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她是谁

午饭过后，窗帘拉上了大半的昏暗包厢里，有希蜷缩着身子躺在沙发上，枕着夜雨的大腿，睡着了。

不是夜雨枕着有希，而是有希枕着夜雨——

本来，如之前所说，有希是想让夜雨枕在自己腿上好好睡一觉的，可她没想到现在的夜雨竟然对『睡觉』这事产生了些抵触情绪，便只好作罢。

不过，陪着夜雨经过了一番折腾之后，她自己倒是有些困了，而夜雨也很乐意让她枕着睡一会儿。

于是，原本的计划就这样颠倒了一下。

『唉，但愿她晚上能好好睡……』

带着这个有些无奈的想法，有希逐渐沉入了梦境。

而夜雨，则是小心翼翼地替有希整理了一下头发，然后一手搭在腿边的沙发上，一手护住有希的肩膀，静静地注视着那可谓『完美』的侧颜。

『太好了……』

就这样，两人度过了一个没有任何外人打扰的、静谧又带着点淡淡温馨的中午。

————————————————————————————

大概是枕着夜雨的腿，再加上因夜雨的心意而感到心情很不错的缘故，这一觉，有希睡得很舒服，也睡了很久，直到下午一点四十分才被夜雨叫醒。

还有五分钟就要上课了，两人赶紧去卫生间整理了一下仪表，然后使用夜雨的能力直接瞬移到了学校。

『真是的，怎么就今天睡了这么久啊……』

到达教室时，距离上课还有一分钟不到的时间，老师已经提前到达了教室，一直都很遵守校纪校规的有希自然是来不及查看初春发来的资料了。

没办法，她只能一边在心里自责，一边懊恼地咬了咬嘴唇。

同一时刻的另一边，夜雨的心情则因实践课的内容为『料理』而又稍稍好了一些——

不用她这个『手残』做手工是一方面，有希一人足以包办全部料理而她可以偷懒则是另一方面。

常盘台的料理课为一到两人一组。和其他非理论课的教学理念相似，它并不拘泥于繁琐的条条框框，形式通常比较自由，提倡同学们在合理的基础上进行大胆创新。因此，常盘台的料理课上常常能出现一些独具匠心的菜式，其中一些特别优秀的，甚至有机会进入学校食堂，成为一段时间里的特色菜。

不过，在这方面，有希很难得的没有立志要走在队伍最前面——

创新意味着探索未知领域，在成功变得更加有含金量的同时，失败的概率也大大增加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为了更高水准的含金量，努力创新什么的，的确值得一试。

可是，在『名声』这一块，高风险高收益从来都只是普通人的权力。

对有希这种从出生起就被贴上了各种高光标签的人来说，成功的果实并没有多甜，失败的苦涩却会让她彻夜难眠。

高风险变成了更高的风险，高收益却变成了微不足道的收益。

料理课也不是什么大事，这是一笔不划算的账。

因此，比起一些同学为了名声，或是为了挑战自我，或是为了别的什么原因而进行大幅度的创新，有希每次只会在平常的基础上加以些微的变化。

不过呢，御坂有希毕竟是御坂有希，每次的小创新几乎能都能起到画龙点睛的效果，这反而让她成为了料理课成绩最好的同学之一。

『呵，真是讽刺。』

几乎每次上料理课，她都会在心里自嘲一句。

今天的料理课依然是雨希二人一组，夜雨负责打下手，有希掌勺，总体流程上与之前没什么变化。

不过，由于上午的事件，现在有希多了一个额外的任务——

做料理时，她特意留了个心眼，在不影响自己料理质量的情况下偷偷观察着在隔壁料理台前操作的森。

然而，大半节课下来，森的神情举止一直很正常，与人交流时很友好、很谦逊，有希根本没有看出什么特别的东西来。

『难道真的和她没关系，只是巧合而已？』

逐渐怀疑起了自己猜想，一下课，和夜雨打了个招呼后，她迫不及待地迈着比平时走路稍快了一分的步伐走进了卫生间的隔间里。

锁上门后，她迅速掏出手机，按下了唤醒键——

有几条来自初春的未读消息，是在她道别后不久收到的。

『真是的，早知道那时候就多在厕所里待一会儿了。』

不禁又懊恼起来的有希用空余的手拍了拍自己额头，同时点开了和初春的聊天界面。

春：『是这个人吗？别的倒是符合，不过为什么和小有希你描述的长相不一样？』

这条消息的下面，是一张个人档案的截图。

还没有点开大图，有希的双眼就因吃惊而不自觉地睁大了些——

并没有什么浅金双马尾和异色瞳，档案里的证件照上，森分明是白中带点灰的散发和深灰色的瞳孔！

『这个家伙……』

联想起早上自我介绍时的情况，有希简直一头雾水。

『到底在隐藏些什么……』

带着这样的疑惑，她点开了截图。

下一刻，『心灵诅咒』、『能够使人产生幻觉』、『攻击型精神能力』几个短语映入了她的眼帘。

『可恶，果然是她搞的鬼！』

尽管没有掌握证据，但有希几乎已经可以确定——

莫名折磨了夜雨一同的噩梦的幕后黑手，就是这位新转来的森雪！

原本对她稍稍好转的印象，一下子又降到了冰点。

『真是让人火大！』

不过，咬牙切齿归咬牙切齿，很快，有希脑中又产生了新的疑惑——

尽管档案里只有最简单的描述，但根据其所用字眼以及实际作用效果来看，这绝对是非常好用、伤害程度高且让人难以防备的攻击型能力。

可为什么，在前不久的大霸星祭上，她从没有见过或是听说过『森雪』这号人呢？

『按理说，这样的能力和招式应该不会被列入禁用名单的啊？』

越想越不对劲，因此，有希决定直接去跟踪一下这个身上疑团重重的新同学。

下一刻，她闭上眼，发动能力，在聚精会神的状态下很快就从放学的人群中锁定了森——

她的动作很快，已经走到校门口了。

『嘁。』

有希在心里暗啐了一口，迅速打开隔间门走了出去。

不过，着急归着急，她决定带上夜雨一起——

一来，如果对方真的怀有坏心，那么没有战斗力的她独自前去无异于飞蛾扑火，只会徒添麻烦。

二来，虽说经过训练以后她的体力得到了改善，但只论『跟踪』的话，『空间移动』绝对是最完美的能力之一。

三来，这次的事件事关夜雨的隐私，本人在场的话能够更直接的避免一些由信息不对称而产生的问题。

『肩披所谓的「正义」，空有一腔热血，那样可干不成事情。』

这是黑子教给有希的。

教室里，夜雨已经收拾好了两人的书包，正乖乖地站在那里等她。

于是，有希走上前，半捂着嘴凑到了夜雨耳边：

“走，我们去找个人。”

“诶？”

猝不及防的举动和莫名其妙的话语，让夜雨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反正跟你上午做的噩梦有关。”

“诶？！”

听清有希的话后，她顿时吃惊地睁大了双眼——

之前，由于那场噩梦对她造成的冲击太大，她根本没有往不对劲的地方想。

“是……”

“好了先别问，等下再好好和你说。”

有希急匆匆地打断了夜雨的话，然后伸手搭住了她的肩膀。

“哦、哦……”

尽管依然很疑惑，但夜雨也看出来现在没工夫说那么多，便有些呆呆地点了点头。

“先去换鞋。”

“嗯。”

『唰！』

两人瞬间来到了一楼鞋柜处。

可是，就在她们迅速换好了鞋准备再次出发的时候，有希突然愣住了。

『她去那里干嘛？』

在她的感知世界中，森竟然去到了食蜂派阀的大门口，似乎正在准备进入派阀。

“御坂桑？”

『等等。』

突然间，有希又有了一个新的发现——

刚才看档案的时候，她就隐约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现在，和『食蜂』这个姓氏联系起来后，她想到了。

白中带灰的发色，深灰色的瞳孔，特别白的肤色。

尽管细看的话并不像，但若只是随意地瞄一眼，森的这三大特征和那位近期有事离开的、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神秘气息的灰学姐竟有几分相似！

『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下，疑团越来越多了……

“那个？御坂桑？”

突然，在眼前晃了晃的小手将有希的意识拉回到了现实中。

“又出什么事了吗？”

因为有了上午的经历，现在，见有希这样，夜雨有些担心。

“啊~没什么~”

『不过，正好~』

有希眯起眼，轻松地笑了笑。

“走，我们先往校门口走。”

“哦……”

夜雨嘟着嘴点了点头。

事实上，刚才不光是有希一直在思考，她也暗自琢磨起了上午的事情——

尽管那段回忆依然让她觉得有些后怕，但重新注意到的一些细节，以及有希的种种反应，让她也有了一些猜想。

“那个……”

夜雨一只手搭住了有希的肩膀，另一只手半捂着嘴，趴到她的耳边小声问道：

“我们要去找的是森吗？”

“诶？”

有希愣了一下，但紧接着又笑了。

“反应挺快的嘛~”

“唔……”

“既然你都猜到了，那就看看这个吧。”

她取出自己的手机，点开和初春的聊天界面，然后将它递给了夜雨。

和有希刚才的反应一样，看清的那一刻，夜雨的双眼因吃惊而睁大了许多。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是一样的反应，看完后，夜雨完全没有明白森撒谎、袭击的动机。

“不知道。”

有希无奈地摊了摊手。

“那现在她在哪里？”

“食蜂派阀~”

现在，森已经进到了食蜂派阀内部，快到达那栋别墅了。

“诶？！”

这个突兀的消息，让夜雨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嘘！”

有希连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小声点。”

“哦、哦……”

夜雨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然后压低了声音继续问道。

“她和食蜂学姐有什么关系吗？”

“不知道。但是，你不觉得她原本的长相和那位灰学姐有点像吗？”

“唔……”

夜雨在脑中回忆了一下。

“还真是……”

这让她更迷糊了。

“嘛~”

有希倒是突然变得轻松了很多，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不考虑那些的话，目前的好消息就是，她人在食蜂派阀，我们暂时不用那么着急了。”

“意思是，静观其变？”

“没错~”

她笑眯眯地拍了拍夜雨的肩膀。

“从早上的情况来看，你肯定防御不了森的能力，对吧？”

“唔，确实……”

“假如她和食蜂学姐是同一阵营的，那么有了食蜂学姐这个保障，我们自然可以放心大胆地去找她，然后问个清清楚楚。”

“那……假如她和食蜂学姐是对立的，就借这个机会让食蜂学姐去处理她？”

“嗯~你的头脑还是可以的嘛~”

“呃……”

有希的笑容让夜雨脸上泛起了一丝绯红。

“那万一食蜂学姐也中招了呢？”

因为经历过那种崩溃的感觉，现在，夜雨突然担心起了食蜂莺——

毕竟，精神系能力可不比看得见摸得着的宏观能力，不是说防就能防下来的。

然而，有希依然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连食蜂学姐都中招，那我们不就更没机会了吗？”

“呃，那……”

“不过呢~”

她打断了夜雨的话，稍稍偏过的脑袋让嘴角的那抹笑容看起来有些邪魅。

“女儿被袭击了，你觉得当妈妈的会放过凶手吗~”

“唔……”

“区区Lv4，和精神系天花板还是没法比的吧~”

“呃……”

这下，夜雨算是完全明白了有希那借刀杀人的意图。

『好可怕的女人……』

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同时，有希也看透了她的心思：

“嘛~这么做的确有点不地道，但人是要有自知之明的嘛~”

两人已经走到了校门口，这时，有希轻轻拉住了夜雨的衣袖。

“人家自己将了自己一军，假如我们不利用这个机会坐收渔翁之利，是不是太对不起她的「努力」了呢~”

『都是为了保护你啊，笨蛋。』

“不过，你什么都不用做，看着我就好了。”

『坏人就由我来当吧。』

她抬头望了望天，然后又眯着眼看向了夜雨。

“走吧~”

————————————————————————————

食蜂办公室。

『嗒嗒嗒。』

“请进。”

『咔哒。』

办公室的门打开了，一位派阀成员带着森走了进来。

『她是……』

见到森的一瞬间，莺不禁愣了一下。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这位说是想要『加入派阀』的同学就是她早晨在楼顶上错将其认成了灰的那位新人。

同时，她的脑海中产生了和之前雨希二人相似的问题——

明明早上进校门的时候还是白色散发和灰瞳，为什么现在变成了浅金色双马尾和异色瞳？

心中打起了一分警戒，隐蔽地皱了皱眉后，莺先是和负责接待的部下打了个招呼：

“辛苦你了，去忙吧。”

等派阀成员恭敬地退出办公室，森便笑眯眯地迈开了步子。

在轻盈步伐的带动下，两束马尾辫在空中灵巧又活泼地摆动着。

“食蜂学姐，久仰大名~”

来到办公桌前后，她友好地伸出了右手。

“你好。”

于是，莺前倾着身子，礼貌性地与她握了一下手。

“森雪同学是吗？”

面对除了有希三人组和自己家人以外的其他人，她依然永远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清冷表情。

“是的~”

与之相比，从进了办公室以后就一直将微笑挂在嘴边的森就显得亲切了太多。

“森同学想加入派阀是吗？”

“嗯……”

这时，森背过了手，稍稍抬起眼，做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其实还没有完全下定决心啦~只是以前听闻过食蜂派阀的大名，所以转学的第一天想来见识一下，然后再做决定~”

“所以，现在感觉怎么样？”

“非常好！”

她又表现出了一副很夸张的表情。

“只从外观和设施上来说的话，太气派了！至于内部的分工和工作，我还没有了解到很多，但有食蜂学姐您的管理，想必是完全没问题的！”

“森同学过誉了。”

“嘻嘻~”

“那么，森同学现在是什么想法呢？”

“唔……”

森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表情看起来似乎有些纠结。

“我这个人有点强迫症，食蜂学姐可以让我再考虑个两三分钟吗？”

“可以，请便。”

“谢谢食蜂学姐！”

仿佛川剧变脸一般，灿烂的笑容又瞬间出现在了她的脸上。

接下来，她端起下巴，微皱着眉头在办公桌前来回地踱起了步。莺则是坐在办公椅上，静静地望着桌前的森。

一时间，办公室里只剩下了轻盈的脚步声。

……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

……

突然，那双一贯处变不惊的星瞳猛地收缩了一下。

顷刻间，莺的额上渗出了一大片冷汗，汇聚成珠，顺着脸颊滑落。

“你……”

“嘛嘛~”

莺眉头紧锁，似乎是很费力地想要从椅子上起身，却被一蹦一跳来到身边的森给按了回去。

“食蜂学姐，很高兴能与你见面~”

森轻轻捏了一下莺的脸颊。

“不过，我果然还是不太想加入什么派阀了呢~呵呵~”

轻笑一声后，她转过了身。

背后，莺胡乱地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抓住森。

可此刻，那原本沉静的目光已经失去了焦点。

“唔……”

“食蜂学姐~”

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脚上迈着轻快的步伐，森很快就走到了办公室门口。

最后，她偏过身，回眸一笑。

“等……”

“Sayonara~”

『咔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