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身边

当雪见回到之前的包厢时，有希已经坐起来了。

只见她正用手撑着脑袋，侧着身子，一动不动地不知道在望着窗外的什么。

“在看什么呀？”

直到雪见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缓缓回过了头。

“。”

她的脸色有些发白，栗色的眼睛光彩不再，只透着满满的疲惫。

“她人呢。”

令人煎熬的几秒沉默后，她终于开口了。

这次的声音倒不再发虚了，却像是已经许久不运行的老旧机器一样，嘶哑又迟钝。

“在隔壁。”

雪见耸耸肩，嘴边多分了苦笑。

“这么快就想她了？”

“……”

“好啦~”

其实就是想稍微活跃一下气氛而已，她也不指望有希能这么快就原谅夜雨。

“我家的大宝贝，来抱一个~”

说完，不等有希回应，雪见就倾过身子轻轻抱住了她……

一下一下的轻抚，让十一公分的身高差逐渐变得微不足道。此刻，怀中的不再是那个万人瞩目的青梅竹马，只是一只受了伤的小猫咪而已。

“我已经骂过她了，我想她会好好反省的。”

一边抚摸有希的脑袋，雪见一边轻声安慰道。

“没事的，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嗯。”

身体已经不自觉地蜷缩了起来，有希轻轻点了一下头。

“不想回家。”

“那今天去我家住吧？等下我帮你通知黑子阿姨。”

“嗯……谢谢。”

“没事的，乖~”

……

后来，两个人在这间包厢里待了一中午。在雪见的安慰下，有希的心情似乎稍稍好了一些。至少她在临走前吃了点东西。

夜雨没有再回来。

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走的，走的时候还把账单给结清了。

即便在内心里同样关心着夜雨的情况，但考虑到身边有希的感受，雪见也就没有向服务员或是前台打听隔壁包厢的消息。

马上要上课了，两人回到学校。她先是将有希送到教室，然后才返回了自己的班级。

回到一个人的状态后，思绪就逐渐变得杂乱了起来……

心不在焉地在座位上坐下，她发现了手机上夜雨发来的消息——

『下午我请假了。可能这个时候发消息给她不太合适，所以能帮我转告一下吗？谢谢了。』

『对不起，雪见。』

『对不起，有希。』

……

这个下午大概是有希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在学校里表现出一副有些不振作的样子。往常的实践课默认都是和夜雨一组，这一次就只剩下了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她垂着眼睑站在料理台前，默默地制作着一份不再有人品尝的甜品，双手一刻不停。

身边没有了那个好吃懒做只能打打下手的搭档后，忙碌中便再也找不到充实，只剩下落寂。

……

“那、那个……”

就在有希一边出神一边工作的时候，身边突然响起了一个怯生生的声音。

擦擦手转过头，是森雪。

“怎么了？”

她礼貌性地笑了笑。

哪怕发生了早上那样的事情，可自从昨天听了森的故事后，她就发现自己好像对这个可怜孩子再也生不起气来了。

当然，以有希现在的心情，礼貌地笑也已经是极限了。

“也没什么……”

同样的，经历过上午的事情后，昨天刚刚和有希结下了友谊种子的森在此刻显得有些局促。

更何况，夜雨还威胁过她……

“嗯？”

“就是，这节课要不然我们两个一起吧？”

其实森早就想来安慰一下有希了，可她怕有希误会自己和夜雨的关系，也怕夜雨误会自己和有希的关系，更怕有希误会自己是来耀武扬威的……

但是，看着那个独自在料理台前忙碌的身影，她实在是忍不住了……

尽管，自己也是一个人。

她觉得，写出了《Salva》的有希是真正能够理解自己的人，就像一位温柔的母亲一样。

“你看，我也是一个人做……”

“嗯，可以~”

不过，如此爽快的回答还是让森愣了一下。

“真的吗？”

“嗯。”

望着那双下意识睁大的灰色眼睛，有希肯定地点了点头。

事实上，因为心情不好，她原本是想自己一个人做的。

但森是个例外，仅此而已。

“我去你那边吧。”

大概是为了让森相信，也为了避免别人说闲话，有希回头看了眼，然后端起自己的工具迈开了脚步。

于是，森也赶紧拿起剩下的工具跟了上去。

她的料理台就在后面一个。两人搬好东西后先是整理起了桌子。

“那个，有希姐……”

这时，偷偷瞄了一眼身旁有希的表情后，森低下头，很小声地开口了。

生怕别的同学听到似的。

“怎么了？”

“上午的事情，对不起。”

听到这话，有希微微皱了皱眉。

她当然看得出森不是在得了便宜卖乖，而是真心感到抱歉……可是，不愉快的回忆依然让她心里有些不舒服。

“没事。”

“可是……”

“都过去了，别再提了。”

料理台已经整理好了。有希之前想做草莓慕斯，森之前想做巧克力曲奇，两者虽然差得有点远，但并不冲突。

洗干净手后，有希垂着眼睑，默默地继续起了之前的工作。

“……好吧。”

尽管昨天才被很温柔地安慰过，可森毕竟不是『御坂有希』，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身边这个受伤的女生。

『唉。』

没办法，现在毕竟是在课堂上，她只好把充斥着脑海的烦恼暂时克制住，然后继续做起了自己的巧克力曲奇……

说是两人一组，但有希和森都只是各自做着自己的那一份，几乎没有搭档间的交流——

有希单纯是因为不想说话。森则心里很清楚，自己无法代替夜雨，能做的只有默默站在『有希姐』身边，至少让她不是孤身一人。

……

就这样，一节课过去了。

做完最后的装点工作，有希小心地将整块草莓慕斯装进一只白色包装盒，用粉红色的丝带系好，然后将它递到了森的面前。

“送给你~”

她居然眯起眼笑了。

那笑容依然有些苍白，但显然比之前要好得多……

至少，那不再只是礼貌性的微笑。

“啊……”

这既让森感到开心，也让她吓了一跳。

“这节课，谢谢你~”

“可、可以吗？”

“嗯。”

“……”

望着那双栗色眼睛反复确认了好几遍之后，她才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接过了纸盒。

“谢、谢谢。”

此刻，不光是有希的好意，从教室各处传来的惊讶的、疑惑的、羡慕的、嫉妒的目光，让她感到脸颊有些发热……

不过，她也有东西要送给有希的。

“那个，有希姐你等一下……”

小心地放下纸盒后，森偷偷拉了拉有希的围裙。

“嗯，怎么了？”

“我做的曲奇也送你，你、你等我装一下！”

生怕有希逃跑似的，她一边有些焦急地说着，一边飞快地将一块块巧克力曲奇夹进透明包装袋……

一旁，望着这个已经逐渐开始变得真正可爱起来的女孩，有希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

“好，我等你。”

说完，她主动替森收拾起了桌面……

由于一直都注意着保持整洁，因此收拾起来很快。收拾好的时候，森也正好将曲奇包装好了。

她包了相同的两份，封口都用小熊图案的贴纸贴着。

有希知道森是什么意思。

“我拿一份就够了，另一份你留着。”

“诶？可是……”

“没关系的，听话~”

朝着森莞尔一笑后，她主动拿过了其中一袋曲奇。

“好、好吧……”

『听话』二字，让森的脸蛋再次染上了一丝绯红。

她将剩下的那袋小心地捧在手里，低头看看曲奇，又抬头看看有希，再低头看看曲奇……

沉默了几秒后，她有些犹豫地开口了：

“那个……其实我很久没做甜品了，不好吃的话就扔了吧……”

越说越不好意思，那灰白色的小脑袋逐渐低了下去……

然而，温柔地出现在头顶上的轻触感又让她突然停住了动作。

“不好吃的话，我就不会收下了，不是吗~”

伴随着脑袋上的轻抚，森重新抬起了头。

映入眼帘的，是那没有见过几次却仿佛已经无比熟悉的笑容。

“你是个好孩子，谢谢。”

“唔……”

“我该走了，你也早点回家，拜拜~”

然而，不等她说些什么，有希就又收回了手，一手提起书包一手举着曲奇袋子，摆摆手走出了教室……

留下了一个人有些发愣的森，也留下了一教室面面相觑的同学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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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一楼换鞋处后，雪见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唉……”

几乎和中午一模一样，她双手叉着腰，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

甜品课上的所有事，甚至是几分钟前才发生的『最精彩部分』，她全都已经通过校园论坛了解到了。

毕竟，有希的心情如此低落，夜雨不知道去哪儿了，自己又不在同一个班，就只好通过这种不太光彩的方式来关心友人的状况……

『真是的。』

看着中午还浑身低气压的友人此刻正面带微笑地朝这边走来，雪见在心里暗暗吐槽了一声。

“去哪里？”

已经换好鞋的她顺手接过有希的包和曲奇，然后一边看着这位今晚要住在自己家的友人换鞋一边问道。

“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没有。”

“那直接回家吧？”

“可以。”

短暂的沟通结束，有希也准备就绪了。从雪见手中接回自己的东西后，两人开始一起朝外走去。

……

“天气又变好了呢。”

“嗯，本来还以为要下雨的。”

“你没看天气预报吗？”

“没看。”

“好吧。”

“喝奶茶吗？”

“不喝了吧。”

……

一路上，两人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时间不知不觉地流过，很快就到家了。进门后，雪见发现门背面贴了一张小纸条——

『今天的晚餐小雪见就自己解决一下吧~亲爱的妈妈留。』

“唉，真是的……”

这已经是她今天不知道第多少次叹气了。

『早知道就提前和她们说一声有希要来了。』

接着，她转过身，朝正坐在椅子上慢悠悠换鞋的有希扬了扬手里的纸条。

“我们是自己做饭吗？还是直接点外卖？”

“随便。”

“那就点外卖吧，看你也没什么做饭的兴致。”

“好。”

换好鞋，两人直接上二楼进了雪见的房间。雪见拿出手机准备点外卖，有希则就像是回了自己家一样，书包随手一扔后就直接在床上躺下了：

“你点吧，我休息一会儿。”

她用一种不太雅观的姿势仰面躺着，并用手臂遮住了双眼。

听着那重新变得有些发虚的声音，雪见有些心疼：

“只要你到时候别嫌我点的不好吃就行~”

嘴角带着一丝无奈的笑，她在床的边缘坐下，抓住有希的小腿轻轻摇了摇。

“干嘛啦！”

嗔怪着，有希象征性地蹬了一下腿。

“检查一下你最近有没有长肉~”

“这几天累都累死了，长什么肉啊……”

“噗~”

熟悉的吐槽让雪见忍不住笑了出来。

“小有希这么可怜，外卖帮你多点一份咯？”

“随便你，反正不是花我的钱。”

有希则是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另一只手。

“我要睡觉了，别打扰我。”

“嗨~嗨~”

就像是老妈妈面对着青春叛逆期的女儿一样，雪见眯起双眼，在友人身边轻轻躺了下来……

寂静的十五分钟过后，外卖点完了。选择好配送时间，付完钱，雪见放下手机，双手枕着脑袋，然后缓缓闭上了眼。

……

身边，有希依然用手遮着双眼，一动也不动。

……

又是十分钟。

“呐。”

“嗯？”

“你什么都不说吗？”

“先吃晚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