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四卷①
10月上旬的某个周末早上,绚濑家的玄关
往座机输入了写在纸签背后的那串号码,海未一边不安地听着话筒里的长“嘟”声,一边用余光瞥向紧闭的卧室门。
——周末的话,绘里一般不会早起。
“喂……是海未酱吗?”接通的瞬间,海未还没开口,对面的人一上来就说中了她的名字。
“是我,希。”
“有事找咱?咱还以为你已经忘记,或者不需要咱的电话了。”
“不,我没有忘记,只是绘里的事……复杂程度远超我的预料,所以一时间找不到和你联络的机会。”
“嗯嗯,是这样啊——那海未酱打电话给咱是?”
“唔……这段时间,我稍微去调查过了一下,大致对绘里现在的状况有所掌握,所以想告知你一声。还有顺便能允许我占用你一些时间吗?我想向你确认一些事,以及帮我理清一下思路,可以吗?”
“当然,咱没问题,不过先让咱把扫帚放一下……哟休,好了,海未酱要讲什么?”
“那个,大概是三个星期前,我听绘里说——”
……
……
……
双休日,本来应该是闲闲待在家里,缓解一周下来的疲劳,写一写班级通讯,并为接下来劳累的一周做准备的日子。
……然而。
当海未擦净了满是灰尘的储物间,提着一桶乌黑的水走出来时,她撞见了绘里正置身于从储物间里挪出来的一堆杂物中唉声叹气。
“你在干什么,绘里?”
“缅怀逝去的周末。”绘里一脸惆怅地把找出来的她和亚里沙的课本叠在一起。
“唉……整理储物间可是我们提前说好的,‘之后有空我会好好整理的’,当时绘里你不是这样答应我的吗?”海未叹了一口气,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卫生间,“我也会一起帮忙,让你早点休息的,所以还请你不要慢下动作。”
“是——”绘里有气无力地拖着长音,大略扫了一眼那些不再需要的课本,便站起身,打算找条绳子把它打包成一捆。
不久,卫生间哗啦啦的冲洗声停息,海未一走出来,那山一般堆积在客厅空处的杂物撞入眼帘,一时间看着颇为壮观。
嘛,毕竟可是把原来塞得没地方落脚的储物间都清空出来了。海未走近了过去,眼神随意扫视的过程中,被某样东西吸引了注意。她好奇地蹲下身,将那个,像画册一样厚重的书本拿了起来,封面上毫不吝啬地附着蝴蝶结和蕾丝等装饰,上端印着漂亮的手写体俄语。
“воспоминан……”海未眯起眼,识别出上面的俄语,相应的意思也随之自脑海浮现,“是‘回忆’的意思吗……”
这么说,这就是一本相册?
“——”
犹豫了片刻,海未放下了那本相册,说着“好了,该收拾东西了,收拾东西”,便将其他明显还要留着用的未拆封日用品搬了一些进储物间,可一趟、两趟、三趟下来,每进去出来一趟,视线总会不自觉地落到被自己放置在原处的相册上,每次强行挪开视线时都会感到一股无形的拉扯力。直到最后,剩下的尽是些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的东西时,除了相册,她的目光根本无处安放。
啊,心里痒痒的,真是令人在意……
几经纠结后,海未服输般地坐在相册前,并将之翻开。
————————
绘里虽然没找到普通的绳子,但是转念一想,拿了一条没用的晾衣绳作为替代。回到客厅,她瞥见海未正坐在地上不知道盯着什么看,也没多想,就拉绷起绳子对着那一叠课本比划了一下,就跪下身,试着去扎成一捆。
先压在底部,然后交叉……这样,这样,这样……
“绘里,这张照片上的人,是你吗?”当海未拿着相册来问她时,绘里的捆书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一步的打结。本来打结可用的绳长就有点紧张,被海未这么猝不及防地一问,手一打滑,好不容易要打上的结又松了。
“……”绘里略有不满地看向海未用手指着的那张照片,一眼便认出那是自己小时候参加芭蕾比赛时的照片,“嗯,是我。”
说完,她用一种自己都感到惊讶的手速,绑好了刚才屡试不成的绳结。
“怎么了?难道是因为和现在的我差太多,感到吃惊了? ”绘里的手放在那捆书上,支撑着站了起来,自嘲般调侃道。
“不,恰巧相反。”海未微笑着摇摇头,放低相册,继续往后翻阅起来,“是和我对你的印象不谋而合。”
那是什么样的印象啊……出于一种“大概会问出一些不得了的评价”的预感,绘里没有问下去,只是心里暗暗吐槽一下,然后把课本提起,搬去了玄关。
而海未翻看着之后的相片,也渐渐注意到了——
从某个节点之后,绘里似乎就没有再有任何一张有关芭蕾的照片了,而且……
海未翻到绘里最后一张身着芭蕾舞裙的照片,看背景里开阔明亮的舞台,应该也是芭蕾比赛的照片,但以前参赛的照片不同的是,她没有看到那次比赛领奖的照片。
……所以,是没有获奖吗?
海未失落地垂下肩膀,心情不由得沉重起来。
虽说比赛的目的不全是为了胜利,但……换作是自己,在本该圆满落幕的时候留下遗憾,应该会很不甘心吧。
察觉到绘里从玄关走进客厅,海未迅速收敛了消极的情绪,打起精神翻到了下一页:在那之后,照片里就再也没出现过和芭蕾有关的事物了,但上面绘里的笑容却依旧不变,就像无论遭遇了什么都不会因而止步的生活一般。
但是,相册上的照片,终究定格的都是美好得值得去回忆的记忆吧,那美好背面的那一些,不就永远不得而知了吗……?
“我说啊,我的照片看着很复杂吗?”海未陷入自己思绪中的意识被绘里的声音拉了回来,只见绘里蹲下身,与自己平视,眼中多少有点忿然,“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唔……没有这回事。”
“那又是为什么?”即使海未认输地移开视线,绘里也依依不饶地追问。
“……那个,绘里,你现在还有在练芭蕾吗?”苦于没办法把心里所想的直接说出口,海未只能转向问了一个与之相关,且自己也很在意的问题——尽管有些尖锐。
“没有呢,从小学要升入高年级的那一会儿到现在,十几年没练过了。”但海未想象中的尖刺,在碰到绘里平淡的语气时,却尽数脆化、崩然折断,“毕竟之后学业上也开始有压力,而且芭蕾作为一个非爱好才艺,练到那种程度也差不多了,所以就没有再继续下去了。”
“诶?是这样吗?”绘里的理由完全出乎海未意外。
“不然呢?还是说……”绘里黠然一笑,将手伸向相册,挤入海未无意识间用手夹着做标记的书页之间,趁海未不注意时一个使劲挑开——果不其然,是自己最后一次参加比赛的那一页,“你觉得我是‘因为输了一次比赛,从此一蹶不振,不再跳芭蕾’吗?”
“不……我没有想到一蹶不振的地步……”海未弱弱地将身子往后仰,远离着绘里随话语一同逼近的脸庞。
“哼嗯……”绘里意味深长地哼了一声,然后扳正回身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唉,海未的想象力有的时候就像爱操心的老婆婆呢。”
“什……?!”海未下意识地想反驳,但却像咬到舌头般,什么都说不出来。
——因为好像确实是这样没错。
绘里不可置否的话不禁让海未反省起自己是怎么会变成这样的:想象力这点,好像很久以前就被自己的同僚吐槽,那“老婆婆”又是为什么呢……
“好了,不开玩笑了。”绘里轻轻笑了下,简而言之,“那个时候,我本来就决定在参加了那一次比赛后就不再练芭蕾,所以无论有没有拿优胜,结果都是一样的。”
“原来如此……”被两边的问题夹得头大的海未有些心不在焉地点着头,怔怔地将相册往后翻。而绘里也没有再说下去,低垂的视线寥无目的地掠过相册的一页又一页,嘴角的笑意渐渐凝固、僵硬。
——只是说到底,还是自己对芭蕾并没有深刻的感情,才会这么轻易地舍弃掉。
绘里至今仍对那场比赛宣布优胜结果的时刻历历在目— —并非对那一次优胜心有执念,只是,那些同自己一样在比赛中落选的同龄人,她们不约而同哭泣的面庞,实在是令自己印象深刻。
为什么要哭呢?虽说平时付出了那么时间和汗水却没能换来一个奖杯确实是很不值得,但也不至于要哭成那样吧?
仍是孩童的自己一边平静应对着大人们担忧的询问,一边理性,甚至是漠然地想着。但也正是在这个想法成型的那一瞬间,她第二次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内心的“空缺” ——第一次是在青梅竹马亚历克斯精心准备的求婚被自己断然拒绝后,他狼狈地哭得连贴心的亚里沙都忍不住笑出声的时候。
因为这个“空缺”,她自知自己没资格和其他怀着满腔热爱去跳舞的孩子们争夺优胜,自此之后不再接触芭蕾。
因为这个“空缺”,她无论做什么事,开心、悲伤、苦闷,所有的情感只能淡淡地浮在心的表面,一有风吹草动,便立刻消散得无影无踪。
绘里的目光落在了某一页的一张照片上:背景是被茂密的针叶林所围绕的一片冰湖,她小心翼翼地牵着亚里沙的双手,一点点地教她如何滑冰。那是她们来日本定居前,最后一次在家附近的冰湖上滑冰,而那时刚学会滑冰的亚里沙兴奋地说:“姐姐!以后我们新年的时候回俄罗斯,都要来这里滑冰!可以吗?”当时的自己也欣然答应了——只是这个约定也兑现不过三次而已,因为后来的那些年,她和亚里沙谁也没有回到过俄罗斯。
“……绘里?”
在海未略微讶异的注视下,绘里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那张照片。
【“亚里沙我没关系的,等到姐姐什么时候可以面对我,还有俄罗斯的大家,我们再一起回去吧。”
在亚里沙即将从音乃木坂毕业的那一年冬天,自己正要像往年一样找借口推脱新年回俄罗斯的计划,却被拿着一张填着京都某一所大学的志愿表的亚里沙先发制人表明 “我也不打算回俄罗斯了”。
“如果要是再这样下去,姐姐只会越来越困扰的,所以… …我会一个人去京都上大学,让自己变得成熟起来的,而在这期间,姐姐也可以好好整理一下心情吧?”】
——因为这个“空缺”,她无颜回应远居他乡的亲人们的思念,只能逃避着一直留在日本,结果让本来该由自己照顾的妹妹反过来体贴起自己。
“海未,有喜欢的东西吗?”
说出这句话时,绘里放开了手。但被对方平静如死水的神色吸引了全部注意的海未并无继续翻看下去的心思,她愣了愣,但又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喜欢的东西啊,有很多呢。”
“嗯?比如?”绘里望着海未,脸上泛起些许的笑容,淡得像清晨的薄雾,一触即散,情绪看起来一点也不高涨。
“比如说……嗯……”海未沉吟半晌,然后一本正经道,“ 比如说,不断变化的世界?”
面对海未认真的眼神,绘里心中抑郁的情绪瞬间被抛诸脑后,整个人仿佛置身宇宙般感到虚无与渺茫。
那确实是……很“多”呢。
“海未你的意思是想修炼成仙人吗?”绘里扶了扶额,强行克制自己的大脑继续理解所谓“不断变化的世界”。
“诶?为什么会理解到那里去?”这次一头雾水的人变成了海未,“而且那是不可能的,我……不,在下只是一介普通的清道者。”
“太抽象了啊……”
“是啊……因为,我已经是一个逝者了,作为清道者的三十一年里,外貌、年纪、观念都不曾发生改变,基本上算是‘被定死的事物’。”海未低下头,翻看着绘里的相册,看着照片上绘里的脸庞从稚嫩到成熟,照片中的景色从皑皑的雪地到熟悉的街道,“可是我身为人的思想终归还是‘活着’的,当我无法从自身的变化中体会到‘活着’的实感时,自然也只能把关注转向除我以外的世界之中了。外界每一分正向的变化,都会提醒着我时间的流动与万物的向好,久而久之,心情也会跟着变好起来。”
海未缓缓地舒了一口气,望向窗外的天空,以及在它之下的城镇。
“……我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尽管清道者的日常充满了压抑与危险,但每到看见这些时,我还是会庆幸自己还可以继续见证着这本该与我再无联系的一切。”
与其一直紧盯着无法获得救赎的自己,陷入自怨自艾的境地,那不如看看这个世界,看看今天的阳光有没有比昨日的更明媚,看看尚在襁褓中的婴孩能否有一日成长为足以独立前行的模样,看看因久旱而困苦着的土地能不能迎来甘霖,看看流离失所的人们能不能找到自己的家……倘若能苦尽甘来,便再好不过——纵使那些与自己毫无瓜葛。
……今天的天空看起来比前几天的晴朗了一点。海未默默地想。
“这样啊……这就是那些高人常说的,‘无我之境’?”听着海未娓娓道来的话语,绘里不禁放松了些心态。
“不不不,这太过誉了,现在的我还是有一些为之执着的东西的。”海未窘然地摆了摆手,然后她顿了顿,似乎是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啊……不过,不变的事物我也很喜欢,书本,家族的传承,还有千代田……这些让我感到很安心,也不会有被时间抛弃的孤寂感。”
四季流转,万物皆非,糟糕的过往终会远去,美好的记忆也会渐渐模糊——虽说这是自然的变化,但守望着一切的人仍会感到寂寞……但如若有什么东西将随时间消逝而去的事物记录下来,至少还能有些许慰藉。海未合上已经看完的相册,将手放在封面上,感慨万千。
“嘛,说到底,只要是能让我感到开心的东西,我一般都会喜欢,并没有特别深刻的理由。”海未将相册递给了绘里,“绘里也是一样的吧?”
海未鲜少带有轻快之感的语调如清风般拂过绘里的心头——只是,全然冻结的冰面漾不起一丝涟漪。
“——这可难说。”
“嗯?”
一如相册像顺滑的丝绸般被从手里唰地抽走,绘里嘴角的苦笑只在海未的视野里闪过一瞬,留给她的只有略显黯淡的背影。不过还没海未回味过来什么,绘里就随手把相册放在茶几上,并提起一旁倚靠在茶几沿上的一个吉他盒,似乎也是刚才从储物间里搬出来的。
“但如果只是开心的事,那就简单多了。”取出里面的吉他和匹克,绘里坐在了沙发上,熟练地调着音,“正好来了兴致,清道者小姐愿意赏脸听一下吗?”
“现在可是在大扫除中。”然而根本不需要她的同意,绘里就已经手指翻飞地调完音,稳稳地摆好了架势。可即便如此,海未还是这么抗议道。
“稍微休息一下嘛,都周末了,就别把时间定得那么紧张了。”绘里嘟嚷着抱紧吉他,像是在将之护在怀里,不让海未拿走。
海未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转身面向用自己的话说就是“完全懈怠下来,一心只想着娱乐”的绘里:
“——只能弹一首。”
“是是~”
……
……
……
当时,我并没有理解绘里问我这段话的含义,但后来回想起曾经在矢吹柊的电话中听到的,佐藤飞翔对绘里的质问,我才意识到——
“希,绘里她是不是,没有任何喜欢的东西?”
在良久的酝酿中,海未向座机的那头,如是确认道。
“……嗯,至少从我认识她以来,确实是这样的。”沉默半晌,希不再用着她惯用的关西腔,“我一开始以为只是绘里亲单纯地感情淡薄,但之后,我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诶?什么意思?”
“希有调查过灵魂残缺之人各自不同症状的成因吗?”
“那个我知道,‘灵魂所残缺的部位对应到人体上,就是灵魂残缺者天生有所残疾的部位’吧,比如灵魂的左腿部位残缺的人,他的左腿生下来就瘫痪了……但是,绘里亲并没有与之相似的症状吧?”
“不,是有的。只是和一般症状有点不一样而已。”
“——”
“在和绘里签订契约时,我看到了,绘里的灵魂,在心脏的位置残缺了一块,而这个部位,对于灵魂来说举足轻重。”海未将手放在自己胸前,灵核——那个一旦缺失了“清道者权限”所带来的恢复力,只要受损就会令自己即刻毙命的“弱点”——的位置,“它不仅是灵魂的核心,还是情感的中枢。”
“情感……等一下,难道说……!”
“灵魂的‘心脏’如果残缺了,并不会表现在人体上,而是体现在人的情感能力上会有所缺失。”
说这段话,海未感到手中的听筒变得沉重起来。仿佛再次置身于那片寂封万物的冰河之上,确实正如愤怒说的那样,一眼望去,贫瘠得什么都没有,只有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肆意蔓延。
——为什么这么晚才注意到了呢?自己当时那样回答,简直就像是给天生失明的人描述色彩的模样一般。
“绘里的症状,是缺失了‘喜欢’的能力。”
tbc
「附赠的回忆后续」
“嗯,好了,要弹什么呢……”绘里的指尖叩敲着吉他面,沉吟半晌,她整个人的气场先是沉了下去,不禁让海未的目光都牵引了过去,然后一个音一个音地弹了几下,逐渐地,流畅连成舒缓的曲调。
不知不觉中,绘里也展露了笑颜,似乎是回忆起开心的往事。
这个旋律……海未不自觉地凝起了精气神。
心田之中,隐隐约约的歌声和音响起,如同一股连自己都未曾发觉过的潺潺流水,而绘里所弹奏出的旋律传到耳畔,与一阵如幻觉般飘渺无形的钢琴声重合,甚至连绘里开口前作为预备信号的重音都一模一样。
绘里深吸一口气,唱道:
“愛してるばんざーい♪ —— ここでよかった♪ —— 私たちの今が,ここにある♪ ——”
与绘里熟稔自然的歌声不同,生疏的弹奏在刚开口的两句并没有立马跟上来,但得益于这首曲子本身所带给人的放松感,之后的歌声和吉他声便完美地结合到一起,丝毫没有被一开始的些许失误所干扰。
“愛してるばんざーい♪ ——始まったばかり♪ ——明日もよろしくね,まだ♪ ——ゴールじゃない♪ ——”
歌声停息,结束的最后一音还伴着线弦的震动于屋内回荡着。绘里稍稍松开紧抱吉他的手,看向发怔的海未:“怎么样?”
海未这才回过神,一边轻轻鼓掌,一边中肯地评价道:“ 弹琴的手法略微生涩,不过——相当悦耳,无论是歌曲还是歌声。”
“也是,大学毕业后就偷懒没练了……”绘里自觉活该地挖苦起自己。
“还有……总觉得很耳熟呢这首歌,是以前哪个时代的流行歌曲吗?”刚才的旋律依旧在海未的心里余音缭绕,让她很是在意。
“流行歌曲吗……唉,倒不如说正好相反。”绘里放下了吉他,回答道,“这首歌是音乃木坂每年毕业式上必唱的传统曲目,《愛してるばんざーい(爱上你万岁)》。虽然最近这几年在网上传得还有点名气,但在以前,它在大众之中的传唱度低到可以说是只有音乃木坂的学生才会知道这首歌。”
甚至连弹奏用的乐谱都是自己找真姬问来的……
“啊,这样看来,海未你生前也是音乃木坂的学生吧,所以才会觉得耳熟。”绘里默默算了一下年份,笑道,“说不定还和写下《愛してるばんざーい》的学生是同一届的呢,真是奇妙的缘分。”
“就算你这么说……”海未无以言对地低垂下头,随即又凝神沉思,“不过,居然是学生写的吗?这惊人的完成度… …”
“谁知道呢,传说就是这样的,‘三十九年前,一个音乃木坂的学生创作并在毕业式上为自己的学姐弹奏献唱了这首歌,之后她将这首曲子的原谱藏在了音乃木坂的某处 ……’”绘里重复着那个耳熟能详的传闻,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飞到了自己和真姬去到音乐教室调查Mr.S的那个下午。
所以真姬当时……原来如此,是藏在那里啊。
对后辈的心思后知后觉的绘里,露出了然的微笑。
“有人知道这位学生的名字吗?”海未突然问道。
“不知道,但是后来有学生找到了原谱,看到上面写着疑似那个学生留下的笔名。”
“笔名?”
“应该是笔名吧……”绘里想起真姬曾给自己看过的那份原谱,左上角的字迹依稀可辨,“写的是‘From μ's’……”
“μ's?是指希腊神话的音乐女神吗?”
“我想是吧,那个时候音乃木坂还是女校,是个女生又刚好会写歌,给自己取一个这样的笔名应该不奇怪。”绘里把玩着手中的匹克,后面的谱子渐渐回忆了起来,便打算接着弹下去,并且顺带问海未,“对了,后面的部分,海未会唱吗?”
“唔……还没有,如果能完整地听一遍,大概就能全部想起来了。”海未习惯性地按了按太阳穴。
“那我先唱一遍,第二遍我们再一起唱吧。”绘里似乎跃跃欲试,“果然这首歌还是要有人一起合唱更有氛围。”
“可,可以吗……?”绘里的提议不禁让海未有一丝心动,但下一秒,坚持要完成大扫除的理智占回了上风,“不!恕我拒绝!说好的只能唱一首!”
“诶——真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