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五十公分

那天中午有希就回御坂家了。

周一，夜雨没有去上学。

周二，依旧如此。

不过，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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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门了~”

终于换下了已经连续穿了整整三天的睡衣后，夜雨站在门口和淡希道别。

十月的最后一天，她很难得的没有像往常那样一身黑——

浅蓝色的卫衣，以及同样是偏浅色的牛仔裤和帆布鞋。

尽管仍旧是有些男孩子气的打扮，但看起来显然要比『行走的黑夜』阳光多了。

万圣节前夜，她和小伙伴们约好了晚上要一起出去玩。

“晚上要注意安全哦~”

“知道了。”

约定的见面地点在常盘台门口，时间是五点半，放学后的那两个小时是用来让有希她们回家换衣服的。

可现在才三点，乖乖上学的孩子们甚至还没有下课……

出了门后，来到路上，夜雨将双手插在口袋里，慢悠悠地走着。

尽管前天早晨才发生了那样的事，但对现在的她来说，『将要与有希见面』所带来的紧张感，丝毫不亚于情窦初开的少女在即将与心上人第一次正式约会的前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时的心情。『』

不，或许正是因为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她才会连续两天请假，才会连续三天几乎没和有希说话，才会现在每走一步都觉得心跳在加速……

『唉。』

原本是打算走着去的，但以现在那根本无法忽视的心悸感以及腹中的不适感来说，怕是走到一半就会产生『装病然后打道回府』的想法。

于是，夜雨在一处公交车站边停下了脚步。

“第七学区……学舍之园站……”

很巧，刚好有到目的地的公交。

电子屏幕上显示班车大约会在十分钟后到站，她便绕到站台挡板的背面，仿佛是在逃避头顶已经开始变得金黄的天空一样躲到了那一点点的阴影中。

没有阳光照射的话，就好像不会引起注意。

不会引起注意的话，就好像什么都不用想。

……

上了车，她在最后一排的窗边坐下，然后歪着脑袋看向了窗外。

『什么时候住回去呢。』

街道在视线中一点点移动，她发现这里仍旧是个很陌生的学区。

明明早已习惯了孤独，明明是和很亲近的妈妈住在一起，此刻却无比怀念那个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一直在无条件包容着自己的人。

可越是怀念，就越是怯于面对……

她缓缓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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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下棋吗？』

周日中午吃完饭后，淡希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副将棋。

『诶？』

本来就因为不久前发生的事情而心不在焉的夜雨有些猝不及防。

『偶尔也得来些具体点的亲子互动嘛~』

见状，淡希便随手从棋盒中拿出一枚棋子，用手指捏着在女儿眼前晃了晃。

是『桂马』。

『况且故事还没讲完呢~』

『唔……可以是可以。』

都这么说了，夜雨也不好拒绝了。

『不过我不太会下。』

『没关系，我教你~』

『那、好吧。』

她歪着脑袋点了点头。

接着，两人就一起去了主卧，面对面地盘腿在地板上坐下，并由淡希将棋盘和棋子依次摆好。

『以前没有下过吗？』

『嗯。』

『那就从头开始教吧~很快就能学会的。』

『唔……我尽量。』

此刻，望着妈妈嘴角边的那抹笑容，夜雨突然觉得那好像与之前的，或者说印象中的有哪里不太一样。

『先讲讲每种棋子吧~』

『嗯。』

……

即便在某些地方有多么的笨拙，天才也终究是天才。

将基础教学和规则整个听过一遍后，作为一个刚入门的新人，夜雨已经能下得有板有眼了。

并且，这种能够令人逐渐沉浸到思维世界中而没有多余心思去胡思乱想的脑力活动，让她体会到了一种在不知不觉间甚至有些难以自拔的快感。

『嗯~下得挺不错嘛，不愧是我的女儿~』

『嘿嘿~』

『不过真可惜呢~』

『诶……啊！』

可初学者毕竟还是初学者，姜毕竟还是老的辣。

『等等等等！让我想想……』

望着眼前突然间急转直下的局面，好胜心作祟的夜雨忍不住伸长了脖子，仿佛是要凑到棋盘上一样……

『嗨~嗨~』

虽说已经是无力回天的一局棋了，这种带着些熟悉味道的倔强却让淡希不禁有些感慨。

『需要我给点提示吗？』

『不要！我自己想。』

『好吧~』

……

两分钟过去了。

……

五分钟过去了。

……

十分钟过去了。

……

最终，发现无论怎么下失败都只是时间问题的夜雨放弃了。

但仅限这一局而已。

『这次就算你赢了，再来！』

已经完全进入状态的她边说边自顾自地重新摆起了棋子。

『这局可能会比刚才更难哦~』

『哼，我肯定会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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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夜雨迷迷糊糊着再次睁开眼时，她发现自己已经坐过站了。

生怕在这次『久违』的见面时迟到，她连忙取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还好，才四点半不到……

紧接着，她才想起来自己是个Lv5的『空间移动』超能力者。

『唉……』

在心里为自己的狼狈暗暗叹了口气后，夜雨揉揉眼睛，又转头看了看——

身边的座位上依旧没人，或者说整辆公交上都几乎没人。

『该下车了。』

在车上睡觉总是会让人觉得口干舌燥，那就正好在下一站下车，去自动贩卖机或者便利店买瓶饮料，然后走着去常盘台。

『散会儿步吧。』

如此想着，她按下了下车铃。

……

很快就到站了，下车后，十米开外就是家便利店。

夜雨进去买了瓶冰橙汁，站在门口咕嘟咕嘟地仰着头喝下了大半瓶，然后开始往回走……

这里是第七学区，身边是不算熟悉但有清晰印象的街道。

『这么走回去好像只要四十分钟。』

她一边在心里估算着，一边下意识地摇晃着右手上拎着的饮料瓶。

『要不要绕点路呢……』

想是这么想的，可在脑海中犹豫的同时，两条腿已经自己做出了选择。

是靠向御坂家到常盘台上下学路线的方向。

『……』

夜雨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紧接着，一丝苦笑爬上了她的嘴角。

『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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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夜雨。』

『嗯？』

窗外天色渐暗，几个小时来逐渐只剩下棋子落下声音的房间里终于恢复了一丝生气。

夜雨抬起头，看向了对面的淡希。

兴许是角度的关系，那张脸庞上没有被照亮的阴影部分显得有些深邃。

『那个世界的我或者黑子有和你讲过以前的故事吗？』

『故事』二字，让夜雨才想起来下棋前说好的旅行故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彻底遗忘了……

目光不自觉地上移，她稍微想了想。

『嗯……是指什么？』

『呵呵，比如以前我做过的那些错事？』

『呃……』

她愣了一下，接着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

『讲过一点点？』

虽然不知道面前这个淡希口中的『以前的故事』是不是和原先世界的那些一样，但夜雨内心里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的妈妈在当年做错了什么，一刻都没有过。

『嗯，这样啊~』

这时，一丝浅笑在淡希的嘴角勾起。

『真是的，提这个干嘛~』

夜雨也笑了。

『呵呵，其实也没什么~』

淡希终于抬起了头，两抹相似的红色在夕阳的映照下交会。

『呐，夜雨~』

『心里想着些什么就勇敢去做吧。』

『不管你做什么，妈妈永远支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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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越是靠近那条熟悉的路线，来自于胸腔中的那股慌乱感就越是明显……

脚步在下意识地放慢，双眼也不由自主地四处张望着……

此刻，一种既希望能在这条路上偶遇有希又生怕很快见到她的矛盾感充斥了夜雨的内心。

『如果是小说里的话，一定就会遇见的吧……』

橙汁早就喝完扔掉了，她将双手插在口袋里，封闭的小空间多少能提供一些安全感。

『为什么万圣节一定得是这两天呢……』

要是推迟到下个月的现在就好了。

……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直到到达常盘台门口，夜雨也没有在路上看见那个即便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打扮也大概能一眼认出来的身影。

『小说果然都是骗人的。』

松了口气的同时，内心里的慌乱感已经消散了大半。

她突然觉得有些落寂。

『等一会儿吧。』

在附近树荫里的长椅上坐下后，她取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五点刚过。

竟然比预想中要快。

『唉。』

她再次暗暗叹了口气。

接着，她收起手机，手撑着脑袋望向了前方……

已经到了落叶的季节了，微凉的秋风卷动着那一片片金黄，在空中，在地上，划出一道道寂寥的弧线。

『唉。』

夜雨缓缓站起身，继续将手插进口袋，然后开始漫无目的地在方圆五米的范围内来回踱起了步……

两分钟后，她又坐回到长椅上，埋下脑袋开始看手机。

……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万圣节就好了。

……

如果这个世界永远是夜晚就好了。

……

“那个，打扰一下~”

就在夜雨双手攥着手机几乎懊悔不已的时候，头顶突然响起了一个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

“旁边有别人坐吗？”

“啊……嗯，没有。”

她抬头看了眼，然后在重新低下头的同时稍微坐直了些。

“谢谢~”

紧接着，对方就在身边相距五十公分的地方坐了下来。

……

“好早呀~”

“嗯……”

“呵呵~明明才两天没见，却感觉已经过了很久呢~”

“嗯……”

“话说，你现在怎么有点傻乎乎的~”

“……”

“好啦~开玩笑的，好久不见~”

“好、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