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海】冰河之上 
第49章 第五卷⑤（下）
京都，桐村旅馆，竹之间
“后来呢？”
修学旅行的晚餐是由旅馆提供的。而向来不吃晚饭的绘里自然比其他老师更早地回到竹之间，和海未汇合，并趁着房间内没有别人的时候，将佐藤在京都偶遇贪婪的事告诉给她。说完后她又问起了海未那边的交涉进展。
“真浩先生决定撤走驻扎部署在岚山地区的所有肃正巡清道者，并且将那只恶兽的猎杀权让给我。”
“这么干脆？之前还很不愿意吗？”绘里伸展开盘在一起的双腿，换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坐好。
“我也感到非常意外，但大概是因为真浩先生判断虚日寄来的报告里所提及的‘京都的异常’更需要优先处理，才出此策的吧。”正坐着的海未无奈地闭上双眼。
但不得不说，比起那个送信清道者的马虎，更让她大跌眼镜的是虚日的粗心程度——且不说自己一个星期前提出的猎杀申请，他居然直到昨天才将正式的转达信寄给肃正巡，今天收到的报告，更是连把肃正巡组长真浩的代号91215002548误写成“91215102548”，错寄到了另一个非肃正巡所属的新人清道者手里，如果不是报告的内容在寄出前有经虚日之手进行加密，否则这件事就会成为性质恶劣的“重大机密泄露”事件了。
……说实话，在和他认识了足足十四年的当下，虚日却仍旧一次次地突破她对他正面认知程度的下限。光从这点看，海未十分地“敬佩”他。
“所以最后你猎杀到那只恶兽了吗？”
“没有呢……有很多负责探路的肃正巡成员被困在了乱时之境里。虽然他们并不知道我的身份，但作为肃正巡的前辈，我没办法对此置之不理，于是之后的大部分时间我都在和副组长小姐一起把他们从里面救出来。”
“……也就是说，这两天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才只是到人家恶兽的家门口吗？”绘里的语气既不褒也不贬，只是客观又简略地陈述了事实，便狠狠地戳中了海未的痛处。
“咕……我无法反驳……”海未羞愧地低下头，灰落落的神情虽然乍一看像耷拉下长耳的兔子，但却让绘里反而联想到了被雨打湿了皮毛又可怜巴巴盯着主人脸色看的狗狗。
啊啊，在海未变成恶兽后会是什么动物的议题上，原本坚定的兔派绚濑绘里开始在兔子和狗狗之间摇摆不定— —放在平时她肯定就直接开始这样调侃戏弄起海未了，但是现在…………抱歉，暂时没那个心情。
“……”
明天上午，她们修学旅行的目的地便是“此岸书库”明面上的地址“京都私立图书馆”。如果真的像海未说的那样，需要一整天的时间处理那头恶兽，那么自己也不得不履行刚来京都时对自己立下的承诺：进入此岸书库调查“灵魂残缺”的真相。
——尽管还是很害怕，但既然已经拐弯抹角地逃避到了现在却仍是无法避免的话，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去面对它了。
“绘里？”望着绘里晦暗不明的面庞，海未的神经变得更紧张了几分，惶惑问道，“怎么了吗？”
“……呼呼，”海未莫名小心翼翼的神情令绘里无奈地轻笑一声，沉郁的脸色呼吸般自如地收敛了起来，换上了轻佻随意的笑容，“我只是在想，海未你和后辈啊晚辈啊什么的真有缘分啊。”
“唔，为、为什么这样说？”
“明理小姐先不说，以前你不是还替人家潘贡斯特的人带女儿吗？在那之后回到了日本不是还接着去带吾彦先生那一届清道者新人？再后来就是今天带着肃正巡的后辈到秘境里去救其他的后辈，除此之外连那个自称贪婪的小女孩都管你叫‘姐姐’不是吗？——啊，说起来，是不是连现任的这个虚日都能算是你的晚辈了？”
“这些是……嘛，确实都是事实没错……”
“生前的海未一定在女校里被各种各样的后辈叫作‘姐姐大人’吧。”绘里笃定地点了点头，俨然一副“嗯，我懂我懂 ”的表情。
“不不不不不，怎么可能？！再怎么样我也到不了绘里你那种程度。”海未犹记得不久前，音乃木坂的秋季运动会上，亲眼目睹绘里被素未谋面的学生（至少自己没见过 ）告白的情景。她实在难以想象这样类似的事情会发生在平平无奇的自己身上——但这习惯性的自谦，在绘里听来反而更像是嘲讽。
“哈哈，这种话唯独不想被海未你这么说——”被击中了要害的绘里干笑着反击了回去。
“那个……总之先把这个话题放在一边。”明知了继续争下去输得也只会是自己，海未选择生硬地转开了话题，“能把那个‘明曜斋’的推特账号给我看看吗？我有些在意的地方想看看。”
“哼。”
绘里拿出了手机，放在了榻榻米上，打开了推特，点进了白天没能来得及进行的搜索页面，调出了明曜斋的账号。
“嗯……注册时间大概是4年前，然后发推数总共才三十多条，大部分都是新品的展示……”海未划拉着这个推特账号的各种信息数据，但都没得出有用的蛛丝马迹，“看不出任何与贪婪有关的线索呢……”
“那就是贪婪单纯在冒用明曜斋的名字？”
“有这种可能性，但万一明曜斋真的和贪婪有什么关联，还是小心为上比较好。”
“嗯……”
绘里正要沿着这条思路，假设起明曜斋和贪婪之间可能会有什么样的关系时，竹之间的纸门被拉开了。
“喂，绚濑老师，我们打算要去泡温泉，你要一起吗？”吃完晚饭的三个老师走进了竹之间，带上她们的木盆，顺便问绘里道。
“好的，你们先去吧，我这边好了就过去。”
“……哦，行吧。”大津老师有些吞吐地应道——明明进门前好像听到了绚濑在和谁说话，进来后却只看到了绚濑一个坐在榻榻米上，手边也没有手机。
老师们走出竹之间后，绘里伸了一个懒腰，然后起身，将叠好的浴衣和洗浴用品放进木盆里，离开房间前无意间瞥了仍低头专注于手机的海未，临时起意，半开玩笑问了一句：
“海未要一起去泡温泉吗？”
“好。”
过于自然而直接的应声反倒让绘里像化为冰雕般愣在原地——不好，只考虑了海未回答“你在说什么啊？！”的情况。她这样说反而不知道该回应些什么了。
感受到绘里僵硬的气息，海未略有疑惑地抬起头，注视着一脸愕然的绘里，茫然间，她似乎恍悟过来了什么，磕磕绊绊道：“诶？那、那个……我，刚才说了什么？”
“你说，‘好’。”
“啊……什……”海未一时间语无伦次，脸上的红晕逐渐浮现，甚至越发明显，“破……破廉耻……！话说为什么绘里你要问我这种问题啊？！”
“没什么啊，随口问一下而已。”绘里轻描淡写地挑了挑眉，随后坏笑道，“倒是海未～你是想到了什么才觉得破廉耻的呢？明明只要说‘清道者泡不了温泉’就够了。”
“什……什么都没有！”海未语调坚定，但却形迹可疑地移开了视线。
“哦？”
“………………我真的什么都没想！”面对着绘里脸上更浓的笑意，海未又大声地强调了一遍。
“是是～你什么都没有想，知道了知道了。”绘里用着轻飘飘的语气，将海未的否认四两拨千斤地化解掉，“那我就享受清道者们没办法享受的温泉了，待会见——”
“等……！”还想在接着解释的海未被留在了竹之间，
纸门被离去的绘里带上，房间内的一切顷刻归于无声，只有海未的内心还久久无法平静。
是啊，清道者泡不了温泉。光是这点就能把其他借口都盖过去了，但为什么刚才脑袋里第一个反应是……
——浸于温泉之中，视线穿过了自水面腾起的氤氲热气 ，望见的是绘里肤色雪白的脸颊被温暖所晕染上一丝丝嫣红，以及在此之下的……
到此为止——！不要再想了，清道者51306891132！！
海未的理智如同某些车辆上自带的紧急自动刹车系统，瞬间打消了脑中的不洁之想。她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双颊，然后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明曜斋推特账号的调查上。
“嗡嗡嗡——”
这时，绘里的手机突然响了。看着上面显示着“穗乃果”名字的Line通话，海未眨了眨眼，然后接了起来：
“贵安，穗乃果，这里是海未。绘里的话她现在去泡温泉了，不在这里。”
“找……我的吗？是，请问是什么事？”
“——嗯？你说什么？”
电话那头穗乃果说出的请求，顿时让海未眉头紧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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