵使和她结下引路人契约的人不是我,而是如在场的你我一般的其他清道者,她也一定会这么做——因为她就是这样温柔的一个人,这点无可置疑。”


海未对着在场的所有肃正巡铿锵有力地说道,将每个清道者的脸一个个扫视过去的认真眼神在他们看来无异于威慑与恫吓。


“因此,你们是如何看待我的,我无所谓。”前半句还只是平静的陈述,但随着她手中深蓝色灵力凝聚成太刀的形状,她的声音便像是正在暗暗蕴蓄的雷云一般,一字一词地阴沉了下来,“——但是,如果是对我的引路人有什么恶劣的误解和轻蔑,那就请站到我的面前,堂堂正正地说出来,然后……”


唤而显形的太刀无视了“世界”法则的桎梏,被海未直直地插入了地面,还发出令听者头皮发麻的震响。有那么一瞬间,原本空气中原本已经消隐了踪迹的热量似乎又复苏了过来,但始终还是找不着它的来源。


“——像一个男子汉大丈夫那般,正面接下我以‘辱蔑主君’之由发起的决斗。”


海未将手放在太刀的刀柄上,说出了这段无限接近于向肃正巡大部分人宣战的话。


“……”


“请问现在有谁要站出来吗?”


鬼才要站出来啊大姐(虽然在场的所有人都是“鬼”)。肃正巡的清道者像是彼此间有了心电感应般心照不宣地想。


“……没有的话,那还请遵守约定,速速离开这里。”


话音刚落,海未身上迸发出的战意便像地上的太刀般散去,再次面向了身后的“乱时之境”。


“那个……组长……”


“嗯,你们先走吧。”


得到了真浩的许可,犹豫是否就此离去的肃正巡清道者们接连离开竹林,其中一些清道者临走前还冲海未的背影龇牙咧嘴地瞪了一眼……最后,除了自始至终只是过路人的普通游客,竹林间所剩的只有海未和组长真浩。


“请问还有什么事吗,真浩先生?”


感受到真浩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的气息,海未一边对“乱时之境”的入口施加着专属于自己的封印术,一边问道。


“关于阁下引路人的病……”


海未在空气中画出术式的手停滞了下来。


“如若需要,我清道者91215002548一定全力出手相助。”


海未思忖了片刻,手于原来画到一半的术式结尾处重新起笔:“……万分感谢。”


真浩朝海未微微颔首,便立刻随着肃正巡大队离开的方向,闪电般追了上去。


“……唉。”


封印的术式比想象中的更快完成,海未一挥手,一层深蓝色的光笼罩在“乱时之境”的边缘,将它收拢得更加小。肃正巡已经离去,进入乱时之境的准备也已完成,到了这时,海未才将从刚才一直憋在心里的叹息泄了出来。


其实从刚才起,她一直在害怕他们是不是把以前自己留在肃正巡历代成员名单上的“清道者51306891132”,和如今自称“51306002132”的自己对上号而特地跑来试探而感到紧张不已。甚至在本来事情可以和平结束之际,她居然还因为他人的出言不逊而“愤怒”上头,险些暴露了……


海未心累无比,同时她的想象力也开始乘着担忧的心绪逐渐远走高飞:如果被现任的肃正巡成员发现“清道者的51 306891132”和“清道者51306002132”是一个人,那么也立刻就会识破虚日把档案上的“存在时间:31年”修改成“存在时间:11年”的谎言,于是被发现是世界上存在最久的清道者而被上报到国际清道者联合会,然后把她带去那里做实验、审查盘问,甚至是做成标本……况且如果还被发现了灵魂内部的愤怒原罪的话就更加不堪设想了……


绝 对 不 能 发 生!无论是为了绘里的灵魂,还是为了她自己!


海未用力地摇了摇头,甩去了脑中的杂念。面对着自己花了整整两天才仅仅是抵达了入口的乱时之境,她沉下心,一点点把灵魂内愤怒原罪的余波平息了下去。将浑身的状态调整至最佳,她才向前迈出一步,穿过了“乱时之境”,身影没入到了其中,便了无踪迹。


在海未正式进入了乱时之境后,深蓝色的封印进一步缩小,将锁在其中的入口一点点闭合上。宛若一道彻底愈合的伤口般,乱时之境的入口再一次“消失”,再无清道者的竹林得以重归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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