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脉动着的真相(六)
"一二一……“克莱西亚鞋底拍击石路的声音伴着她给自己喊的口号,回荡在狭长的城墙上。
一星期下来,克莱西亚用自己的脚丈量了这道墙体无数遍,目的是对抗她暴涨的食欲。
克莱西亚对自己的体重特别在意,她已经不敢上秤看那数字跳动了,这就像一根钩爪不断地在她心上刺挠。现在她立志要把自己的体重重新降回娉婷袅娜的淑女身材水准。
尽管体重在涨,但克莱西亚的体能丝毫不受影响,她已经跑了七圈了,刚刚开始刚到些许疲惫。拉练体能,这才是开始。
她又跑了五圈,如果不是轮班的卫兵换岗,阻挡了她通畅地跑下去,那么她还可以再跑几圈。
克莱西亚下了城墙,漫步在下城区的街道上。她大汗淋漓的样子不是很雅观,不过这不要紧。下城区的人不讲究这个,何况他们自己大多也就是大汗淋漓的模样。
最外一圈,靠着城墙脚定居的那些居民们,营生资本就是他们的手。他们在这里住着又窄又矮的木房,在城外有一份属于自己的农田。早出晚归,辛劳工作,把血汗滴进土里,然后收获粮食。他们重复的人生轨迹看不到出头之日,不过他们倒是相当安心地做着这份活。一来大公从来没有亏待他们,征税合理,灾时有赈灾补贴;二来他们的子女受到良好的基本教育,至少不用像他们一样一辈子跟太阳和土壤打交道。瓦伦蒂娜一家就住在这里。
稍微靠里一点,那就是手工业者们的家。小铁匠,小皮匠……无论做什么,似乎名前必须得挂个”小“字来说明他们的地位。他们做出来的东西质量不被宫里采购的人看上,但下城区的人非常喜欢他们的产品,毕竟便宜。他们用砖瓦叠起自己的居所,倒也没怎么好过最外圈的农民。手艺不会背叛他们,只要还能动弹,就能生钱。
现在,克莱西亚已经算是走到下城区的内圈了。开始有人家在门口挂着旗子,旌旗是他们的招牌。这里住着知识分子和生意人,学堂也设立在这个位置。他们的房子看上去已经有模有样了,两三层高,带一个地下室,还有小阳台。怎么看都脱离了外圈的穷酸气,开始朝着实用以外的方向拓展了。住内圈的人有些小钱,但是也算不上大富大贵。
值得一提的是,卡佩大公从来没在规划中把下城区分为三块,这是居民自己集聚形成的定居规律。
那外圈的农民,要尽早出城务农,所以他们就依靠着城墙落房。手艺人的主顾都在下城区,自然也不用往上城区靠,那么就住在中间地带,尽可能地包揽顾客光临。至于内圈的生意人,他们和上城区倒是有些往来,也因此就挨着上城区住下。
走到这里,克莱西亚的汗也差不多被风吹干了。她赶忙收拾了自己的仪容仪表,把衬衫塞进裤子里,又把外套披上,盖住运动背心。
她确实不在意上城区的人怎么看她,但是她在意上城区的人怎么通过她看大公。
”……下一件,收信人……“克莱西亚路经一个广场,这里正在派发邮件。克莱西亚无心凑这个热闹,她的目的是广场上的柠檬水摊。
”好,下一件,收信人,克莱西亚。“克莱西亚听到自己的名字,甚至发愣了一下,差点没接住摊主递过来的柠檬水。她急忙揣着柠檬水,奔到木台前接过派件人手中的信。
回信也太快了。
克莱西亚吸着冰凉的柠檬水,把自己的心跳镇定下去。这封信确实在她意料之中,不过回信速度超乎她想象。几乎可以说阿比蕾特一收到她的信就立马回了一封过来。
她把信搁在桌上,刚伸手去拿开信刀,又缩了回来。她决定先洗个澡,再来看这封信。
克莱西亚把换洗的衣服装在置衣篮里,一阵织物摩擦声后,她再一次赤身站在了落地镜前。距离上次认真地打量自己的身体,还是在大半年前。
令克莱西亚非常不解的是,自己原本平坦的腹部现在隐约隆起了一层腹肌的轮廓,原本因为营养不良而干枯的手臂现在被饱满而丰润的肌肉所填充。这一切都在把她朝着一个更健康而非更美丽的道路上牵引。
克莱西亚所认为的人体之美是夏洛蒂那样的躯体,虽说她不愿意承认这点,但当她发现自己并不朝着夏洛蒂那般发展自己的身体时,她不由得感到了恐慌。她害怕自己没办法蜕变成一个美丽的人。
这大半年下来,她长高了很多,比最初见到阿比蕾特时要高不少。她像久旱沙漠里渴水的树,疯狂汲取着每一点养分供自己成长。现在看来颇有成效。
那不曾剪短过的一头金发现在已经能盖住她半个背了,克莱西亚把渐长的侧发与后发编成了一根根麻花辫。现在她放下了头发,再看向镜中的自己,就已经初具大人的模样了。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从女孩向少女蜕变了。那个惹人怜爱的金发小女孩现在已经略带着些英气。
克莱西亚试着对镜像怒目而视,她被自己侵略性的目光所震慑了。那一瞬间,她的眼睛里确实展露了吃人的凶光。
浴缸里的水温被加热到近四十五度,对克莱西亚而言,如果是泡澡的话,低于四十三度就跟冷水没什么区别。她喜欢这种被几乎要灼烧皮肤的温暖包围的感觉,这让她大脑舒畅,能一瞬间清除掉许多烦恼和杂念。
今天也是如此。
克莱西亚慢慢地坐进放满热水的浴缸,仰靠着缸壁,长久地呼出一口气,吹散飘浮在浴缸上的水雾。
在水温不断加热自己的血管乃至血液时,克莱西亚开始清理自己的思绪。
接下来应付的事情有点多,首先就是历史的期考,克莱西亚学得不错,复习也把笔记翻了好几遍,但就耐不住那种焦虑滋长,想必有这种体验的不止她一个。然后是青少年弓术的全国比赛,只是初选,但也够克莱西亚为这个行程安排担一阵子心了。
克莱西亚把被烫得通红的手抬出水面,透过指缝望着被水气覆盖的朦胧的灯光。
那么,该来想想阿比蕾特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