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

第84章 答复(下)

在三人的簇拥下,秋魂朝觐见国王的大厅走去。

宽阔的长廊根本没有见到几个着甲的卫兵,如果像普勒格那种强敌强行杀入的话,这种级别的守卫根本就靠不住。秋魂下了结论,是多年来的和平让老国王懈怠了。

“王城的守备松懈,你是想这样说的对吧。”其中的一名骑士这么说道。“如果这样想就错了,减少人员的安排目的是为了减少人员的伤亡。”

“减少人员的安排是为了减少人员的伤亡……?”秋魂思忖着这句话的含义。

“很难理解吗,等你见到陛下的护卫时就可以理解了。”

两名骑士一同握住巨大门扇的门把,缓缓地把厚重的门板拉开。

原本期待着的大厅内部,是充满鎏金的瑰丽奇景,君王们所钟爱的堆砌财物之好呈现于内饰上。若没有精雕的室内喷泉与璀璨的顶吊大灯这种竭力展示财力的无用物作装饰,那就很难让秋魂信服自己所见的人是一个雄踞海岸、建立一个商业之国的国王。

按理来说,推开门后,从琉璃窗后打出的光应该让整个房间的辉煌一起从门缝溢出,但是令秋魂所诧异的是,并没有琉璃窗,也没有喷泉与吊灯。只有一条华贵的地毯像鲜血灌注的河流直达王座。

这个石制的大厅明明相当亮堂,却有种压抑的气息弥漫在空中。敦厚的石柱撑起穹顶,将整个房间划分为几个阶层。寂静的石砖以威严审视每个来者有,以此供奉着他们至尊的君王。

秋魂毕恭毕敬地行礼,当她被允许起身时,才发现自己的鼻尖已经布满汗珠。

国王身边也只不过有两个近身侍卫,一位着长袍,兜帽直接盖住了面部;另一位则着重甲,要是没有武神的赐福,是驾驭不了这种盔甲的,仅仅是用眼力去看,都能感觉到金属的沉重与冰凉。

当秋魂的目光瞟到重甲武士所使用的巨锤时,就明白了骑士们所说的话是何意了。

那种东西,未免太过野蛮了,尽管上面装饰着一些象征持有者地位的雕文,也改变不了这柄重锤渗透出的血腥气息,究竟有多少人死在了这种非常规的武器之下呢?就算并非在刚刚一路走来的走廊,而是在现在所立的大厅中战斗,这柄铁锤卷起的钢铁旋风也是极其恐怖的,它将以血肉之躯所不可抵挡之力将其碾为齑粉。

“我听下人们说,你是我的爱子所聘请来的术士。”与秋魂所预想的完全不同,这个垂暮之年的老人,居然声如洪钟。自己明明站在最下阶的一层上,却好似两个近身侍卫的站位一般,听得清清楚楚。“我的女儿,也是靠你出手搭救才得以吊着一口气才能保存至今,我很感激。但这些旧事,冗长不断,就到此为止。说出你的意图吧,术士。”

“下人此次冒昧地想要觐见陛下,是希望陛下能够给予下人对公主大人治疗事宜的支持。”秋魂将调查追踪伤口一事,移花接木成了治疗。

“你在隐瞒什么,术士。”老阿尔瓦的眼神冰冷,无情地刺透秋魂的谎言。“你最近闹出的动静可不小,自以为可以欺君瞒上吗?”

“不,下人不敢。”秋魂只好实话实说。“其实下人正在追查伤害公主的凶手,恳请陛下给予下人支持。”

“你和我们王族,既无血缘之亲,又无前例欠下的恩情。早在数年前我就疑心此事,为何你如此巧合地经过并施以援手,这背后可曾有过隐情?”

“下人不敢瞒于陛下,伤害公主的凶器,下人已经追查多年,毫无下落。公主的伤口乃是唯一线索,所以下人欲仆效绵薄,挽救公主。”

“小女……是我亡妻的至爱,即使是如此,命运也展现了它不可测的一面。然而要我向命运低头,把自己女儿的命托付给其他人,我也不会甘心……”

虽然很想补充说点什么,但是气场太压抑了,秋魂根本没办法从压制中解脱出来,哪怕一个字也没办法说。

“在你得到我的答复之前,我想先向你要一个答复。”老阿尔瓦从王座上站起,年逾古稀的他尽管肌肉已经萎缩,但年轻时南征北战所磨练出的高大骨架依旧支撑着这个君王至高的灵魂。“向我效忠。我只接受这一种答复。我的恩惠从来只面对我的臣子,如果失缺这层君臣的关系,那我们的工作一定不会愉快。”

……

“克莱西亚,说吧,你怎么想的。”阿比蕾特把茶杯放回茶碟上。“实话实说就可以了。”

“诶……”克莱西亚仍然很犹豫。她没办法判断阿比蕾特到底是想听什么样的答案,又或者说阿比蕾特究竟是不是想让她说心里话。

“没事的,小姑娘,你怎么想就怎么说。”勒斯蒂也抿了口茶,给克莱西亚一个缓冲的空间。

“那,克莱西亚就说了。”克莱西亚的扯了扯蓝白条纹裙的下摆,她一紧张就做这个动作。

阿比蕾特把眼睛闭上,不让自己的眼神给克莱西亚任何干扰。

这一次,她想听克莱西亚的心里话。

“克莱西亚的话,确实很向往那种生活:每天都可以吃不同的美食、拿零花钱,到学校里去上课。如果能过上这种生活,克莱西亚真的感到相当高兴。”

“但是,并不是说过喝粥的日子就不行,甜食之类的也一样。如果不是作为奖励,一周甚至一个月才能吃一次的话,那恐怕对甜食的渴望也会迅速衰退吧。”

“克莱西亚是这么想的,如果身边没有重要的人陪伴的话,不管是吃什么好吃的,零用钱再怎么多,那也没什么意义吧,只是被当作仓鼠之类的宠物养而已。说更难听点的话,像玩具。玩具这种东西,就算是克莱西亚也有啊。不就是刚到手的时候趁着新奇的感觉爱不释手,然后很快就热情衰退了的东西吗。”

“所以把克莱西亚买回去当女儿养这种话,听着很甜美,实际上呢?克莱西亚只是感到害怕而已,反正克莱西亚不相信真的有人会把克莱西亚当女儿看,这种事情太奢侈了,不是克莱西亚这种人能奢望的事。”

“不过,克莱西亚也不是很有眼界的人,说话也很幼稚,只是一点自己的想法。最后还是要听主人的。如果有什么冒犯到了的地方,还请多多担待。”

克莱西亚实际上还是趁这个机会对阿比蕾特和勒斯蒂发了一通脾气,希望能用这种稍微激烈一点的方式给勒斯蒂留下点坏印象。不过一想到这之后还要和主人解释这个行为,克莱西亚就用端茶来的托盘挡住自己的半脸,目光移向角落。

阿比蕾特一拍桌子,震得茶碟乱颤,大声呵斥道:“放肆!我是这样教你在客人面前这样说话的吗,无理取闹!回你的房间去!”

克莱西亚乖乖地把托盘归还到厨房,装出犯了错悔改的样子,回了自己的房间。

“您看,她就是这样不成熟的一个孩子,就算这样你的委托人也会接受吗?”阿比蕾特看着克莱西亚回到房间,不知从何处得到了一股心灵的安慰,这股从内心泉涌出的暖意抚慰了她刚刚还在狂跳的心脏。

“当然。不如说这样的孩子才算是正常的姑娘嘛!”勒斯蒂也把茶饮完。用手帕揩去嘴角的残留的一点茶水。“那种一点逆反心理都没有的奴隶,我的委托人恐怕也不会中意呢。”

“哼……”阿比蕾特轻轻地摸了摸下巴。“所以,你还是决定要买下克莱西亚是吧。”

“正是如此。不过,像您如此的大家,我这边也不敢操之过急呀。一切还是听您的安排。”

“不,我的答复是肯定的。”阿比蕾特下意识地用手兜住膝盖。“倒是有一点我想再确认一下,刚刚纸面的文书上的落款,都是卡佩公国内开出的。也就是说,你的委托人是卡佩公国人吗?”

“是的。这也是接下来我所想要说的。”勒斯蒂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表单,附上一支签字笔请阿比蕾特填写。“这点额外的手续,还请您填写。”

阿比蕾特照着表单一行一行地往下填,她的表情毫无变化,看上去就和内心毫无波澜一样。笔也动得越来越快,仿佛上面所写下的文字开始溶解、往下追踪。为了躲避吞没过来的墨迹,阿比蕾特必须奋笔疾书。

“啪。”阿比蕾特赶在乌黑的墨追上之前填完了表格,赶紧抛下越来越承重的笔杆。

“您看起来对文书工作很擅长。”勒斯蒂把笔和表格收回公文包里。“那么,我们可以约个时间——”

“现在。”阿比蕾特脱口而出。

或许,她已经知道一旦过了这个即将到来的悔恨与痛苦的折磨之夜,她将推翻今天所做出的一切决定。

“您这样的大家真是雷厉风行呢。我们这些走街串巷的掮客,一百单里还真没有几单能像您这样的。”勒斯蒂准备把桌上所有的文件都收回公文包。“啊,这些文件我都留有副本,您需要把它们留在这多参考一下吗?”

“不必了。”

“说的也是,那还请您走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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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了三遍,又小修小改很多,但是感觉与想表达的还是差一点,就用了取巧的描写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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