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脉动着的真相（三）

雾气弥漫在树林之间，月光穿行而过，一道曲折的白光浮现在道路上。

玛格丽特抬头望月，满月高挂，如同一只圆瞪的巨瞳监视着这片树林。她将蛛丝埋入地下，探听水流动的声音，如果月湖确实是一个湖泊，那么这一代应该就离她的目标不远。

她的方向感非常好，就算在迷宫一样无人踏足的树丛中也没有被纵横穿插的灌木绕晕。突然，一片开阔地出现了，毫无征兆。周围的植物不肯朝这片开阔地蔓生，巨大的坑洞满载着银白的湖水，清晰的水体映射着满月的辉光。

玛格丽特定睛一看，湖的正中央有一块不规则的巨石，想必这里就是月池，卡娜利斯塔的藏身处。

这个地方，若不是玛格丽特倾尽心血搜集了无数资料，压根不可能找到这种远离文明数百里的地方来。要是由人类文明扩张自然发现这块地，至少还得再过一两个世纪。

在人类文明开始大范围扩张时，玛格丽特选择旁观，秋魂选择融入，而卡娜利斯塔选择了逃离。她把自己安身在这种地方，确实免去了被人类搅扰的麻烦。

玛格丽特放出丝线，探索月池边所有声响，除掉昆虫摩擦鞘翅的嗡鸣声，有一个异样的响声相当明显，玛格丽特毫不犹豫地就朝那个方向奔去。

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屋，严格来说，就是一个方型木盒子，很大的木盒子。这上面除了一个封得紧紧的小圆洞，甚至连窗户都没有。玛格丽特朝可能作为门使用的圆洞上敲了敲，却没有人回应。

玛格丽特脾气很暴躁，只有在女儿们面前才会稍作收敛，对卡娜利斯塔她可从来不会客气。一脚就把封着圆洞的木板踹烂，从踹出来的洞口走进了木盒里。

昏暗的房间里，到处堆放着不知道洗涤过没有的衣服，这些没有折叠起来收柜的衣物像地毯一般铺在地面上，和衣服一起凌乱地散在地上的，还有各种没开封的零食、饮料。一台方型铁盒子是房间里唯一的光源，上面显示着一个动画小人正在殴打怪物，一条控制线链接着铁盒拖到地上。卡娜利斯塔侧卧着猛按手柄，收束起来的翅膀不时耸动一下，然后随手抓起一瓶饮料喝两口。

“卡娜利斯塔。”玛格丽特大声地喊道，一个空罐头随着她的喊声从架子上被震下来。

“别急。”卡娜利斯塔像是早知道玛格丽特的来访，她的尾巴“啪”地拍了一下地板，示意玛格丽特坐下来等。“就快打完了。”

“你居然还这么邋遢！”玛格丽特对周遭混乱的一切感到不适，她的附肢迅速叠起衣服来。

“啊！死掉了。”卡娜利斯塔把手柄顺手一丢，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这个皮肤白皙的女子一脚踢开原本撑着自己腰部的书堆，在一地的饮料中翻捡着什么，最后找到一瓶没开过的罐装红茶交给玛格丽特。“喏，喝吧，没开封过的。”

玛格丽特接过红茶，还没等卡娜利斯塔缩回手，就把一个采血瓶塞到卡娜利斯塔手上。

“这什么，血？”卡娜利斯塔眯着眼睛，借助铁盒子里放出来的光打量着不断翻腾着的血样。

“秋魂让我带给你的。”

“她不会在血魔法上遇到什么瓶颈才来找我的吧。”卡娜利斯塔挠了挠头，本来就相当凌乱的头发更炸了。

“是怎么样个事态，你喝一口就知道了。”玛格丽特伸出附肢，拔开瓶塞。

卡娜利斯塔是血魔法的创始人之一，蓝色海岸现存的所有血魔法都是由她研究出来的。这样一个血液专家，自然不会暴殄天物地把血样直接喝下。

她走到房间的正中央，打开无影灯，先观察了血样的颜色，又嗅了嗅味道，最后用滴管取了一小滴血样滴在舌尖上。

“……哦。”

玛格丽特并不懂魔法这种玄妙的东西，她见卡娜利斯塔的眉头紧锁，转而变成一种微妙的阴郁。

“你见过这个血样的采集源吗？”卡娜利斯塔把血样塞好，放入房间角落的冷藏箱里。

“见过，就是一个金发小女孩。”玛格丽特说道，“虽然平常看上去普普通通没什么特别，但——”

“但实际上很危险。”卡娜利斯塔把皱巴巴的衣服全脱下来，从衣服堆中扯了一条浴巾走进简单用玻璃围起来的浴室中。

“她有不为自己所知的人格守护她，大概那个守护人格就是她原本的一面。”玛格丽特推测道。

“不好说。”水声和卡娜利斯塔的声音一起从封闭的浴室中传出，“如果，我的直觉还像以前那么敏锐的话……她应该是——”

“原初之民。”

“……如果是的话就太好了。”卡娜利斯塔旋钮开关，关掉花洒。一阵悉悉索索的布料摩擦声后，卡娜利斯塔束着高马尾从浴室中走了出来。

“看来不用我劝你去了。”

“我很久没有这样激动过了。”卡娜利斯塔张开翅膀，震开翅膜上的水滴，她的表情像是忧郁和亢奋同一时间撞在了脸上，“但我又很害怕，害怕到我扎了三次才把头发扎好。为什么要这么害怕呢，难道我面对的是什么刀山火海吗。就算真面对刀山火海，我也不会怕。那个小姑娘是比刀山火海更可怕的存在。”

“她看起来人畜无害，也不懂怎么控制自己的力量，你怕什么呢。”玛格丽特打开红茶喝了一口。

“你怎么知道她是‘不知道’而不是‘忘了’呢。”卡娜利斯塔把衬衫背后开了洞的衬衫穿上，“血携带的信息比你们想象的还多，只是你们没办法解码出来而已。我看到了，那一团已经形成风暴核心的乌云。”

“我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玛格丽特把喝完的红茶罐捏成一团，“大不了，杀了。”

“你自觉有几分胜算呢。“

“七分。”

“依我看，不到两分。”卡娜利斯塔把房子的门锁上。

“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玛格丽特摆动着附肢，“你再客观地想一下！”

“……”卡娜利斯塔闭着眼睛沉思了一阵，叹了口气，“确实……两分是有点过分了。”

“对嘛，那你认为应该是多少？”

“一分都没有，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没有乐观的打算，现在，让我们去找秋魂吧。千万不能让事情进展到她觉醒的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