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光与影

一顿兼具温馨与闹剧的火锅晚餐过后，美餐一顿的有希在篝火边上铺开一张布垫，泡了一杯热可可，又裹上了一条羊毛毯，借着黑暗中的明亮火光开始进行晚间阅读。

另一边，同样饱餐了一顿的夜雨，则因为背上了『出言不逊，忤逆犯上』的罪名而被迫承担起了洗碗的责任。

『真是的，明明可以不洗的……』

由于是在野外，这些碗碟可以留给工作人员去洗。然而，用有希的话来说，『自己做饭后自己收拾』是一种『良好教养』的体现。

不得不说，有希在说话这方面的确很有技巧。短短一句话里，她不光用『良好教养』四个字让『洗碗』这件原本中性的事情变得理所应当，还顺带暗示了一下『我做饭，你洗碗』的合理分工思想。

『好麻烦……』

气温变得越来越冷了，夜雨一边在心中暗暗抱怨着，一边端着锅碗、清洁布、洗洁精和一壶温水来到了湖水与岸边的交界处。

“呼……”

『好冷啊……』

刚刚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她因为嫌热而把薄棉袄脱了，谁知野外的气温下降得这么快，没有了热腾腾的食物和暖烘烘的篝火后身子竟很快就凉了下来。

“呼……”

她蹲下身子，小心地将锅碗放到地上，然后开始清洗。

好在，她们吃的是清淡火锅，而不是什么浓油赤酱的菜肴，锅碗在温水的帮助下洗起来并不费劲，很快就洗完了。

“呼……”

『唰！』

将所有东西拿上后，她直接发动能力回到了篝火边。

“这么快呀？”

“嗯……”

“洗干净了吗？不会是敷衍了事吧？”

“才、才没有！”

见有希一脸坏笑的样子，夜雨嫌弃地扭开了脑袋，并在她的旁边坐了下来。

“嘻嘻，开个玩笑嘛~”

这时，有希先将一杯刚刚泡好的热可可放在了夜雨手边，然后又将夜雨的棉袄和一条羊毛毯递了过去。

“衣服穿好，小心着凉了。”

“唔……”

这猝不及防的贴心，突然让夜雨又有些脸红。

“谢谢……”

等她穿上棉袄，披上羊毛毯后，有希又开口问道：

“等下你要洗澡吗？”

“呃……”

这个本不起眼的问题，让夜雨犹豫了一下——

这是在天气愈发寒冷的野外，洗澡只能在草地那边的房车里洗，浴室多半只有两间，而且她也从来没有在房车里洗过澡……按道理，这澡不洗也没关系。

可是，接连两天不洗澡的话，又让她这个从小到大一直都天天洗澡的人内心里过意不去。

稍微思考了一下后，她还是决定去：

“随便洗一下吧。”

“太好了，那我们可以一起去~”

事实上，有希也是类似的想法。

“现在吗？”

“不急，你先喝完这杯可可吧，暖暖身子。”

“好~”

于是，夜雨双手捧起温热的杯子，小小地喝了一口可可——

明明跟晚饭前喝的是同一款，此刻在口中绽放的滋味却更加香甜。

“御坂桑在看什么书啊？”

“《α世界计划》。”

“科幻小说吗？”

“不算啦~”

于是，有些好奇的夜雨就将脑袋凑了过去。

『不顾浑身颤抖、满脸惊恐的红发女子，理事长将手缓缓向下方……探……去……』

谁知，她一眼就看到了某段激情戏份。

紧接着，联想到自己的发色后，夜雨的脸蛋又情不自禁地红了起来。

如果有希告诉她，这本书中的『红发女子』也是在一场意外中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那么，她的表情一定会变得更丰富一些吧~

“唔……”

“怎么了？”

“呃……”

小小地犹豫了一下后，夜雨忍不住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话说……我们这个年纪，看这种内容真的合适吗？”

别看夜雨小小年纪就开始谈恋爱，初吻也很早就送了出去，但事实上，她在『性』这方面了解得并不是很多。

尽管昨天早上她曾说过一些不太合适的话，但那只是她走投无路的无奈之言，『性』对她来说依然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

“诶？”

或许是问题指向过于模糊，有希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夜雨口中的『这种内容』具体指什么。

这下，夜雨的脸蛋变得更红了。

“就是这个……”

她怯生生地伸出手，指了指刚刚瞄了一眼的那段文字。

“哦，这个啊~”

有希的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笑容。

“又不是黄色小说，偶尔有一段不是挺正常的吗？”

“唔，话是这么说啦……”

夜雨伸手挠了挠脸蛋，吞吞吐吐地说着。

“可还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见她这副样子，有希有些嫌弃地撇了撇嘴：

“噫~假正经~”

“才、才不是……”

“那你说说~”

有希合上书本，然后微微一挑眉，暧昧地搭住了夜雨的肩膀。

“别的有争议的事情我就不提了~你之前在天台上突然摸我大腿，还有上周二晚上帮我按摩的时候胡思乱想……”

她慢慢凑近了夜雨那已经红起的耳朵，越来越轻的声音中也带上了一丝挑逗意味。

“是怎么回事呢~嗯~小夜雨~”

“唔……”

夜雨连忙缩着脖子往另一边躲了躲。

“才、才没有！”

可下一刻，有希又凑了过来。

“咦？可我明明记得这两次你都亲口承认了呀？”

“那是你记错了！”

“诶？真的吗？”

“肯、肯定是你记错了……”

在有希的穷追猛打之下，夜雨的声音已经心虚地小了下去。

然而，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嘛~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轻轻捏了下那红扑扑的脸蛋后，有希竟然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就这么放过了已经逃到死胡同尽头的夜雨。

“唔……”

『什么情况……』

如此轻易地就逃过了一劫，反倒是夜雨有些不习惯了。

当然，『那两次都是她的本能促使她那么做的』这件事，打死她都不会承认的。

而就在她正暗自纠结的时候，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热饮的有希又开口了：

“其实啊，我觉得你之所以会这么容易害羞，就是因为在有意识或者无意识地回避那方面的东西……”

她顿了顿，换上一副一本正经的表情，并额外强调了一下：

“我认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又喝了口可可后，她放下杯子，转过身，整个人面向了夜雨。

“我们也差不多到了不用全方位时时刻刻回避的年纪了，在合理的范围内，其实是可以适当接触一些的。”

“唔……”

或许是突然认真起来的缘故吧，有希的一番话语让夜雨一下子就没那么害羞了。

“其实我也不是在回避……就是，呃，就是觉得会有点怪怪的……”

说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

“可能就是因为接触得少吧……”

“那就是了。”

这时，有希竖起了一根食指，并摆出了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我觉得你那么害怕被别人看见身体，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呃……”

被这么一说，夜雨竟然觉得还挺有道理的。

“可、可能吧。”

“所以~”

有希闭上眼，晃了晃食指。

“以后，在外面你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但是在私下里的时候，其实你可以尝试着克服一下。”

这句说完，她又俏皮地睁开了一只眼。

“我会帮你的~”

“啊……帮、帮我？”

夜雨突然联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你不会对我做些什么奇怪的事吧……”

她又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我的意思是我会鼓励你！”

明白了夜雨的意思后，有希佯装生气地往她身上打了两下。

“不干不净的！想哪里去了！真是的！”

“呜呜……我错了……”

『还好……』

夜雨一边垂着小脑袋认错，一边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呼……”

收回手后，有希拿出手机看了眼，八点半不到。

“好了，也差不多了，洗澡去吧。”

“唔，万一有人在洗怎么办？”

“那就等一会儿。”

“诶……御坂桑你不是能感知吗？”

“拜托……”

刚刚站起身的有希朝依然坐着的夜雨翻了个白眼。

“我和人家又不熟，能随便感知吗？”

“呃，好吧……”

于是，夜雨恋恋不舍地取下裹在身上的羊毛毯，亲手熄灭了作为外部热量来源的篝火，又提起一盏露营灯，和有希一起去拿了换洗衣物和洗浴用品。

确认了一遍没有忘带什么东西，篝火也已经完全熄灭后，两人往一旁的小树林走去。

然而，由于天已经完全黑了，那黑洞洞的、灯光范围以外什么都看不清小树林仿佛变成了巨型怪物的血盆大口，随时会将入口处的两人一口吞下。

“啊~我觉得还是你直接带我过去吧~”

“说、说的也是呢~”

即使有希不害怕妖魔鬼怪，即使夜雨拥有强大的超能力，即使两人各提了一盏露营灯……但手中的灯光相比于眼前的黑暗实在是过于渺小了。

说到底，两人终究只是13岁的小女孩而已。

夜雨将自己手中的露营灯用能力送回了帐篷边上，然后用空出来的手搭上了有希的肩膀。

『唰！』

熟悉的破空声响起，两人瞬间来到了小树林对面的草地上。

也不知道亲爱的同学们是不是在脑袋里装上了『御坂有希与结标夜雨专属感应雷达』，几乎是眨眼间，夜雨就感觉到几道目光落在了自己和有希的身上。

她自己算是反应特别快的那一档人了，可现在她觉得自己的同学们在这方面的反应力简直可以用『无敌』来形容。

『这就是八卦的力量吗……』

而另一边，有希则没有把这种早已见怪不怪的事情放在心上。她眯起眼，将手里的露营灯递给夜雨，然后大方地拍了拍夜雨的肩膀。

“走吧~”

“嗯……”

进了其中一辆房车后，她们发现已经有好几个同学坐在小沙发上排队等候了——

毕竟是二十多号人共用两间小浴室，即便教养良好的大小姐们都很自觉地加快了洗澡速度，但排队这种事依然在所难免。

如此想来，另一辆车上大概也是相同的景象了。

不幸中的万幸，学校在安排的时候早就预想到了这样的情况，两辆房车都改装了大容量的热水器，并且还带上了额外的大容量水箱。因此，只要别太浪费，就不会出现没有热水可洗的情况。

而见两位『大人物』过来洗澡，已经在排队的几位同学都不约而同地站起身，礼貌地表示等下可以让两位先洗。

当然，有希是肯定不会接受这样的特权待遇的。

微笑着婉拒后，她带着夜雨在队伍最后面坐了下来，开始静静地等。

由于这里还有别人，有希不可能像私下里一样那么放得开，于是，夜雨很体贴地用能力取来了自己的手机。

“不知道你的手机放在哪里，就看一会儿我的吧。”

“嗯，谢谢~”

接过手机后，有希朝夜雨莞尔一笑，然后借着不太强的手机信号上网看起了小说。

夜雨则是双手枕着脑袋，靠上椅背开始闭目养神。

……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终于轮到两人前面的一位走进了浴室。

“呐，等下你先洗吧？”

有希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然后转过头提议道。

“好啊。”

夜雨随口答应了一声。

然而，就在下一刻，她那神奇的脑回路又让她突然改变了主意。

“啊不，还是你先洗吧~”

“也行。”

若是换作私下里，有希一定会忍不住吐槽一下，不过，在外人面前她还是克制住了这种冲动。

“嘿嘿嘿~”

见有希没有追问，夜雨便挠了挠脑袋，嘿嘿一笑。

其实，她的想法很简单——

这房车里一直开着空调，很暖和，可她们的帐篷里没有空调，也不可能点篝火取暖。如果有希后洗的话，刚刚被热水冲洗过的身子就会突然接触到外面寒冷的空气，很不舒服，还可能会着凉。

虽然交换顺序以后受苦的就是自己了，但因为对方是有希，所以夜雨觉得这不算什么。

很快，前面的那位同学出来了。微笑着与她点头致意后，有希拿上自己的东西走进了浴室。

夜雨则继续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约十分钟后，有希出来，夜雨起身进了浴室。

或许是不太习惯寒冷野外的缘故，热水淋到身上的那一刻，她本能地觉得，哪怕是天堂也不过如此。

『好舒服……』

整个身子都松弛了下来，连意识都被裹上了一层模糊的暖意，水润润的温暖感觉甚至让她产生了一股在这里睡一觉的冲动。

『要是这里有温泉就好了……』

夜雨憋住一口气，对着莲蓬头仰起了脑袋，然后用毛巾盖住了整张脸——

脸蛋被一种湿热却又不沉闷的感觉裹住，这让她能够从中体验到一点泡温泉的感觉。

但是，热水有限，时间也不允许她多停留，仅仅体验了一分钟，她就恋恋不舍地取下了脸上的毛巾。

接着，她很快洗完了澡，然后擦干身子，换上衣服走了出去。

尽管车厢里很暖和，但夜雨知道有希不喜欢在不必要的时间里和同学待在一起。因此，将头发吹干后，她立刻带着有希回到了湖边。

“呼……”

“好冷好冷……”

哪怕穿上了特意买的加厚版棉睡衣，无情的冷空气也依然透过缝隙钻进了她们的衣服，肆无忌惮地裹挟着皮肤表面那点可怜的热度，冻得两人瑟瑟发抖。

于是，将自己的小盆丢下后，夜雨迅速用能力取来了一条羊毛毯，用它裹住了有希的身子。

“唔……”

猝不及防的暖心动作，让有希突然有些脸红。

“我自己来就好了啦，你也赶快披好。”

说着，她将手里的小盆和露营灯放在地上，然后用微微颤抖的双手拉紧了毛毯。

“快去，别着凉了。”

“嗯。”

眨眼间，夜雨就取来了自己的毛毯，并将它裹在了身上。

“话说，我们还生火吗？”

想要暖和的篝火再次生起，就意味着她们需要暂时脱下身上的毛毯。

可时间已经不早了，即便生起了火，她们也只能享受一小会儿，然后就要进帐篷休息了。

“……”

交换了一下眼神后，两位超能力少女再一次在大自然面前选择了退缩。

“真是的，提供了这么多道具，为什么就没有取暖设备啊……”

“就是嘛……”

抱怨的同时，两人一前一后钻进了帐篷，然后在四个角落里各点起了一盏露营灯。

黑漆漆的帐篷内部一下子就变得明亮了许多。

尽管这是个双人帐篷，但内部空间出奇的大。因此，夜雨又依次将行李箱、两壶热水、做火锅底汤剩下的羊肉汤以及刚刚她们放在地上的两个小盆移动了进来。

一起整理好各自的衣物，将行李箱的拉链拉好，再用保鲜膜将锅盖完全裹住后，夜雨又依次将不相关的东西移了出去，只在帐篷里留下了热水、衣服和一些可能会用到的小东西。

“呼……好冷……”

即便帐篷里亮堂堂的，但温度并不比外面高上多少。

两人对面对坐下，都在不停呼着热气，都用毛毯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都只露出了小半张脸和一双眨巴眨巴的眼睛。

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一会儿后，有希从逐渐暖和起来的毛毯中探出一只手，轻轻朝夜雨招了招。

“过来一下~”

“唔？”

夜雨很听话地挪到了有希的面前。

“转过去~”

“唔……”

她又很听话地转了过去。

“毛毯先拿开一下，然后往后靠~”

尽管有些疑惑，又有些舍不得，但她还是听话地照做了。

下一刻，她感觉到自己靠在了有希怀中，然后一条同样温热的毛毯迅速裹了上来。

“把你的那条也盖好~”

等有希双手环住了自己的腰后，夜雨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嘴角也因此而微微翘了起来：

“嗯~”

她将自己的毛毯张开，盖住了自己的身体与有希的双臂，然后轻轻拉住了有希的那条毛毯，却让一双白脚丫很调皮地露在了外面。

“盖好啦！”

知道夜雨是故意的，有希便轻轻掐了一下她的腰。

然而，或许是睡衣很厚的缘故，夜雨这次并没有表现出以往一般的羞涩与闪躲：

“不要~”

“快点啦！”

“才不要~”

“听话啦！”

“嘻嘻~”

“结标夜雨！”

“略略略~”

屡次劝说无果后，有希不买账了——

一丝略显邪魅的笑容出现在了她的嘴角上。

趁着夜雨还在怀里调皮，下一刻，有希直接将手伸到她的衣服里，对着那光滑的细腰狠狠地掐了一下。

“呀！”

一瞬间，一股酥麻的电流感就传遍了夜雨的全身，让她忍不住叫了出来，小身子也不自觉地扭动了两下。

“听不听话？”

这时，她的身后传来了有希命令的声音。

“唔……”

没办法，夜雨只好委屈地瘪了瘪嘴，然后用毛毯盖住了自己的小脚丫。

“这才是乖宝宝嘛~”

胜利的笑容出现在脸上后，有希对着眼前那泛红的小耳朵轻轻啄了一下。

“唔！”

这让怀中的身子又忍不住颤了颤。

“御坂桑你又欺负我……”

局面完全被有希掌控在手中，此刻，夜雨已然变成了一个娇滴滴又小鸟依人的小女生。

也因此，有希心中的宠溺感更生了一分。

她索性将另一只手也轻轻伸进了夜雨的衣服，双手揽住那纤细的腰肢，然后将脸贴上了面前的小脑袋。

两人用的是同一款洗发水。有那么一瞬间，鼻腔中与自己相同的味道让有希产生了一种她们已经融为一体的错觉。

于是，她轻轻闭上眼，轻吸了一口气，然后轻声开口道：

“才~没~有~欺~负~你~”

“唔……”

有希把手伸进自己衣服里，这种事本来就够害羞的了，此刻，那与轻柔声音完全不符的俏皮话语更是让夜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有希姐姐那么喜欢小夜雨，怎么舍得欺负呢~”

“唔……”

“抱一会儿吧~”

“哦……”

……

就这样，寒冷野外的小小帐篷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而她们不知道的是，如果只在帐篷的一个角落里点上一盏灯，从帐篷外就可以看见两人的影子。

影子里，她们真的融为了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