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病

十一月一日，万圣节，早晨。

“……真的没关系吗？”

在即将走出房间的时候，夜雨依然有些不放心地回头道。

“嗯，我多睡一会儿就好了~毕竟你都两天没去上学了。”

床上，有希正规规矩矩地平躺在被窝里，额头上还顶着块冷毛巾——

『闹钟』同学今天是被『睡虫』同学叫醒的，醒来后觉得有些头疼，一测体温才知道是发烧了。

当然，只是低烧而已，并没有到那种不得不要人陪护在身边的程度，因此她否决了夜雨想要请假在家照顾自己的提议。

“唔……”

“快走快走，你在家我都没法好好休息了。”

见夜雨还在犹豫，有希便稍稍撑起身子，轻皱着眉头佯装出一副嫌弃模样。

“好好好，你快躺下吧！”

没办法，夜雨只好妥协了。

“嘻嘻~”

“唉……”

接着，监督着这位病人笑嘻嘻地重新躺好后，她很无奈地叹了口气。

“今天是万圣节，有什么想吃的吗？放学之后我给你买。”

“咦，意思是如果不是万圣节就不能买咯？”

“真是的，为什么你总是能注意到这种奇怪的角度啊……”

“噗哈哈……好啦好啦不逗你了~”

另一边，有希则看上去心情极佳，精神状态丝毫没有被发烧头疼给影响到。

“其实不用买什么啦，你早点回来吧，想早点看见你~”

“嗨~嗨~”

如果不是不久前自己亲手给她测了体温的话，夜雨怕是会以为她只是为了不去上学而假装生病……

“放心吧，我一放学就回来，但是在那之前你得好好休息。”

“嗯！我知道啦~”

“那我走咯？”

“嗯，拜拜~”

“拜拜~”

与有希挥手道别后，夜雨走出了房间。

这时，淡希已经在客厅里看书喝咖啡了。

“那个，妈妈？”

“嗯？”

余光瞥见穿戴整齐的女儿刚从不远处走过去又很快折了回来，她便抬起头与那双好看的玫红色眼睛对上。

“我去上学了，就……麻烦你照顾一下御坂桑吧。”

“真是的，这么客气干嘛~”

有希的情况她已经知道了，因此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只是，那语气中不光有来自于『母亲』身份的善解人意，还夹杂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狡黠……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我也很喜欢小有希的嘛~”

“唔……”

一个『也』字，让夜雨突然觉得脸颊在发热。

“我、我去上学了！”

————————————————————————————

『叮——』

理论课结束了，夜雨依然是开了一上午的小差。

『……』

与往常不一样的是，今天的下课时间没有人和自己说话。

大课间的时候旁边的森雪倒是有好几次转头看过来，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或许是害怕夜雨的缘故，她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有希呢？”

午餐时间，同学们三两结伴地走出教室，唯独这位『校园人气偶像』形单影只。

与她会合后，雪见疑惑地左右望了一圈，没有发现自己那青梅竹马的身影。

“她、身体有点不舒服，请假了~”

仿佛是自己造成的一样，夜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两眼下意识看向别处。

“这样啊。”

而雪见只是可爱地歪了歪脑袋，也没有多问什么。

……

两人和平常一样去了学校隔壁的食蜂派阀，打算和莺一起吃午餐，并顺便在那里度过午休时间。

“御坂同学呢？”

见面后，莺也问了同样的问题。

“她请假了。”

“发烧？”

“诶？”

只不过，接下来那几乎是脱口而出的两个字让夜雨愣了下。

同时，莺那张『扑克脸』上竟闪过了一瞬的局促。

“食蜂学姐怎么知道？”

“嘛~我猜的。”

但紧接着，她就很从容地笑了笑，让人以为刚才那只是刹那之间的错觉而已。

“唔……”

当然，现在的夜雨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切。

“好啦~我问过了，小问题而已~”

这时，雪见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啊，嗯，是啊~只是低烧而已~”

回过神来后，夜雨也笑了笑。

……

“那个。”

吃饭时，莺偷瞄了夜雨好一会儿，最后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要我帮你请假吗？”

“诶？”

“看你有点心不在焉。”

看来，她是误以为夜雨其实想留在家照顾有希却被家长赶来上学了……

当然，事实确实如此，只是对象不同而已。

“食蜂学姐还可以给人请假的吗？”

夜雨一边将一小筷子米饭送进嘴里，一边微微睁大双眼疑惑地问道。

虽说食蜂派阀在某种程度上的确有能在常盘台呼风唤雨的能力，但以她对莺的了解，对方应该不会去做这种不知好歹的越界事情……

“不能~”

这种呆呆的反应，让莺有些忍俊不禁。

“我没权力直接批你的假，但可以给你安排点事情做~”

“啊，原来是这样……”

恍然大悟后，夜雨很尴尬地挠了挠脑袋。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还是算了吧……因为我原本就打算留在家照顾御坂桑，是她一定要让我来上学的。”

“没关系的啦~”

这时，坐在两人之间的雪见也放下筷子开口了。

她先是朝莺一脸轻松地笑笑，接着又转过头，似乎是胸有成竹地看向了夜雨。

“她是不是和你说了类似「你在家会打扰她休息」的话？”

“你、你怎么知道……”

很快，继不久前被莺猜到有希的情况之后，夜雨脸上就再一次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哼哼~”

对此，雪见抱起双臂，得意洋洋地眨了眨眼。

“在你们两个整天腻在一起之前，我们可是一起度过了整整十三年呢~”

“什、什……”

“你们刚出生就在一起了吗？”

然而，那边夜雨的脸颊才刚刚开始泛红，这边莺的『疑问』就立刻给这位骄傲的小萝莉迎面泼上了一盆冷水。

“哎呀！”

顿时有些恼羞成怒的雪见挥挥拳头佯装要打过去，接着又鼓着小脸蛋使劲叉起了腰。

“大差不差而已！不要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口误！”

“嗯，下午放学了我们一起去看看御坂同学吧？”

莺则是充分发挥起那后天训练出来的面瘫属性，脸不红心不跳地将视线投向夜雨，装作若无其事地开始转移话题。

“啊，没、没问题~”

脸上的红晕尚未褪去，望着这一幕，夜雨却突然有些羡慕了。

『她们关系真好啊……』

————————————————————————————

放学后，莺本想三人先一起去商店买点小东西和水果之类的，但经由夜雨解释过早上有希的『小愿望』之后，便只好作罢。

“噫——肉麻死了……”

对此，身为『第一损友』的雪见忍不住抱紧了自己，以试图安抚好制服之下起的那些鸡皮疙瘩。

“啊哈哈……”

夜雨红着脸傻笑了两声，也不好反驳什么……

但即便如此，莺还是问了淡希家的地址，然后执意让两人先过去，打算自己去买点慰问品。

『去别人家里，手上不拿点东西总觉得很不习惯~』

这是她的解释。

没办法，尽管作为朋友来说有些不好意思，但事实上大家的确都是这样，因此夜雨也只好由着她去了。

“尽量快一点哦~”

“嗯~最多十分钟。”

雪见叮嘱过一声后，莺笑着点点头，便与另外两人分道扬镳。

……

『唰！』

夜雨直接发动能力带着雪见来到了淡希家公寓的楼下，然后与她一起往里走去。

只不过，还没走几步，她就又停下了脚步。

“那个~我们还是等一会儿食蜂学姐吧？”

于是，多走了两步的雪见也停下，转过身，歪着小脑袋对着她看了两秒钟……

“可以啊~”

楼对面的树下刚好有张长椅，夜雨用纸巾擦了擦后，两人便在那里坐了下来。

“啊啦，你还挺细心的~”

虽说只是个很平常的举动，但在天气逐渐转凉的季节里还挺让人觉得温馨的。

雪见将包放在大腿上，转过头很淑女地望着她。

“嘛……”

因此，夜雨的脸颊上再次泛起了绯红。

“都是学校里学到的啦~”

“诶~”

这种有些傻乎乎的语气，让雪见又忍不住撇了撇嘴，扭过头去不再看她。

“原来是这样啊。”

“唔……”

要是换做有希的话，现在一定已经开始冷嘲热讽了吧……

“对不起。”

没办法，夜雨只好很郁闷地垂下了脑袋。

“……”

这时，雪见又再次回过了头。

盯着那张委屈巴巴的侧脸看了几秒后，她突然捂着嘴发出一阵轻笑。

“噗哈哈哈……你道歉干嘛啊？”

“唔，我以为你生气了……”

“真是的~你以为我是有希吗？别搞得好像我脾气很坏一样嘛！”

一边娇嗔着，她还一边凑近夜雨，摆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压低了声音：

“不想我在有希面前打小报告的话，就请你表现得正常一点~好吗？”

“呃……”

『明明是你在说御坂桑的坏话吧。』

夜雨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到。

“我、我知道了~”

紧接着，有些生硬地眯起眼的同时，她逃跑似的朝另一边挪了挪——

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了。

“诶——”

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后，雪见意味深长地望了她一眼，然后重新坐好，有些不屑地撑着脑袋看向了前面的公寓楼……

“那个~”

沉默了一分多钟后，觉得很不好意思的夜雨挠挠脑袋开口了。

而雪见只是稍稍偏过头用余光瞥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

“好像有点起风了~你冷吗？”

“怎么，你要把外套给我穿吗？”

深秋时节，两人都已经在制服外面添上了一件羊毛开衫——

据说在妈妈们的那一代，这种行为在常盘台是被明令禁止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过于死板的校规也逐渐变得人性化了许多。

“啊……”

『完蛋了。』

直到这时，夜雨才反应过来这是给自己挖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

“嗯~毕竟是我提出来要等食蜂学姐的嘛，如果让你着凉了那也太过意不去了~”

稍作思考后，这已经是她能想出的最佳说辞了。

如果雪见把外套要过去穿上，上楼后又被有希注意到的话，就只能做好乖乖认错的准备了。

“嗯~”

不幸中的万幸，大概就是这么一来总算把现在身边这位给搞定了……

很满意地点点头的同时，笑容重新出现在了那张娃娃脸上。

“有希经常和我说你是个呆子，之前我还有点怀疑，但现在看来的确如此，哈哈~”

接着，雪见又伸出手，一脸挑逗地朝『呆子』同学勾了勾手指。

“不过嘛~既然你这么好心，那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咯~”

“啊哈哈、哈哈……”

于是，夜雨只好很不情愿却装作若无其事地脱下了外套……

“呼~果然暖和多了~”

穿上后，雪见很惬意地驼着背眯起了眼。

那浑身顿时松弛下来的模样仿佛不是多添了一件薄毛衣，而是在温暖的更衣室里换下冻人的短裙，接着走出室内通过一条石板小路，最终踏进了一池冒着朦胧热气的温泉……

『有这么夸张吗……』

对此，夜雨再一次暗暗吐槽了起来。

“没有外套，你应该不会冷吧？”

“啊，嗯~不冷~”

『这么关心我你就不要把外套拿过去啊……』

“冷的话要和我说哦，不然我也会过意不去的~”

“嗯，放心吧~”

『呃，果然是一起长大的同伴……』

此刻，望着身边这俨然是『小恶魔』版本的『佐天雪见』，她又突然产生了一种想要立刻『回家』的冲动……

“对了。”

然而，几句玩笑过后雪见又突然收起笑容，眼神中透出了股认真劲。

“你知道有希还和我说过什么吗？”

“诶、诶？”

猝不及防的转变，让夜雨感到一头雾水。

因为，那明显不是在开玩笑。

“唉……”

这时，雪见很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说，你和她不一样。”

“你是个外热内冷的人，总是对谁都好，也总是能在无意间收获别人的好感。”

“当初她就是这么被你吸引住的，因此她很害怕有第二个「御坂有希」出现。”

“她说，要是你能只对她一个人好就好了。”

……

“这是她私下里和我说过并让我一定要保密的一些话，真心也好，抱怨也好，本来是不能告诉你的，只是……”

看着已经出现在视线之内的莺，雪见笑着挥了挥手，声音却依然平静。

“她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却又太过孤僻、坚强，很多时候宁愿躲起来大哭一场再笑着出现，也不愿意和当事人把话好好说清楚。”

“所以，总要有人去做坏人的。”

“……无论什么时候，她都一直在看着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