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主角？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如果说夜雨在有希面前还需要保持最基本的理智和冷静，那么，在分别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间里，她就不再需要伪装了。

但或许是因为有了之前的经验，也或许只是因为情况本就与秋游那次不同，这一次，夜雨没有变得那样消极，心中的天空也没有崩塌。

这一次，更多的是无奈，以及无力。

对自己的能力感到无奈。

对两人的关系感到无力。

……

因此，心情压抑的她没有高兴去坐电梯，直接发动能力来到了酒店外面。

也直到这时，她才注意到今天的天气不太好，整个天空灰蒙蒙的，却不太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让她感受到一股凉意的风，是即将进入深秋的征兆。

“唉……”

她多希望现在穿的是裤子而不是裙子，那样就可以大大方方地把手插进口袋里走路了。

『该死的阴天。』

望着天空暗骂了一句后，她掏出手机，点开了和雪见的聊天界面。

雨：『在吗？』

现在是七点四十不到。她猜，雪见应该正好在打车前往学舍之园的路上——

泪子和初春一般不会送她，这个世界也没有夜雨每天去接她，本身又喜欢赖床，便只能每天打车上学了。

好在佐天家的两位家长在这些年里事业顺利，白手起家虽算不上，但也是成为了真真正正的富人，过上了永远都不用担心钱财的富裕生活。再加上雪见不是什么喜欢霍霍钱财、庸庸度日的纨绔子弟，因此，她手头的零花钱并不比家境相对更好、定时还有奖学金拿的夜雨和有希少，每个月这比不小的打车费倒也根本影响不到她的生活质量。

雪：『嗯，怎么了？』

果不其然，雪见的消息很快就回复过来了。

雨：『帮我和御坂桑跟老师请个假吧，就说是身体不舒服。』

雪：『你们怎么了？』

雨：『没怎么，就是心情不太好。』

雪：『吵架了？』

雨：『没有……』

尽管是否定，但跟在后面的一串省略号显然暴露了部分事实。

雪：『唉，有希她这个人挺幼稚的，有时候脾气不好，你也别多和她计较就是了……』

雨：『嗯……』

雪：『算了，我也不了解情况，就先不多说了。』

雪：『请假我会帮你们请的，你们也要加油啊。』

『加油』二字，仿佛一颗出膛的子弹，准确击中了夜雨的心脏。

雨：『嗯。』

雨：『谢谢。』

雨：『再见。』

迅速发出这最后三条消息后，她害怕似的直接关掉手机，将它塞回了裙袋。

同一时刻，另一边的雪见看了眼那最后的连续三条消息，默默地将输入框里已经打好了的『毕竟，有希真的很喜欢你啊』改成了『再见』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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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房间。

关上门后，有希几乎是拖着身子来到床边，脱力一般倒在了床上。

『她会不会讨厌我……』

可能是训练过后太累了吧，昨天，从体育课下课开始，她的情绪就一直不太稳定。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不稳定又随着腹中逐渐产生的饥饿感而加剧了。

最终，又在夜雨用一种自以为是的态度去弥补失误时爆发了。

有希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些话不能说，太过分了，太伤人了。

可她还是没忍住。

现在，即便夜雨看上去依然很关心她，可她还是很后怕。

『怎么办啊……』

在这一段关系里，一直试图掌握着主动权的是有希，一直偷偷自卑着的也是有希。

无论被外界贴上了多么耀眼的标签，在夜雨面前，全部都变得黯然失色了。

快乐的时刻也好，甜蜜的时刻也好，伤感的时候也好，疏离的时刻也好……有希一刻都没有忘记，夜雨不属于自己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夜雨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恋人。

或许是从夜雨说出她和另一个世界的雪见是情侣关系的那一刻开始的吧，有个声音一直在有希脑海里徘徊着——

自己对夜雨来说，不过是一个外来者而已。

……

所谓光，不过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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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外。

给雪见发完消息后，夜雨沿着大路漫无目的地逛了起来。

即便是靠近商业街的地方，在八点还没到的现在，许多商店都还没有开门，路人也不多。

也罢，她本来就不是出来逛街的。

路边间隔排列的树木仿佛形成了一道屏障，将来去车流不断的马路与甚至有点冷清的人行道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唉……”

整个世界都在加速，有些东西永远都追不上。

『无聊。』

夜雨很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散步，但现在的情况和心情实在称不上是散步。

更何况，她也早已习惯了有个人一起走在身边的感觉。

因此，她走进了一家恰好路过的便利店。

商品应该是刚刚补充过，货架上的品种很齐全，特别是便当之类的速食产品。

但夜雨已经吃过早饭了。

虽然只吃了平时的一半多点而已。

随意地走了一圈后，她去收银处要了杯热咖啡。

“欢迎下次光临~”

付完钱，她一手拎着包，一手握着纸杯，在店员小姐亲切微笑的注视下走出了便利店。

『是不是真心的呢。』

她突然想到了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不知道是不是职业不同的缘故，她觉得店员小姐的笑容看起来会比酒店前台的真诚一些。

『算了。』

很快放弃了在这方面继续想下去的同时，她举起纸杯，喝了一小口咖啡。

夜雨一直不喜欢喝咖啡，但正是因为不喜欢，她才买了咖啡。

至少，那种不太美妙的感觉能让此刻的她清醒一些。

虽然她已经足够清醒，也足够理智了。

“唉……”

再次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后，她决定停止这种莫名其妙的乱逛。

比起独自消沉，现在的她更想有个人能陪着自己说说话。

那么，既然产生了这种想法，说话的对象就不言而喻了。

无视了剩下的大半杯热咖啡，夜雨直接用能力将纸杯扔进垃圾桶，然后再次掏出了手机。

有一条未读消息，是刚才雪见的那句『再见』。

既然不用再费脑筋去想该回复什么，她就直接点开了和食蜂莺的聊天界面。

雨：『在吗，食蜂学姐？』

身处于这个突然变得无比陌生的世界中，现在，若是不想和有希一样去酒店开房的话，大概也只有莺会收留她了吧……

『呵，像只流浪狗。』

轻轻吸了吸鼻子后，莺的回复也很快到了。

莺：『怎么了？』

雨：『可以去你那里待一会儿吗？』

莺：『来吧。』

虽然莺没有多问，但这丝毫不拖泥带水的两个字突然又让夜雨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食蜂学姐应该是最像「朋友」的朋友了吧。』

将『谢谢』二字发出去的同时，她在心里如此想到。

『呵。』

接着，收到莺的一句『不客气』之后，她收起手机，直接发动了能力。

『唰。』

……

不过是眨眼的工夫，她就到达了派阀的大门口。

雨：『我到门口了。』

莺：『你直接去我办公室吧，我马上到。』

雨：『好。』

于是，夜雨又发动能力，直接进入了派阀，来到了莺的办公室。

这是第一次，她一个人站在这里。

从面积上来说，这里虽比不上那些还带有娱乐设施的办公室，但也算是很大了。相比之下，身材纤瘦的人待在里面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渺小』。

『平时她就是一个人在这里办公的吗。』

带着与之前不一样的心情环顾了一圈后，夜雨突然变得更加佩服这位『常盘台二代女王』了。

从小到大，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万中无一的天才，但她可以肯定，自己做不到莺这样……

『嗒嗒嗒。』

突然，敲门声响起。

“请、请进！”

一下子从思绪中回过神的夜雨一边应了一声，一边礼貌性地朝门口走了过去。

同时，门开了，莺走了进来。

“没想到有一天我进自己的办公室还得敲门呢~”

与聊天中表现出来的干脆到甚至可能会让人觉得疏远的态度不同，此刻，她的嘴角正挂着一抹好看的微笑。

“啊哈哈，打扰了……”

夜雨则是讪笑了两声，并朝着莺微微低了低头，以示感谢和歉意。

虽然只是出于礼貌，但见到这位新朋友，特别是莺脸上那能够给予人安全感的微笑后，她的心情好像真的轻松了一点。

“好了，不用这么客气~”

“唔，食蜂学姐不用上课吗？”

“……”

这句问题让莺收起了微笑，微皱着眉头斜了她一眼。

“在快要上课的时候把我叫过来，然后问我为什么不上课？”

“啊，不是……”

夜雨的脸一下子泛起了绯红。

“对、对不起……”

“唉，算了。”

看着那局促的样子，莺有些无奈地轻叹了口气。

“如果不用在意名声和形象的话，别说上课了，连考试我都可以不去。”

她轻描淡写地摆摆手，走到一旁的休息区，又朝夜雨招了招手。

“坐着说吧。”

“唔……嗯。”

打扰了别人还说了莫名其妙的蠢话，夜雨红着脸嘟了嘟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挪到休息区后，她很拘谨地坐在了莺的斜对面。

『嗒嗒嗒。』

这时，门口又传来了敲门声。

“请进。”

灰端着一份点心拼盘和一壶茶走了进来。

“辛苦了，谢谢~”

“嗯。”

将东西摆放好后，她就一个目光都没有多留地离开了房间。

“所以。”

莺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小口茶。

“你们又闹矛盾了？”

“唔……”

虽然说得不完全准确，但她的猜测还是让夜雨微微吃了一惊。

“你怎么知道……”

“拜托~”

莺隐蔽地撇了撇嘴。

尽管幅度很小，但夜雨还是看见了。

那似乎是，嫉妒。

“要不然呢，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你突然找上我？”

虽然莺远比同龄人成熟，但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一位十四岁的花季少女。

对于美好的感情，要说完全不向往是不可能的。

“呃……”

然而，莺那暧昧的表情让本就暧昧的言语在夜雨心里产生了一层暧昧的歧义。

要不是现在心情不太好，『自恋』的她一定会通红着脸以为莺是在吃醋。

“好了好了，不好意思，跑题了。”

而就在她暗自尴尬的时候，莺又摆摆手主动把话题拉回到了正轨上。

“所以，到底出了什么事？”

“就是……”

有些犹豫地搓了搓手，调整了一下心态后，夜雨把昨晚以及今天起床后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莺。

“嗯……”

听完，莺端起下巴，微皱着眉头思考了几秒。

“我在这方面也没什么经验……不过，听御坂同学的说法，你平时好像不怎么主动？”

“呃……”

其实，这一点夜雨早就想到了。

但莺如此直白地指出，还是让她觉得很不好意思。

“好像是……”

“那不就好办了吗？她都把答案告诉你了。”

反倒是莺，仿佛是终于松了口气一样，表情一下子变得轻松了许多。

“这、这个我知道啦，以后会注意的……”

“那就好~”

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后，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茶。

“需要我帮你吗？”

“诶？”

『我帮你』这三个字，让夜雨那原本因羞涩和愧疚而微垂的脑袋一下子抬了起来。

“下个月的24号到26号是学园祭，除了学校里各个班级、社团、部门以外，食蜂派阀也会组织活动，我可以专门帮你安排一下。”

“是……”

“小说里面不是经常会出现那种桥段吗？两个主角在一起排练、一起上台表演之后感情升华什么的~”

“呃……”

此刻，看着莺那副甚至有点小得意的样子，夜雨突然觉得自己不像是在向一位在学校里能够呼风唤雨、在整个学园都市也有一定影响力的年轻有为者寻求开导，而是在被一位想象力丰富的肥皂剧女生灌输一些稀奇古怪的展开。

“你会小提琴吗？”

“不、不会……”

“别的乐器呢？”

“呃，不会……”

“唱歌呢？”

“不太会……”

“……那，你有什么才艺吗？”

“呃……好像，没有……”

“……”

好了，随着夜雨的脸蛋变得越来越红，莺也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身为家庭底蕴良好的千金大小姐，又就读于崇尚全面发展的常盘台，竟然没有一项能够拿出来哪怕是稍微展示一下的才艺或是特长，这实在是说不过去。

万中无一的天才，结标夜雨，刚好就是这么一朵奇葩。

“可能这么说不太礼貌……”

莺停顿了一下，喝了口水，借此平静了一下心情。

“但是，结标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

最终，她还是忍住了，没有把后面的评价说出口。

但夜雨也大概能猜到莺想说什么，此刻，她的尴尬之情简直溢于言表：

“那个……其实，我从小就对这些没兴趣……”

她一边害羞地低下头，一边却又想要为自己正名。

“我这个人……没兴趣的事情就一点都不想做……”

“哦，这样啊……”

听了夜雨的解释后，莺觉得这一切也就说得通了。

也是，『神明』和『穿越』这种听起来就觉得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她都亲眼见证过了，与之相比，『有钱、有时间、有家教的绝顶天才没有才艺』这种情况真的一点都不奇怪。

当然，她还是有点无语就是了。

“那，你对话剧有兴趣吗？”

“话、话剧？”

夜雨再次抬起了脑袋。

“这个应该是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方式了，不过，肯定需要御坂同学一起上台。”

“嗯……”

其实，刚才听莺说让她们上台表演后，她的脑海中就自动浮现出『话剧』这种方式。

然而，抛开演不演得好的问题，她自己倒是没什么所谓，可她觉得有希很可能不会同意上台表演——

想想有希在大霸星祭之前的那种紧张样子，再想想她一直在外人面前维护着的所谓的『完美』形象……

“这个，可能要考虑一下……”

微红着脸，夜雨怯生生地回答道。

“嗯，也是，等你们和好了，你可以和她商量一下。”

“嗯……”

“唉……”

这时，看着她那有些窘迫的样子，莺轻叹了口气。

“我觉得你现在变得不自信了。”

“唔……”

“虽然我没法完全站在你的角度去感同身受，但是……”

那神情，突然变得认真了起来。

甚至，眼神中还透着一丝惋惜和伤感。

“不管是因为觉得我在利用你们而生气的你，还是以为我会有危险而自作多情来保护我的你，又或者是笑着鼓励我、让我也多笑笑的你……都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呀。”

“……”

“如果没有你做过的那些事情、说过的那些话，可能，在我眼里你们不会成为「特别的路人」，现在我们也无法成为朋友了吧。”

“……”

“实际上，这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交到朋友……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你拯救了我。”

“……”

“虽然这么说很自以为是，但是……”

“……”

“我还是希望能看见那个自信的、笑起来很大方的结标夜雨。”

莺站起身，来到已经愣住的夜雨面前，半蹲下，双手握住了夜雨的手。

“虽然不一定帮得上忙，但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我，都可以来和我说。”

此刻，那双绝美的星瞳中折射出了一丝复杂的情感。

“我相信你和御坂一定会好好的，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

天蓝色的十字星中，映出了一抹玫红色。

“请相信自己，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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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

窗帘拉上后的黑暗房间里，有希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久，怎么也睡不着。

她一直都没有哭，但比起抱着枕头嚎啕大哭一场，这种沉默的压抑更令人煎熬。

因此，她再一次后悔了。

后悔自己让夜雨走，后悔在分别时没有挽留一下。

『笨死了。』

酒店的床很软，软到整个人都要陷进去似的。

就像一个没有温度的拥抱一样。

『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有希就一直很反感小说里那种又做作又矫情的女主角——

明明身边有那么好的人陪伴着，却一点都不珍惜，甚至还要在有意无意间挥霍对方的感情，让原本平稳的感情路途变得坎坷曲折。

因为从小就几乎是一个人，所以会羡慕，所以会嫉妒，所以会厌恶。

讽刺的是，现在，自己竟也走上了这条路。

……

可是，现实和小说不一样，人家是女主角，再怎么样都是主角。

自己，有那个资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