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心事

这几天，夜雨一直很纠结。

当然是因为那天和食蜂莺的事。

冷静下来以后，她意识到自己那时对莺说的话好像太过分了点……

可是，当时莺的态度也的确让她很不爽……

所以，到底要不要去道歉呢？

这件事几乎都快成为她的心病了——

上课时纠结，训练时纠结，在淡希家时纠结，回御坂家后也纠结……

期间，食蜂莺也没有再来找她或者有希。

于是，这一纠结，就纠结到了下周一。

也就是，大霸星祭开幕式的前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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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中学的第一次大霸星祭，总感觉有点紧张呢……”

晚上洗完澡后，有希双手枕着脑袋，平躺在床上，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

“咦？原来御坂桑也会紧张吗~”

“拜托，怎么说我也是个Lv5，心理压力肯定大啊……”

极为罕见的，面对夜雨的调侃，有希居然没有冷嘲热讽地回击一番。

不过，想来也是——

在绝大多数人眼里，Lv5这个头衔，往往与『胜利』两个字是紧密挂钩的。

甚至，由于从小到大的环境渲染，这种观念在Lv5们心中的根深蒂固程度，相较于其他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们的胜利，她们的成功，她们取得第一名，永远是理所当然。

失败？

不好意思，不光是她们自己不接受，并且——

『当神从云端坠落，等待她的，是凡人的苛责。』

……

因此，同为Lv5的夜雨很理解有希此时的心情。

她慢慢爬到有希身边，双手握住了有希的右手。

“没关系的，我们是队友嘛~压力大的话，交给我就好了~”

瞄了瞄夜雨的笑容后，有希将脑袋撇到了一边。

“又在耍帅了……”

她有些脸红，声音闷闷的。

“还有，把措辞改改，应该是「朋友」。”

“嘿嘿嘿，御坂桑很在意这个呢~”

夜雨的话让有希脸更红了，她随即大声反驳道：

“才没有在意！”

可接着，她的声音又低了下去。

“我、我只是比较严谨而已……”

“嗨嗨~明白了~”

『叮——』

话音刚落，夜雨的手机响了。

居然是食蜂莺打来的。

“这个时候她打给你干什么啊？”

夜雨并没有把那天的事告诉有希她们。

“不知道……”

现在，莺突然打过来，纠结中的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喂？食蜂学姐？”

按下接听键后，夜雨的语气中带着些犹豫。

同时，有希也爬起身，好奇地把耳朵凑了过来。

『结标同学，现在有空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依然冷冷清清的，夜雨听不出来莺的情绪。

不过，她的直觉告诉她，莺似乎并没有在计较上次的事情。

“唔……有空是有空啦……食蜂学姐有什么事吗？”

『想和你单独聊聊。』

“呃……”

夜雨注意到了『单独』这个词。

『是关于上次的事。』

似乎是为了确保夜雨能出来，莺又补充了一句。

“行吧，食蜂学姐想在哪里见面？”

『常盘台，正对着大门的那栋楼楼顶吧。』

“好的，我马上去。”

电话挂断后，夜雨正想下床，却被有希拦住了。

“上次的什么事啊？为什么要找你单独聊啊？”

同样是Lv5，同样是常盘台主力，有希却感觉此时的她被夜雨和莺故意隔离在外。

“没什么啦~可能食蜂学姐想再和我交代点战斗技巧什么的吧，嘿嘿嘿~”

既然莺都说了『单独聊』，那么夜雨自然就不能把真相告诉有希了。

朋友固然重要，但尊重他人的隐私也同样重要嘛~

“算了，你去吧，回来的时候去便利店买几盒酸奶，我想喝。”

说完，有希再一次躺下，滚了滚身子，将脑袋埋进了松软的枕头里。

“御坂桑你点外卖不就好了吗……”

说这话，倒不是因为夜雨不愿意帮有希跑腿，只是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万一回的晚了，怕是有希又得发脾气……

但是，如果把这个原因说出来，有希又可能会因此而误会她和食蜂莺的关系……

然而……

“哈？！？！结标夜雨？！食蜂莺叫你出去你就出去，我叫你帮忙带盒酸奶都不肯？！？！”

事实证明，细心可能会带来反作用，少思考一点也未必是坏事……

于是，夜雨只好一边道歉求饶，一边随便披了件外套，然后灰溜溜地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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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定的见面地点。

此时，莺正坐在天台边缘，用手托着下巴，俯视着她的学校。

就像每一天早晨，她居高临下看着同学们到校那样。

金色的发丝在夜风拂动下，于黑暗中起舞。

眸中，那静谧夜幕映衬下的天蓝色十字星，清澈却又深邃，使漫天繁星都黯然失色。

……

在给夜雨打电话之前，她就已经在这里坐着了。

每个人都会有心事。

『女王』，就是她的心事。

……

『唰！』

寂静的天台，破空声响起。

“食蜂学姐，呃，晚上好……”

看着莺的背影，夜雨再一次想起了之前对她说过的话，不禁感到有些尴尬。

这时，莺从地上起身，站在天台边缘，然后，稍稍偏过身子，朝夜雨回眸一笑：

“晚上好~”

黑夜中的明媚笑容，让夜雨最终决定道个歉：

“那个，食蜂学姐，上次冒犯了，不好意思……”

“没关系，其实你做的没错~”

“呃……”

前后矛盾的话语，这下，夜雨彻底摸不着头脑了。

“过来。”

莺朝夜雨招了招手，待夜雨站到她身旁后，她又重新转身面朝着楼外。

“结标同学，你知道吗？你来学校的第一天，我就是在这里，看着你进校门的。”

莺将双手背到身后，又向前挪了一小步。

此时，她那皮鞋的头部已经超出了平台边缘。

『她不会要跳下去吧……』

夜雨甚至已经暗自做好了救人的准备……

“事实上，几乎每天早晨，我都会坐在这里，看着你们来学校，只不过你们看不到我而已。”

风似乎大了些，几丝金发从夜雨眼前划过。

“诶？”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吗？”

“……不知道。”

“呵呵，说实话，我自己也不知道。”

“呃……”

夜雨已经越来越迷糊了。

“真要说的话，大概，就像一种责任一样吧~呵呵，听起来很自以为是，对吧？”

“食蜂学姐的意思是，就像首领关心部下那样？”

“你很聪明。”

莺顿了顿，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然后继续说道：

“我的妈妈当年是「女王」，呵呵，现在，我也是「女王」了。”

“那么多人都听我的，那么多事都要我处理，学校，派阀……”

“我不清楚她当年是怎么做的，但现在的我，想做到完美。”

“……”

她突然沉默了。

然而，就在夜雨想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她又长叹了口气：

“完美啊……”

那气息中，满是疲惫。

“食蜂学姐……”

可紧接着，莺又转过脑袋，很轻松地笑了笑：

“扯远了~你觉得常盘台这所学校怎么样？”

莫名其妙的问题，如果不考虑礼貌问题的话，夜雨真想直接问问这位『女王』到底想表达什么……

“呃，挺好的，很厉害。”

“嗯，学园都市五大名校之一，甚至，说它是第一名，也不为过。”

“但常盘台毕竟是初中，这里的所有学生迟早会升入高中，可能是去雾之丘，可能是去长点上机，也可能是去其他名校。随着年龄的增长，每个人的实力都在提升。所以，这样想想，我们常盘台拿不到大霸星祭的冠军，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好吧，如果是这样，夜雨承认莺说的很有道理。

可是话又说回来，既然已经处于了劣势，难道不应该全力以赴吗？

刚才的一番话，不就恰恰与她的实际做法自相矛盾了吗？

不过，这一次，夜雨决定耐心听听莺到底怎么说。

“去年，我带领着同学们结束了雾之丘的连胜。时隔四年，常盘台再一次获得了大霸星祭的冠军。原本是一件很高兴的事，不是吗？”

“嗯，当然。”

“可是，结标同学你知道吗？在那之后，「食蜂莺」这个名字，仿佛成为了常盘台的代名词。”

“所有人口中的「常盘台」，变成了「食蜂莺的常盘台」。所有人都认为，「食蜂莺的常盘台」，就是「常胜的常盘台」。”

“校外的人这么想也就算了，可是，就连常盘台的学生们也开始相信——”

“不管面对怎样的对手，只要有食蜂莺在，常盘台永远不会失败。”

“不管如何，那道「光」一定会力挽狂澜。”

她顿了顿。

“我是常盘台的「女王」，这一点不假。我是常盘台的ACE，大家能够认可我的实力，我也很高兴。”

“可是，「个体真正的价值，应当在团体里熠熠生辉」，这是我妈妈教我的，从小到大，我都一直坚信着。”

“我不希望，自己成为一个所有人都依赖着，却又一意孤行的人。”

“我不希望，大家把我当成所谓的，「只要听到哭声就会赶来的英雄」。”

“我不希望，自己扮演的是救世主的角色。”

“我想成为大家心中的「光」。”

“带着这道「光」，所有人一起前行。”

“我一直都是——”

“「常盘台的食蜂莺」。”

……

心中沉寂已久的杂想，化作了缕缕清风，隐没在这触手可及的夜空中。

那一刻，食蜂莺突然感到无比的轻松。

她想起了曾经的那个自己。

那个，开朗活泼的食蜂莺。

那个，随心所欲笑着的食蜂莺。

……

“食蜂学姐。”

“嗯~”

“虽然已经说过一次了，不过……”

夜雨往旁边挪了两步，然后转过身，郑重地朝莺鞠了一躬：

“之前是我误会食蜂学姐了，我为我的莽撞道歉，对不起。”

“结标同学不必这样，你没有错~换做我的话，可能也会说那样的话。”

“呃，食蜂学姐真的不介意吗？”

“没关系，我很理解你~”

“那好吧，食蜂学姐放心，比赛上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

面对夜雨那一本正经的承诺，莺却没有作出回应，而是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同时，还发出了一阵很享受的嗯哼声……

好吧，夜雨现在只觉得人真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物，那个一直都很冷淡，差点被她当作面瘫的优雅『女王』，竟也有如此『不得体』的一面……

然而，就在夜雨大发感慨之时，另一边伸完懒腰的莺，竟然转过了身，张开双臂，闭起眼睛，直直地向后倒去……

『喂喂，不会吧，真跳啊！』

夜雨连忙跟着跳了下去……

然而，正处于急速下坠中的莺似乎没想到夜雨会跟着一起下来，在身体突然被抱住的那一瞬间，那双星瞳有些惊愕地睁开，那张表情如黄金般奢侈的精致面孔上，竟然出现了一丝红晕……

下一瞬间，夜雨公主抱着莺，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

此时的莺有些哭笑不得：

“结标同学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我怎么知道食蜂学姐能不能安全落地嘛……万一出了什么事，我可承担不起……”

夜雨一边无奈地解释着，一边放开了怀中的莺。

“唉，算了，再有下次的话，就不用接着我了。”

“再有下次，我和食蜂学姐一起跳，比比谁晚落地~”

大概是为了补偿一下扫了兴致的莺，夜雨笑着打趣道。

“行，我记下了。回家吧，不早了。”

“嗯~”

于是，两人一起走到了校门口。

御坂家和食蜂家在两个方向，因此，她们就要在这里分道扬镳了。

然而，在莺打完招呼准备离去的时候，夜雨又叫住了她。

“食蜂学姐，这次的大霸星祭，是我中学生涯的第一次大霸星祭，也是我在这个世界的唯一一次大霸星祭。”

“不管如何，我会努力。”

“谢谢你。”

说完，夜雨向莺伸出了手。

“呵呵~”

“结标同学，你是个很厉害的人。”

“也谢谢你。”

莺握住了夜雨的手。

……

万物相生。

漓漓雨夜中，光亮犹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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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了。”

“我的酸奶呢？”

“诶？呃……”

“结！标！！夜！！！雨！！！！”

“哇啊啊啊！我去买！对不起！！！”

“明天开始你给我去和食蜂莺一起住吧！！！喜新厌旧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