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向着明天祈祷
牛奶被打蛋器带入柔软的土豆泥当中,在有力的搅拌下逐渐与土豆泥混为一体。土豆泥本身的淀粉味被转化为淡淡的奶香。
克莱西亚在一旁择菜,她很喜欢这种有点苦的菜,卡洛儿告诉她这是羽衣甘蓝。
现在并不是吃羽衣甘蓝最好的时节,但距离露地春播的一批收获还有数月。虽然是温室作物,倒也不妨碍在苦涩中寻找着蔬菜的“真理”。滋养茎叶的泥土气息混杂在叶片的深绿中,克莱西亚光是闻着这个味道就开始分泌唾液了。卡洛儿也在期待着苦硬的菜叶刺激味蕾的感觉。
碰巧的是,两人的兴趣爱好上有着相当一部分的重合,这种重合就像是与生俱来的默契连接着两人。知音难求,人类间要有多少个兴趣“恰好”地共鸣才能算知音?一个?五个?在巨大的随机数面前,吻合度失去了意义。你可以在同好会里一口气找到数个和你爱好相同的人,他们都能是你的知音吗?
显然,比兴趣重合度更重要的是,聆听的空间。
克莱西亚愿意去弄明白卡洛儿的话,反过来也一样,卡洛儿很乐意去听克莱西亚所说的话,无论是牢骚、闲谈亦或是比较深奥(对于克莱西亚而言)的理想话题。克莱西亚可能对这种配合感显得比较迟钝,但卡洛儿是很明白的。她想要过一个休闲悠哉的避世生活,但长久的独居势必滋生令人难以忍受的孤独。
而克莱西亚将会是她生活中的一抹春光。
她很珍惜,也必须珍惜这个女孩,克莱西亚似乎是上天赐予她最好的礼物,简直是所有家庭指定的贤惠女儿的模板。唯一横跨在两人交流间的沟壑,就是年龄。
年龄也并不是很要紧的事情,时间会慢慢追平这一差距,等到克莱西亚再长大一点,或许可以和她谈一些更需要阅历理解的东西……
当务之急是,怎么把她留在身边,那个贵族只会将世俗气染给克莱西亚,这对她的成长极其有害。
“土豆沙拉拌好了。克莱西亚,把火腿——你在干嘛啊?”卡洛儿扯着露在克莱西亚嘴边的梗叶向外拽。“都还没做好怎么偷吃呢?”
“是不要的梗。”克莱西亚在卡洛儿扯断梗叶前把嘴里正嚼的咽下肚。
“那也得先焯过水才能吃,不然对肠胃不大好。”橱柜上有一罐半开的锡罐,里头装着灌装火腿,卡洛儿用这些火腿来充当细盐使用——通常起不到很好的调味效果,因为她放的量实在太少了。
克莱西亚把洗干净的砧板翻了一面,卡洛儿教她切菜和切肉的砧板得不同面。
刀刃撞击砧板的声音像流水一样传出,火腿在刀影的闪动下逐渐变成细块。卡洛儿今天很慷慨地放了大半罐的火腿,但克莱西亚却没注意到这个,她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
“克莱西亚,去院子里的水缸里打一瓢水来,我们洗个手可以吃饭了。”卡洛儿把火腿碎倒入土豆沙拉中,又用刨子刨了些干酪下去,这些沙拉是羽衣甘蓝绝妙的蘸料。
克莱西亚抱着瓢来到后院,却没朝水缸走去。她踮着脚在一片白皑的世界中寻找着一些踪迹。
“找我?”
“哇——”克莱西亚用瓢扣住嘴,压制住受惊不自主发出的叫喊。“别吓我啊,你有好好地去说吗?”
“嗯嗯,已经在路上了。”秋魂有点迫不及待地开始撩克莱西亚的袖子。“那么,说好的说好的~”
“卡洛儿还在等我,快点吧。”克莱西亚闭着眼睛,等待着秋魂的采血。
秋魂娴熟地找到克莱西亚的静脉支流,指甲划过的皮肤一下就出现了创口,煌晶急不可耐地汲取着血液中的力量。尽管煌晶是哑光的,但克莱西亚总觉得它在吸收血液时有种不详的辉光萦绕在周围。
“好啦,二十毫升够用一阵子了。”秋魂满心欢喜地收起煌晶。“多出来的也不能浪费。”
克莱西亚惊奇地看着秋魂揩走自己创口处的血液,然后把食指放进了嘴里。那表情,就像自己在品尝羊羹一样,就好像那不是充满铁腥味的血液,而是某种糖浆。
“呃……那个,好吃吗?”
“唔?啊,别在意,我的味觉和你们不大一样。”秋魂小巧的舌头在嘴唇上外刮了一圈,看上去她还意犹未尽。“不早了,希望你们前夜晚餐愉快,我要去找吃的了。”
“你又要去那个很大只的魅魔家里面偷东西吗?”
“别,别说得那么难听嘛!什么叫偷东西啊!我只是帮她们这帮暴殄天物的家伙处理一下多出来的菜。”
“那就是吃剩菜咯。”
“咳,她们没碰过就丢掉的菜也蛮多的——”
“不一起来吃吗?”克莱西亚抓着秋魂的尾巴。“甘蓝沙拉,我做的,做了很多……”
“我……我不能。”
“前夜就该和家人一起坐在火炉前吧?”克莱西亚沿着尾巴一点一点地把秋魂往回拽。
“家人这种概念已经离我很远了,克莱西亚。”秋魂抽着袖摆想往院子外走。“可能这个场合更适合你们,我只是个局外人,我帮你的忙纯粹是因为我们有利益关系,懂吗?”
克莱西亚没做回应,仍抓着秋魂的尾巴。
“该让我走了吧?”
“我要付给你多少血,你才肯进屋吃饭?”
“不是这样的,克莱西亚,我们的交易只限于……我帮你,你给我血。”
“两百毫升?”
对秋魂而言,这是个极大的诱惑。
但她实在没有颜面坐在温暖的屋子里,与经常拌嘴的人共进晚餐。
“听着,克莱西亚……”
“两百五十毫升?”
“如果我可以,我一定很乐意进屋吃饭,好吗?我不是想摆架子。”
“五百毫升?”克莱西亚抓着瓢的手都在抖了,她对自己体液没有量的概念。“就吃一顿饭……”
“真的是,不要强人所难!”秋魂嗔怒道。
“对,对不起。但是,今天晚上雪会很大,万一你又被抓到怎么办?”
“你认识我之前,我一个人都过多少个新年夜了?”秋魂轻轻晃着尾巴,心软下来。“这次,血就算了,但你要记住个教训,对人这么好是会吃亏的。”
“因为我觉得对我好的人,我也该好回去。”克莱西亚抓着秋魂的手,怕她下一秒就用伎俩开溜。“除了甘蓝沙拉,还有很多好吃的,我带你去看……”
两人一起来到里屋,卡洛儿正忙着把大圆桌擦干净,甚至没注意到多了一个人进屋——或者说,她只是视而不见。
“卡洛儿……”秋魂平时擅闯进来时大大咧咧的,现在由克莱西亚带进来反而有些畏手畏脚了。“我能不能……”
秋魂最后声音小的只有她自己清楚到底在嘟哝些啥,可卡洛儿先克莱西亚解释一步做出了回应。
“嗯,可以哦,多一个人吃饭也暖一点,去把炉子火生旺一点然后洗个手吧。”
秋魂红着脸去拿柴火,巨大的尾巴“啪嗒啪嗒”地在打克莱西亚的背。
“看吧,卡洛儿姐姐人很好的。”克莱西亚掀开水缸的盖子,从半结冰的水缸中舀出一大瓢冰水,倒到炉火上的小锅里加热。
“这我也知道啦……”秋魂把柴火塞成三角形,以便空气更好地与火焰混合。
“叩叩。”
克莱西亚心跳加速起来。
“这个时候了,是谁……”卡洛儿把手在围裙上抹了两下,准备去开门。
“啊!”克莱西亚一个箭步飞跨到卡洛儿跟前。“我来开吧。”
克莱西亚拔掉门栓,战战兢兢地向外探了一探,阿比蕾特的身影出现在门前。
“晚上好,那个……”克莱西亚紧张地朝卡洛儿方向看去。
“原来这就是你要我多做几个菜的目的吗?”卡洛儿把围裙解开,挂在墙上。
“怎么,我只是来看望一下她。”阿比蕾特把一条新织的围巾绕在克莱西亚的脖子上。“新年礼物,喜欢吗?”
柔软的棉线覆盖住克莱西亚暖热的脸颊,小女孩不由自主地把脸更深入地埋进围巾当中,尽可能地去享受这种惬意的触感。
克莱西亚记得,艾妮芙也有一条围巾,他那副沉浸在围巾的温暖里的样子也浮现在了眼前。之前并不理解,为什么他能对一条毛巾露出那么幸福的表情,现在克莱西亚理解了,并不因为围巾多舒服,重要的是围巾的意义。
“喜欢……谢谢。”
“那就好,我先回去了。”阿比蕾特也见得气氛不是很好,打算直接退出。
克莱西亚的眼神流露出的话语是:“别!”
但她没办法再做挽留,虽然最初的打算就是让秋魂引阿比蕾特来这里一趟,然后再争取一下秋魂留下来,两全其美。
可她没料到的是,这两人都是要争取的那种,她的手牌提前打光了。
难道只能眼睁睁地看主人离开吗?
“来都来了,吃了饭再走呗。”秋魂半路杀出,给克莱西亚搭了一手。“不会不肯赏脸吧?”
“喂——”卡洛儿刚想说点什么,脚踝却被秋魂的大尾巴扫了几下,就立刻明白过来。“——嘴巴只管吃就行,多的话就别讲了。”
“可以吗?”克莱西亚乘机追击。
“那我就不客气了。”阿比蕾特在门外把外套上的积雪都抖掉才跨入门槛。
“别生气,有什么好生气的,克莱西亚不是很开心吗?”秋魂悄悄咬着卡洛儿耳朵。
“本来今天应该是单独安排给我的吧?你们也掺一脚,这不公平。”卡洛儿不是那种隐藏情感的人,她的喜怒哀乐全在脸上。
“你不会真觉得克莱西亚会从我们中选一个出来吧?”
“什么意思?”卡洛儿诧异地看着秋魂。
“哎呀,你自己晚上睡觉前想想不就明白了——有没有酒啊?”
卡洛儿从床头柜里取出一盒包装华美的精酿葡萄酒。
阿比蕾特眼尖,她一眼就看出这盒酒不是一般货色。
蓝色海岸只有小部分土地会产出近乎完美的葡萄,这些高级葡萄会用于酿酒——皇家特酿。如果不是王室赏赐,这种酒绝不可能出现在王宫以外的地方,更不可能在这种森林里出现。
“诶诶——这么高级的酒?不要哇,我要喝能喝个过瘾的啤酒或者果酒。”秋魂发着小孩子脾气,故意把酒杯拿得远远的,不让卡洛儿斟酒。
“就当佐餐酒嘛,谁知道你晚上会来吃饭?”
这么名贵的酒用来当佐餐酒……阿比蕾特想都不敢想了。
要么眼前这个女人在扮猪吃老虎;要么就是终极乡巴佬,一点货都不识的那种。
“那是什么,好喝吗?”克莱西亚问阿比蕾特道。
“呃呃,是很高级的酒——你从哪弄来这个的?”阿比蕾特反复确认着酒液的颜色。
艳美的深红。
不会错,除了特酿,没有其他酒的酒液会是这种独特的颜色。
“嗯?秋魂送给我的——克莱西亚也来一点。”酒液倒入了克莱西亚的杯子。
“我,我不会喝酒啊。”克莱西亚连忙摆手。
卡洛儿只给克莱西亚倒了四分之一杯,而其他人都是三分之一杯。“凡事都要起个头嘛。”
“就是啊,这么好的酒,一年里可能也就今天能喝一次。”秋魂摇晃着酒杯,让葡萄酒更多地接触空气氧化。
“没有醒酒器,将就一下吧。”卡洛儿带头起身,举起酒杯。“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众人一齐说道。
克莱西亚像啜饮苦咖啡那样小口地喝着葡萄酒,她本来以为葡萄酒就是会让人醉的葡萄汁,现实纠正了她这一错误的认知,酒液醇厚的口感一下俘获了未经酒精沾染过的味蕾。
“再来试试这个。”秋魂把一扎啤酒递给克莱西亚,在半空中被卡洛儿拦截下来。
“喂,干什么让小孩子喝啤酒啊,还有,你这不是有带酒吗?”
“这是珍藏嘛,看你也把你的珍藏拿出来了,怎么好意思自己藏着呢?”秋魂把手缩回来,把嘴唇没入泡沫中猛吸一口。“呼呼,就是得这个味道呀!”
就连阿比蕾特也感到惊奇,这个女人的厨艺出奇的好。自己明明吃过王室的筵席,那种国家级大厨烹饪出来的饭菜在这桌不起眼的菜前不值一提。不是味觉上的分差,而是这个女人的菜中融入了一种温馨的暖意。
自己上次吃别人做的饭是多久以前了?
这种感动逐渐成为一种嫉妒,她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又开始发作了,因为在这一点上,卡洛儿绝对是稳压自己一头的。要是再晚几个月才找到克莱西亚,估计小姑娘是绝不肯跟自己回去了。
……
“多谢款待。”阿比蕾特用餐巾擦擦嘴,向卡洛儿表示感谢。她食量按理说是很小的,今天却吃得很多。
“要出去走走吗?”克莱西亚的脸红彤彤的。炉火烧得热烈,加上又喝了点酒,克莱西亚很想现在出去吹吹风。
“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这里还有点麻烦事。”卡洛儿支着像泥巴一样趴在桌子上的秋魂。“她喝太多了。”
克莱西亚穿着新买的靴子走在雪地上,这双靴子给了她极大的抓地力,令她能放心地漫步在银白的世界中。
“我说啊,克莱西亚。”阿比蕾特跟在克莱西亚身后。“你这是要把我带到哪里?”
“快到了,跟我来。”
阿比蕾特吃力地跟上克莱西亚,这个女孩子体内像是有个太阳在给她供能,她甚至不需要喘息就能连续爬上数个陡坡。
“就在这里,我生个火。”克莱西亚把帽子里的火石拿出来。
“你又把石头放在帽子里?”
克莱西亚一面拾柴,一面回答:“放口袋怕会烧起来。”
“放帽子里就不怕烧起来吗?”阿比蕾特暗想。
“好啦,来,坐下来。”克莱西亚拉着阿比蕾特坐在没有雪的空地上。
这个地方似乎有人经常来:有石头围起来的挡风框,专门用来生篝火的;还有随地可见的木炭渣。
“你经常来这里吗?”
“偶尔,更多时候是卡洛尔来。”克莱西亚眺望着王城。“这地方很高,可以看见很多东西——比如那个地方,是甜品店。”
阿比蕾特下意识地朝自己家的方向看去。
给伊尔莎和夏洛蒂留过晚饭了,现在这个点两人已经休息了。
“还有那个,那边那个是杂货店。”克莱西亚的手指与阿比蕾特的视线重合在一点。“那个,那个是你家。”
“那只是个宅子。”阿比蕾特淡淡地说。“严格来说,我的家早就随着我的母亲一起死了。”
“对不起,不是故意让你想起这些的……”
“我知道,只是有些话想和你说明白。”阿比蕾特往身后的树上靠了一下。
克莱西亚也学样靠在树上。
“七年前,母亲就离我而去了。”阿比蕾特回忆着过往的事情。“我的人生丢失了很重要的东西。关怀、母爱、指导。所有人都可以享受的东西,对我而言七年前就不复存在了。”
“阿姨是什么样的人?”
“嗯?很漂亮。大家都说我像她,实际上我觉得我不像。她的美丽是那种气质上洋溢出来的高贵,我只是有样学样,徒有其表的贵族胎。”阿比蕾特摘下手套。“真想有朝一日能成为像她那样的人。”
“你的爸爸呢?”
“别提。”阿比蕾特利落地打断这个话题。
“哦,好。”克莱西亚有点被吓着了,她隐隐约约感觉出一点什么,小心地点点头。
“总之双亲现在都已经去世了。搞得我有点……压力过大。”阿比蕾特自白道。“我有时候晚上会睡不着;我极度紧张的时候会自言自语;算账和翻译文书会把我逼得焦头烂额……人要生存,克莱西亚,我也一样。”
“唔,你有姑妈和亲戚,应该还是有家的吧?”
“家族是我逃脱不掉的命运,和‘家’差得有点远了。”
克莱西亚还没能弄懂这之间的差别,她还是太小了。
“你一直在等着我说点什么,对吧?对项链那件事。”
“已经不期待了。”克莱西亚用树枝捅捅篝火堆。
“并不只是什么‘贵族颜面’的问题,克莱西亚。”阿比蕾特把手搭载克莱西亚支地的一只手上。“如果,我真的向你道歉了,那就意味着我服软,给你让步。尝了这种甜头以后,我们还能回到最初那种关系吗?”
“我不知道,我觉得你就是不想道歉找借口。”克莱西亚别过脸,被阿比蕾特压着的手却没抽出来。
“克莱西亚,看着我。”阿比蕾特挑着克莱西亚的下巴,把小女孩的脸轻轻勾过来。“我徘徊了很久,你却从没给我选择的时间,现在我有答案了。我不想失去你,就像我不想失去曾经放手所失去的一样。”
克莱西亚几乎听不见阿比蕾特在说什么了,她的心跳就像攻城槌在擂心门;而阿比蕾特的话就像苦涩的海水漫过海岸的细砂,滋润进每个沙砾之间。
“我的偏见令我障目,我忽视了你的好意;我日夜煎熬,挣扎在良心的谴责中。时至今日,我才有足够的勇气面对你。”阿比蕾特提起克莱西亚的手。“对不起,克莱西亚,能原谅我吗?”
克莱西亚张着嘴,想说点什么,但她已经失语了,过激的狂喜不是言语能表达的,只有不断颤抖的瞳孔在诉说她的惊喜。全身的血脉自主地加速奔涌起来,它们如同从死中获得了新生,每个细胞都浸入了肾上腺素和多巴胺,口腔中凭空增生了杏子味……
啊啊,那无上的现实荒原啊。
克莱西亚挣扎着,她一定要做出回应,哪怕她的肌肉正在剧烈收缩。
“主人,我原谅你。”
“太好了……克莱西亚。”阿比蕾特的血管都快被血压挤开了,它们正承受着从所未有的血液暴动。可以说,年轻的贵族差点就昏死过去了。
“能亲我一下吗。”克莱西亚把刘海撩起来,露出额头给阿比蕾特下嘴。
“啾~”阿比蕾特故意在嘴唇离开额头时发出一个羞人的声响。
“嘿嘿……”克莱西亚反扣住阿比蕾特的手,久违的暖意再次回到了她身边。
“我们唱首歌吧,克莱西亚。就我之前教你的那首。”阿比蕾特提议道。“在歌声中一起向着明天祈祷。”
“好。”克莱西亚清清嗓子。
“Man hat ein Ziel.(人各有志)”
“Man überlebt.(人要生存)”
“Man spielt ein Spiel.(人生是场游戏)”
“Irgendwo wird getanzt.(在某处起舞)”
……
“不要嘛,人家还要喝。”
“你别爬到我身上来啊。”卡洛儿抵着秋魂散发着酒气的脑袋。“多大的人了,怎么成这个样子。”
“因为人家一年只能醉这一次嘛~”秋魂像章鱼一样扒着卡洛儿。“你今天好可爱哦,来,亲一下。”
“走开啊啊啊!”
克莱西亚赶紧跑进来,把秋魂从卡洛尔身上拽下来。
“呜呜,我忘记怎么编蒲公英的花了,卡洛儿教教我。”秋魂还试着去抓卡洛儿的手。
“不还是你教我的纺织吗?”卡洛儿扶着额头。“这样不行,今天她得住我这里了,我怕她出去冻死了。”
“那克莱西亚就先到我那边住一晚吧。”阿比蕾特顺水推舟。
“别对她再做奇怪的事了。”卡洛儿警告道。
“管得宽,你快把地上这滩人扶到床上去吧。”阿比蕾特还是不肯在口头上让步。
“走吧。”克莱西亚帮忙把秋魂抬到床上后,主动去牵阿比蕾特的手。“回家。”
……
“Wie kann man frei sein,wenn man sich selbst im Wege steht?(若你连自己的阴影都无法逃离,又该如何获得自由?)”
小夜灯下,夏洛蒂急笔修了三封信。
信上的笔迹像是笔杆拖着一斤重的铁块,这与她轻哼的歌声完全不同。
她就像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到来,她只需要平静地接受命运。
现在要做的,唯有向明天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