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所谓青春

家毕竟是家，这晚，两人睡了一星期以来最舒服的一个觉，就连有希都睡到了九点半。

“唔……”

感觉到手上的触感消失了，有希缓缓睁开了眼——

此刻，她正躺在床的另一边。

她转过头，发现夜雨依然躺在昨晚的地方呼呼大睡，那就只可能是她自己睡着睡着挪到这里来了。

“呵——”

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后，有希轻轻打了个哈欠，然后下床走进了卫生间。

今天，她们和雪见约好了要出去聚一聚，刚好还能在晚上和两家的家长会合。另外，昨晚有希还让雪见邀请了食蜂莺，不过她好像睡得比较早，不知道她来不来就是了。

约定的时间是中午十一点。因为有夜雨这个最方便的『交通工具』，不管是路程还是路况都不用担心，所以时间很富裕，有希可以慢悠悠地进行洗漱打扮，然后再慢悠悠地晃到衣帽间去挑选今天的着装。

十点出头，有希已经准备完毕了，夜雨却依然沉浸在美梦之中。

望着床上那一抹有些凌乱的暗红色，有希轻叹了口气，然后悄悄走进了琴房。

几天的空闲让她有些手生，两只曲子弹下来，都不是很满意。于是，被逐渐激发的好胜心让她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演奏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后，琴房里突然凭空多出了一个身影。

这让有希突然回过了神，琴声也戛然而止。

“早上好，御坂桑~”

一袭白裙的夜雨站在那里，微笑着朝她打了个招呼。

“诶，早上好。”

直到此刻夜雨的突然出现，有希才想起来马上就要出门了。

“现在几点了？”

“十点半。”

“呼……那还好。”

她松了口气，又轻轻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

演奏突然中止，原本的气氛没了，她也无心再继续弹奏下去了，便合上琴盖，起身走到了夜雨身边。

“准备出门咯~”

“嗯~”

尽管昨晚得到了有希的夸奖，但今天夜雨还是选择了和往常一样的穿衣风格——

轻便，宽松，又带点中性风。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没扎辫子了。

“呐，其实我觉得你不扎辫子也挺好看的。”

“嗯……”

夜雨端起下巴，摆出一副故作深沉的若有所思态，然后肯定地点了点头。

“我也这么觉得。”

见她这副样子，有希笑着往她肩上打了一下：

“真是的，你就不会谦虚一下吗~”

“难道不是事实吗~”

“切，自恋狂~”

“嘿嘿嘿~”

傻笑两声后，夜雨又换上了一副真正的认真表情。

“不过，硬要说的话，还是单马尾扎习惯了吧。”

她弯下腰，开始穿鞋。

“虽然对外的解释是「扎辫子更方便使用能力」什么的，但其实也没多大区别，就是从小就扎习惯了而已。”

“那为什么现在又不扎了啊？”

“反正也没什么事，偶尔换换风格嘛，嘿嘿~”

穿好鞋子后，她提起有希的包，起身朝有希轻松地笑了笑。

“走吧~”

“唔，好吧~”

孩子们约定的见面地点在一条繁华的商业街上，在夜雨能力的帮助下，雨希二人提前五分钟到达了约定地点。

巧合的是，雪见也刚好到了。

“雪见~”

“有希！”

一星期没见到活生生站在面前的好友了，雪见直接扑到了有希身上，就像昨天有希对黑子一样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想死你了~”

“我也是~”

另一边，看着面前这副似曾相识的、有些夸张的相聚情景，夜雨突然想到，一年后自己回到原来的世界，是不是也会得到这样的拥抱……

“嘿！”

那边抱完，雪见又来到夜雨面前，往她手臂上拍了一下。

“唔！”

这让夜雨有些猝不及防地后退了半步。

“在想什么呢？”

雪见脸上正挂着熟悉的小天使笑容，仿佛能够看穿夜雨的心思似的。

“啊哈哈，没什么啦~”

夜雨突然觉得脸颊有些发热，便傻笑着挠了挠脑袋。

“话说，食蜂学姐不来吗？”

这时，有希又过来了，主动挽住了雪见的手臂。

“唔，她说这两天有点忙，就祝我们玩得开心了。”

“这样啊。”

有希有些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女王大人」什么的，还真是麻烦呢。”

紧接着，她又很无奈地耸了耸肩。

“难得邀请她一次，却连周末都要加班。”

“不要这么说啦，有希！”

似乎是觉得有希的话里带着些反讽意味，雪见有些不满地鼓起了小脸。

“哦呀~”

见状，有希用另一只手轻轻戳了戳那可爱的小脸蛋，嘴角勾起了一丝坏笑。

“这才半个月时间，我们家小雪见就要被别人拐跑了呀~”

“才、才没有！”

红着脸反驳了一句后，雪见又害羞地低下了小脑袋，小声嘟囔着。

“我、我只是把食蜂学姐当成朋友而已……”

一旁，尽管早已下定决心和这个世界的雪见保持距离，可见到她这样被有希调戏，夜雨很想上前帮她说两句。

然而，不知是预测到了夜雨的心思，还是只是防患于未然，有希眯着眼往她这边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就让夜雨把想说的话给咽了回去。

好在，有希是个很有分寸的人。转回去后，她轻轻拍了拍雪见的脑袋，笑着安慰道：

“好啦好啦，开玩笑的啦~”

“哼！有希真是的！”

“嗨~嗨~雪见大人原谅我吧~”

“哼！”

面对有希的示好，雪见选择嫌弃地闭上眼，故意不去看。

不过，尽管如此，她也没有去甩开有希搂着自己的手臂。

“嘛嘛~”

这时，夜雨终于找到机会站出来打圆场了。

“肚子饿了，我们吃饭去吧~”

她走到两人面前，双手合十着赔笑道。

“诶，你们没吃早饭吗？”

“嗯~”

“唉……”

雪见轻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妥协了。

“那就没办法了，走吧。”

同时，由于这次夜雨难得聪明地用自己作为了劝说的主语，让有希也不好从中找茬了。于是，这出连闹剧都算不上的小小玩笑就到此为止，三人一起朝着商业街里面走去。

和平时上学时去校外吃午餐没什么不同，三人边走边看，最终挑选了一家她们都合意的餐厅走了进去。享受午餐的时间里，三人再次交换了秋游途中各自拍下的照片，并分享了许多游玩时发生的有意思的事情。

当然，有希和夜雨依然很默契地忽略了那一场不好的回忆，以及后面又发生的一些堪称『奇妙』的事情。

而事实上，雪见也向两人隐瞒了一些事情——

比如说，每天晚上都会和食蜂莺聊上一两个小时。甚至有一天，趁着雪见的室友外出，两人还视频了一会儿。

这些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亲如她和有希，也没有天天聊天，更不会想到视频什么的。

『说出来，有希一定会误会的……』

带着这样的想法，雪见从一开始就决定了，不把这些事告诉另外两位小伙伴。

就这样，三人度过了一场欢声笑语却又各有保留的午餐。

走出餐厅时，已是下午一点多了。

“唔——”

走在最前面的雪见惬意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接下来去哪里玩呢~”

她转过身，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了后头的两人。

“我随便。”

为了防止等下决定的责任落到自己头上，夜雨直接举起双手，摆出了一副『你们去哪我就去哪』的无所谓姿态。

于是，决定权就被归到了有希身上。

而很巧的是，她在吃饭的时候恰好想到了类似的问题。

“去一趟学校，可以吗？”

她上前两步，再次主动挽住了雪见的手臂。

“学校？”

“嗯，去关心一下某个工作狂~”

望着有希嘴角上的那抹坏笑，瞬间明白过来后，另外两人也笑了。

“行~”

就这样，三人开始往学校的方向步行出发。

这条商业街距离学校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慢慢走的话，一个小时左右可以走到。反正下午也没什么特别的事要做，就当是午后散步了。

一路上，三人继续有说有笑地聊着刚才还没有聊完的话题，还顺便在路过的甜品店里买了一份精致的小点心，作为『久别重逢』后的见面礼。

接近两点半的时候，三人到达了派阀大门口。

比起那种小打小闹的小团体，食蜂派阀是个相当正规的组织，即便是秋游刚刚结束的周末，门口也依然有学生值班。

不过，三人并不打算从正门走——

从大门口按程序进入的话，食蜂莺大概率会提前知道三人的到来，这样，惊喜的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这是有希和雪见共同的意思。

“话说，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不会被赶出来吧……』

反倒是一向不拘小节的夜雨有些犹豫了。

“放心啦~”

有希鼓励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唔，好吧。”

于是，她分别搭上另外两人的肩膀，发动了能力。

『唰！』

一瞬间，三人就出现在了那栋像城堡一样的别墅面前。

与有希之前猜测的一模一样，即便在这样的日子里门口都有值班人员，但派阀里面的成员肯定不多——

在她看来，食蜂莺不是那种喜欢强人所难的独裁者。现在正在工作的，要么是食蜂莺的狂热追随者，要么是各个岗位上的核心成员，要么是很想得到提拔的工作狂……一言蔽之，就是所有成员里的极少部分。

同时，并没有人因为她们的『突然入侵』而前来驱赶，这也让夜雨松了口气。

事实上，即便是平时人多的时候，也不可能会有人来驱逐她们——

夜雨和有希都是大名鼎鼎的、备受瞩目的大人物，之前已经来过几次派阀；雪见是两位Lv5身边的小跟班，并且最近和莺走得很近，同样也来过几次，莺甚至还单独招待过她。

四个孩子都是很善良的人，若是真有派阀成员过来强行赶人，那也实在是太不知好歹了。

三人走进别墅后，发现里面静悄悄的，一个人都看不到。

“不会不在吧……”

在这种寂静的氛围之下，夜雨的声音不自觉地降低了很多。

“应该不会。”

有希轻轻摇了摇头。

“除非她在骗雪见。”

“诶？”

就在夜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雪见接过了话头：

“食蜂学姐要是「在忙」的话，肯定是因为派阀的事情啦~”

说完，她朝夜雨笑了笑，然后走到第一个开始带路——

其实夜雨和有希都记得食蜂莺的办公室在哪里，但现在由雪见来带路似乎更加合适一些。

来到莺的办公室门前后，雪见伸出手正想敲门，却因门上贴着的一张小纸条而停下了动作——

『暂时外出，请不要随意进入办公室。』

“诶？”

她指了指门上的纸条，然后又缩回了手。

“好像，真的不在……”

回想起刚才有希说过的话，那张可爱小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失落了许多。

于是，有希上前一步，端起下巴，对着那张纸条细细端详了几秒，然后闭上了眼。

下一秒，她又睁开了眼，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又带着些苦涩的笑：

“她在。”

“诶？”

夜雨和雪见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声音。

这让有希连忙将食指竖在唇前，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

然后，她轻轻拍了拍夜雨的肩。

“直接带我们进去，安静点。”

“哦、哦。”

伸手分别触碰到了有希和雪见后，下一刻，三人出现在了办公室内。

那张偌大的办公桌上，各种文件袋、纸张杂乱地堆叠在一起，电脑屏幕已经自动进入了休眠模式，显示器面前放着一袋吃了一半的零食面包。

一团金发凌乱地散在桌面上，钢笔随意地落在手边，笔尖划过手指的地方留下了一道乌黑的印痕。

桌子底下，另一只手无力地垂在大腿上。半握的拳头中，是那条宝蓝色十字星的吊坠。

尽管之前已经感知到了，可此刻，站在门口，亲眼望着办公桌上的那副景象，有希突然觉得鼻子一酸，一股热流几乎要从眼角涌出来。

『傻子。』

食蜂莺和御坂有希，是一样的人啊。

一样的聪明，一样的傻。

一样的，在一条荒谬至极的道路上做着可笑的事情。

『傻子……』

有希仰起头，使劲捏了捏鼻子，强迫自己忍住眼泪，然后转过了身——

这时，另外两人已经愣住了。

她们知道食蜂莺很辛苦，但没想到竟有这么辛苦。

那是夜雨眼中那个天生的领导者，是哪怕被他人误解也会从容不迫地坚持自己道路的食蜂莺。

那是雪见眼中如凤凰一般强大，却时常表现得冷淡沉着，令人感到无坚不摧的食蜂莺。

在她们的印象里，食蜂莺不可能会有如此狼狈的时候，她不可能会以这样的姿态倒下。

她们不了解，但有希清楚，莺背地里的那一份心酸。

她是高高在上的『常盘台女王』，也是一个普通的十四岁少女。

她或许在能力范围内无所不能，所及之处却只有手臂的长度而已。

……

在某些事情上，莺和有希太像了。

想到这里，有希揉了揉眼睛，轻叹了口气。

“等她一会儿吧。”

“嗯。”

三人不发出任何声音地走到了沙发那里，将甜点轻轻放在茶几上，然后在沙发上坐下。

不说话，静静地坐着，各有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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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一小时后，莺醒了。

“唔……”

她用一种慢到几乎可以称为迟钝的速度坐了起来，然后，发现了不远处的三人。

“你们……”

那双失去了几分光泽却依然美丽的眼睛猛地睁大了一下。

紧接着，前一刻几乎强烈到肉眼可见的疲惫感，在一瞬间之后全部消失了。

“下午好~”

难得才会出现的、几乎可以称为是『三人组专属』的微笑出现在了她的脸上。

她朝三人轻轻点头致意，然后不动声色地收拾起了杂乱的桌面。

“下午好，食蜂学姐~”

同样微笑着，打了个招呼后，有希站了起来，又顺手提起了装着点心的纸袋。

“没好好吃饭吧？”

她走到办公桌前，将纸袋放到莺的面前。

这时，她看清了。

莺眼角的那一点微红。

“随便吃了点。”

莺垂下眼睑，盯着那袋子望了一秒，又抬起了眼。

“不过，谢谢~”

她礼貌地笑笑，然后伸手拿起袋子，想把它放到一边。

“食蜂学姐。”

有希毫不客气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在我们面前，就没必要装了吧？”

“……”

“朋友们，大老远的过来关心一下你，竟然还想在着逞强吗。”

那是很轻松，甚至可以说是镇定的声音。

但莺感觉到了，抓着她手腕的那只手，在微微颤抖着。

那一瞬间，空气仿佛凝滞了。

“谢谢……”

最终，莺放开了纸袋。

“没关系的，吃吧。”

有希也收回了手。

“嗯。”

莺从纸袋里拿出一袋牛奶吐司，从包装里取出一片，咬了一小口。

很香。

似乎比往常吃的还要香。

“为什么会想到要来这里呢？”

她抬起头，眯着眼朝有希笑了笑。

“我，刚刚说了吧，朋友……”

说话时，有希将双手背到身后，纤指拧在了一起。

她终究还是不习惯，『朋友』这个陌生的词语。

这个词语，也让不远处的夜雨和雪见的心脏再次同时抽动了一下。

『朋友……』

同样的，对于莺来说，这也是个非常特殊的词语。

『朋友，吗……』

那抹笑容依然挂在她的嘴边，可她的脑袋却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紧接着，似乎是受到了传染一般，另外三人也低下了头。

一时间，偌大的办公室里再次陷入了寂静。

……

片刻后，有希再次开口了：

“明天晚上，一起吃个饭吗？”

她微低着头，望着那一抹金发，声音像风一样轻。

一秒后，莺抬起头看向了她，嘴边依然挂着那已经一段时间没有变过的笑容。

“我可以考虑一下吗？”

“嗯，当然~”

有希也笑了。

完美又苦涩的笑。

“请便。”

留下这最后的两个字，她转过身，走到了愣愣地坐在沙发上的两位身边。

“走吧。”

“嗯。”

尽管有些不明所以，但夜雨和雪见知道，在这种时候，相信有希没有错。

更何况，从进办公室开始就弥漫在空气里的，那股淡淡的哀伤和压抑感，在心中慢慢堆积，让她们感到有些不舒服。

起身后，夜雨伸手搭住了有希和雪见的肩膀。

“谢谢你们。”

就在即将瞬移出去的前一刻，身后传来了莺的声音，打断了夜雨的计算。

“我们希望你能来。”

有希用和刚才一样的镇定语气回应了一句，没有回头。

下一秒，她又用一种虚弱到几乎是若有若无的声音对夜雨下达了指令。

“走吧。”

『唰。』

破空声响起后，偌大的办公室里再次只剩下了食蜂莺一个人。

她把纸袋拿近了些，将里面的点心一个一个取出，整齐地摆在面前，然后，无声地望着。

甜点的味道萦绕在鼻腔内，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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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三人直接来到了派阀外。

“有希……”

“御坂桑……”

今天的太阳很好，可有希的表情看起来不好。

夜雨和雪见有些担心。

但是，下一刻，有希就露出了熟悉的笑容：

“放心，我没事~”

说着，她抬起头，放眼望向了那湛蓝天空。

“只是有点感慨罢了。”

明明是笑着，却清冷，却无奈，却忧伤。

“唔……”

“那，食蜂学姐她……”

“放心，她也没事。”

有希低下头，安慰似的看向了身旁的两人。

“她呀，可比你们想象中要坚强得多得多得多呢~”

她主动伸出双手，一手牵住了一人。

“走吧，找个地方玩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