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卷⑥(下)
“我们,活下来了……”
望着眼前俯瞰是三角形的废弃厂房大楼,穗乃果的语气犹如劫后余生的幸存者般充满了后怕与感慨。她们的身后,是一片包围了这座废弃工厂的大草地,以及一道碾过草地、直奔工厂而来的长长车痕——是驾驶人一时兴起“直接开车过草地不就好了喵”于是带着一车的人从公路上冲进公路旁的草地里所造成的“伟业”。
“好过分啊喵!不要把凛的车技说的像生化危机一样啦!”
“不是‘像’,是就是这么一回事。”真姬用指关节轻而有力地敲了一下凛的脑瓜,然后顺手摘下了脸上的墨镜,将其插进了外套内的口袋里,并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走吧。就算仓羽阳平人已经离开的话,我们或许也能找到一些继续追踪他的其他线索。”
破旧的厂房在一片夜色中显得怖然阴森,风惊动杂草的飒飒声听着让人不禁浮现出有什么东西潜伏在暗处蠢蠢欲动的错觉,活脱脱一个从恐怖片走出来的场景。虽然脸上的神情并没有多大的波澜,但其实真姬的内心已经紧绷得再稍加刺激就可能神经断——
“叮铃铃——”
“——!!!”
像是脊梁被一只突然且冰冷的手抓了一把,真姬呼吸停滞了一拍,下意识地将手电筒对准了声音的来源,穗乃果身上。直至第二次铃声重复响起,她恍觉是穗乃果的手机在响,彻底松了一口气,然后抱怨道:
“啊,真的是!不要突然吓人啊,穗乃果!”
“诶?我干了什么吗?”穗乃果面露无辜地指着自己。
“好了啦,快点把电话接起来!”
“真姬酱好凶……”穗乃果接通了电话,兴许也是对四周的环境感到害怕,接通电话的瞬间她立刻打开了免提来壮胆,“喂?是绘里酱吗?”
「是我。抱歉,刚才巡查突然进了房间,我和海未急着赶紧离开才什么也没说就挂断了电话。」
“哦哦,原来是这样。没事就好啦!”不被当下她们所身处的恐怖环境所影响的绘里的声音令人安心了许多,穗乃果一边回应着,一边继续跟着手电筒的光亮继续前进,
“而且我们这里也成功来到了仓羽阳平和他的中介人约定的地方了,一切都要感谢来自绘里酱和海未酱的场外援助。”
——然而,也是因为这一时的松懈,她也因此说漏嘴了从一开始就向电话那头的两人故意隐瞒的,“她们四个人大晚上在户外行动”的事实。
「稍等一下,穗乃果,你刚才是说,『来到了』?」穗乃果话语中的漏洞自然是被对面静静听着的海未注意到了。
“啊?没有啊,海未酱你听错了吧?穗乃果我刚才说的明明是‘找到了’,我们现在可是都在酒店里啊,怎么可能会去到了荒郊野岭的地方去啊,哈哈哈哈……”
「……话虽如此,但是你的Line定位上显示的可不在市区范围内哦,穗乃果。」
“什么?!糟糕了!我忘记关位置定位了!”
「不,这是骗你的。位置定位你有好好地关上。」海未的声音充满了淡淡的笑意,但却听者不禁心寒透底地抖索起来,「但听你这个语气,你果然不在酒店里呢,穗 ——乃——果——」
“有、有什么关系嘛!这里又没什么人,几个小时过去了罪兽都没看到几只!而且好不容易有了新线索就直接回去的话会在意得睡不着觉的!”
「请别说傻话了!这里可是京都,你觉得没看见罪兽只是他们藏在了你看不见的地方!更何况个别强大又狡猾的罪兽最喜欢藏在人烟稀少的地方,万一你们遇上了那种罪兽该怎么办!」海未对任性的穗乃果厉声训斥道, 「好了,你们现在在哪里?我马上赶过去。」
“等一下,大家。”小鸟毫无预兆地停下了前进的脚步,脸色越来越难看,“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奇怪的气味?”
掩藏于草木纤维之下、混合于腐朽建材之中、泯息于无人夜幕之内……仿佛不曾存在过,却又像刺客一般突击着她们的嗅觉细胞的,气味。
“喵?嗅嗅。”听了小鸟的话,凛吸了一大股空气进鼻,然后惊讶道,“真的诶!好像是血腥味喵。”
但又不单单是血腥味,还混杂了一些难以名状的气息。更不适,更窒息,更具毒性,更直击心灵,更加赤裸裸到仿佛把人剖开来嘲笑其脆弱的气息。那样的气息如此告诉着她们:到此为止了。
……谁“到此为止”?
“————————————————啊。”
血腥味的来源(真身)已经进入了手电筒的光照范围,也清晰地进入到了四人的眼中。她们不约而同地停在原地,小鸟更是忍不住用手捂住了双眼,不忍直视。
光线尽头的地面上,是一摊曾经是人的肉体,浸陷于边缘已经开始凝固的血沼之中。
————————
“……如果,现在这时候有警察查到了这里,看到我们在做这样的事,会怎么样?”
“肯定会立刻把凛和真姬酱都抓起来的。”
“也是呢。”
“然后给我们判‘侮辱尸体罪’!”
“好难听……”
“可是看起来就是像啊。”
代替了已经把胃里能吐的都吐干净的穗乃果,真姬和凛一起在这具大概率是从高处坠落而死的尸体上,不断翻找着足以证明它身份的东西——面部不完整得无法用眼睛分辨其样貌,最多凭借它的体格,大致判断出是一个十多岁的男孩。
……无论如何,还是要好好确认一下身份才行。
渗透了血液的外套和里面的T恤紧紧黏在了一起,想翻开其中的口袋时,她不得不将手指插进那之间的缝隙里 ,一点点地扣开已经凝固的血块,因此也无法避免地透过布料,透过发冷发硬的皮肤,感受到里边支离破碎的内脏。一种强烈的认知就这样顺着手指、沿着手臂,直达大脑:你在触碰的东西是和你一样的“人”。
——无论是福尔马林里的标本,还是送进太平间前的遗体,我可都没这样上过手。
压制着自己不断被冲击的五感,真姬突然使劲将外套撕了下来。一个皮夹从破开的口袋里掉了出来,而一直处于蹲姿的真姬也因用力过度而一时失衡,单膝点地跪在血水之中。
“真姬酱,你没事吧?”将小鸟安顿在离尸体较远的地方,穗乃果捂着胃走过来问。
“不,没什么。更重要的是这个。”真姬将掉在血水中的皮夹捡起来,抽出放在里面的证件,用唯一干净的拇指擦去证件上的血迹,上面的照片和名字显露了出来。
……确实是仓羽阳平的身份证。
虽然这一天的长途跋涉,寻人问人都是为了找到他,但当他以这样一副模样降临到面前时,连穗乃果也不禁陷入了迷茫。
“——这里面好像没有银行卡一样的东西。”真姬一层一层地扒看着皮夹的内容物,说道。
“啊嘞?”
“凛这里也没找到。”凛从“仓羽阳平”上抬起脸,摇了摇头。
“怎么会……!难不成——”
已经被那个“竹取太郎”拿走了吗?
远处的草地突然簌簌响起被踩踏过的声响,不一会儿,一道叠加的黑影从草地窜起,落在了她们的身旁。绘里从海未背上落了下来,朝她们走来:“情况怎么样了?”
“这具尸体九成的概率是仓羽阳平。”真姬站了起来,满是血迹的双手想甩又不敢甩的,“以及欠款不见了。”
“还有一成呢?”严谨的说辞让绘里流露出一丝苦笑。
“是仓羽阳平为了骗我们‘他已经死了’伪造出来的。”
嘛,虽然不能忽视这种可能性……但终究也只是奢望罢了。
“——”
视线越过其他人背影,落在仓羽阳平的尸体上,那司空见惯的死法已经无法让木然的心再有什么触动,海未无声地收回目光,双手各自拿着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木舀和装满水的木桶,对真姬和凛说道:“我这里有从神田神社装来的清水,两位需要洗一下手吗?”
“好耶喵。”
“得救了,正好想洗手。”
具有洗禊之效的清水淋浇在双手上,将上面的血渍冲洗去,显露出其下原有的健康的肤色。听着海未和凛“好冰啊喵!”“稍微忍耐一下”的对话,绘里被“死亡”压住的沉重心情释然了几分,然后继续和穗乃果交换情报:“ 你们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吗?”
“嗯……”穗乃果仍免不了有些消沉,“如果我们早一点来的话……”
“好,打住。不要再往那个方面想下去了。”绘里的手指点上了她的额头,“后悔禁止。比起在意已经无法改变的事情,想一想以后的事不是更重要吗?”
“绘里酱……”
两双截然不同的蓝眸相交对望,其中笑意如水一般自然流淌的那一方向另一方发问道:
“——穗乃果,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穗乃果深吸一口气,转而走到舀着清水的海未面前,从木舀之下掬起一捧水,拍洒在自己脸上,顶着一张下颌滴着水,面色清醒的脸,回答绘里:
“当然是继续把欠款一分不落地追回来!”
“正解~”绘里愉快地拍了拍手,但很快就把神情收敛成正经的模样,“但是……欠款到底是去了哪里?”
虽说根据这个地点曾发生的事,曾来到过的人,就可以将事情的原貌略知一二了,但说到底只是猜测。
“凛的直觉表示单纯就是‘竹村太郎’想一个人吞掉‘财源广进’的全部效果,才把阳平君从楼上推下来,顺便还带走了欠款。”凛一边甩着洗干净的手,一边发动着她身为警察的直觉。
绘里自己的猜测与凛大致并无出入,但她没有出口肯定或否定什么,而是沉默了半晌,然后话锋一转:“海未,你认为呢?”
“什么?”帮真姬把手冲洗干净后,海未放下木舀,抬头看向绘里。
“阳平君的死因。”
“……是呢,一般来说,无论仓羽阳平君是‘跳楼自杀’,还是‘被人推下楼坠落而亡’,亦或是‘单纯的失足坠楼’,我们在场的每一个人用肉眼都可以根据他灵魂的异变情况来进行判断。”
海未走到仓羽阳平的尸体前,一边观察,一边将自己的结论说出口,
“但是当‘仓羽阳平是杀人者’这点变成前提条件时,不论如何,他的灵魂一定会被困在他生前的肉体,无法显形。因而我们无法看见他此刻灵魂的具体状态。”
“行不通嘛……”
“等一下。”正当穗乃果又觉得这条路也走不通时,绘里突然意识到什么,然后接着问,“既然仓羽阳平已经是‘杀人者’,也就是‘身负罪孽之人’,那他的灵魂暂时无法前往彼岸,也应该能维持神智清醒的状态吧?”
“正是如此。”海未点了点头,肯定了绘里的假设,“只是将罪孽者的灵魂与肉体分离的话,我应该能做得到。”
“太好了,这样一切都变简单……”
“但在此之前,”海未眼神严厉地喝止了想要大声欢呼的穗乃果,像是在审核她是否有资格一般,“穗乃果,你有做好‘不惜打扰逝者的清静,也要让你的委托顺利完成’的觉悟吗?”
穗乃果愣住了,眼神逐渐沉入了深思熟虑的阴影中,随后她望向坐在远处,从刚才开始就默默看着她们这边的小鸟,想起了刚才自己的青梅竹马几分钟前说过的话。
【“穗乃果酱,你不觉得,再继续追查下去,我们迟早会和那个网站的幕后经营者碰上吗?”】
空无一物的胃痉挛地抽痛了起来,穗乃果抬手摁了几下,然后缓缓地吐了一口气,说:
“对我们来说,要不要把阳平君的灵魂叫出来,其实影响的只有‘我们需要几天才能完成委托’的问题。”
“但是,对其他像阳平君一样被那个网站骗钱索命的人来说,影响的却是‘能不能再多避免一个人变成现在的阳平君’的问题。”
“我家的奶奶以前常跟我和雪穗说过,‘死人的亡魂最忌讳别人打扰它休息’。穗乃果我知道这是不可饶恕的事,很卑劣的事。但就像绘里酱说的那样,过去的事已经无法挽回,但正因如此我们才要阻止类似的事再发生。穗乃果我不会说这样做是对的,是正确的,但我相信这一定是值得的!”
“所以,拜托你了,海未酱!要是因为做这种事要付出什么代价,全部都冲着穗乃果我来吧!”
迎上穗乃果坚定的眼神,那仿佛能把自己倒映其中的透亮,正如不久前在事务所和穗乃果的那一次剑道对决时所见的那样,只是此刻不再是那样的眼神为对手,而是为之提供助力。
海未的嘴角泛起了微笑,略带无奈地说:“说得太过于夸张了,本来就不需要你付出代价,穗乃果。”
——就算有,那不是该由你支付的。
“啊,原来不用吗?”
“不用。可如果真的过意不去,就来给我打下手吧。”海未指了指搁置在一边的木桶和木舀,“能帮我把清水提过来吗?”
“好嘞!”穗乃果豪爽地将木桶搬了过来,然后站直身子,一副干了一件大事般抹了一把额汗,“这样就好了?”
“怎么可能,然后就是要把这些水全都淋到尸体上。”海未将倒插在木桶中的木舀交到穗乃果手中,“不能直接整桶水泼下去,要一舀一舀地倒。”
“啊……”穗乃果有些耐不住性子了,“那把这半桶倒完就可以了吧?”
“不。”海未一抬手,一个更大一号、高度及腰的清水木桶凭空出现在旁边,“起码再加上这一桶才足够。”
“什么——!这也太多了吧!稍微、再稍微减少一点吧。”
“恕我拒绝,必须要把尸体上的污秽和血渍用神明之水洗净才能进行仪式。请不要再跟我讨价还价了。”
“那直接整桶水倒下去不行吗?”
“你觉得用这种粗暴的方式,仓羽阳平的灵魂会愿意出来吗?”
“海未酱……”
“不行的事就是不行。”
“……”
“……”
前一刻友好互助、相互认同的气氛瞬间归于虚无,穗乃果和海未剑拔弩张地瞪视着双方,空气中的火药味浓得之前两人对练剑道时还要重。
“海未酱你把苦活甩给我,难道这种做法就会让阳平君觉得虔诚吗?”
“我把苦活甩给你?请别开玩笑了,刚刚是谁信誓旦旦地说的‘有什么代价就冲我来’的啊?”
“唔……!海、海未酱不也说了‘不用付出代价’的吗?一边这样说着,然后还一边叫我帮忙,不也一样要‘付出代价’ 吗?”
“啊啊!是!你说的很有道理!这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太相信贪小便宜的懒鬼穗乃果会对单方面的帮忙过意不去才这样说的!全部都是我的错!所以穗乃果你还是一旁待着吧!我自己来就好了!”海未一边气恼地说着,一边伸手要夺过穗乃果手中的木舀,结果却被穗乃果躲了过去。
“不要!”穗乃果把木舀藏在了身后。
“穗乃果!不是说了不用你帮忙了吗?你还有什么意见?”
“我只是想证明整桶水泼下去,和海未酱你用木舀慢慢倒的效果是一样的!”说着,穗乃果将手扶在水桶边沿,正要向侧边用力,让水桶朝“仓羽阳平”的方向倾倒下去,就被海未压了下去。
“休想!”
“呶呶呶……海未酱,放手啊……”任凭穗乃果如何使劲,都无法动摇木桶半分。
“该放手的……是穗乃果吧。”海未虽然看起来没有像穗乃果那般吃力,但对方时不时出自己意料突然使劲的力气还是需要消耗精力去压制的。
“海未酱先放手了,我就放。”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快给我乖乖放手。”
“海未酱你这个恶鬼……”
“诶,我知道。不止你这么说,虚日、吾彦先生、远咲同学……甚至是绘里也这么说…………………………所以‘恶鬼’怎么了吗?如果这就是恶的话,就算可能因此变成这个世界最穷凶极恶的存在,我也绝不回头。”
——因为绘里说过,会在变成那样之前把我拉回来的。
“海未酱,没有廉耻心……”
“在这里闹小孩子脾气的穗乃果才是最没有廉耻心的那个吧。”
“我有!”
“有的话就请立刻放开!”
“我不要!”
“放手!”
“不放!”
……
…………
………………
……………………
如果让缪斯侦探事务所的每个人看见海未的原因,真的是所谓“缘分”——
那海未和穗乃果的“缘分”,莫非是体现在“她们能很愉快(芝麻蒜皮)地吵起架来”这一点吗?
当然她和小鸟一起把吵得不可开交的海未和穗乃果从木桶旁拉开时,绘里不禁这样思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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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最后还是定为了“海未主持仪式,穗乃果辅佐洒水”的形式。
天上的乌云渐渐地遮蔽照向大地的明月,在“天”无法看清地面上所发生之事的时刻,海未唤出了太刀,蕴含愤怒原罪的热量的一刀插进了坚硬的水泥地上,然后被她踱步拖曳着,在地上开始了画下圆型阵法的第一笔。与此同时,海未闭上眼,唱起了和歌旋律的古文念词。在听到海未唱出第一个音节时,穗乃果也如同先前说好的那样,伴着海未唱歌的旋律,开始往仓羽阳平的尸体上洒水。
拂晓归去,白昼来兮。
白昼归去,日落来兮。
日落归去,夜幕来兮。
尽管绘里并不擅长古文,但不知是和歌的旋律太过于入耳,还是海未相较一般女性更为低沉顿挫的嗓音像晨钟暮鼓一般撼荡身心,她隐约能听懂这首神秘晦涩的念词大概的意思。
日月如斯夫,生死亦是此。
吾等终将归去,正如吾等于此归来。
吾等来兮此岸,正如吾等去兮彼岸。
太刀切割开水泥地的滋啦声刺耳地尖锐,可一旦掺进了海未的清唱中,就会完美地融为了旋律的一部分。
穗乃果的洒水没有停下过半拍,她不停地舀水、泼洒,不仅最开始的半桶水已经空了,连她之前抱怨过的大桶也洒掉了三分之二。空气中的血腥味被水珠和水汽稀释得渐渐淡去。
醒起,醒起
有罪者醒起,领受其罪
知罪者醒起,背负其罪
负罪者醒起,偿还其罪
灵长之罪乃自灵长之羁绊
吾等罪孽乃掠夺同类之罪
醒起,醒起
未至罪清之日,吾等不复沉眠
归去、来兮、沉眠、醒起
至此,海未的唱词基本告一段落,穗乃果的水也尽数洒完,而圆阵仅差一小划就能彻底完成。但海未莫名停了下来,没有出声,没有动作,就这么兀然地停住了。刚好站在了背对自己的位置,绘里看不见海未的脸,也不知道她此刻的表情是什么样的。
海……
绘里忍不住要出声提醒她时,海未将插在圆阵末端的太刀拔了出来,刀尖对准了开端和末尾直接接合的地方。
尚未丰满其羽翼的“四阳之翅”
在归于大地之前
请将你的所思所想借给我们
海未的唱词一转拗口的古文,变成了平常的白话,但也完好地填进了刚才一直在唱的旋律里,仿佛和之前唱的就是一首歌一般融洽。太刀落下,圆阵彻底合闭,海未注入其中的灵力沿着它,升起了一片深蓝色的光亮,刺眼得令除海未以外的在场所有人都睁不开眼。
在闭眼的前一刻,绘里隐约看见洒遍圆阵的水渍瞬间蒸发,化为了白汽,将“仓羽阳平”包裹了起来。
……待到一切恢复了平静,她们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身着素白和服,衣领左前的男生,双脚离地地漂浮于尸骸之上。
他缓缓地睁开眼,面容与仓羽阳平身份证上的照片相比,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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