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海】冰河之上 
第98章 第八卷 序（上）
「今天远咲同学还是没有来学校。」
放学时间，回家社的园田雪希毫不滞留地离开学校。在走出校门时，她停了下来，编辑了一条Line，发送给了绘里。
文化祭结束后，大家回到了往日的校园学习生活当中。经过如此之长的一段时间的磨合，自己和暂时代任班主任的苍川老师，基本上能配合着处理完班主任的全部工作，不需要让绚濑老师操心一分一毫——但唯独一件事自己有些拿不定主意。
远咲水音，在她随着文化祭结束、如愿以偿地卸任了执行委员的职务的几天后，突然开始频繁地请假——先是以“重感冒”为理由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接着用“痛经严重”的理由又请了几天。
……话说回来，就不能编一些除了病痛以外的请假理由吗？难不成下一个理由还打算用“重感冒复发”吗？
雪希正腹诽着，回复的Line以出乎她意料的速度弹了出来，正经平淡的语气让雪希误以为自己看的是一篇白纸黑字的公文：「我知道了，真是辛苦你了。」
陌生的口吻，过于及时的回复，虽然和绚濑老师难以结合起来……但她也能大概猜出原因。
是海未小姐回复的啊……看样子老师的病情真的不太乐观啊。雪希用敬语回了一句「这是我份内的事，不必在意」，便收起手机，一边向着园田宅的方向走，一边思考是否要再去探望老师。
现在去吗……？——恐怕会赶不上等一下的练习，那就周末再去吧。
回家的路上，雪希渐渐地远离了闹市区。人气的减少，似乎让秋末的风刮得更加冷冽。她冷得一抖嗦，将脖子上的围巾又绕了一圈，来到了路旁的自动贩卖机前。
她看也不看地按下某个热饮，将钱塞进了机口中，倏地蹲下身，伸进取物口的手稳稳地接住正在下落的罐身。
完美。
雪希心满意足地将热饮捂在双手中，恰到好处的暖意不禁让她惬意地哈了一口气。老化的贩卖机迟钝地吐出零钱的“叮叮”声，在她听来都那么悦耳。
这样忙里偷闲的时刻，真的是……
电话铃急促地打断了雪希的短暂悠闲，她抱怨似的“呣”了一声，手依依不舍地离开热饮，拿出手机，然而，当她看清来电显示时，她的视线连同血液都凝固了。
——是母亲。
诶诶诶——！？被发现了！？不对！我现在只是在回家的路上稍作停留，离练习的预定时间还很久，根本不是偷懒！但是为什么突然打给我？！……
雪希任其铃声响了一阵，等内心的惊慌平复了下来，才接听了这通电话：
“喂？是我，母亲大人……我现在还在回家路上——什么？……啊……嗯，这，这样啊——是，我明白了，晚上见。”
通话结束。
唔，该说是幸福来得太快了吗？她看了看手中的热饮——竟然是关东煮，然后将贩卖机吐出来的零钱塞了几枚回去。
————————
循着记忆中略略瞟过几眼的地址，雪希找到了绘里住的公寓。
刚才母亲的电话，是为了告知她自己下午有事外出，下午的锻炼改到晚上，于是雪希便莫名其妙多出了一个下午的空闲时间。
然而，一个忙惯了的人的悲哀，莫过于真正闲下来时却不知该做什么。盯着电梯间显示楼层的数字不断跳转，她不由得叹息。
叮地一声，抵达3楼。雪希走出电梯，经过一个拐角，便一眼看到在302门口站着一个身着音乃木坂一年级校服的女学生。
“啊，贵……！”
刚要上前打个招呼，却注意到了对方发尾那标志性的金色挑染。
——是远咲同学。
为什么她会在绚濑老师的家门口？
害怕就这么惊动这位逃学了将近两个星期的不良学生，雪希后撤一步，躲到了拐弯的墙角后面，暗中观察起情况。
正常来讲，现在起这个时候应该是来探病的，可是……
水音就一直呆站在那里，像在和空气作斗争般紧绷身子，双手纠缠在身前，眼神飘忽不定地游离在门铃上。
唉，把躲在一旁的我搞得像个笨蛋一样。
搞清状况后，雪希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当然，是用轻得落雪无痕的脚步，就像她的祖先过去令敌人毫无察觉地失了性命时所作的那般。
随着她无声地走近，毫无察觉的水音脸上的踌躇之色一览无遗。
“远，咲，同，学，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呀啊啊啊啊啊——！！”
水音措不及防的惊叫着实让雪希满意，以驱散恶灵般的气势而挥来的拳头也被她抬手一个卸力招架了下来。
“你……！”可惜的是，在注意自己这个笑眯眯的罪魁祸首时，惊魂未定的神色仅仅在水音脸上滞了一瞬，便被恶声恶气给强行驱散了，“你！你在这里干什么啊？吓死人了！”
“当然是来探望老师的啊。”雪希故作无辜地眨了眨眼，理所当然道，“不然还能干什么？”
“唔……也是。”水音一下子没了气势。
“远咲同学你也是吗？”
“才、才不是！我只是，只是……”水音支支吾吾，最后才像挤牙膏一样挤出一坨不成样的话，“我……刚才路过附近时想买点东西，才发现身上的钱不够，所以来这里，找老师借点钱……”
“……”
竟然强行编出这么蠢的借口，该说她有毅力吗……也难怪她每次请假条上的理由都如出一辙。
“嗯？可是，远咲同学你不是痛经吗？怎么还出门呢？而且还穿着校服呢。”
“我，我……是出来买止痛药的……”滑稽地抓耳饶腮了一番，水音才磕磕绊绊地答上来“那个，家里没人，只能我自己买。”
……够了，已经不想再听她讲没有意义的谎话了。
“原来如此，那我这里刚好有点钱，借你怎么样？”雪希拿出了一点零钱。
“啊？”
“嗯？你不是没钱吗？”雪希假装不解地歪了歪头，金眸里不详的笑意令水音毛骨悚然。
“哦，谢，谢谢你。”水音只能继续装下去，接下了零钱。
这才几百啊，为什么要像个大善人一样啊？水音暗自吐槽道。
“好，请你稍等一下。”说着，雪希一把扣住了水音的手腕，另一手飞快地按响门铃。
水音心中的警铃伴随着门铃一同大作，她想挣开雪希的束缚，却发现自己的手腕像是被手铐铐住般被抓紧。
混账！这就是园田家的力量吗？！放弃挣脱，水音转为直接拉拽，反而被一股更大的力劲给扯了回去。
“不要闹了。”一声呵斥加一记冷眼，这更让水音更清楚园田家的可怕之处了。可即便如此，水音也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手里暗暗蓄力，打算伺机尝试挣脱。
但雪希也不会允许她轻易逃走。于是乎，两个女高中生就这样在她们老师的家门口前互相僵持，直至——
「这里是绚濑家。」摁了许久的门铃终于有了回应，绘里的声音从对讲机中传出，瞬间让水音像炸毛的猫一样绷紧神经，手中的力度反而泄了下来。
“绚濑老师，我是园田，我们是来探望你的，现在方便吗？”雪希立刻凑近对讲机，出声道。
「你们……？嗯……除了你以外还有谁来吗？」语气的拖延，不仅拉大了字与字的间隙，还放大了绘里的虚弱。
“还有远——！唔！唔唔唔……！”
刚开口，她的嘴就被身旁人紧紧捂住，力气大得仿佛要连她的呼吸一起止住。
“唔唔唔唔……！（你干什么？！放手！）”雪希不断将头撇向一旁，抬手想将那只恶手从她脸上扒开。
——然而却纹丝不动。
为什么力气突然变得这么大？！
「园田？怎么了吗？」看不见门外正发生的“挟持事件”，似乎察觉到不对劲的绘里又问。
暴力制止的水音一惊，没有被扣住手腕的另一只手转而揽过雪希的腰往后退，远离门铃对讲机的收音口，低声道：“拜托，别跟老师说我在这里，算我求你了。”
你这种方式算是求人？！雪希怒不可遏地回瞪一眼，然后对上了水音一脸恳切的哀求神情。
一反往常的阴郁神色，水音散发出一股卑微的柔和气息，红瞳里闪着动摇的光。
为了消化这样的反差，雪希一时间忘了挣扎。
……原来也是会露出这样的脸啊。
雪希偏开视线，始终扣住水音的手终于松开了。
将此视作默认，水音也放开了雪希，试探性后退几步，见她没有继续揪住她不放的意思，便转身快步离去。
“——”雪希有些呆愣地看着水音闪身没入了走廊的拐角。
糟糕！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简单梳理了一下挣扎反抗过程中不幸弄乱的头发，回过神的雪希刚要赶紧回答绘里时，才意识到门电已经很久没响了。
“咔嗒”一声，公寓门被打开了一小道门缝，令雪希开始脑内迅速编纂起怎样合适的说辞去解释自己刚才的“口误”，但很快就被开门的蓝黑色身影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海未小姐？”
“贵安，雪希同学。”眼见到门外只有雪希一个人，海未放心地将公寓门彻底敞开，微笑道，“是来探望绘里的吗？”
“啊，是的……”
雪希的语音弱弱地迟疑了几分——不仅是出于要帮水音打掩护的心虚，还因为这是自己第一次在音乃木坂以外的地方、而且是可谓是私人场所的绚濑老师的家，和这位清道者正面接触。
该说是微妙，或者说是神奇呢……
“那么请进吧。”
“好的。”
随着海未其后跨入玄关的那一刻，雪希的脚步一顿，环视四周的视线打量起了这间公寓整体构造。
——结界。是海未小姐设置的吗？
只是用灵力稍微感知了结界的一角，雪希便清楚了它的功能：最基础的“驱散罪兽”和“监控出入公寓者”。
……嗯？等一下，结界的范围似乎是将公寓的门前也覆盖进去的样子。可是海未小姐却看起来并不知晓刚刚还在此处的远咲同学的存在。是我弄错了吗？其实结界本身没有监控的能力？
“雪希同学，怎么了吗？”
取出了客用拖鞋的海未，疑惑地唤了一声正盯着墙角莫名出神的雪希。
“啊，呃……不，没什么。”担心自己万一不小心暴露了水音来过的事实，雪希立刻掐断话题继续延展的苗头。
清道者一如既往平静的目光落在她的面庞上，一言不发，令雪希心悸地咽了咽口水。
然而没等自己藏在谎话之后的灵魂被盯得起了退缩之意，那股视线就浮光掠影般地挪去，自然而然随着弯腰放下拖鞋的动作与她的错开来。
“是，我知道了。”与郑重其事的敬语不同，海未的应答无论是语气还是内里，都隐约透着一丝漫不经心。
……嗯？
这份异样感虽然难以忽视，但又让人无法准确地描述出来。
硬要说的话——就像是明明肉体还留在这里，灵魂却去到了别处的感觉？（尽管海未小姐本来就是只有灵魂的状态）
双脚套入对齐着置于玄关台阶上的客用拖鞋中，雪希悄悄地瞄着海未堪称正常的脸色。哪怕对方见自己换好鞋后、便转过身领着她前往绚濑老师的卧室，雪希仍锲而不舍地试图从海未板正挺立的背影里读出一点什么。
现在的海未小姐有点奇怪。
没有找到任何一点确实的根据，可她依旧在心里反刍这个近乎为直觉的结论。
————————
尽管不存在像医院那样严格的探病时间限制，不过为了需要多加休息的绚濑老师不被自己过分打扰，雪希并未停留太久。大约待了半个小时，她主动起身告别，离开了绚濑家的公寓。
独自一人置身于空旷且封闭的电梯里，雪希开始整理些许心乱如麻的思绪。
——老师，又变得更“空虚”了。
雪希搓了搓手臂，静静地看着楼层数字跳动。
尽管对于老师身上的情况不是特别了解，但再这样下去的话……
“叮，咚。”电梯门打开，雪希一抬眸，视野内便急冲冲地闯入了一张脸。
“老师怎么样了？”阴魂不散的水音张开双臂，“哐当”地撑在电梯门上，一副不回答不放人的气势。
雪希的脑海瞬间一空，硬是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不说话啊？怎么样了啊？你想急死我吗？”
雪希终于缓过神，可依旧不语，只是心累地抹了一把脸。
毕竟现在只要自己歪一歪头，就能越过这个笨蛋看到外面那些等电梯的人错愕的眼神吧。
传统老校的学生不仅堵住别人的路，还把另一名学生困在电梯里……
她实在受不了这等被旁人围观的羞耻，将水音卡在电梯门上的手臂掰下来，便拖拽着她加快步伐逃离众人的视线：
“给我过来。”
“你又抓着我干嘛！嘶，轻点啊！”水音被拖得脚底一个踉跄，才得以站直身子，被雪希带着走。
你还问？我留你在那里，音乃木坂的脸都被你丢光了。雪希阴沉着脸想。
“喂，回答我啊。老师现在怎么样了？”
怒。
“还有啊，你有跟说老师我来过吗？没有吧？”
怒，怒。
“喂喂，园田，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怒火燎原。
走出公寓，来到了安静无人的花圃旁，雪希用力甩开水音的手臂，斜睨着对方痛得龇牙咧嘴的脸，冷淡道：“我只会回答你一个问题，请你好好想清楚了再问。”
“哈？为什么？”
“因为托你的福，我现在心情非常烦躁——好了，你的机会用完了。”
雪希坐到花坛旁的长椅，对水音反应强烈的困惑不为所动地别开脸。
“这个也算在内？！我……”水音急得满头大汗，欲张又闭的牙齿不小心咬到舌尖，轻微的疼痛反而让她摆脱了雪希蛮横的节奏步调，“不对！凭什么我只能问一次？这种事又不是你可以规定的。”
“哼嗯，说的也是。”雪希掏出手机，朝着水音示意地扬了扬，“那我就替你和绚濑老师说一声，你已经在她家楼下，准备去探望她了。”
“你——！”
水音的第一反应是立刻扑过去夺下手机，然而连对方的身影都没来得及够着，一阵天旋地转间，她被迫压在雪希的大腿上、双手也无从反抗地钳制于后背。
“我怎么了吗？”事不关己般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
战斗力之间的差距过于悬殊，像刚才那样借由突然涌出自己都吓到的怪力强行压制住她的情况基本是不可能复现了。
如此思索着，吃了一堑的水音懈下全身的力气。因而感受到“投降信号”的雪希放开了手，同时也将手机收回口袋里，不再继续刺激她。
嘴里略微浮夸地嘟囔“疼疼疼……”，水音捏着泛红的手腕缓缓起身，顺势坐在了一旁，用着忌惮的余光瞟着雪希。
可恶，一直被抓住把柄用来威胁可不行，必须要做点什么——
“我说啊，园田。”当雪希想身体后仰靠向长椅时，她的背部却落入某个试图对自己进行笼络的一只臂弯之中，“真要算起来，我们也已经认识得挺久了吧？”
“有这回事吗？我记得在我们一起筹备文化祭以前，远咲同学似乎从来没有主动找我说过话吧？”
“别这么见外嘛。虽然真正深入相处的时间只有一个月，但是我每天可是过得度日如年一般累……啊不，充实啊。”擅自环搭上来的手拍了拍雪希的肩膀，水音皮笑肉不笑道。
“所以你想说什么？”
“——既然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你就答应我，无论现在还是以后，都别告诉老师今天我来过，好吗？”结束了兜圈子进入正题，水音坐直了起来，“当然，我也不会让你吃亏的，作为交换，满足你的一个小小要求怎么样？”
“要求……什么样的要求都可以？”
雪希饶有趣味地瞧着她勉强的脸色，嘴角扬起了危险的弧度。
“呃，至少要在我的能力范围内，哈哈……”为了保住自己最低底线的身家，水音如履薄冰地谈起条件，但一见雪希兀然提起书包直接起身走人，她立刻又担心起自己的谈判迎来破产，赶紧追加了筹码，
“不，等一下！稍微超出一点也行啊！园田！”
迎着渐渐步入冬日的寒风，水音慌忙地向那抹不为所动离去的背影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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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耀眼了。
坐在甜品店里的水音想着。
没有什么阳光的渲染，这家店仅凭自身鲜嫩的浅色调和晶莹剔透的装饰就撑了KiraKira的滤镜。抬头是精致的水晶灯，低头是洁净的玻璃桌面，它们都隐约倒映着自己拘束的身影。
而身旁时不时传来的JK们对于甜品的惊呼，更是让她深感自己唯一和这个氛围相契的，只有身上这件短袖校服了。
真的太耀眼了。
水音坐立不安地抿了一口水，却险些喷出来。
“咕，好酸，这怎么是柠檬水啊！”
坐在水音对面的雪希正翻着菜单，头也不抬道：“你是第一次来吗？”
“我怎么可能会主动来这种充满少女心的地方嘛。”水音嫌弃地将那杯柠檬水推得远远的。
“其实是没朋友邀请你来吧。”雪希无情点破。
“你闭嘴。”
“不过没关系，我这不是带你来长见识了吗？”
“都叫你闭嘴了！”
雪希讪笑了一声，不再与水音争执。
过了很久，久到水音都已经再一次挑战柠檬水，并成功喝下一杯后，雪希依旧在看着菜单。
“你菜单也看太久了吧？”终于，水音忍不住问了。
“嗯，嘛，因为，”雪希合上菜单，认真道，“我也是第一次来，实在不知道要点什么。”
“……哈？”
“好了，我已经决定要点什么了，该你了。”像是要塞住水音的疑惑般，雪希立马将菜单递过去。
这家伙不是挺受欢迎，人缘挺好的吗？竟然还是第一次来的……水音默默地接下，打开菜单。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没有暇余去顾虑他人的经验问题了。
“等下！为什么会这么贵啊？不就是一些小蛋糕吗？”水音厉声对默默移开视线的雪希抱怨道。
“咳咳，淡定，先冷静一点。”对水音的反应，早有预料，雪希说出了预先准备的措辞，“这种甜品店都是这样的价位，而这家是我听说的性价比第二高的，所以我才让你请这家。”
“为什么不去性价比第一的那家？”
“那家店在涩谷呢，有点远。而我们现在来的这家，是它的秋叶原分店，其实差不了多少。”
“……”
是的，园田提出的保密条件，就是让自己请客一次。
但是谁想的到这家伙指定自己请客的店，是这么一家氛围和价格都对自己非常不友好的甜品店！
“真的好吃吗？”水音从菜单后探出一双怨恨的眼睛——事已至此，没有选择权的她只能寄希望于她的血汗钱不会白白浪费。
“好吃。”——但大多是听说的。
“……”水音思忖着，然后放弃地合上菜单，“算了，我还是给自己省点钱吧。”
“真可惜。”雪希摇摇头，向服务员招手，“抱歉，打扰一下。”
“是，请问您要来点什么？”
“一份原味松饼，香橙慕斯，还有一份双球冰淇淋，分别是抹茶和草莓味的。”
水音一手撑着脑袋，看着雪希一如平常地与他人交流。
“远咲同学，你呢？”雪希毫无征兆地转向她。
“我怎么了？”水音被服务员一同看过来的视线盯得一阵发毛。
“真的什么都不吃吗？难得来一次，至少点个冰淇淋吧？”雪希富有同学爱地关切道。
——至少冰淇淋是付得起的吧？
……可恶的园田。听懂了话中之意的水音咬了咬牙，恨不得把对方的好学生面具撕个稀烂。
“一份双球……巧克力和香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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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端上来的是两份冰淇淋。
令人感到安慰的是，冰淇淋价钱是正常。水音率先挖了一勺香草的，镇一镇心中的苦涩。
香草的香甜随之在舌尖化开，丝凉地流入喉咙，流进胃里，全身心瞬间浸透在清爽的冷冽中。
当水音想吃一勺巧克力时，她才发现，雪希把她自己的冰淇淋碰也不碰地放置一旁。
“你不吃吗？要融化了哦？”水音一边将巧克力味冰淇淋送入口中，一边说。
“不急，我有种吃法想尝试一下。”雪希用手背托着头，笑盈盈道。
“？”水音皱了皱眉，不是因为巧克力纯粹的苦涩，“你喜欢直接喝融化后的冰淇淋？”
那样不会太腻了吗？
“都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啦。”雪希汗颜地叹了一口气，“等一下你看着就知道了。”
“久等了，这是原味松饼。”雪希话音刚落，服务员就把松饼送了上来。
那一刻，水音感觉雪希突然蓄势待发地敛起精力。
迅速地抄起勺子，拿起被推到远处的冰淇淋，往松饼一倾，从冰淇淋底部一挖，两颗冰淇淋球就结结实实地落在了松饼上，被热腾腾的松饼一烘，就微微地化开了一点。
全过程经历2秒不到。
“……”水音甚至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就陷入深思熟虑中，毕后道，“你家还练杂技的吗？”
“嗯？你突然说些什么呢？”雪希不解地瞟了她一眼，就拿起刀叉投身作战了。
水音眼见雪希先是切了一小块松饼，叉起，往冰淇淋上蹭下了一团抹茶味的，然后说：“这就是你想试的那种吃法？”
雪希点了点头，一口吃下那小块松饼，细细咀嚼，露出幸福而满足的表情。
“嗯嗯，不错。”
“……有那么好吃吗？”
“当然好吃，不管是松饼还是冰淇淋。”雪希接着又切了一块沾了草莓味冰淇淋的松饼，然后“嗯——草莓味的也不错”地自言自语。
“哦。”水音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眸，将巧克力与香草融在一起的部分挖起一大勺，往嘴里塞，想借此封闭自己的感知。
可是，尽管这一口已经冰到连耳朵都被凉意贯通，松饼的香气还是不断搔痒着她的嗅觉。
不行。
水音飞快地吃完冰淇淋，为了尽量不让雪希的松饼出现在视线内，她选择撇开头，可无论看向哪里，都是诱人的香气以及眩目的笑颜。
不可以。
水音自我放弃地正视前方，一块沾着草莓冰淇淋的松饼几乎抵上了她的鼻尖。
“我说啊，我又没有不给你吃，你干嘛露出那样的表情。”过近的距离让水音差点盯成了对眼，雪希拿着松饼的手稍稍拿远开来，继续指着水音，“吃吧。”
松饼上的冰淇淋化开了几滴，在雪希的稳拿下，刚好被松饼烤得微微焦深的方格盛起。光是看着，水音嘴里就隐约浮现出了那股味道。
甜甜的冰淇淋和软软的松饼。
不可以。再这样下去的话——
“可以吗？就这样让我吃。”水音感受说话的人已经不是自己了。
“这句话我要奉还给你。”雪希晃了晃叉子，松饼上的冰淇淋滑下一丝，“这是你请的客，一点都不吃真的好吗？”
“——”水音沉默地低下头。
“……”
雪希举在半空的手臂有点酸了，看着对方像是在和什么作斗争的样子，有点愧疚自己的做法让她困扰。
“我要吃。”在雪希要收回拿着叉子的手之前，水音猛然抬头，眼神锐利得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猝不及防，手中的叉子就被夺去了。随后，一把空荡无物的叉子重新回到她手上。
……刚才发生了什么？
“你……”此刻雪希有数不胜数的话要吐槽出来，最后都卡在喉咙里，换成一口气吐出来，说，“好吃吗？”
“好吃。”水音不加思虑道，嘴里的松饼甚至还没有咽下去。
怎么回事？这变脸未免也变得太快了吧？
雪希用叉子戳了戳松饼，沉寂中显得过于清晰的呼吸声引得她抬头看去，只见水音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她……的冰淇淋松饼。
像馋嘴的小狗一样。雪希无奈地笑了笑，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丝宠溺之色。
“还要吗？”
水音眼睛一亮，用力地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