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 
第74章 距截止日六天（上）
“咚咚。”
“谁？”卡洛儿把脚从缝纫机的踏板上挪下来，稍微伸展了一下酸麻的手臂，快步走到门前的猫眼上看看门外。
克莱西亚真站在门外，额头上挂着汗水，应该是刚刚一路跑到这里来的。
卡洛儿喜出望外，这小丫头居然这么快就跑回来了。她把门闩拉开，一下把门外的克莱西亚拉进怀里。
“诶！？卡洛儿姐？”
“都这么久不见了，让姐姐好好抱一下。”卡洛儿紧紧抱了克莱西亚一会儿，才把被抱得面红耳赤的克莱西亚放开。
“我才回去几天呢……”克莱西亚像进自己家一样自然地把门带上。
卡洛儿从墙上的木钩上取下抹布，快速地抹干吃饭的桌子，给克莱西亚拉出把椅子，说道：“在这个森林里，寂寞孤单什么的都是常见词……毕竟你秋魂姐姐最近也不在嘛。”
“卡洛儿姐看起来和秋魂姐姐关系很好嘛，虽然平时一直在吵嘴。”克莱西亚坐不住，到后院去打了壶水挂在壁炉的横杆上。
“……这话你不要和她讲，我最近几天是挺想她的。”卡洛儿像分享小秘密那样侧着脸对克莱西亚说道。“真的，千万别告诉她哦，她虽然不坏，但肯定是一个得寸进尺的女人。”
“没问题，对克莱西亚可以放一百个心。”克莱西亚骄傲的把手张开，搭在胸前，自荐似的说道。
“哎，光顾着说话。你这个天在屋子里穿外套不热吗，来，脱下来。”卡洛儿动手去脱克莱西亚轻薄的外套，露出里面的白衬衫。
“不用啦，没那么热……”
“嗯？”卡洛儿捏捏衬衫的领子，起了疑心。“我给你做的那一套素布内衣呢？”
“拿去洗了。”克莱西亚没察觉到卡洛儿在套什么线索。
“给谁拿去洗了，那个贵族看到那套衣服有说什么吗？”
“唔……主人说我洗不干净，拿去店里让人洗，好像也没特别说什么……”
“什么时候拿去洗的呢？”
“刚回去一天后就拿去洗了，说起来好像还没去店里拿呢——怎么了？”
卡洛儿大概明白了，她强忍血管里潮涌的怒火，努力维持住笑颜对克莱西亚说道：“我想拿回来改下针，你回去找找。对了，那个贵族家里有炉子之类的东西吗？”
“有，有很大的炉子哇！”克莱西亚也为大炉子自豪般地说。“特别大的炉子，我还看过几次炉火呢，嘿嘿……”
“如果那个贵族告诉你，衣服丢了、不见了，就去看看那个炉子的底灰。”卡洛儿轻抚克莱西亚的头，克莱西亚一下就贴了过来。
“好……吧？”克莱西亚好像意识到了卡洛儿的异样，但是，比起那些不重要的异样，还是被摸头更值得关注一点。
卡洛儿在心里突然萌生了一个很对不起克莱西亚的想法：克莱西亚有点像狗狗。这样想着，她真就像挠狗狗那样去挠克莱西亚的下巴。
“今天怎么会想着来看我？”克莱西亚被挠得起了兴，一个劲往卡洛儿怀里钻。卡洛儿就揽着克莱西亚，一面轻轻搔弄她的下巴，一面问道。
“想要钱。”克莱西亚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是要零花钱吗，要多少？”卡洛儿从自己的缠腰带里摸出几枚白银币。
“十金币。”说这话的时候，这个女孩似乎没有意识到十金币是个什么概念。
“多少？”
“十金币。”
卡洛儿把克莱西亚揽得更紧了些，把挠她下巴的手重新放到克莱西亚头上，安抚道：“不好意思呢，卡洛儿姐姐没有那么多钱。说起来，你为什么突然要那么多钱？”
克莱西亚结结巴巴地向卡洛儿说明了艾妮芙的情况，她的长篇叙事还是非常差，这一件事她拆成三段才说下来。
“……嗯嗯，总之你的朋友现在需要十金币赎身，是这样吧？”
克莱西亚点点头。
“好孩子，克莱西亚。能对其他人的痛苦感到共鸣的话，那这个人就不会差。”卡洛儿稍感欣慰，克莱西亚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在阿比蕾特的势利教育下变得薄情寡义。“但是十金币也不是小钱，让姐姐想想……”
“算是克莱西亚借的！”克莱西亚觉得让卡洛儿无偿出钱很过意不去，主动说道。“算利息的话也可以，我会去打工还上的！”
“好了好了，先坐下来。”卡洛儿牵着克莱西亚的手，干脆让她坐在自己腿上。“那是十金币呀克莱西亚，这倒不是说卡洛儿姐姐肯不肯借。要是咱们有十金币呢，那我就不会借你九金币，绝对把十金币全拿出来，救人要紧，更何况姐姐这么疼你。可问题是，这么一大笔钱，要去哪里筹？”
“唔，听说森林里的魅魔们很有钱？”克莱西亚冒出一句让卡洛儿接不下话的提议。
“谁告诉你的？！”
“秋魂姐。”
“不要打那个主意。”卡洛儿在克莱西亚头顶上挥挥手，驱散她的想法。“她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到现在也没个底，我们的关系也就井水不犯河水的程度。”
“那怎么办呢……”克莱西亚扯了扯自己的衣角。
“不要沮丧嘛，对了，我们可以去找秋魂商量商量。”卡洛儿似乎有点不想动用与秋魂的关系。“虽然欠她人情绝是下策，但是也没别的办法了不是吗？”
……
“秋魂，两天半已经快到了。玛格丽特给秋魂递了一把毛巾擦汗。“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秋魂摸了摸头上冒出来的狐狸耳朵，用尽全身之力扶着桌边站起来，喃喃说道：“怎么可能……我们这两天把整个王城——甚至包括牧区——都搜查了一遍，找到的魔力源只有用来生产供能的水晶柱，要想突破我的阵法，那些个水晶全加起来也不够。”
“喝点水喝点水，实在不行先把煌晶收起来呗，留得青山在——后半句什么来着？”玛格丽特把一杯水压在秋魂嘴唇上，强行让她喝下去。
“咕噜……行了行了我不渴——咕……你干嘛——咕噜……”
“喝下去，你两天没喝水了，你又不能像我一样一星期不喝水。别叫唤，快喝。”玛格丽特直到把大玻璃杯清空，才肯放开秋魂。
秋魂抹抹嘴巴，把自己间于从湿润与干渴之间的感官调整过来，随即又瘫软在靠椅上。“哪门子魔女能不结阵就高功率输出的？这样的天才还要当魔女吗？”
“你别着急啊！说不定是我们有什么地方漏查了。”玛格丽特看秋魂着急，也急了起来。她摸了摸空中的细丝，这是她走遍王庭布下的信息网。“不过，我的网也没有动静，这几天只有王城内部的人进进出出……”
“那就是说……”秋魂把手上的羽毛笔胡乱地插进墨水瓶里，颤抖着下了结论。“内部作案。”
“好啊！那我们就把这个王庭翻过来！把里面的人一个一个审讯然后杀掉！”玛格丽特刘海下的复眼绽出红光。“我早看这些装模作样的家伙不爽了！就借这个机会，连他们同任务目标一起——”
秋魂就算现在虚弱到举笔也困难，还是毫不留情地赏了玛格丽特一个“板栗”。“你傻啊，那么大的动静……就算真的是内部作案，犯人也早趁乱跑了。”
“你打我都没力气了，还打啊！”玛格丽特摸摸被打到的复眼。“我现在不跟你计较，等你把这档子事整好了我再找你算账！”
“那就先把这事处理完。”秋魂试着站起来，双腿却像被抽去了骨头那样软绵，压根没力。“玛格丽特，背我。”
“好娇贵的婆娘！我还以为只有我女儿会要我背。”玛格丽特试着把秋魂背起来，但两人的体格差实在有点大，她只好用副肢把秋魂裹起来驮在背上。
“我也是没办法才要你背……”秋魂像玩骑马游戏那样指挥玛格丽特。“走……去地下室。”
两人来到地下室，玛格丽特刚将秋魂放到地上，一口血就从秋魂口中喷出，溅在地上。
“秋魂！？”玛格丽特扑上去，抓住秋魂的肩膀。“这里和外面温差太大了，你不应该来这里才对。别死了，我朋友不多，就你和卡娜丽斯塔了，要是你死了我没办法和她交待啊！走，我们出去……”
“出去也……死。”秋魂擦去嘴角的余血。“接下来我要殊死一搏了，我不允许自己是死在时间消磨上……”
“……怎么到这个时候反而正经起来了，我都害怕了。”玛格丽特用附肢抱紧身子。
“对了……这个。”秋魂颤巍巍地从衣袍里抽出一封信。“如果我死了的话，把这封信交给在城郊森林里一个叫卡洛儿的女人。”
“不要！我才不要当报丧的！而且，就算你——就算你失手了，那我呢，卡娜丽斯塔呢？你就不管我们两个了吗？！”
“我……藏了一些金币。”秋魂试着咬开手指，连咬几下都没咬破皮，只好借用玛格丽特的附肢划破手指。“如果我有什么闪失……就照信里去找。我说的那个女人……绝对可信，不会侵吞一分一厘。”
“你就不能想着怎么全身而退吗！真是——”突然，玛格丽特的头发翘起来几根。“有生人！是没见过的家伙！正在试着闯进来！”玛格丽特撩开刘海，露出赤红的复眼。“我明白了，有家伙露出马脚了！在这等着吧秋魂，你不会死，我这就去杀了入侵者！”
“喂！别——咳！别轻举妄动！”秋魂想转身拽住玛格丽特，却只把手探入玛格丽特冲刺搅动的气流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