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 
第6章 真心
“嗯？有交到朋友吗？”阿比蕾特牵着克莱西亚的手快步走回正门。
“克莱西亚把羊羹分给他吃了。”
阿比蕾特倒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是很在意克莱西亚是不是真的交到朋友了。她现在心脏正在有力地搏动着，撞击着她的肋骨。现在是她在家族中重新树立地位的重要一步，千万不能出差错。
克莱西亚被阿比蕾特牵着径直来到后院，这里聚着一群衣装讲究的社会上层人士，克莱西亚不知道他们分别是什么关系，但她知道，这些人都是阿比蕾特的家人。
在彻底进入人群视线前，阿比蕾特放开了克莱西亚的手，一瞬间，有种恐怖的感觉侵蚀上来，让克莱西亚不适应周遭的环境。
贵族们向阿比蕾特举杯，克莱西亚注意到有几个人的目光和之前奴隶市场上有些买家的目光一模一样。那种想要把克莱西亚蹂躏得身心俱残的目光，居然跟到了这里……
“感谢各位叔父和婶婶以及表哥表姐的期待。”阿比蕾特向这些贵族致辞。“我想向你们介绍我现在着手调教的奴隶，同时也是我的第一个奴隶。”
克莱西亚依照预演无数遍的演习，向所有贵族行礼，她的动作是那么流利，让阿比蕾特的脸上很是有光。
“起来吧小姑娘。”阿比蕾特的姑妈率先说道。她是这群人中最有话语权的一个，可以说她现在的地位就是葛雷颂的家主。
其他人也跟着让克莱西亚从地上起来，克莱西亚也不含糊，行云流水地站成标准的侍女立。
“她将会被调教成社交奴隶，这个孩子和我的相性很好。我想葛雷颂家族的复兴，就会从这个孩子开始了。”
在一片掌声中，有个不和谐的声音终止了目前为止的愉快气氛。
“只会行礼这种基本功就想调教成社交畜？别开玩笑了！”
声音的来源是一个面貌粗犷的男人，留着卷须，声洪如钟。结实的胳膊撑起礼服。他先前只是个商人，后来偶遇了滥交又恰巧丧偶的洛林•葛雷颂，也就是阿比蕾特的二姑妈。凭借入赘而来的资源和声势，他也进入了调教家的行列。在他的手下，不管多倔的奴隶最终都会变为一个服服帖帖的羊羔。他声名鹊起，很快就到了能同阿比蕾特的大姑妈竞争家主的地位。
“姑父，您有何见教？”
“恐怕你连让这个雌畜懂得什么是性奉献都做不到吧！因为你也只不过是一个女人，你的局限，你的能力，你的经验。就这样还想让这个雌畜成为社交畜吗？”
“恐怕不见得。我说过这孩子和我相性很好，她才跟着我一个月，就已经能完成大部分指令——”
“说这些花架子的屁话没有用。”二姑父打断阿比蕾特的申辩。“让那个贱畜过来。”
“主人……”克莱西亚不安地看着阿比蕾特。
“过去吧。”阿比蕾特没有回应克莱西亚的眼神。
克莱西亚来到那个壮汉跟前，一种威压让她无所适从。
“跪下，贱畜。”男人用手指着地面。“你的主人难道没教过你这么基础的东西吗？”
克莱西亚为了证明阿比蕾特并不像他所否定的那样，把膝盖重重地磕在地上，又把头压低下去，毕恭毕敬地等待男人下一步指令。
“算是有点狗的样子了，你要知道，你从当奴隶的那一刻起，就只是要跟主人摇尾乞怜的狗。”那汉子扯着克莱西亚的头发，晃动着她的脑袋训话道。
“克莱西亚，才不是狗……”克莱西亚无声地反抗，可只要想到主人一直在强调这次宴会是怎么重要，她就能把不断抬头的羞耻心都放到一旁。
“狗穿这么华丽的衣服干什么，脱了。”
阿比蕾特脸上仍挂着很标准的浅笑，但也是因为这样才让她的神情看起来很恐怖。在场的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点，不敢发声。
当众调教家族里的奴隶，那是只有葛雷颂老爷才有资格干的事。这个入赘进葛雷颂家的男人却想挑战这一权威，还是从葛雷颂直系血脉手下的奴隶开刀。这已经不是单纯的狂妄了，这是对家族地位有所企图的表现。
克莱西亚低着头把手伸到背后，把背上的系带拉开，把束腰取下。解开吊带裙的吊带时，她哭了。不是因为泪腺的问题不由自主地落泪，而是真的因为羞耻而眼眶湿润。手部的动作却丝毫没有放慢，像是轻车熟路那般裸露出上半身，她感觉自己身体上的缺陷被无限放大。
“贱奴，过来！”克莱西亚被拽着头发向前爬了好几步，她一抬头就面对着男人的胯下。“拿出来，好好伺候。”
克莱西亚做不到，可如果做不到的话，就让主人失望了，主人可是说过“希望都在这场宴会”上之类的话。她已经到选择的陌路了。
“性指令只有由我发动她才会听。”阿比蕾特给克莱西亚圆场。
“那你就让她这么做。”玷污克莱西亚并不是这个男人的本意，他这辈子玩过比克莱西亚好上十倍的都有。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向阿比蕾特施压。他要让葛雷颂家的嫡长子血脉畏惧他，他才能上位家主的位置。
克莱西亚失去了所有的知觉，只有从虚空中不断蔓延出来、粘着在她背脊上的恐惧在挑战她的理智。不仅是怕这个男人，更是怕主人命令她这么做。她知道自己小腹上的图案有多厉害，只要主人一声令下，那她就。尽管那样也就保全了主人的“希望”，主人会做出那种背叛自己的事吗？
话说回来，主人有做出任何保护克莱西亚的诺言吗？没有，没有，没有！主人从来就没有说过会在这个宴会上保护克莱西亚，所以也就不存在什么背叛。何况，她的地位也不配让她提这个词。
“克莱西亚。”
女孩的心跳停搏了那么一秒，她颤抖着闭上眼睛，在心里默祷。
不要那么做！求您了求您了！
主人别那么做！
不要让克莱西亚在这里……
主人……听得到的话……
克莱西亚认命了。只能说自己贱命一条，用自己做人的资格，换主人将来的幸福，好像也不错。
如果没有这种无尽凋零的失落感不断啃啮她的脊骨的话，那就更好了。
阿比蕾特发出了命令：“到我身后。”
到我身后！
克莱西亚没有用大脑处理这条命令，几乎是直觉驱使，让她从地上蹦起来，抓着束腰回到阿比蕾特身后。她的眼泪比火山爆发来得还猛烈，手几乎是在钳阿比蕾特的小臂，害怕从阿比蕾特身边再离开。
“你看看你怎么教的。”男人两手一摊，像是嘲讽，可实际上，那是恼怒。“你把一切都搞砸了，你是真正的失败者，我看你还是别当调教师，赶紧找个人嫁了吧。”
他举杯向四周一笑，没有人附和他的笑声。
“我看你是忘了自己是谁了，外来者。”阿比蕾特的脸上始终保持着那种微笑，谁都知道她早就怒不可遏了。“你以为改了姓就是这个家族的一份子了吗？”
“你怎么想的，我只是从一个长辈的角度——”
“长辈？”
“好吧，一个有经验的调教师对一个菜鸟的指导”
“野狗确实很敢放肆，指点到我头上来了。”阿比蕾特收敛了笑容，她面无表情的脸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战栗。尽管他们都知道这个小女孩没有靠山，也没有人脉。但现在，她立在那里就是威严的化身。“你的意思是你想干涉伯爵的事务了吗？男爵？”
男爵是他近期向王宫进贡了一批高质量奴隶受封的爵位，也可能是他觉得足以叫板日暮西山的葛雷颂家族的底气来源。
“葛雷颂小姐把话说过头了吧。”
“我是觉得，如果我在一个家族里待不下去了，那我会自己退出去，而不是还有什么非分之想。毕竟我的二姑妈不是很聪明，如果你觉得不好意思，那我可以帮你一把。”阿比蕾特作为名义上的家主，有权力否认某人是葛雷颂家族的成员。
而实际的家主——她的大姑妈绝对会是她的拥护者，所以只要她想，那就能办到。
“我想我们还是别让这场宴会搞得这么僵了。”男人起身上前，向阿比蕾特伸出左手。“我以为你把你的奴隶打扮得那么漂亮，就是想让她在这里露一手。”
阿比蕾特把手垫在二姑父的手下，那是训犬的时候握狗爪子的姿势。“你以为会有人跟你一样喜欢让狗去玩奴隶吗？我早有耳闻了，你养那些大型犬的真正目的。”
男人赶紧把手抽回来。如果王宫里的那些人下来调查，他进贡给王宫的奴隶还给狗上过，那他绝对是要人头落地的。
这个女人找到他的死穴了。
“我的夫人今天不舒服，我得回去照顾她了，那么，告辞。”男人急忙找个理由离开会场。
“记得把那些狗拴好，不然下次她单独在家的时候还是会不舒服。”阿比蕾特不带任何激烈的语气说着尖锐无比的话，她那种冷静而不可撼动的样子足够震慑她的敌人。
到此为止，阿比蕾特都被耳鸣占用了听力，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是按照直觉那么说了，她简直就是换了个人，连她的大姑妈都这么说她。
“好孩子，你这下可要在家族出名了。”姑妈安抚着阿比蕾特。
“这不是我想要的方式。”阿比蕾特在后厨托着脑袋，把手指插入自己头发里。
“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爷爷也是这个脾气，何况大家也看不惯那个粗野又油腔滑调的家伙。”
“我真的不适合做调教师吗，姑妈。”阿比蕾特憔悴地抬起头。
“这才一个月呢，我的孩子，总是有可能的。”姑妈肯定了阿比蕾特的努力，但是对克莱西亚的潜力有所担忧。“那个孩子，我想，作为普通的泄欲奴隶可能就已经很好了，没必要一上来就要调教一个社交奴隶出来。”
“这是我全部的希望了，姑妈……”阿比蕾特哽咽着说道。
“傻孩子，你才几岁！怎么就说这种话。”
“我不知道，我……我很烦躁，谢谢你，姑妈，我现在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大姑妈离开后厨，让阿比蕾特自己冷静一下。克莱西亚在她之后，推开虚掩的门进入了后厨。
“主人……”克莱西亚拉住阿比蕾特的手，她注意到主人的手失去了平日的温暖，现在她握着的是一双苍白而冰冷的手。“克莱西亚让主人失望了。”
她等待着主人的暴怒，或者是几句冷嘲热讽，亦或者是伤心地说点什么。可阿比蕾特什么也没做。
“主人不是说，如果克莱西亚让主人失望了，那就会放弃克莱西亚吗？”
“嗯。我是这么说过。”阿比蕾特眼神发散。“现在，你可以走了。你自由了，像个同龄的小孩子那样，爱去哪去哪吧。如果你很喜欢我姑妈，那你也可以在这里当女佣，我帮你向她推荐。她会教你怎么煮东西，怎么缝纫。你要是做得好她还会给你准备一小份嫁妆。”
克莱西亚不想再听主人说这些空洞而又蔓延着绝望的话语了。“主人，不是……”
“你要是担心那个印贴的话，我会把那本指令籍给你。只要不使用，印贴会在三个月内——”
“主人不要丢下克莱西亚！”克莱西亚扑上去抱住阿比蕾特。“克莱西亚明明很想把主人当家人看，可是主人一直在说‘不要克莱西亚’‘放弃克莱西亚’之类的话，克莱西亚真的只有主人了。如果……如果没有主人的话……”
少女的眼泪随着她的声音一起迸发出来：“那不如叫克莱西亚去死算了！！”
克莱西亚呜咽着试图再说点什么，可一股气被逆流而上的痉挛哽住上不来。“……克莱西亚任性了，对不起……今天克莱西亚没有让主人满意，对不起……但是请……主人就满足克莱西亚这次的小脾气吧……不要丢下克莱西亚，不要丢下克莱西亚……”
阿比蕾特以同样的力度回拥克莱西亚，分明地感受到克莱西亚激烈的心跳，一阵无法抗拒的热量从克莱西亚的身体传递过来。
“主人答应克莱西亚，不会再说这种话了……原谅我，克莱西亚……”阿比蕾特的眼泪划过眼角，消失在克莱西亚的发丛中。
门外，姑妈静静地看完了这一幕。她没有去打扰二人，暗自在心底收回了之前的话。
这个姑娘兴许真的能成为超一流，不，是能掀起整个贵族圈的新浪潮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