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疑云（中）

“果然还是城里的生活更吸引人家呀～”前去大剧院的路上，秋魂不断被沿街的商家勾走。

“快走，不要把口水流到别人橱窗上。”卡洛儿和克莱西亚一人一只胳膊，像拔吸盘那样把秋魂从橱窗上拔下来。

“但是，那个是最新款的——”

“克莱西亚，走吧。我们回来再接她回去。”卡洛儿撒开秋魂的手，没想到秋魂自觉地挽了过来。

“票人家早买好了。”三张金黄的长方形纸条闪过，秋魂捻着三张门票在卡洛儿面前晃荡着。

“你不会……去后台偷了三张出来吧？”

“我在你心目中就是那样的人吗！”秋魂把票据贴在卡洛儿脸上。“看清楚，时间、花费，清清楚楚！白纸黑字！”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卡洛儿一巴掌拍下秋魂的手。“也用不着这么激动吧，票上的油墨都弄到我脸上了。”

“原来森林老妖婆也懂得爱美啊。”

“喂，我在你的认知里又是什么形象啊？”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吵了，难得出来一次……”克莱西亚挡在两人之间，却显得相当没有气势。

“哼。说正经的，你哪里来的钱？”

“不都和你说过了吗？有人雇我做工，工资和辛苦费给的不少，手头自然就阔啦。”

“你去做菲佣？可是你盘子都洗不好，前天还刚把我最喜欢的瓷盘给——”卡洛儿想象着秋魂蹲伏在地上清洁的样子，可这种想象难度实在太大了。

“我……我只是……想帮忙……”秋魂嗫嚅道。“就是盘子有点……滑。”

卡洛儿叹了口气。“你一口气加那么多洗洁剂，木头做的也能滑啊。”

“但是但是！我找的这份工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做的！”秋魂岔开话题。

“嗯嗯，知道了知道了。”卡洛儿翻检着票据，确定秋魂没在说谎。

“你就不好奇一下是什么工吗？”

“完全不。”

秋魂藏在裙子里的尾巴突然塌耸下来，吓得克莱西亚急忙把尾巴塞回去。

“《太阳王》……这不是歌剧吗？”卡洛儿用食指弹了弹门票。“你还看得懂这个？”

“我可都看了六百多次了，台词我都会背，你要我现在唱一段也行！”一提到这部剧，秋魂明显的亢奋起来。

“免了。你看着也不像那么有文艺气息的人啊，怎么看这部这么起兴？”

“这个嘛……以前都是带人来看。”秋魂盯着卡洛儿看了好一阵。

“哈哈，能和你看这种剧的家伙，想必品味修养也不会高到哪里去。”卡洛儿继续挖苦秋魂道。“看来是真正的’狐朋’呢。”

“话可别说这么满。而且，你要是这样说的话，我可要生气的。”

秋魂的语气异常的认真，完全收敛了平常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浪子气。卡洛儿自觉无趣，另找话题。

“唔……说起来，这个戏班子，不是在卡佩公国里的吗？”

“是巡演哦，这个戏团真的超有名气的，我看了他们好多场演出。”秋魂的语气有点遗憾。“不过，他们的招牌女高音几年前死掉了，是舞台事故……人，真是朝夕之间的生物呢。”

“卡佩公国来的……”卡洛儿念叨着，没太在意秋魂的介绍。

“啊，这个剧团。”克莱西亚突然想起了什么。“主人之前说有空会带我来看。”

“怎么又在叫她主人啊，你不看卡洛儿姐姐的脸色吗？”秋魂用两个拳头抵住克莱西亚的脑袋来回钻。

“她要是心甘情愿回那种泯灭人性的地狱里，我可完全不在意。”

“这表情明明就是很在意嘛……”秋魂吐槽道。

……

“我可以买零食吃吗？”检票口前，克莱西亚东张西望。

“不乖哦，居然想吃工业生产出的不健康、重金属超标、溢价严重的垃圾食品。”秋魂学着卡洛儿的口吻指点克莱西亚。

“不行。这里又不是电影院，你还想带爆米花进去吃啊？”

“原来和看电影不一样啊？”克莱西亚诧异地望向两人。

“你才发现吗？不对，你看过电影吗？”

“没……”克莱西亚为自己的孤陋寡闻感到抱歉。

“意思是你可能也看不懂歌剧？”卡洛儿对克莱西亚的观剧体验感到担忧。

“她肯定是想着多看点新奇事物，然后回去和她主人有话题可聊吧。最重要的就是拉进她和那个贵族女的亲近感，不然就这样一副乡下女孩的模样，怎么竞争得过那个又高又漂亮身材又好性格又差得要死的女人呢？”秋魂不留余力地炮轰了克莱西亚的想法。

“你就不能留点口——”卡洛儿刚想为克莱西亚说几句话，克莱西亚自己就招了。

“你怎么知道？！”

“哼哼，你就慢慢在崇拜中多学我一点吧～到时候我教你怎么抓住你主人的心。”秋魂勾起克莱西亚的下巴。

“不行，绝对不能学她！”卡洛儿一把扯回秋魂。“快进场，还听不听剧了？”

克莱西亚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踏入如此华丽的世界，辉煌的穹顶垂下的琉璃灯如同滑落的流火，动态与静态的视觉共萦出美感。

目睹那些演员从侧厅进入后台，克莱西亚对美的感受再提升了一层。什么算作美？克莱西亚以前觉得，长得好看就是美。

阿比蕾特毋庸置疑是美的，卡洛儿是美的，秋魂也很美——虽然不想承认，但夏洛蒂确实是美中美的。

那些画着有些夸张的妆的演员，乍一看，似乎她们“美”的要素并不突出。但那种印象却能在脑海里久久停留，这并不是颜面的三维美可以企及的美。

路边偶遇美丽的人，站在山崖上远眺全城，起风时刮起的蒲公英群……克莱西亚将美倾囊倒出，在这些零散的记忆碎片中，从未见过这种庄重的美。

这是气息的美，是氛围的美，是严阵以待的美。用演绎的方式再现的美，不是肉的美，而是皮的美。是虚伪的甘甜欺蒙着现实的倒错美，是通过名为“演技”的仪式召唤出的美。

秋魂说，歌剧就是向观众展示现实中不存在的美，所以才被称道。

克莱西亚无比同意这一点。

大幕拉开，管弦吹响。所有人的注意力全放在了舞台上。

秋魂咧嘴一笑，像老道的说书人那般来了一句：“好戏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