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疲惫

另一边，体育课下课后。

“呼……呼……”

在操场上一个没有其他人的角落里，大汗淋漓、双颊泛红的有希正坐在地上休息，没出什么汗、一脸欣慰笑容的夜雨则是蹲在她身后，手法轻柔地帮她按摩着肩膀。

这是御坂学员和结标教练在秋游回来后的第一次训练。

或许是刚刚去高原地区走了一遭的缘故，今天，有希的体力似乎又比原来更进了一步，再加上那份在这几天变得更加坚定的想要努力变强的心情，整整一节课的训练效果非常不错。

“呼……话说，我们什么时候开始下个阶段的训练呀？”

“诶？”

不过，效果好归效果好，欣慰归欣慰，夜雨在训练方面还是很严格的。尽管有希的进步非常大，但依然远远没有达到她心目中的标准。

因此，她也就暂时没有去考虑体力训练之后的训练。

“唔，要不再练个几天？”

“诶……”

可御坂学员对结标教练的安排有点小小的不满。

她挣脱开夜雨已经停下的双手，转过身，噘起了小嘴。

“次次都是跑啊、跳啊、拉伸啊什么的，我都快练腻了……”

“呃……”

『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而且~”

见夜雨有点动摇了，有希便乘胜追击一般拍了拍面前那白皙又纤细的大腿。

“现在这样迁就着我训练，你应该也觉得很不自在吧？”

“唔，这、这个倒没有……”

虽然夜雨从来都没有觉得有希拖了自己的后腿，但她说得的确没错。

没办法，这一次，『严格』的教练依然只能选择了妥协。

“好吧，那……明天或者后天开始做力量训练吧。”

“力量训练？”

不过，我们的御坂学员看起来并没有从这个笼统的概括中想象出多么具体的训练方式。

“嗯，最简单的话，基本上只要一对哑铃，在家就能做。”

“诶……”

有希抬起双眼，稍微想象了一下那副情景。

“可是我不想练成肌肉女……”

“噗……不会练成肌肉女啦！”

有点被这位在运动方面简直天然呆的学员给无语到，夜雨哭笑不得地站起身，在有希面前转了一圈。

“你看我是肌肉女吗？”

“哦~”

有希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

“那就没关系了，嘻嘻~”

不过，再次抬起眼想了一下后，她又有点疑惑地捏了捏夜雨的小腿。

“不过，为什么我从来没听黑子妈妈提过什么力量训练？”

“拜托……”

夜雨轻叹了口气，手叉着腰后退了半步。

“你以前又不锻炼……”

“可黑子妈妈自己锻炼呀！”

从她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一丝大人对待懒惰小孩一般的无奈之情，有希不满地鼓起了小脸，音量也提高了几分。

“唔……”

『她怎么突然这么激动……』

“可、可能是因为力量训练一般集中在初学阶段吧~”

“初学阶段？”

“对呀~”

夜雨讪笑着挠了挠脑袋。

“因为我们训练的最终目标是实战，所以纯粹的力量训练只相当于打基础而已。基础打好了，后面就基本不会再特别进行专门的力量训练了，而是会把它融合在综合训练里。”

“哦。”

有希自下往上望着她，轻佻地挑了挑眉。

“意思就是，我的基础太差了，所以这是额外的训练，对吧？”

“啊……”

不知道为什么有希会从自己的解释里理解出这一层意思，夜雨再次后退了半步，摆着双手吞吞吐吐了起来。

“唔，话、话是这么说啦……不过我没有那个意思……”

“哼~”

不屑地一扬脑袋后，有希缓慢地从地上站起，轻轻拍了拍运动短裤，然后转过身，停顿了一下。

“难道不是事实吗？”

轻声说完，她朝着更衣室的方向迈开了步子。

一阵秋风刚好吹过，吹起了丝丝茶发，吹动了片片落叶。

“那个……”

夜雨连忙跟了上去。

“怎么了？”

“没、没什么……”

没有愉悦，没有悲伤，没有激动，没有失落……

过于平静的语气和神情让夜雨突然有点心慌。

“那个……”

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后，她一边用相同的速度和有希并肩走着，一边又主动示好一般往有希身边靠了靠。

“御坂桑？”

“干嘛？”

犹犹豫豫的态度让有希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耐烦。

“嘿嘿嘿，等下要一起去逛街吗？”

“啊？”

她皱起眉头，狐疑地看向了夜雨。

“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不、不是特殊日子啦……就是突然想去而已……”

双颊泛起浅红的同时，夜雨不自觉地将目光移开了些。

“你不是对逛街不感兴趣吗？”

“心血来潮啦！”

“唉~”

望着她那副有点小害羞的样子，有希的神情终于变得舒缓了一些。

“好吧，不过得先洗个澡。”

“那要不吃过了晚饭再去？”

见有希爽快地答应了，语气也轻松了，夜雨的目光便重新对上了那双栗色眼睛。

然而，有希并不满意这个提议。

“切~”

她撇了撇嘴，又偷偷往夜雨的手臂上掐了一下。

“为什么不能是在外面吃晚饭？”

“啊……”

仿佛变成了一位被梦中情人拒绝了无数次却依然坚持不放弃的追求者一般，夜雨连忙讪笑着点了点头。

“那就在外面吃！”

“算了吧。”

有希却轻描淡写地摆了摆手，否定了这个方案。

“这种话得你主动说才能给人好感，提醒以后才反应过来就只会让人觉得虚伪。”

“呃……”

“嘛，这也算是你的一大风格，我都习惯了~”

角色与几分钟前正好反转了一下。现在，夜雨变成了学生，有希则变成了语重心长的老师。

“不过呢，为了你以后的人生幸福着想，我劝你还是多注意一点比较好。”

“人、人生幸福什么的……”

夜雨那好不容易恢复了白皙的脸蛋，再次开始泛红了。

“你在说什么啊……”

“难道不是吗？”

有希竖起一根食指，轻轻晃了晃。

“用来讨女生欢心呀~”

“不需要讨别的女生欢心啦！”

此刻，夜雨的脸蛋已是通红一片了。

“啊嘞~”

有希的声音里则是带上了满满的狡黠。

“谁说是别的女生了，我和那边的雪见就不需要讨好吗~”

“你……”

“就算我们两个真的不需要讨好，你也不能保证你以后一定不会移情别恋吧？”

“御坂桑！”

突然提高了很多的音量一下子引来了不远处其他同学的目光。

对此，有希只好瞬间收起坏笑，无奈地摊了摊手。

“嗨~嗨~我不说了~”

“真是的！”

“我还是很相信我们家小夜雨的~嘻嘻~”

“哼！”

红着脸的夜雨不屑地将脑袋扭向了另一边，无视了有希那一点都不真诚的『夸奖』。

“话说，等下我想先在这里洗个澡，你能等我一会儿吗？”

“哼！”

“你应该不会抛下我一个人回家吧？”

“哼！”

“唉~”

见夜雨依然是一副闹别扭的样子，有希又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半捂着嘴凑近了她的耳朵。

“等下一起去看电影吧~”

“不去！”

“那一起去吃夜宵~”

“不去！”

“游戏厅呢？”

“不去！”

“切，爱去不去！”

主动示好无果，有希也有点不爽了。

下一刻，她也扭开了脑袋，不再去看夜雨。

就这样，明明并肩走在一起，却都故意将目光转到了相反方向的两人一路别扭着来到了更衣室。

距离下课已经过去了近十分钟，更衣室里几乎没有其他同学了。

在夜雨一言不发地开始换衣服的同时，有希拿了换洗衣物和洗浴用品，一声不吭地走向了公共浴室。

『真是的，为什么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迅速换好衣服后，夜雨噘着小嘴瞥了一眼拐角处，然后解开头绳，双手枕着脑袋在长椅上躺了下来。

虽然说不上是真的在生有希的气，但她现在的确很不开心。

倒不是因为有希用戏谑的态度调侃了她的感情生活，而只是单纯地、本能地不想属于这个世界的有希提起那个世界的雪见。

『明知道我……』

越纠结越郁闷，夜雨索性闭上了眼。

闭上眼，至少能让自己的心静一点。

『真是的……』

……

半小时后。

就在夜雨迷迷糊糊着几乎要睡着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了一声似有似无的衣柜被打开的声音。

“唔……”

一下子清醒过来的她揉了揉有点发酸的眼睛，动作迟钝地坐了起来。

“你睡着了？”

已经吹干了头发、穿上了日常制服的有希一边将洗浴用品放回衣柜，一边转过头用平静的语气问道。

洗过澡后，浑身清爽了的她似乎并没有再多把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

“唔，差不多……”

闭目养神了一会儿的夜雨也显然没有之前那么不满了。

『咔。』

放完东西，有希轻轻关上了柜门。

“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别在这里躺着睡。”

“为什么？”

“就不说容易着凉了……”

停顿了一下的同时，她指了指夜雨的裙子。

“虽然这里的绝大部分学生都很有素质，但我觉得还是……”

“啊……”

没等有希说完，突然反应过来的夜雨就连忙捂着裙子跳下了长椅。

白皙的脸蛋，再一次红了起来。

“应、应该没人看到吧……”

“谁知道呢，所以还是注意点比较好。”

『唉……』

看着那冒冒失失又急急忙忙的样子，有希忍不住在心里轻叹了一声。

她伸出手，动作轻柔又不失认真地捋顺了那稍稍有点乱了的暗红色头发，然后弯腰捡起放在长椅上的头绳，替夜雨扎好了马尾辫。

“唔……”

这种无声的体贴，对夜雨来说是最为致命的。

一下子，心里残余的最后一点点火气也消散殆尽了。

“御坂……”

“说真的，你这个样子，真担心哪天会被奇怪的人占了便宜。”

自言自语似的打断了夜雨的话后，有希将微凉的指尖触上了那微微发热的脸颊。

清风般的声音中，似乎还藏着些别的东西。

“那、那个……”

夜雨本能地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办法，她只能微微垂下脑袋，并后退了小半步。

“回家吧……”

“嗯。”

两人回教室拿了书包，然后走出了校门。

微妙的情绪变化让两人间的氛围陷入了沉默。

夜雨觉得这样不太好，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去打破这份僵滞。

“那个……”

“嗯？”

没办法的办法，她只能用一种近乎可笑的方式去开口了。

“御坂桑……是不是生气了？”

“诶？”

小心翼翼的语气，再配上那幼儿园小孩一般的询问，让有希有些诧异地转过了头。

“刚刚……是我态度不太好……”

就像个犯了错后等待受罚的小孩一样，夜雨微垂着脑袋，一双怯生生的眼睛却又会时不时地去偷瞄两眼有希的表情。

“可是，我又不能说那三个字……所以我不知道……”

“唉……”

真诚又笨拙的道歉让有希很无奈地叹了口气。

紧接着，她又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夜雨的肩膀。

“没有在生气啦，不要瞎想了。”

听见这话，夜雨很疑惑地抬起了头。

“那……”

“可能是今天练得比较多，有点累了吧。”

一边解释着，有希一边轻描淡写地朝她笑了笑。

此刻，那双栗色眼睛中确实透着一股隐隐约约的疲惫感。

“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本来不太爱说话，也就是遇见你之后话才一下子多起来了。”

“唔……”

“所以，觉得累的时候，偶尔也会想回归一会儿以前的状态吧。”

有希慢慢抬起头，眼神迷离地望向了天空。

“没有朋友的时候总是憧憬着欢笑的生活，有了朋友以后却又会想重新感受独自一人的心境……很矛盾，对吧？”

“御坂……”

“没关系的。”

在夜雨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又自顾自地开口了。

“夜雨你要是不喜欢我这样的话，以后我会注意……”

“御坂桑！”

见有希突然陷入了一种『自暴自弃』般的消极状态，夜雨暂时放下了心中的愧疚感，提高音量打断了她的话。

紧接着，趁着有希因自己的呼唤而下意识地愣住的时候，夜雨稍稍调整了一下呼吸，让自己能够表现出自己想要的样子，然后眯起眼笑了。

“要喝奶茶吗~”

先前的小心翼翼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她轻轻握上有希的小臂，又用另一只拎着书包的手指了指前方。

不久后，她们就会经过那家之前喝过不止一次的奶茶店。

“突然好想喝，你陪我喝吧~”

“……”

此刻，望着那近在身旁的笑颜，有希终于回过了神。

“嗯，好~”

好像突然就完全没事了一样，熟悉的笑容一下子回到了她的脸上。

而夜雨也没有选择再多说什么。

“走~”

……

买完奶茶后，气氛明显改善了许多的两人没有在外面多逗留，一边喝着奶茶一边散步回了家。

回到房间，已经洗过澡的有希直接一头躺到了床上，夜雨则是拿了换洗衣物，准备去冲洗一下身体。

“御坂桑你休息一会儿吧。”

走进卫生间之前，夜雨想起了不久前有希曾说过的话，便回头关心了一声。

“嗯~”

一边答应着，有希一边调皮又懒散地在床上打了个滚——

不知是因为夜雨的言语行动，还是只是因为甜甜的奶茶，现在的她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看到这样的有希，夜雨嘴角勾起了一丝无奈的浅笑。

『像个小孩子一样。』

如此想着，她转身走进了卫生间。

『咔哒。』

……

“呼……”

门被轻轻关上的第五秒钟之后，整个人呈大字型平躺在床上的有希如释重负一般呼出了口气。

『果然还是不能那样……』

两眼出神地望着天花板的同时，先前的笑容已经消失了。

『趁着现在，开心一点吧……』

她慢慢移动着身体，整个人由平躺变成了侧躺，由舒展变成了蜷缩。

『别再胡思乱想了……』

最后，缓缓闭上了眼。

……

另一边。

关上门后，夜雨没有立刻朝着卫生间的里面走去，而是轻轻靠在了门上。

『唉……』

定格了三四秒的笑容，逐渐消失在了脸上。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