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阿里斯印记（中）

“有人欺侮你，你便挥拳。”——阿里斯遗址石板。

没人知道传说的内容是不是真实存在的，又或是几分真，几分假。

接下来这段故事，是从各大酒馆的流浪诗人口中整理出来的，权当博君一乐。

无数个时间纪元之前，我们和亲爱的月球是一体的。在那个时候，那片地域被叫做阿里斯。

他们热爱着那片土地，水草丰茂，土地肥沃。他们在上面筑起了城墙，有了自己的国家。安居乐业，直到第一次天灾的降临。

一块巨大的陨石冲击了我们的星球，着陆点刚好是阿里斯。巨大的冲击力直接液化了阿里斯大部分的物质结构。随后，液态的熔浆包裹着陨石击穿了星球表面，刮起整片地域的物质，再次返回到太空。

阿里斯一族并非像我们这样的肉体凡胎，他们是最接近神的一代人类。他们连同自己昔日的家园一同被裹挟到了太空当中，直到那块疯狂的陨石冷却下来，形成我们所熟知的月球。

不过今天可没什么人提阿里斯了，他们现在有另一个名字：月面一族。

蒂维缇大陆还有信奉他们、尊他们为神明的狂月教派，听说月亮上存在着最恐怖的东西。

我的好伙计们，流浪诗人嘴里的东西添油加醋，千奇百怪，可别真信了啊！我这里还有点真正的干货。想要我讲，可得帮我付过酒钱……

好，谢谢了各位，讲了这么久，确实折磨我的嗓子，让我先来润润喉。

好酒！嗯，别急，让我慢慢道来。

其实，一直以来，月面一族密谋着一个大计：重返地球。

他们可是第一个纪元仅次于神的主宰，对这块土地被我们霸占肯定心有不甘。

谁也不知道他们的手段是什么，可能是生殖渗透，也可能是大规模传送器，把他们在月球上参透的恐惧之道倾泻到地球。

无论如何，大家要是看到带着阿里斯印记的家伙，可得小心点了。

那是个同心圆，从圆心中突出六道不规则的尖刺将同心圆撕裂。总之记住了，六道尖刺，各位，六道尖刺！

“演说家”讲到这，下意识地将手背缩回袖子里。

……

“吱呀……”木制构造相挤压发出的尖锐声响回荡在长廊中。

“唔……”克莱西亚眼睛半睁，仰坐在轮椅上。

周围的一切如同从迷雾中不断翻腾出来，入侵到现世。遮挡视线的黑暗逐渐被撕裂开来，视野扩展，漆黑的洞窟壁显现。

“我在哪……”

“你醒了啊。”罗莎琳德推着克莱西亚经过曲折的隧道。“现在我们要去后庭。”

“你是谁？”

“我是罗莎琳德，在洞口发现你的那个。”

“秋魂呢？”克莱西亚艰难地挪动身子去回头看身后狭长的隧道。

“老大，人在这。”昏暗的隧道豁然开朗，层层的林木环绕出一块开阔的空地。林窗中立着个高大的魅魔，她双手交叉，背对着克莱西亚她们。光是看背影，脑海里就会浮现出“伟岸”“壮观”等词。

克莱西亚眯上眼，悄悄地打量着大只魅魔浑身隐约在衣服下鼓起的肌肉。

“不用搞得神神秘秘的，想看直接看就好了。”罗莎琳德一拍克莱西亚后背。

“好帅啊。”克莱西亚怀着些许憧憬收回视线。“我，我也想长那么高。”

“是吧。我也很想成为她那样的人……”罗莎琳德双肘撑着轮椅靠背，把目光发散出去。

“月亮出来了。”摩黛丝缇的肌肤敏锐地感知到月光的变化。“美月，美夜，还有佳人。”

“谁？你？”克莱西亚抬头看向罗莎琳德。

“说你呢。”

“不对不对，你不是她的’家人’吗？”

“她说的是佳人，是良人、有缘人的意思！”

“不懂。”克莱西亚摇摇头。

“总之就是叫你去和她玩啦。”罗莎琳德换了个哄小孩的语气。

“我怕……”大只魅魔那副身材，是标准的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型。克莱西亚光是看着就有莫名的畏惧。“她过来了！”

摩黛丝缇轻轻提起克莱西亚的一只手，礼貌地在手背上轻吻一下。“年轻的小姐，我可以邀请你参加这场月下的盛会么？”

“好……”克莱西亚不敢拒绝，双腿涌生出一股力量帮助自己站起来。

“月亮这么好，真是让人躁动不已。知道吗，克莱西亚，月光会让人发狂。”摩黛丝缇漫步在克莱西亚跟前。

“秋魂呢？”克莱西亚没有搭腔摩黛丝缇，绕过她的搭讪问道。

“她看了你一整天，我让她先去休息了。”摩黛丝缇捉住随风飘零的枯叶。“不用太放在心上。让我重新向重见光明的你自我介绍，我是摩黛丝缇，是这片森林的掌管者。”

“你好……？”克莱西亚小心翼翼地点点头。她很怕有什么闪失惹到这个大只魅魔，这种担心和对待阿比蕾特时的担忧又完全不一样，前者更像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安全而做出的举动。

“那么，说到你重见光明，我应该说过，你得向我支付报酬对吧？”

“你想我给你打工吗？”克莱西亚明白这人就是之前带自己去大厅的那个人。

“可以这么说，那就来打个短工吧。”

“我会做家务和务农活，洗盘子浇水劈柴我都会，但是我不会记账什么的……”克莱西亚扳着指头自荐着。

“好孩子，会得真多。”摩黛丝缇蹲下来摩挲着克莱西亚的脸颊。“但这个短工用不到那些技能。”

“摩黛丝缇！！”秋魂从洞窟的出口冲出。“你想把克莱西亚带到哪里去！”

“守卫没看住吗！”罗莎琳德紧急拔剑进入战斗状态。

“秋魂！”

“没必要动干戈，罗莎琳德，放下武器。”摩黛丝缇转身面对着愤怒的秋魂。

她强壮的躯体只要站在那就是武力威胁，秋魂忌惮她的实力而不敢贸然进行下一步行动。

“好了，别耍小孩子脾气了，秋魂。论功劳我也比你来得大，我们这里不讲究先到先得，我们提倡多劳多得。”摩黛丝缇一手放在克莱西亚的后背上。“我们完事了，就还给你了。”

“你别耍什么花招。”

“你不觉得这话让你来说，微妙得很吗？”摩黛丝缇轻蔑地一笑。“我们开始吧，克莱西亚。”

“什么？”

“当然是来打一架啦。”摩黛丝缇拉着克莱西亚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光是想到能与你交锋，身体就兴奋得躁动不已，浑身发疼。”

“啊？！可，等！我不会打架！”克莱西亚惊恐地把手抽回来，以为遇到了变态。

“你当然不会。”摩黛丝缇不介意克莱西亚异样的目光。“不过你们应该是会的吧？”

“诶？”

拳头聚力爆发，划开夜晚冰冷凝重的空气快速出击，一记崩拳炸裂在克莱西亚的太阳穴上。克莱西亚遭受巨大的冲击力，整个人被卷入强大的加速度当中，随着力的方向飞了出去。

旁观的二人冷汗直冒，她们虽然心底清楚摩黛丝缇一开始的目的是什么，但这一拳的爆发力是有可能直接将颅骨击碎的。而她们，包括摩黛丝缇，谁也没有把握究竟怎样才是唤醒克莱西亚内部力量的最佳方式。这种蛮力的试探极有可能导致最糟糕的结果。

“轰！”克莱西亚撞进一颗树干中，木屑和烟尘翻飞，树干断裂的声音逃逸到空中。

等冲击引发的烟尘即将散去之时，一道红光爆发性地突破尘土的掩护，猛扑向摩黛丝缇。摩黛丝缇当即交叉双臂防御，就算如此，她也被克莱西亚的反击打退了几步。

“晚上好啊，克莱西亚……们。”摩黛丝缇会心地一笑，以右脚为支点，稍微屈身，令力量从下到上爆发在克莱西亚的腹部，就在克莱西亚滞空的一瞬间，起跳离地，双手合握，内臂发力，一招拜月将克莱西亚击落，嵌入泥土中。

“结束了？”罗莎琳德咽了口唾沫。

“恐怕才刚开始。”秋魂站到更方便看清二人动作的地方。

摩黛丝缇高举起双臂，紧握双拳，解放出隐藏的力量。她本来就很是明显的背肌高高隆起；上臂肌群将已经撑得满满当当的衬衫顶裂；随意肌尽数绷紧，她相比之前看上去更高了，整个人呈现出夸张的倒三角形，背上覆盖着巨大的印记：六道尖刺贯穿同心圆。

“那个是——”

“真力解放。”秋魂皱着眉头，她很不希望事情往这方面发展。“骨骼，肌肉，结缔组织，平时不露水显山的超强力量被密封在这些身体结构当中，换句话说，这是人为的返璞归真。”

“好高……至少有两米三左右了。”罗莎琳德向后退了一步。“这是解放了几成力量？”

“恐怕只有五成，我见过她解放最多力量的形态，也不过七成。”

克莱西亚从土坑中迅速起身，带起一些泥土。她切换站姿，右脚支地，随时准备爆发冲刺。

她发力了！右脚蹬地给了她足够的动能冲进摩黛丝缇的近战范围当中。她的左手隐约开始蒸腾出蒸汽，一发直拳正中摩黛丝缇坚韧的腹肌群。

“完全没有效果。”罗莎琳德像是对摩黛丝缇绝对强大的力量感到敬畏。

“不，还是有一点的，你看摩黛丝缇的脚。”

罗莎琳德顺着秋魂的指点看去，摩黛丝缇的脚居然陷入了泥土当中。

“这个小女孩根本不知道怎么发力，只是在盲目地挥拳而已。”秋魂点评道。

摩黛丝缇的反击要比克莱西亚更迅猛，更致命。她的肌肉失去衣服遮蔽后发力的顺序步步可见，从背肌到肱三头肌的膨胀，再到肱二头肌的紧缩，整个出拳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多余的任何动作。

在这个世界上，人族最顶尖的职业拳击手们，可以做到一秒三拳的出拳速度。而人的最快反应时间大约在0. 2秒。

只要出拳快于这个反应时间，那被击者就不可能组织有效的防御。

摩黛丝缇不是职业拳击手，她只是精于实战的战斗狂。所以她的这一拳，可能略慢于0. 2秒，但她的杀手锏完全弥补了这一缺陷。

克莱西亚的视网膜一捕捉到摩黛丝缇背肌显露的画面信号，腿就开始向后撤。尽管如此，摩黛丝缇的攻击还是实实在在地击中了她，上臂骨烧起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冲击的余力崩飞了她整个人。

“加速了！”罗莎琳德眼尖地看出摩黛丝缇的动作。“拳头在临近克莱西亚一瞬间加速了！”

“不愧是把战斗融入到生活每时每刻的人。”就连秋魂都开始对摩黛丝缇起了敬意。“她对肌肉的把控，已经远超数十年前的自己了。”

“明明这一拳没有任何附加的动作，只是一记勾拳而已……”罗莎琳德感到手心出汗。

“是寸劲。”秋魂将掌尖竖对罗莎琳德，沾衣发力，结结实实地打了她一拳。“寸劲的本质就是短期的爆发加速度，给对手造成短促而强大的伤害，而她能将寸劲运用在已经高速挥舞的拳头当中，更进一步地爆发力量……可怕的女人。”

克莱西亚在空中翻滚了一圈找到平衡，再度落下时，她面对的是摩黛丝缇第二记崩拳。

秋魂在一瞬间注意到，克莱西亚在笑。

双拳对撞，从中向四周爆发的冲击波掀起林叶层的摇曳，旁观的二人愣住了。

“以攻为守，而且成功了……”罗莎琳德战栗起来。“那个可是摩黛丝缇啊！怎么会有人硬接她的攻击啊！”

“寸劲……”秋魂要比罗莎琳德更震惊。“克莱西亚……已经掌握寸劲了！”

“你说什么？”

“毋庸置疑，她之所以能接下摩黛丝缇的攻击，就是在一瞬间爆发了肌肉的所有力量，完成对拳头的加速。”秋魂沉下脸。“仅仅是被寸劲打过一次，就能理解其中的奥妙。克莱西亚，你究竟是什么，难道真的是……”

“呵……你真是个有礼貌的孩子。”摩黛丝缇由衷地夸赞道。“我最喜欢你这样的孩子了。”

“啧，从来就没对我说过。”罗莎琳德像突然吃醋一样别过脸去。

摩黛丝缇举起拳头，发出邀请。“开始吧，想必你也迫不及待了。”

几乎是话音刚落，双方的拳头就落到了对方身上。二人开始互殴，没人躲避对方的任何一拳，都实实在在地承受下来。

随后，诡异的事发生了，罗莎琳德不会忘记那一幕呈现的事实。大小是克莱西亚两倍的摩黛丝缇居然逐渐处于对殴的下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从一开始，克莱西亚就丧失了所有语言功能，她的出击伴随着毫无意义的嘶吼，在一阵拳雨中，她的出拳越来越快，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对手已经承受不住她的进攻。

“这女孩究竟怎么回事！”

“摩黛丝缇的肌肉进入疲劳状态了。”秋魂分析道。“可为什么克莱西亚不会？”

“喝啊！”克莱西亚最后一招重拳跳起来重砸在摩黛丝缇脸上，居然将摩黛丝缇向后打退了数米之远。

“老大的体重在两百斤以上啊……”罗莎琳德已经怀疑自己是否中了秋魂的幻术。“被打退了，四米……”

“好啊！好啊！克莱西亚，我越来越喜欢你了！”摩黛丝缇大开前门的防御，等待着克莱西亚冲上前来。

“是当身！”秋魂敏锐地看穿摩黛丝缇的招式。

摩黛丝缇向后垫步，朝后猛地后空翻，甩起尾巴划伤克莱西亚的右眼。腾跃到空中，从肩胛骨缝中衍生、张开巨大的翅膀。

“克莱西亚！”秋魂正准备上前，却发现克莱西亚被划开的眼球逐渐被愈合起来，还在之上生长出了一层厚壳作为防护。

“是我待客不周了！”摩黛丝缇收起真力解放的状态。“接下来就让我来展示阿里斯的力量吧！”

“摩黛丝缇！没必要做到这一步！”

“老大算了吧！”就连罗莎琳德都冲上来劝阻。

“退下！”摩黛丝缇翅膀扇动的气流逼退二人。“只是稍微地……”

月食，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