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卷⑬

“真的是难以置信！”

妮可气得发抖的声线响彻了整个仓库，当她气势汹汹地和真姬与凛一起来到这里时，就迫不及待地对所有人大声抱怨着。

“这个人居然用束缚带把我绑在病床上！我醒来的时候还以为我是做了什么噩梦！差点就要再昏过去一次了！”妮可指着若无其事卷着头发的真姬，平时注重得不得了的偶像气质此刻也被暂时抛在脑后。

“我刚才都跟你解释过了，”真姬松开头发，无可奈何地蹙起眉头，“就是因为你刚才突然像着魔一样地去勒绘里的脖子，我才会这么做的。不然保健室只剩下我一个人，万一你要又起来继续疯，是要让我跟你同归于尽吗？你真想变成那样的话，我也不是不能跟你奉陪到底。”

“那，那…那凛不也一样吗！你为什么不把她捆起来？！”

“太过分了喵！妮可酱你不要把我一起拖下水啦！”凛哀嚎着抗议道。

“嘛……因为保健室里只有一条束缚带嘛，而且……”真姬抬手捏了捏凛的肱二头肌，凛立刻叫嚷着“好疼喵！”地缩起身子，“她的身体不知道是被怎么了，已经经不起折腾了——明显比你好搞多了。”

“嘶……”看到凛痛苦不堪的脸，穗乃果身上被“凛”打出 来的乌青不禁也在隐隐作痛。

“唔唔唔……”妮可一脸憋屈地有气生不出，绘里看了这场景，心累地叹了一口气。

——看样子还是别告诉妮可：她还被真姬拿药迷晕过。

“好了，先消停一下吧。”真姬按了按太阳穴，转而看向希，“希，你刚才打电话叫我们过来，有什么事一定要 当面说的吗？”

“这个嘛，我想确认下一件事，不过在此之前……”希笑容有些僵硬地给真姬指了指海未，“那边，你能看一下吗？”

“嗯？”真姬略微迷惑地眯起眼，顺着希所指的方向看去，凝视着毕恭毕敬迎上她目光的海未半晌。一阵不明意义的沉默过后，真姬走了过去，然后站定在这个陌生人面前，紫色的眼眸犹如在看着一副医学标本，明亮得极其理性。最后，俯视而下的视线落在了海未空荡荡的羽织长袖。她试探性地伸出手，捏起衣袖，随后一松手，袖子便像羽毛一样轻飘飘落回海未的膝盖上。

真姬叹息一声，转向身后神情各异的同伴们：“有什么好看的？这我可治不了。”

希扫视了一遍所有人的反应，点了点头：“果然呀呐。”

“……”而绘里则是面色严肃地用手摸着下半边脸，蓝眸里各种光彩接连闪烁，犹如阴晴不定的天空，似乎在思忖着什么，良久，她放下手，脚步稳健地走到海未身旁，蹲下身，双手郑重放在海未腿上，目光深深地凝视着她， “海未。”

“怎，怎么了，绚濑小姐？”海未快要被这不明所以的气氛弄得摸不着头脑，绘里的主动搭话简直是给了她松口气的机会。

“其实这一个星期过来，什么罪兽啊清道者啊，都是在拍整蛊节目吧。”绘里脸色异常认真且平静，“你坦白吧。事到如今，我也没那个力气生气了。”

“不不不！请别那样想！我没有骗你啊！”看着绘里似乎理解了一切的表情，海未有一种自己当了清道者的这么多年其实都是梦的错觉——怎么可能是错觉！——为了防止被绘里带进去，海未极力地强调此刻的真实性，扬了扬自己垂下来的袖子，“你，你看！普通人伤成这样，早就已经血流满地了不是吗？”

“……我明白的，海未。所以摆拍的镜头藏在哪里？”

“绚濑小姐……！请不要再逃避现实了！尽管现在的状况真的令人难以理解，但是……”

“……这只是难以理解的问题吗？”绘里加重了语气，手不禁激动得掐上了海未的大腿，“难道现实中真的有可能出现这样整个侦探社的人都有通灵体质的情况吗？！这种东西难道不是百里挑一地罕见吗？”

“确实如此，可是……可是……”海未语无伦次地重复着，最后，她望着绘里无所适从的双眼，眼中的光芒挣扎了一下，便灰心地敛了回去，剩余的单只手搭在绘里手背上，“我……万分抱歉，我也无法理解当前的状况了，但总之我们都先冷静一下……”

“我……！”海未突然间弱下来的语气令绘里波澜起伏的心绪渐渐平复，但缭乱的思绪却接踵而至地缠了上来，“… …你说的没错，对不起，海未，是我太激动了……”

——所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难道是她们之前在什么谁都没察觉到的时候接触了不好的东西吗？……不，比起这个，目前更要紧的是……

绘里脚步有些虚晃地站起身，面向了正用着迷惑眼神看着她们的众人，最后目光落在了穗乃果头上的绷带。

“穗乃果，你的头怎么了？”

“啊？绘里酱你问这个吗？”面对绘里毫无缘由的发问，穗乃果微微一愣，然后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呀……刚才一不小心被怪物打飞了，然后磕到比较尖锐的地方就变成这样了。抱歉啦，绘里酱，又让你操心了。”

“……”

“不，不过！真的没什么事哦，只是稍微划到了而已！”看着绘里越来越沉重的脸色，穗乃果赶紧安慰道，“而且那只怪物刚才被海未酱干掉了，已经没有危险了。所以绘里酱你也不用太担心……”

——可是，那种“怪物”不止一只。

一只罪兽就让穗乃果受了这样的伤，那换作其他人呢？那这样无力反抗罪兽的她们聚在一起呢？那不是……

绘里不敢继续想下去了。她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然后极力维持冷静地对穗乃果说：“穗乃果，你先把这些被偷的东西还有佐藤带去理事长那边。等下我再过去找和你们汇合。”

“诶？绘里酱你要干什么？”

“……我有一些事要和海未单独谈一下。”说完，绘里背过身，低头看着海未，像是在深思着什么。

“……她们两个是怎么回事？”察觉到一股奇妙的氛围后，真姬机智地退回希身旁，直白问道。

“嘛，咱其实也很混乱。”希摊了摊手，绿眸里满是无奈的笑意，“不过有句话很适合现在说，‘当所有人都相信谎言时，谎言也就成真话了’。”

“……意义不明。”

“难道说……”花阳安静地观望了许久，突然开口，将她从刚才的对话中所听到的一点蛛丝马迹说了出来，“我们现在看到海，海未小姐？……是不好的事情吗？”

“怎么可能是不好的事！”穗乃果第一时间反驳道，“海未酱刚才可是救了我啊！还有凛酱也是，没有海未酱在的话就会变得更不妙了啊！”

“诶？！凛我也被救了喵？！”

“绘里和那个谁的事怎么样都好啦。”妮可终于忍不住开口，“我等一下还要开直播诶，能不能先把东西交了，把案子结了？”

“啊？妮可酱还要直播啊？”穗乃果诧异了一下，“我还想着等一下用南阿姨给的报酬请大家吃烤肉，庆祝第一件大案子成功解决呢。”

“什么？！这种事你怎么不早说！”

“其实是刚刚想到的，诶嘿~”

“诶嘿个头啊！”妮可敲了一下穗乃果的脑袋，然后掏出手机，“算了，现在发个动态说一声也来得及……听好了，穗乃果！我要烤肉吃个痛快！给我好好补偿我可能流失掉的粉丝数量啊！”

“没问题，管够！”穗乃果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

“烤肉什么的先放一边吧。”真姬有些不耐烦地打断关于烤肉的讨论，“把这些东西搬过去才是正事吧。”

————————

在其他七个人搬着东西，押着佐藤离开后——

我是绚濑绘里，二十四岁，一个整天被班级事务、作业考试，以及学生们的青春期困扰着的高中女教师。一周前，我意外发现我竟然和我的好友东条希一样会通灵，还遇到了一个好说话得不像鬼的鬼。而就在我和这个鬼正式同居的第二天，我又发现，我的朋友们原来也都会通灵。

……

如果人生就此结束的话，这个复杂得要死的自述是不是也也不会继续下去了。

绘里叹了一口气，比起想那些有的没有的，她倾向于开始接受现实——这几天以来的经历教会她，继续纠结下去是没有意义的，最重要的应该是……

“怎么办？”

“……”绘里并没有得到海未立刻的答复，此时她的表情，比起先前的慌乱，已经转为了严峻之色。

——其实海未才是对这种情况感到最混乱的吧。

“绚濑小姐，我有跟你说起过我来到千代田的理由吗？”海未突然发声。

“……来到？”

“是的，我是在一个多星期前，也就是和你初遇的那个晚上回到千代田的。在那之前我一直在意大利猎杀一些危险性较高的罪兽。”海未注视着绘里，平静道，“而我之所以来到这里的起因，是被虚日委派了调查千代田近期罪兽异常频出原因的任务，猎杀罪兽其实是顺带的。”

“那你，调查出什么了吗？”

“多少有一点头绪了——但这不是我想说的。”海未话锋一转，“我觉得有一种可能：你们侦探事务所会突然这样集中出现通灵体质，或许也跟罪兽的频繁出现有一定程度的关系。”

“唔……”

感觉上逻辑上两者之间没什么可以解释的联系，可是偏偏从时间上来看却是那么地巧合……

“海未，你说‘千代田近期罪兽异常频出’，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这种情况的？”

“据虚日所说，大概是两个月前从开始的。”

“……过了两个月才把你叫来吗？”绘里有些惊讶地瞠大眼睛。

“唉……以他的性格，想必最开始没把这异常完全没放在心上吧。”海未略显头疼地戳破了虚日，然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地继续问道，“说起来，绚濑小姐你说过之前你从来没见过罪兽吧，在遇到我之前。”

“是啊。”绘里无奈地感慨，“那个时候真的是被吓坏了。”

“也是呢，这对普通人来说确实是不小的冲击。”设身处地地想象了一下，海未也不由得露出苦笑，很快她就收敛起笑容，深思起来，“不过……这中间的时间差似乎有点大，也就是说绚濑小姐的通灵体质跟罪兽无关吗？”

“能有关的话，一切反而会变更简单呢……”

如果是那样的话，只要海未能把这个异常解决掉的话，自己自然也会失去通灵体质，重新回到以前的生活了吧。

“但以防万一，我希望能询问一下你的朋友们的情况，像是她们是什么时候开始见到罪兽的。”海未的话打断了绘里的胡思乱想，“还有，告知她们现在的处境也是非常有必要的。”

“这次你不考虑帮她们消除灵力了吗？”

“——”海未的面色肉眼可见地凝重起来，她仿佛是要确认什么一般深深看了绘里一眼，说道，“不，之前是我太贸然听从虚日的建议才这么做的，这次我想好好观望一下所有人的状况再做决定。”

“你觉得直接消除灵力可能会有风险吗？”

“是的，毕竟这种不明原因的后天通灵体质我几乎闻所未闻。假设，你们的通灵体质是你们的身体为了适应一些潜在的环境变化而自己生成灵力，那么消除灵力对你们而言就不是一件好事了。”海未一边整理着自己的思路，一边向绘里娓娓道来，“……但说到底，这些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具体该怎么做，我还是要根据所有人的情况来进行判断。”

“唔……”

怎么说呢，明明是灵异的事物，却在理性地进行分析其成因……果然这几天下来，自己还是还没适应这种清道者风格的思考方式。

“等一下，如果是真的有正常人察觉不到的环境变化，那受到影响的不应该只有我们吧。”绘里努力地跟上海未的思考，“既然是千代田这片地区出现异常，那么千代田当地的居民们，因为异常的起因受到影响而变成通灵体质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吧？”

听了绘里的话，海未脸色大变，倒吸了一口凉气：“那是 ……没错，这样的话，那就已经不是我能处理的事了，说不定还要直接上报给国际清道者联合会……”

我是不是听到一个等级高到令人发指的名词？！

“额，海未，你是不是想得有点太远了？”绘里赶紧把因为自己的随口一提而逐渐偏题的海未拉了回来，“还有，说实话，那不应该是虚日该考虑的东西吗？”

“绚濑小姐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是你能指望一个把这种处处都是隐患的事件放任发展了两个月后才叫人来调查的怠惰领导去思考这些吗？”海未双眉倒竖地把虚日指责得一无是处，“总而言之，他既然已经把这个任务交托给我了，那我就必须把所有事彻底解决才行——首先就从你们侦探社成员的通灵体质问题开始。”

真是雷厉风行啊……可惜的是，如果在她说这段话的过程中不是这样像个少女一样地端坐在椅子上，就更有说服力了。绘里双手叉着腰，嘴角带着饶有意味的笑意俯看着海未。

“……绚，绚濑小姐，为什么你要这样笑着看着我？”海未的内心被看得有些发毛，刚才还铿锵有力的语气瞬间虚了下去。

“没什么，海未你已经决定了的话，我也没有什么好插手的。”绘里向海未伸出手，想拉她一把，“那么，我们现在去找穗乃果她们汇合吧。”

海未有些为难地盯着绘里的手，眼底闪过犹豫地光彩：“ ……你先去吧，绚濑小姐，我马上就跟过去。”

“怎么了？怕我笑话你跛脚吗？”

“并不是，我知道你不是这么恶劣的人。”海未心累地捏紧了盖在膝上的羽织长摆，“只是那副狼狈的样子，不太想被你看到——实在太不堪入目了。”

不仅是廉耻心，自尊心也很强吗？绘里略微想了一下，便蹲下身，认真地询问海未道：“我知道了，但是只要有灵力，也就没什么问题了吧？”

“诶？”海未还没理解绘里眼中的深意，便被绘里猝不及防地握上唯一的那只右手，“あああ——绚濑小姐？！！”

像是没听到海未的惊疑一般，绘里默默地闭上眼。

几次呼吸间，身外的一切在绘里的感觉里，似乎都和漆黑的视野一起沉寂了下来，而愈发明显的是一种从掌间延伸出去的开阔畅通之感。一如将闷在胸口几日的浊气一并吐出般自然而然，那大概被称作“灵力”的存在沿着她的手掌流向海未。同时，本该寂静于脑中的意识开始被动地浮现出一些不明所以的事物，宛若可以倒映一切的水面。

……雨？

雨滴淅淅沥沥地迎头淋下。望向面前淌着密密水流的橱窗。抹去窗上的水渍。黑色的身影显于其上。蓝发。不怕雨淋的干燥。金瞳。迷茫。清道者。有罪。名字。不知道。……

“绚濑小姐！”

海未的手猛地从她手中抽了出去，如所带来的的触感一般，淡薄如烟，可能稍稍用力会散掉，也可能会瞬间从手里溜走。

脑海中的画面像海市蜃楼一样消散，绘里带着一种半梦不醒的状态地望向海未，光是要理解对方错愕又担忧的神情似乎都有点费力。

“已经够了，绚濑小姐。我的脚已经复原了，不用再传灵力给我了。”

海未又重复了一遍。绘里这才缓过神来，低下头，看到了海未安若无恙的右脚。

【“清道者的状况只要有足够的灵力还是很好处理的。”】

真的像海未说的那样简单啊。

“啊，那左手……”

“万分感谢，但是这个真的只要我自己处理就行了。”海未硬生生躲开了绘里再度伸出的手，有些急躁地站起身，口中的敬语仿佛被烫着了一般语速飞快。高低的视角在那一刻发生了交换，她看向依旧蹲在椅子前的绘里，目光复杂，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却最后只说了一句：“ ……还请你，下次别再这样把灵力传给我了。”

“怎么了吗？”绘里站起身，三厘米的身高差优势让她轻松地望进海未的眼中，却看不透蕴含其中的感情色彩，“ 我这样做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只是……”海未的视线撇向了一旁，“对你的身体不好，仅此而已。”

“可是，再怎么说也是因为我的梦害得你受伤的……”绘里想起了那些碎片记忆中，海未奋不顾身挡在自己面前，与那个常年袭扰自己的墨绿色梦魇殊死拼杀的模样，不禁内疚不已。

“梦？”海未警觉的目光“唰”地正了回来，堵住了绘里接下来的话，“那些……全都是你的梦吗？”

“啊……是梦又怎么了吗？”

“……没事。”海未再度移开了视线，仿佛能把那些避之不提的事物丢进仓库角落的暗处里，“只是如果，下次又梦到那些东西，还请你能跟我说一声。”

“——为什么？”绘里实在有些忍无可忍了。

“这样有利于确保你的灵魂状态是否健康。”

“只是这样吗？”

“这可不是‘只是’，绚濑小姐。这件事就和你的学生每学年都要进行的体检一样重要。”

“那除此之外的理由呢？”

“光这个理由就足够了。”

“……”

“……”

凝重的氛围似乎让那些看不见的尘埃一点点沉积下去，绘里就这样静静地盯着海未，看着自己偷偷在心里悱愎的“顽石”，一点点变成平时沉寂，却不知会何时喷发的“活火山”——喷发的不一定是怒火，亦或是一些不详的事物。

又来了，又是这种什么事都要咽进心里的表情。到底是有什么关于我的事是我自己不能知道的，而她却能掌握的？——凭什么我不能知道？

“海未，你……”

“呀，咱回来再搬一些东西过去，你们继续慢慢谈啊。”希随意的声音猝然闯进了她们之间僵直的氛围中。

“！！”两人双双僵起身子，一起看向步伐轻快，幽灵一般从她们身旁经过，走向偷窃物品堆的希，以及被她强行拉过来的，面露不爽的真姬。

“这么快就第二趟了？”绘里的脸色稍微缓了缓，便下意识地起了疑心，“理事长室离这里可不近。”

“刚才咱们路上遇到了山下大叔了，他帮咱和真姬酱搬的那些搬过去了，于是手就空下来了。”希指了指所剩不多的那些偷窃物品，“咱又想到仓库还有一些没搬过去，所以就返回来搬呀呐。”

“……真的吗？”绘里盯着希满溢笑意的眯眯眼，试图看出任何值得怀疑的蛛丝马迹未果后，又转向了面无表情的真姬。

“嘛，确实就是她说的那样。”真姬淡淡应和道。

“好吧。既然只剩一点了，那我们几个一口气搬完吧。”不知是真的相信了，还是疲于继续追究了，绘里把袖子微微挽起，把东西分成三拨，自己搬起其中一堆，走向形同虚设，残破不堪的仓库门，“走了，这个黑漆漆的鬼地方我不想再待下去了。”

总感觉……是在怄气一样。望着绘里的背影，海未心有余悸地想。

“海未酱，”希在弯下腰搬东西前，拍了一下海未的肩膀，悄声道，“下次别再用那么笨拙的说法了，绘里亲对这种事是很敏感又很在意的哦。”然后，不等海未回话，希便低头和真姬争起看起来比较轻的那堆物品的搬运权。而刚才的那段话仿佛一阵从耳旁拂过的轻风，就这样过去了。

——我知道了。海未只能在心里默答，然后独臂而帮不上什么忙的她犹豫再三，便转身追着绘里的背影而去。

“……”沉默着目送绘里和海未走到了差不多远的距离，真姬闷在心里的那一口气才吐出来，一边把手边的遭窃物品拢一拢，一边说，“真的是，‘说谎像呼吸一样自然’。”

先是正巧在路上遇到前往仓库找人的山下大叔，接着对其他人谎称“有东西落在仓库里了”，把搬的东西交给山下大叔后半途返回来，然后在外面偷听了绘里和海未一些意义不明的谈话，等到她们气氛变僵的时候又冒着被发现偷听的风险出来打断，并又顺口编了一个谎出来……

“嘛~咱又没有害到谁，真姬酱就不要再说咱了啊。作为帮忙打掩护的酬劳，之后咱请你吃烤肉啦。” 希双手合十地拜托着，然后心力交瘁地叹了一口气，“ 唉，要是海未酱也能稍微会说谎一点的话，咱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你和那个海未……是有交流过什么吗？”

“嗯哼？”

“……绘里怎么了？”

“这样吧，真姬酱，”希不知道从掏出一副塔罗牌，“咱帮绘里亲算一下，然后你帮绘里亲抽一张看看，这样你不就知道了吗？”

“这……”真姬下意识地伸出手，然而她挑了挑眉，手很快就收了回去， “ 哼，反正就算抽到坏的卡，你也会说不是本人抽的所以不准。我不会上当的。”

——而且联想到希进学校前那副郁郁寡欢的样子，估计真的不是很乐观。

“啊啦，被识破了~”

希笑得像一只狡猾的狸猫。

————————

“切，被抢先了啊。”

教学楼楼顶天台的围栏上，贪婪正在坐在上面，两条纤细的短腿交互着荡起。她远远望着穗乃果五个人和一个保安大叔吵吵闹闹地把佐藤飞翔押进教学楼，以及从仓库走出来的绘里，和跟出来的愤怒……学校里的一切，皆尽收眼底。

“不过嘛，这样算上愤怒姐姐刚好就是九个祭品了……这就是主人的计划吗？”

擅自动她们的话应该会惹主人生气吧……

“但只要不危及性命就没关系呢~”

贪婪诡异地笑了笑，小脚往铁栏杆上一蹬，纵身一跃，身形隐入了凭空出现的黑洞中，消失不见。

楼下的山下大叔猛然停下脚步，若有所感地仰头望向一如既往的天台。凝望了片刻，他像是被笼罩在楼顶的夕阳刺到眼一般，难受地眯了眯眼，便低下头，随着前方的五个人一起走入教学楼的阴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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