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荒芜的依存（下）

大家试想一下吧。

把瓶子打开，再把里面的液体倒出来，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吗？

不是说瓶口与瓶颈卡死的瓶子，也不是说在无重力环境下倒出液体，就只是简简单单地、单纯地执行这个动作。

答案看来是并不难的。

对秋魂来说，把采样瓶打开这个举动，已经重复了至少有数万遍。在这个数字的支撑下，哪怕只有手指碰到瓶身，恐怕也会条件反射地做出推瓶盖的举动。

然而，倘若在这些先决条件上加上“把瓶子拿出来”的话，又会有多大难度呢。

现在的秋魂则会回答：做不到。

不可能做到。

光是要躲闪普勒格的攻击，秋魂就要集中全部精神，不容得一丝走神。稍有不慎，就会被普勒格击中。

“刚刚，踩住我脚踝的仇，我可是记下了。”普勒格左手食指点墙，支撑自己站立着。“不把你按我心灵的尺度切到一定片数可不能就这样算了啊。”

“再往后退就是我的办公室了。”秋魂每每想把手伸进内袋的一瞬间，普勒格就会发动进攻。不过，这也意味着她本体的速度并不够快，如果她的速度远超秋魂的话，无论秋魂作何动作她都会猛扑上来吧。

但是，现在的情况也相当尴尬。再往后退，也只到办公室中，届时可就是困兽斗了，对攻击力处于弱势的秋魂而言没有“背水”的概念可言。现在的秋魂之于普勒格，简直就像被孤狼盯上的山羊，只有跑的份！

不退的话，又能去哪呢。秋魂思考的所有战术里，只有押宝克莱西亚的血样这一点最靠谱。“赌”，确实不是什么好战术，可形势如此，再有风险也是风险最小的那个。就算这样做了心理准备，无数次地告诉自己这样做是最优解，窒息感仍无法缓解。面对一个有能力把自己直接手刃切片的敌人，这种压力是绝对的。

现在需要的，只是一个“瞬间”。

秋魂对自己的施法熟练度极其自信，只需要一个瞬间，就可以完成把血瓶取出，把血样涂在煌晶上施法这一系列动作。这个瞬间，只能由秋魂自己创造一个。

“说起来，你一直都在衣兜里摸什么呢。”普勒格一步一步，沉稳地向秋魂压迫而来。“一次又一次地去摸衣兜里的东西，这个动作真是太可疑了吧？”

“……！”

“啊，脸色变得难看了。看来我说中你的要害了，看来又是什么小道具之类的玩意。”

“你猜对了啊。”秋魂昂起头，指着普勒格震慑道。“那我也像你一样，给你来点‘情报’吧。没错，这里面就是可以打败你的法宝。告诉你原因是，你就要败了！”

“可是你拿不出来，真是遗憾。不过我会在你的尸体上把它找出来看看到底是什么的。”

“那就来试试！”秋魂右脚脚尖点地，踢蹬左脚，轻盈迅捷地转身一百八十度，径直向办公室冲刺去。

普勒格见势，蹬地助力，一瞬间就贴近到了秋魂身后几步的距离，伸手就抓。“真是蠢啊！居然想跑进一个小房间里面躲避我，尽管跑吧，享受腿从身体上脱落前的最后使用权！”

“砰！”秋魂压低重心，令普勒格扑空。转而滑铲进办公室，身体滑过的同时两手勾住了门板，顺势将两门板关合了起来。

“想用这么简单的一扇门来创造给你拿出小玩具的时间吗！如果这么打算的话，你就输了！”普勒格双臂一并，两腿同时蹬地而起，身体顺势向前一拱，直接将门板从门框撞脱。倾坠的门板重砸在门后的秋魂身上。“拿下。估计你没预料到我的力气有这么大吧！居然就傻傻地站在门后，那现在我就要把这扇门板连带门板下的你一起砸烂！在那之后，我会把你破破烂烂的尸体缝好在切片，就像切砧板上的鱼那样！”

就在普勒格落拳的一瞬间，一道从门板下射出的火光拉开了普勒格的攻击意图。她立刻将用作攻击的左手折返回来，下意识地横拦在头前作为防护。若没有这个防御动作，被爆裂而出的高热射线切掉的就不是手臂，而是她的项上人头了。

“什么！！！”普勒格惊得向后跌坐。而当她一离开所压制的门板，一阵高温气流就卷动着门板碎散开来。

“真是可惜，在门板下没有视野，不然可就把你的头切下来了。”秋魂调动煌晶里的命能。不稳定的命能萦绕在煌晶四周扭曲着周围的空气。“怎么样啊，那种已经碰到胜利的果实，却突然被人把垫脚用的梯子给拆了的感觉？”

“你是怎么……那点时间，根本不可能完成施法才对啊！”普勒格掐住腋下的大动脉止血，斜面的大切口仍往外喷射着足以令人感到眩晕的鲜血。这时，普勒格注意到了秋魂裤子上的一片血迹。“啊！”

“看来你自己都发现了。血样并没有在我衣兜里，而是在我的内侧袋之中。你用门板把我压倒时，我倒地的冲击就足够压碎血样瓶。”秋魂把扎在大腿上的玻璃碎拔下来。“这样一来就省下了取瓶的时间。代价就是一点皮肉伤，不过那也好过被你这种心理变态当鱼砍。”

“这个伤口，不是一般能量造成的创伤，没办法止血，而且切口还一直往上烧？！”普勒格试着让切口溃烂再愈合，用结痂的方式包裹住伤口止血，但是切口就像闷燃的纸片一样，一点一点地向上蚕食。

“亏你没有像被屠宰的猪那样惨叫啊，你这份镇定能维持多久呢。”秋魂虽然嘴上放着狠话，内心却仍有不安。尽管她押对了宝，但是她完全没意料到克莱西亚的血能爆发出这种能量来。换言之，克莱西亚的存在可能要比眼前的敌手来得更危险。

“虽然还想要继续和你纠缠一下，不过刚刚通风管道的爆炸应该已经把卫兵吸引来了吧。”普勒格捡起地上的手臂，挥拳砸碎办公室的窗户。“这只手，回去的时候还用得到。”

“喂！想逃跑吗你！”一根白丝从办公室外喷射而来，粘住普勒格的右手。“听到爆炸声之后就赶回来了，没想到能抓到大鱼啊。”

“你还没抓到我呢。”普勒格无视玛格丽特，直接从窗户上跳下。

“用体重拉断我的丝线是不可能的！我的丝线最高能承受十五吨的冲击，掂量掂量你自己吧！”玛格丽特曲手收线，但线上突然的一阵脱力感令玛格丽特失衡，向后踏了一大步。“怎——！？”

“看来是使手背的皮溃烂了，导致只有这层皮被你拽了回来。”秋魂把黏在蛛线上的一层皮撕下，被撕下的皮顷刻间就化为了黄红相间的组织液。“真是个棘手的家伙。”

“你有记住她的长相吗？”

“没用的，她下一次就会换一张脸了。”秋魂的长发被从破碎的窗户外吹进的风扬起。“结合之前的情报来看，她应该就是‘溃烂的魔女’吧。渗透到这个地方来，还算是有一手。”

然而，还有些疑点。普勒格明显地还隐瞒了什么。

“能力还不能让你知道”，说了这种话的下一秒就让溃烂魔女的力量显现了出来，她所说的能力到底是什么呢。

然后，还有一件事。

秋魂步入配电室，掀开被布料盖着的pt柜。这个pt柜确实是普通的pt柜，在上面盖布只是为了引人耳目。真正有嫌疑的，并非某一个特定的电压柜。仔细一看的话，这个配电室之中的每个机箱都要比标准的箱柜稍微更大一点，所以机房里面才会这么挤。

“玛格丽特，把这个机箱的箱板拆下来。”

“得令。”玛格丽特抽出背后的附肢，轻易地就削断了箱板间的焊接处。“这是……！”

“居然把人扭成这种形状塞在机箱里面！”秋魂倒抽一口凉气。“那个魔女先让这些人的血肉腐烂，直到可以把骨头抽走，然后再痊愈他们没有骨头的肉体再塞进这么狭小的空间里面用来当人肉电池！玛格丽特，其他的机箱！”

玛格丽特的两附肢向四周猛刮一圈，箱板应声倒下。从机箱之中，一滩滩的人从机箱的缝隙中流出。

“怎么会这样……”秋魂咬着手指忍耐着胃中翻涌的感觉。“通报王子，这里已经没有看下去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