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崩溃

这天晚上，夜雨又失眠了，一整夜都没睡着。

这已经是连续的第三个失眠夜晚了，每一次，都是不同的原因。

没有生气的房间里，夜雨就在床上静静地躺着，熬着。熬到早上五点钟，她实在受不了了。

她轻轻地从床上爬起，望了望隔壁床上的那个背影，然后轻轻下床，不发出一点声音的走进了卫生间。

简单洗漱了下后，夜雨换好衣服，去倒了杯温水，然后一口喝干。

这房间里太闷了，闷得她几乎要窒息了。

因此，她决定出去走走。

可就在夜雨准备出门的时候，她的身后传来了一个嘶哑的声音：

“你要去哪里？”

几乎是一瞬间，夜雨愣住了——

有希主动开口了，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让她的心脏突然轻松了些。

可那漠然的语气又像是一大盆冰水，从她的头顶倾泻而下。

而且，有希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醒着？

明明才早上五点而已。

『为什么。』

有那么一刻，夜雨想问问有希是不是也失眠了。

可是，问了又有什么用？

如果得到肯定的答案，她该怎么回应？

如果，她的安慰再次被有希拒绝……

她终究还是不敢。

“我……”

说话时，夜雨的脑袋不自觉地垂了下去，声音也如枯叶般落寂。

“想出去走走。”

“哦，记得回来。”

与夜雨不同，有希回答得很干脆，没有半点犹豫。

可夜雨宁愿她犹豫，哪怕一刻都好。

甚至，夜雨宁愿自己听到的是有希的骂声，而不是这种形同陌路的话语。

“那……我出去了。”

黑漆漆的房间就像一个吃人的魔窟，压抑得使人崩溃。

最后打了声招呼后，夜雨对着有希的背影硬生生挤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然后快步逃出了房间。

直到房门被她轻轻带上，有希也没有再多说一句话，或者发出一点声音。

……

有点撑不下去了。

夜雨无力地靠在房门上，一点一点滑落，最终跌坐在了地面上。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一开始都好好的，明明应该是开心的一天……

怎么会这样。

她想不通。

『到底怎么了啊……』

她用双手捂住了那张极度憔悴的脸，开始无声地哭泣。

……

她不知道，从门关上的那一刻起，有希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黑暗中，那双布满了血丝的栗色眼睛一直在注视着门口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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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行走在黑夜里的孩子。

但因为身边有光，所以我从来都不害怕孤独。

我并非挥霍感情之徒，相反，我一直将那为数不多的亮光护在手心里。

因为很珍惜，所以我真的很小心。

可是，我的手掌终究不是铜墙铁壁。

突然有一天，那道光从我的指缝间流出，消失在了黑暗中。

就这样，从我的眼前消失了。

我试图去寻找，却不得半点踪迹。

呼唤声隐没在无尽的黑暗中，没有任何回音。

……

我的光，好像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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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着哭着，夜雨睡着了。

她太累了。

之前两日的失眠本就让她有些疲惫，从昨晚到今天，与有希关系破裂导致的整夜失眠更是几乎压垮了她的内心。

如果说，在房间里的时候，她还能因内心对有希的愧疚而强撑着。那么，在她踏出房门的那一刻起，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刻起，在第一滴泪水落下的那一刻起，心中的最后一根弦也绷断了。

她该怎么去补上它？

……

在夜雨睡着的第十分钟，房门缓缓打开了。

背靠着房门坐着的，意识已经堕入深渊的夜雨随之倒在了地上，就像一条流离失所的流浪狗一样。

不知何时已经换好了衣服、洗漱完毕的有希直直地站在那里，对着那张布满泪痕的苍白面孔低头俯视了几秒，确定夜雨没有醒来后，她弯下腰，双手搭住夜雨的身体，开始一点一点的将夜雨往房间里拖。

夜雨太累了，即使是这样，也没有把她弄醒。

将她拖到卧室后，有希将她床上的被子抱起，在地上平铺开来，做成一个临时的地铺。然后，有希又有些费力地将夜雨拖到了被子上——

这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

把夜雨抱上床，她没那个力气。

等有希蹲着把夜雨身下的被子拉平，又将自己的被子取下，盖在夜雨身上后，夜雨还是没醒。

有希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腰，然后又叹了口气。

她取来夜雨的手机，打开静音模式，然后掏出自己的手机，两个大拇指在屏幕上点了好一阵。

最终，夜雨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有希将自己的手机放进口袋，又将窗帘轻轻拉开，然后默默走出了房门。

外面的天还是黑的，因此她没有出酒店，而是去了酒店里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咖啡厅。巧合的是，在这么早的时间，她竟然在这里遇到了两个同学。

于是，互相打了个招呼后，有希在两人的对面坐了下来，然后点了一杯热可可。

“御坂桑也是早起准备去看日出吗？”

其中一位『夏石』同学笑着关心道。

明明是出于好意的关心，却在出口后变成了一把利刃，狠狠地插入了有希的心脏。

“不是~”

有希眯起眼笑了。

此刻，利刃又恰好成了一把锁，把满满的悲哀与酸楚，全部锁在了她的心底。

“就是晚上没睡好而已……可能是睡不习惯吧~”

“也是，外面的床肯定不如家里舒服~”

另一位『南』同学笑着点了点头。

因为有希的解释，两人都没有继续在意她那有些苍白的脸色和无神的双眼。

“两位是准备去看日出吗？”

“嗯~”

夏石和南是住宿生，是一对关系很好的舍友，经常走在一起。

两人相视一笑，又同时朝有希点了点头。

“想着来喝杯热饮暖暖身子，然后再出发~”

“嗯，挺好的~”

这时，有希的热可可送到了。

“现在外面挺冷的，注意保暖，别着凉了~”

说完，她举起杯子喝了一小口。

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甜。

“在这里生病的话，挺麻烦的~”

“嗯！谢谢御坂桑~”

似乎是因为得到了有希的主动关心，夏石的语气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

接着，一口喝完了杯子里剩余的热咖啡后，她又随口问了一句：

“对了，结标桑是还在睡觉吗？”

有希又喝了口可可。

确实没那么甜，不是错觉。

“对，怎么了？”

“啊，没什么~”

夏石微红着脸，稍稍移开了视线。

“就是觉得，御坂桑和结标桑的关系那么好，不一起去看一下这里的日出太可惜了。”

“喂喂……”

似乎是觉得友人的话有些冒犯，南在桌子底下轻轻掐了一下夏石的大腿。

“不好意思御坂桑，优她没有别的意思……”

“没关系的~”

有希再次眯起眼，莞尔一笑。

“这里的日出很有名吗？”

“嗯！御坂桑你看一下照片就知道了~”

尽管被友人掐了一下，但夏石的心情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她掏出手机，点了几下，然后将手机举到了有希面前。

有希见过类似的照片。

就在之前了解到这里的日出很有名的时候。

“很美~”

“所以御坂桑和结标桑一起去吧，现在起床还来得及的！”

“不必了~”

面对夏石的邀请，有希轻轻摇了摇头。

“夜雨前两天没怎么休息好，今天就让她多睡一会儿吧~”

这句说完，她顿了一秒钟。

“以后，还有机会的。”

“是啊，熬坏了身体就不好了，以后还有机会的~”

生怕夏石再继续说些不合适的话，南连忙接过了话头，笑着应和道。

紧接着，她又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快五点四十了。

“御坂桑，不好意思，我们得失陪了。”

“不必这么客气，去吧~”

“御坂桑喝完了可可也再上楼休息一下吧，中午才出发呢。”

说完，南就抓住了夏石的手，准备从座位上离开。

“谢谢，我知道了~”

有希笑着摆了摆手。

“玩得开心~”

“嗯，御坂桑再见！”

“再见~”

目送着两位离开后，有希回过头，将杯中的热可可一饮而尽。

没那么甜，喝到最后甚至有点苦。

她叹了口气，然后又点了一杯美式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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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睡得很死，可失眠失得太久，睡眠时间就会大幅减少。

六点半，夜雨醒了。

『呃……』

过度的疲惫与压抑的心情混合在一起，充斥着她的整个大脑，让她有一种想呕吐的感觉。

『这是哪里……』

模糊的意识中，她依稀记得自己出了房间。

但也仅仅是出了房间。

『为什么……』

为什么，身下是软的。

为什么，身上还盖着被子。

为什么，这里这么像酒店房间。

『呃……』

她有些吃力地坐了起来。

这下，她才确定了，这就是她和有希住的酒店房间。

『为什么……』

就算此刻她的大脑再怎么迟钝，她也能够一下子分辨出『外人是不可能把她带进这个房间的』这个事实。

如果那一切不是梦境的话，那么，只有可能是有希把她带回来的。

当然不可能是梦。

如果是梦，她现在怎么可能如此疲惫。

如此狼狈。

紧接着，夜雨又反应过来——

自己并不是在床上，而是在一个由一上一下两条被子组成的临时地铺上。

『为什么她要……』

夜雨有些吃力地从地铺上站起，走了两步。

脑袋终于清醒了些。

可有希不在房间里。

『为什么……』

此刻，夜雨不知道自己是该开心，还是该悲哀。

有希把她从外面带回来了，还帮她铺了一个简单的地铺。

可是，为什么，有希不在房间里。

如果是以往的话，有希一定会留在房间里照顾她的。

可现在有希不在。

『呵。』

想到这里，夜雨冷冷地自嘲了一声。

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在想着让有希来照顾自己。

自己还有那个资格吗？

说不定，人家只是出于安全考虑才把她带回来的。

『废物。』

夜雨像一具行尸走肉般走进了卫生间，用冷水好好的洗了把脸。

本就憔悴的脸庞因冷水而变得更加苍白，本该明媚的玫红色瞳孔也已是黯淡无光。

但不管怎么说，这能让她觉得好受些。

差不多完全清醒过来后，夜雨一步一顿地走出卫生间，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她想要给有希发条消息。

可是，在即将按下唤醒键的时候，她犹豫了。

该说些什么。

该怎么说。

该用什么身份去说。

……

她不知道。

『算了，就打个招呼吧。』

她闭上眼，默默数了三秒，然后睁开眼，狠狠地按下了唤醒键。

随着屏幕亮起，她愣住了——

有一条未读消息，来自有希的。

三秒后，夜雨伸出微微颤抖着的大拇指，点开了它……

在看到消息内容的一瞬间，她的鼻子猛地一酸，心中那根因睡眠而勉强接上的弦再次崩断了。

她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所有的压抑在此刻全部爆发出来。大颗大颗的泪珠从那脆弱的眼角滑落，落到了手机屏幕上，落到了桌子上，落到了地上。

就在这时，房门处传来了开门声。

有希回来了。

可是，此刻，夜雨顾不上，也不敢转头。

下一秒，门被推开了。

门口的有希见到房间里的这一幕，愣了一下。

但紧接着，她的嘴角又微微勾起了一分。

……

“早上好。”

『早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