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三卷①
很多时候,有些东西并非不存在,只是还没有人赋予它姓名(意义)。
——日本分区第382任虚日
第三章:予以言语(又名:引路人和清道者的一天)
【无尽的冰原之上,黑色与墨绿的人影刀光相接,接连不断的刀鸣仿佛能持续到世界的终末一般毫不停息。
——但うみ知道,结束是迟早的事。或许自己一时半刻还能跟这个人对峙一下,但是长久下来,无论是残缺的脚,还是这足以冻结灵魂的寒冷,总有一个能把她活活拖垮。
而且……うみ近乎麻木地挡开了对方的一击。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从进攻的一方逐渐变为防守的那一方。因为不管自己如何出招,那个人总像是能看透她的内心一般轻松化解开来,她的一招一式似乎在那人眼里都成了儿戏。长久以来,此消彼长,不仅自己愈发地被动,心里还有一股不可名状的恶寒涌动着。
……为什么?
从未体会过的焦躁感令うみ生疏于如何去克制,格挡下一次正劈砍,她便操之过急地紧接着一记横切腹。结果却仿佛被看透了一般,那人手中的太刀一转握法,刀刃划出了一个银白的半弧,刃尖向下,便成功抵住了うみ的斩击,宛若魔术一般。
手臂上传来一阵震麻,像是给一时间心急松懈的自己迎头浇了一盆冷水。うみ只能强撑着不让自己因此而后退一步——现在这种情况,后退只会让对方抓住把柄。
但是,当她这么想时,那个人却自己先卸了力,后跳着退了一大步,腹部几乎要擦到うみ太刀的刃尖。即使如此,短短一刹那,うみ已经看清了好几处破绽。
趁现在……!うみ正要借机追击上去,可就她压低重心的那一刻,残缺的右脚一下子让她失去了平衡,身子一歪往一旁倒。同时,倾斜的视野中,身着墨绿色外套的人已经高举着太刀,瞄准此时朝她冲了过来。
吸进口中的寒气和眼前的处境之绝望令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但多年以来的战斗直觉仍在驱使她作出反应:右腿向右一个跨步稳住身子,头一偏,仅仅是被刀刃划伤额角的情况下躲开了直击头部的致命一击,但无可避免地让对方的正劈落向了左肩,恰好先前来不及施力反击的自己的太刀也已经抬起……
“噗!”“锵!”先是血肉飞溅般的声音,然后才是刀刃的 碰撞声。那个人的太刀从うみ的肩上深深地切入,就在刀刃即将要伤到心脏处的灵核之际,就被うみ及时向上抵挡的太刀接住了,阻挡着不让刀再接近灵核半分。于是就变成了这样苦苦僵持的姿态。
“咕……!”足以撕裂意识的疼痛在被迸发的血液溅染个遍的左半边身体里炸开,难以支撑起身体的右脚截面在冰面“喀啦喀啦”摩擦出声,这闹耳的声音反而将うみ从晕厥半死的边缘强行拉了回来。
好疼,要撑不住了——但绚濑小姐还在身后。
要终结于此了吗——不行,我还有和愤怒他们的约定。
兴许是绝境中往往能激发更大的力量,本应该势均力敌的抵刀相抗,竟有被うみ一点点顶上去的倾向。
“——”兜帽下的阴影隐藏着不明的情绪。也不知是不是被眼前这个险些被废掉大半个身体却还在强撑着挥刀的清道者震慑到了,那人知难而退地再次在うみ施力的时候卸掉了力气,刀刃从うみ的肩膀里退了出去,想重新向她这个死缠烂打的敌人斩出一刀……
然而,うみ根本没有如他所料的那般再度失衡而暴露弱点,而是在他退开的那一刻及时收了力,稳稳地维持在半跪抬刀的状态,如同扎马步一样稳。反倒是自己收刀时的破绽,就这样被她尽收眼底。
怎么可能同样的招式再中第三次——!在预测到那人的下一招后,うみ没有即刻闪避开,反而将对方为他自己的下一击所制造的时机,扭转为她蓄势反击的时刻。抓住了这个机会难得的空隙,うみ左脚向前一个踏步,几乎以一种舍身攻击的方式地俯冲着逼近了上去。诡异的是,她没有选择此刻最优的双持横切,而是右手持刀,并将手臂向后一拉并隐隐蓄力,转变为极没有威胁的单手突刺。
看着うみ这无疑是自杀的冲动举动,他一如既往的正面击,犹如嘲笑般地朝着うみ暴露出来的头部劈下。作为对敌手的尊敬,他的目光与他的太刀一同落向うみ,却撞上了うみ箭矢般笔直的视线。
——连鲜血都没能玷污半分的金眸里,闪耀着山岳般不可撼动的光芒。
下一刻,他的视野就被うみ宽大的羽织衣袖遮蔽住了。一如他的太刀陷入了那片黑色般,他的刀刃如愿以偿地斩进了敌人的血肉里,但也因此被うみ自我舍弃的左臂硬生生地引偏向了一边。那一同被斩断的衣袖随着断臂飞离从他的眼前飞离,而下个瞬间,一道银光以一种刺破他眼膜的气势直指他的腹部——
“噗嗤。”
一时间形势变化得实在太快,当他连自己太刀的偏离都感到不真实时,腹部传来的疼痛才将他如梦初醒地唤了回来。
疼?为什么自己会感到疼?他看着うみ难以自控的身体将自己撞倒,并把自己压在地上。刺进了他腹部的太刀像是要把他永远钉在冰面上一般,仍在心有余悸地暗暗使劲——尽管每随着她发力,うみ肩部伤口处的血液就越像泉眼一般喷涌个不停,断肢也是出血如注,然后被一点点自动修补起来的羽织衣袖遮掩,将那不忍直视的惨状藏在里面。
所以……轻蔑,恐惧,嘲笑,惊讶,疼痛,还有疑惑。这些本是他这个杀意的凝聚体不该会有的感觉,为什么会有?
消退的迹象从他的脚尖开始,此时的他情不自禁地放开了自诞生以来就不曾放开的太刀,右手颤抖着伸向已经无力去躲避自己的うみ,拭去了流满她半张脸的血迹。
好奇。
他第一次真正看清了这个棘手的敌人的脸,下一刻,他干笑了一声,紧接着是一串连自己都无法料及的大笑。
顿悟。
居然,偏偏是你,偏偏是——
笑了许久,消散的光粒已经褪到了他的腰部,他的笑声才平息下来。うみ连发出疑问的力气都没有,只是一边伴随着一阵阵抽痛喘着粗气,一边凝视着他,凝视着他在这一连串的奇怪反应之后,竟静静地露出了一丝平和的微笑——即便他的脸始终被隐藏在兜帽里,她也能感觉得到。
“真可惜啊,遇到你的只有我。”那人突然奇异地开了口,声音低沉得根本不像人声,更像一个深渊里的鬼怪。
可惜,之后的我们不会再有机会像我一样有这样理解一切的机会。我们只能作为针对绚濑绘里的杀意,作为困扰绚濑绘里的噩梦,不断重生于这片冰河之上。
“你拼尽全力才保护得了这一次,那下一次呢?”他嗤笑了一下,可听起来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嘲讽谁。“……简直,就是在做无用功。”
只要绚濑绘里仍会做梦,就算消灭了现在的这个我,也会有下一个我。
——我们的存在意义,只有将绚濑绘里逼向死亡。
……可这绝非本来的“我”所愿。
浅蓝色的光粒顷刻间如萤火虫般消散,失去了它所刺中的肉体,うみ的太刀“哐当”落在了冰面上。飘散于半空中的光点向着うみ不明地扑面而来,在迷离的光中,伤势过重的うみ失去了意识,倒了下去——
“所以,拜托你,救救绘里吧。”
在从绘里的精神世界中分离出去的前一刻,うみ听到了这样的一句话。】
冰原上的回忆如空气中的尘埃一般,静静沉淀在心底,其余的杂念随着うみ的吸气、吐气,尽数被排解出去。花了比平常更长的时间去冥想静心后,うみ开始运起了昨晚收集来的灵力,往自己的左臂那里汇聚去。
垂在うみ盘起的双腿间的羽织左袖,由起初的空瘪,逐渐飘然地鼓胀起来。从袖口里可见,是一团涌动着的金色光团,不断窜动、压缩、塑形,并且从连接着うみ断肢口的根部,一点点转化为深蓝的颜色。像是在生长一般,等到深蓝的变化蔓延到了光团形成的“指尖”,散发出的光晕先是剧烈地闪了一下,然后浅眠般地收敛了光亮。当周遭的亮度都回归正常时,うみ失去的左手已经和右手相对着放在了各边的膝上,安若无恙。
うみ那颗一直悬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松了一口气,睁开眼,尝试性地抬起左臂,并虚握了几下,确认并无大碍后,便从地上站起了身。
她看向窗外:与自己猎杀完罪兽后回到绘里的公寓时不同,天边已经蒙蒙发亮,从现在这个时季来看,差不多是六点了。
离绚濑小姐起床还有很长一段时间,那么……うみ抬起手,握住了凭空出现的太刀,然后稳稳地双手持刀,刀尖直指前方,一如她记忆中所谓“剑道”的修炼一般。
昨天在绚濑小姐的精神世界里战得如此狼狈固然有右脚受伤的缘故,但终归是自己在剑术上不够成熟,若不是技不如人,怎么可能会沦落到要以左臂为代价才能打倒对方的地步?必须要抓紧修炼才行。
——除此之外,一直以来专门针对罪兽的大开大合的战斗风格也要做出改变了。否则如果再次像昨天那样遇到一个跟自己体型相近的敌人时,过大的动作幅度只会被人更容易抓到破绽。
うみ一边做着正面空挥的训练,一边在内心里反思着昨天的战斗。若不是因为左肩处的那道巨大伤口还没能愈合,或许她就当即模拟起当时和那个梦魇的较量了。
不过,纵使她已经有意收敛了,可这样数十次的正面空挥下来,左肩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疼,仿佛うみ要再继续折腾下去,可能就直接裂开了。
……今天还是先到此为止吧,万一伤口真的恶化了,我自己可能没什么关系,但要是给绚濑小姐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就不好了。うみ散掉了手中的太刀,讪讪地想着。
结果又闲下来了……
她不讨厌清闲的感觉,只是现在一旦没有一件可以让她转移注意的事,昨天那些难以理解的事又会浮上脑海。
存在了三十一年的清道者,东京千代田,不明出现的罪兽,七原罪,缪斯侦探事务所……仿佛一切都在无形中地牵引着她去触及作为清道者的禁忌。
うみ坐在了沙发上,将从衣襟里抽出来的日记本摊在膝上,并取下了别在日记本上的钢笔,翻到新的一页,填上了昨天的日期与天气,便把她刚才想到的关键词写在了上面。
前面四个毫无疑问是有联系的,想必也是自己解决千代田异常的关键。
うみ将“我”,“千代田”,“罪兽”,“七原罪”加黑加粗地 圈了起来,而剩下的“缪斯侦探事务所”,うみ的笔尖落在这行字旁边,却迟迟没有添上什么标记。
【“三个月前,当时还在留学期间,那时我见到罪兽了… …在意大利的米兰。”】
虽然那个时候听到这句话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但是不得不说,这确实证明了缪斯侦探事务所成员的问题跟千代田的异常没有关系。
——但为什么是我呢?戳在纸页上的笔尖晕染开越来越大的墨水点,与此同时,也有一个在活人间口口相传的说法在脑中显现:
普通人有时会见到与他羁绊深厚的逝者的灵魂。
如果这个说法也适用于清道者的话,那么是不是就代表她和缪斯侦探事务所的大家都有着一定程度的“缘”呢?
……究竟是何等深厚的缘分才能这样连普通人都能强行转变成通灵者呢?且不说她们似乎对自己并没有丝毫的印象,自己成为清道者的时候她们甚至没有出生在这个世上,何来的缘分呢?
うみ放下笔,看起来相当疲惫地陷进沙发里,双目无神地望着单调的天花板了。
而且,若是真的有那所谓的缘分……
“现在才让我知道,未免也太迟了。”抬手用胳膊挡在了自己的眼睛前,うみ喃喃了一句,也不知是在冲着什么抱怨。
如果是那个在最初成为清道者的那几年里,明知是禁忌却仍会忍不住在心里偷偷好奇生前模样的自己,要是知道自己在世上还有这等缘分,大概是会感到欣慰的。
但可惜的是,三十年真的会改变很多事情。在现在的她看来,作为清道者51306891132的职责,要远比对生前的执念重要得多,“うみ”什么的也是一个便于称呼的代称罢了。而事到如今,已是面目全非的自己,还要用生前的缘分害她们陷入危险,这样真的好吗?她应该和她们相识吗?她有这个资格吗?
【“所以,之前那么反对招收第九名成员的穗乃果酱,为什么在见到うみ酱后,会这么执着于邀请你加入,咱觉得很神奇。”】
这样的她,真的值得穗乃果这样友善的接纳吗?
う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声音打在墙上似乎还能有回响一般。半晌过后,うみ重新振作似的猛地坐起身,双手拍了拍太过消极的自己的脸颊,然后握紧拳头给自己鼓着劲:
“既然如此,那就应该堂堂正正地!拿着同等真诚的态度去面对她们才行!”
就算到最后仍是会拒绝穗乃果的邀请……但总之无论如何,既然现在她是清道者51306891132,那就以清道者51306891132的身份去她们交流。一直试图去逃避问题既不是自己的风格,也无济于事。只有这样做才能算是对得起她们的好意,不是吗?
更重要的是,她没办法在这件事上再纠结更多了,因为摆在她面前的,与调查千代田异常的任务同等重要的,还有绚濑小姐的灵魂问题。
想清楚一切后,うみ收起了日记本,走向了厨房。她先是看了眼挂在餐桌旁的时钟——6:27,然后直径走向冰箱,查看了一下里面所剩的食材。
如果还要再做一份中午的便当的话,应该是不够的。
うみ关上了冰箱门,脑中开始为接下来早晨的安排打起了草稿:先去附近的市场里买点食材,然后回来先做便当再做早饭,早饭差不多要好的时候就可以叫绚濑小姐起床了,不过在叫她起来之前要记得传一点灵力给她才行……
在日本正式开启新生活的第二天,うみ已经能把自己完美地融入到这个日常生活的齿轮中。这对于其他人来说稍显快节奏的步调,反而意外地与她有一种呼吸般的超高契合度。
迈着清风般飒爽的步伐,うみ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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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的意识悠悠转醒时,绘里整个人好似被沉在一片漆黑的混沌,挣扎不得,连暖和厚实的被子都像是在把自己困起来一般让人透不过气。
果然是昨天晚上熬太晚了吗?今天早上的低血压比平常还要严重。这么想着,昨晚那些已经被她解决掉的工作大山此刻似乎再度压回她的身上。
好难受……干脆还是继续睡吧。
“吱呀。”房门被打开了,味增汤的气味跟着飘了进来。但绘里仍是无动于衷地缩在被窝里,哪怕接着有什么东西压在了她的床沿上,让她身下的床垫微乎其微地晃动了一下,也是如此。
就这样,房间内又回归了平静,只有汤的香气在弥漫。但就在绘里的意识又要昏昏沉沉地陷下去时,额头上传来了别样的触感。
她一时形容不上是什么样的感觉:不冷也不热,倒不如说根本没有温度,甚至还没有实体,只有一种随时随地就如云一般消散的轻飘感。
不过很快,那个难以形容的触感就被另一种感觉给覆盖了过去——明亮又清爽,瞬间就驱散了意识上的混沌,让她整个人不禁放松了下来。
要是每个早上都可以这样,那该多好。
可惜,这样的感觉没有持续多久,就和先前轻飘飘的触感一同离去,随后便是媲美噩梦的声音:
“绚濑小姐,你该起床了。”
“……”
“绚濑小姐?”
“嗯……”绘里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但依旧不动。
“……绚濑小姐,从早晨就开始怠惰可不好哦。”见绘里仍没有起床的意思,海未的声线一下子低了好几度,“今天可是周一,你还要去学校呢。”
“……闹钟。”绘里紧闭着眼,冷不丁地说了一个词。
“什么?”
“闹钟没响……还没到起床的时候。”
“绚濑小姐……你是忘了吗?你的手机昨天坏掉了,所以你今天是没有闹钟的。”
话音刚落,绘里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神情怔怔的脸庞上仍带着几分睡意。她和床边的海未无言地对视几秒,然后沮丧地懈了一口气,似乎是已经回到正常时候理性清醒的状态了。
“唉,是啊,等一下去学校之前还要去一趟手机店……”绘里捂着脸,昨夜的记忆一点点地恢复了过来。
“之前就想这么说了,”海未从床边站起来,俯视着床上的绘里,“绚濑小姐你真的很不擅长早起呢。”
“嘛,事实确实是这样的。”绘里无奈地承认了,“不过今天这样也有昨晚熬夜的一部分原因在。”
毕竟等她好不容易把所有的工作完成,困得要死地倒回床上时,偏偏又会因为昨天在旧体育馆里的那些事吓得不敢关灯睡,只能顶着明晃晃的亮灯强迫自己睡下去,结果真正折腾到了入睡的前一刻,甚至还模模糊糊地听到了海未回来的开门声——那该是多晚了?!
今天中午有机会就补一下眠吧。绘里一边想着,一边下了床。而海未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她走到衣柜前,一声不吭地注视着绘里的背影。
——绚濑小姐,昨晚会不会又做了那个冰原上的梦呢?
绘里打开衣柜,藏在柜门后的穿衣镜便也朝向了外面。正要从里面挑衣服的绘里无意间瞟了眼穿衣镜,看到了自己身后,海未那复杂至极的眼神。
“怎么了,海未?”绘里回过头,吓得海未像是被抓了把柄一般收回了视线。
“不!什么都没有。”海未快速地否认着,并健步如飞地走出了卧室,“汤,汤好像好了,我去看一下!”
“……”绘里无语地望着海未简直像是在落荒而逃的身影,叹息一声,便把注意转回衣柜里了。
——搞得我才是坏人一样。
————————
于是绘里在一种沉默且尴尬的气氛中解决了早饭。不过就在她换好鞋,准备要出门的时候,本以为会继续待在家里的海未,以一种整装待发的气势站在了门口。
“……海未,你也要出去吗?”
“嗯,更严格地说,我打算和绚濑小姐你一起出门,”就在绘里出门前,海未郑重其事地对她说,“而且不只是今天 。从今往后,只要是外出,我都会与你随行,还请你能允许。”
“嗯?嘛,我没有什么异议啦……为什么突然这样决定?”
“经过昨天的那件事,我已经充分明白千代田这里已经没有真正意义上称得上‘安全’的地方了。”海未头痛万分,“ 因为懒惰的能力,无论何时何地,罪兽都有出现的可能,绝不能因为时间在白天而掉以轻心。”
“哈拉修……等一下,那其他人怎么办?她们不就比我还危险了吗?!”
“关于这个……昨天晚上我向神田神社的宫司先生询问过了,他表示能帮我制作召唤用的术式,这样就可以让侦探社的大家在有危险的时候及时呼唤我了。”
“你还和那位宫司认识吗?”
“是的,过去我陷入迷茫的时候,曾有幸得他为我指点迷津,称呼他是贵人也实在不为过。”提到宫司时,海未的脸上满是敬意。
迷茫……吗?那样的海未还真让人难以想象——不过那位宫司也是个厉害的人啊。
“诶?等一下,既然有这个东西,那海未你也不用特地耗费调查千代田异常的宝贵时间来跟着我吧?”绘里一个觉察的一问,令海未的脸色一僵,嘴角的笑意随着其抽搐摇摇欲坠,“也给我一个不就好了。”
——糟糕,再怎么样也不能说是为了要观察绚濑小姐的灵魂状况才一直跟着她的吧……总之,平心静气,然后回想之前希小姐教导的“吃软不吃硬”……
“这个……毕竟神田神社里能制作出这个召唤术式的只有宫司先生本人,如果能减少一个术式的工作量来减轻一点他的负担当然是再好不过的……”假若是现在她是个活人,海未估计已经是满背冷汗了。
啊啊啊真是万分抱歉了宫司先生——!!就这样把你当说辞了——!!!
“可当你要求他老人家做七个术式的时候,多一个少一个不是没差别了吗?”不过绘里也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的。
“唔!是,是的!就正如你所说的那样。不过那只是其次的原因,还有就是……”话到一半,海未语塞了。
【“不如……无理取闹一点吧?”】
无理取闹……具体是要怎么无理取闹呢……等一下,好像想到了,但是那样说真的没问题吗?!
“就是?”
绘里对着海未挑了挑眉,后者则支吾了许久,脸色发生了各种纠结的变化,最后几乎是破罐子破摔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用着大义凛然的语气,说:
“你你你不是还有我这个清道者吗,绚濑小姐?为什么比起我,你偏偏要避近就远地选择一个术式作为自保的手段呢?难,难道我就这么地不值得依靠吗?”
为什么这么自大的话都能说得出口啊我——!!真是不知廉耻!!!
“不是这个问题吧,海未。”绘里似乎没有因为海未破尽廉耻之心说出的话感到动摇,而是继续分析,“对你来说,你的任务不应该比保护我更重要吗?何况现在,已经有了可以等同于随行保护我的手段了,也就没必要花时间在我这里了吧。”
“若是真这样做,那我又把你和我之间的契约置于何处?这可是绚濑小姐你押上了你自己的全部(灵力)和我订结的。如此郑重的契约,怎么就无法和清道者的职责相提并论了?作为一个清道者,我理应要把两份职责都好好履行才是!”海未越说越起劲,最后仿佛真的在怄气般撇开脸,“要是绚濑小姐你还要继续小看我,我可是会生气的。”
啊啊,也该到此为止了吧,我已经要说不下去了……
“哼嗯~原来海未你是这样想的啊……”正当海未内心纠葛交杂时,绘里意味深长地沉吟了一下,“那我也没什么好拒绝的了。”
“真的吗……!!!”听了绘里的话,海未欣喜过望地看向绘里,却直接撞上了绘里眯着笑意的蓝眸,后者还就这样占据了自己的大部分视野——她这才意识到她们两个人的脸在绘里的悄声接近下,缩短到了一个极近极近的距离。
“那么,我的安全就只能拜托你了,我的清道者小姐。”绘里嘴角的弧度越发明显且狡黠,还略带戏谑地加重了“我的”两字。婉转的语调,催化着海未灵魂的热度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急剧高升。
“あああ绚濑小姐——?!!”海未一边舌头打着颤,一边后退了一步。
“啊啦,我都答应你了,你怎么是这个反应?”绘里明知故问地又逼近海未了一步,眼睛像狐狸一样微眯起,“难道说,刚才的话,并不是你的真心话吗?”
“太太太……还不是因为绚濑小姐你离得太近了!”海未逃也似的退了一米远,蔓延到耳根的红晕才稍微消退,并重整旗鼓,缓过来道,“而而而,而且!刚才的话确确实实发自我的内心,绝无虚假!”
——引路人的契约,本来就应该和清道者的职责同等重要。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哦,这样啊。”绘里收敛起了笑意,恢复到平常那样温和平淡的模样,然后蹲下身去换鞋。
真的是,总是用这种郑重发誓一样的,我不擅长对付的口气……不这样回击一次可不行。
背向海未的绘里,内心里就如同她此刻的表情一样忿忿然地不服气。
而且未免把隶属清道者的角色适应得太好了吧?为什么要在这种没必要的地方有这样麻烦的自觉呢?
唉,不过,要是让海未跟去学校的话……
绘里略微思考了一下后,穿到一半的鞋又脱了下来,并站起身,对着海未补充道:
“但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个条件。”
“……条件?”
海未疑惑地看着绘里与自己擦身而过,走向了屋内。
————————
“绚濑小姐,这个是……”
“是素描簿。”绘里看着海未手上捧着自己刚从卧室里拿出来的空白素描簿,“但不是让你画画,而是让你写字的。”
“难道说,在学校的时候,我只能把要对你说的话写在这上面吗?”
“答对了,海未同学。”出于教师的惯性,绘里忍不住拍了拍海未的头,“更确切地说是在学校里人多的时候——我可不想被佐藤那家伙在写什么‘我终于精神失常’的报道。虽然海未你的声音别人听不见,但是你直接向我搭话我可能会忍不住开口说回去的,所以只能麻烦你‘说话禁止’一下了。”
“不,为了绚濑小姐的工作正常且顺利,这并不麻烦,不过……”海未将素描簿收进了犹如四次元口袋的衣襟里,继续问,“只有这个要求吗?”
“嗯…就这一个,其他的就算我不说,海未也会注意吧。”
毕竟这几天海未给她的印象就是“靠谱又省心”——除了那些始终都不肯向自己明说的事。
“是,我会谨加注意的!”海未正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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