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 
第34章 阿里斯印记（上）
僻静的柴草房里，一对情侣刚刚行完鱼水之欢。
事后，男人背对着村女，自顾自地把碎烟沫捣鼓进那条瘢痕遍布的旱烟斗里。黑暗中亮起星点火光，把他俊俏的脸庞照亮。他无视身后村女梦呓般的话语，像什么永远在一起这种让他骨头里翻涌起寒意的蠢话，他早就听够了。
这是最后一次和她做这种事。
他烦腻了。
他怀念着一股已经逝去的感觉，是他第一次遇见这个女孩时的感觉；第一次因为见她被打，她来敷药的那种感觉；两人第一次坦诚相对，灵肉交融的感觉……
女孩一直都是那个女孩，甚至她做的比以前更好，更懂得取悦中意的雄性。但他却开始害怕起来，情感的果实正从刺激转向平淡，这种转化让他如芒在背，兴寐哀叹。
早起，吃饭，耕作，吃饭，耕作，交合，入眠。
只要还和这个女人酱在一起，可预见的未来就如同一潭死水，日复一日，直到他咽了气，进了坟墓。接着，他的子孙也要走他的老路。
或许会有人能从一成不变的日子里品出味道来，但那个人绝对不是他。
他要从这段注定驶向泥沼的恋情中出走。
家人给他抛出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他在邻村的表妹也到了适婚的年龄，他表亲的盐业正蒸蒸日上。只要能和表妹结婚，那他就能从无尽折返的小径中跳脱出来。
唯一限制他的镣铐，就是身后正幸福地搂抱着他的村女。
临别前，他将已经打磨过上百遍的说辞一股脑甩给村女。这套说辞尖锐得可怕，却又令村女不能反驳。她能做的只有任凭眼泪滚落。她没有无理取闹，因为她的心跳已经不再有意义了。
他好像成功了。
他和表妹像是天设地造的情侣，情投意合，飞快地坠入爱河。他狂喜，他高歌，他打点起行头，他现在从情郎变成了新郎。
她的到来毫无兆头，仿佛是死神代行一般。他心惊胆战，无处置目，视线无意间扫到了她的腹部。
他以为自己的神经大错乱了。
那明显是一个小小的隆起，对他而言却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天壑。
她的来意很明显了。
他气急败坏，口不择言，用上了所有掌握的词汇，对往日的情人展开泯灭旧情的攻击。
他粗暴地将她推到在地，一走了之，心悸还是得不到平息。他知道现在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了。
调动起所有能团结的力量，他的家族尽可能地散布了关于某村女不洁身自好的谣言。在半封闭的村落里，这道谣言很快家喻户晓。
村女因此被处刑。
她的话没有人听信，她被视作和邪物交合的巫女，她的腿被打伤，她的脸被刮花。本来她要被石头砸死在坑中，但她折断了自己的大拇指来挣脱束缚，逃离了村落。
饥寒交加，睡眠不足，她已经走到了生死的边界上。
她的憎恨，燃烧着她仅有的一点生命力，驱使这副已经残破不堪的身躯毫无目的地走下去，直到她力竭倒地，奄奄一息。
悉悉索索的声音将她吵醒，一只沾染着血污的狐狸正紧盯着她。狐狸的一条后腿变成团烂肉，它和她，都刚刚死里逃生。
“你是有灵性的家伙吧！”村女失心疯般大叫起来。“只贪图我的血而已吗！不想摆脱畜牲的躯壳吗！”
狐狸不作声，盯着将死的村女。
“来和我签订契约！”村女抓起石头，砸断手腕，断裂的骨片飞溅到草地上。“我的这副躯体就归你了，但你要遵守契约！”
契约的内容只有两条。
第一，将南边的所有村落里的所有人，一个不留地仇杀。
第二，禁止用这副躯体与男人交合。
违背契约内容将立刻终止契约。
村女握住朝外喷出献血的小臂，朝狐狸伸去。
狐狸缓慢地上前，咬开前爪，和村女互换了血液。
……
近期的科学杂志刊登了考古专栏。
地质探员偶然发现了一个千年前覆灭的巫毒农耕文明带。有个入侵生物将所有的人畜都杀了个一干二净。
“我们还需要进一步地勘察，才能得出入侵的神秘杀人魔生物是什么……”
秋魂正守着失去意识的克莱西亚，无聊之中从客房的柜子上拿下了一本科学杂志翻阅着。
“哈啊……说来也真是个可怜的女人。”秋魂摸摸自己的肚子。“要是开化程度再高一点就好了。”
“唔……”克莱西亚似乎陷入了噩梦之中。
秋魂拧了把湿毛巾擦去克莱西亚脸上的汗珠。
“妈……”
“在说什么呢？”秋魂凑上去听克莱西亚的梦话。
“妈妈……”克莱西亚的表情焦急起来。
“在这个时候母女团聚吗？”秋魂托着下巴坐回去。
“好吃……好吃先生……”
“？”秋魂重新站起来，仔细听克莱西亚不成句的胡言。
“她很……我们……在……好吃……”克莱西亚不断转换着说话的语气。“你没……我……压制……”
秋魂辨认出克莱西亚本音的声音，一直在重复着“好吃”两个字。
“好吃先生……好吃……我们……你……我们……”
尽管内容严重残缺，秋魂还是从中听出了一点信息。
克莱西亚在描述一个东西。
克莱西亚看见的东西（可能是妈妈？）在教克莱西亚应对某事。
“妈妈……”克莱西亚呼吸急促起来。
秋魂把毛巾再拧了一把，准备再去擦汗时，听见了克莱西亚清晰的一句话，那是无数个声音重叠在一起发声的一句话。
“妈妈，不要让她吃掉我们。”
房间再次沉寂下来。
这次轮到秋魂滴汗了。
如果摩黛丝缇在视界看到的结界的存在本身就对克莱西亚有着诸多不利的影响，那它为什么又要被设下？
现在秋魂有了答案。
一旦失去结界的保护，克莱西亚很可能就会被自己消灭。
结界并非是保护核心，而是在压制核心。
现在的克莱西亚是那些飘飞在视界中的灵魂粒子。
“摩黛丝缇……”秋魂握起拳头。“我知道你瞒了我什么，你这个疯子！”
秋魂掏出一块泛着黑光的石头，凝视着黑光周围扭曲的光线。“我这边也藏了一手呢，如果想比谁更老更辣，那就来试试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