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死了

身下的床和地板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

是石板地。

回过神来时，竟已身处于一个和自家的差不多的小院子里了。

“哎呀！”

毫无防备之下，屁股直直地摔在地上，疼得有希眼泛泪花。

“你突然用能力干什么呀……这是哪里呀……”

她噘起嘴嗔怪地望向对面同样正坐在地上的夜雨，一脸委屈。

然而，夜雨竟是一副很茫然的样子。

“我、我没用能力啊？”

“那我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嘛……”

“可是我真的没用能力啊……”

一边有些慌乱地解释着，她一边连忙从地上爬起，伸出手擦去了有希眼角的泪水。

另一边，望着那个甚至比自己还要不知所措的眼神，有希的面部表情突然僵住了。

“夜雨你……不是在骗我吧？”

一种不祥的预感逐渐浮上心头，原先满是抱怨的语气已然变得小心翼翼。

空气仿佛静止了。

……

“没有……”

栗色的瞳孔猛地震颤了一下。

……

两人的动作都已经僵住了，待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冷汗，从后背、额头和手心冒了出来。

就这样过去了三分钟。

“嘛~”

夜雨突然笑了，只是那笑容无比生硬。

“也、也有可能是我搞错了~”

“……”

“说不定是我在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时候发动了能力……总之你先待在这里，我去天上看看~”

说完，一直蹲着的她就准备站起身……

『！』

突然，一股猝不及防的力量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她回过头，对上的是一双已经有些湿润了的栗色眼睛。

“我和你一起去……”

“御坂桑……”

“我有点怕……”

此刻，不久前还在耀武扬威的那只『母老虎』已经彻底不见了。那个眼神，就像是被全世界都抛弃了的小猫一样，颤抖，迷茫。

一放手，会不会连眼前的景象都消失不见……

“放心~”

愣了片刻后，夜雨笑了。

这一次，似乎是那种熟悉的感觉。

“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左手依然被牢牢抓着不放，她便用右手轻轻摸了摸有希的脑袋，然后再次蹲下。

这时，她才注意到有希还是赤脚。

“没穿拖鞋，我抱你？”

“嗯……”

脸颊上透着一丝淡粉色，很轻很轻地点了下头后，有希终于松开了手。

“放心~”

夜雨再次摸了摸面前的茶色小脑袋，然后一把将她抱起。

“有我在呢。”

『唰！』

一瞬间，两位身上还穿着睡衣的少女就变成了蔚蓝天空中的一个小黑点。

……

可是。

……

“那个，御坂桑……”

“……下去吧。”

……

不过短短几秒钟，她们就重新回到了地上。

如果说待在地面上还能让人抱有一丝希望的话，那么从空中俯瞰下去的景象已经彻底打破了少女们心中仅存的侥幸。

这里是第七学区，但不是她们所熟悉的那个第七学区。

曾经发生在夜雨身上的事，让有希能够在此刻被如此『公主抱』着的一切的源头，似乎在两人身上重演了一遍。

“对不起。”

夜雨依然抱着有希，却已经笑不出来了。

“都怪我，硬要打开那个盒子。”

“……”

这时，抬起头，望着那副眼泪仿佛随时会掉下来的样子，有希突然感到了一股强烈的揪心感。

对夜雨来说，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啊……

“不~”

兴许是打心底里冒出的那股保护欲，以及那一股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希望能够一直站在『她』身边的冲动，竟让有希露出了一丝看起来不那么勉强的微笑。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触上夜雨的脸颊。

“我不怪你~”

“御坂桑……”

“至少，这次不再只有你一个人，而我也不是一个人。”

“……”

“我们一定可以好好的，然后一起回去……不，是一起回家~”

渐渐的，随着那个栗色的眼神变得愈发坚定起来，那一抹玫红色也终于找回了不久前的那份从容。

是啊。

有人相伴的话，一定可以找到回家的路。

“嗯，我知道了~”

至少在此刻，两位少女不再迷茫。

“谢谢。”

夜雨低下头，在有希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

“嘻嘻~”

有希则是用熟悉的俏皮笑声回应了那一份心动的感觉。

“好啦~”

如果不是现在实在腾不出手的话，夜雨真想伸手去捏两下那个已经完全恢复了精神力的脸蛋。

“我们先去给你找双鞋子吧，一直这么抱着也不是办法。”

“诶……可人家就想一直这样被你抱着嘛~”

“手会废掉的啦！”

“嘻嘻，开玩笑的~”

“真是的~”

“走吧走吧~”

……

这里是个别墅区，如果能顺利敲开门的话，讨到一双普通拖鞋的难度大概并不大。

至少，如果有这样两位美少女敲开御坂家的门，只是希望能得到一双能穿就行的拖鞋的话，夜雨和有希都不会拒绝。

而两人现在就身处于一栋显然有人居住的别墅的院子里，这户『幸运』人家便自然而然地成了第一目标。

只是，站在门前准备按响门铃的时候，有希突然又轻轻拉了拉夜雨的衣服。

“那个，还是把我放下来吧。”

“嗯？怎么了？”

“嘿嘿，感觉这样不太好看~”

明明依然是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那笑声却有些勉强和尴尬……

夜雨低下头和她对视了几秒，这又让她稍稍有些脸红。

“那边有个秋千，我可以……”

“不要~我拒绝~”

此刻，夜雨再次产生了一种想捏捏那个脸蛋的想法。

不管是为了那个突然变得怯生生的眼神，还是时而任性时而温顺又总是在关键时刻无比可靠的『御坂有希』本人，她果然是一点都不想放手啊。

“唔……”

“不是说好了不会分开的吗~”

她有些坏坏地一笑。

这下，有希脸上的红晕又变深了一分。

“那、那也不是这个意思嘛……”

“嘿嘿嘿~”

“虽然被你抱着不用走路很舒服……可是真的很奇怪啊……这个样子去敲别人家的门……好像我受了什么重伤似的……”

那种躲在怀里红着脸小声碎碎念的样子，不禁让夜雨嘴角上翘得更厉害了。

“嘛~你说的也有道理~”

“就是啊……”

“所以我背你吧~”

“唔……”

“那样的话看起来就正常多了吧？因为我们的娇弱大小姐没有鞋子，所以只能由她那富有责任心的好部下背着走路~”

此刻，望着上方那个满含笑意却又不容商量的眼神，有希噘了噘小嘴，然后很轻地点了下头。

“那、好吧……”

于是，夜雨先将有希暂时放下，接着背对着蹲下身，等她趴到背上并搂住了自己的脖子后，便双手勾住那两条纤细的大腿，稳稳当当地站了起来——

和御坂家一样，院子的石板地和家门口的地砖都很干净，倒是不用担心有希的脚底被石子划伤或是沾上很多尘土之类的。

“部下的后背还可以吗~御坂大小姐~”

“嗯……”

同时，尽管不像被『公主抱』着那样可以依靠在夜雨的怀里，但兴许是身体接触面积更大的缘故，即便是普通的『背着』，也依然让此刻的有希感到十分安心。

抱着的时候，自己可以听到『她』的心跳。

背着的时候，或许『她』也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跳……

不自觉地，胸口与后背仿佛贴得更紧了。

“才不是部下，笨蛋夜雨。”

凑在夜雨的耳边，有希用只有她们才能听见的声音嗔怪道。

“嘿嘿~”

夜雨只是傻傻一笑，然后往前走了两步。

“有点腾不开手，帮我按下门铃吧~”

“嗯。”

『叮咚。』

……

“没人？”

过了十几秒，并没有人来应门。

『叮咚。』

有希又按了下。

“会不会是去上班了？或者出门了？”

虽然不清楚现在具体是几点钟，但看天色的话应该是早上靠近中午的时候。

『叮咚。』

……

“要不然换一家吧？”

“嗯，去旁边那家……”

『咔啦。』

就在她们商量着准备离开的时候，门突然猝不及防地开了。

“那个，不好意……”

『啪！』

在两人同时回过头的下一刻，别墅主人手里的水杯摔在地上，碎了。

“你、回来了……”

那显然不是因为有人直接越过院门来到了家门口。

“……”

与此同时，门前的两人也已经愣住了……

最普通的黑框眼镜，会显胖的整套运动服，眼眶周围隐隐约约的黑眼圈，以及一头有些凌乱的齐肩发……

哪一点都不像，可是……

那分明就是『御坂有希』啊！

……

风儿静止了，时间停止了流动。

门框仿佛成了世界的分界线，三人位于两边，雕塑般呆望着彼此。

……

良久，门后的『御坂有希』才率先从惊愕中回过神来。

“抱歉，刚才有点失态了~”

她满是歉意地笑了笑，同时将大门完全拉开。

“先进来吧。”

“唔。”

紧跟着回到现实中的夜雨扭过脑袋和背上的有希对视了一眼，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只不过，哪怕门后的『有希』已经为两人让开了路，地上那支离破碎的水杯以及正在逐渐蔓延开的清水依然显得很刺眼。

“水杯……”

“啊，这个。”

见夜雨有些犹豫，那种歉意的笑容便再次出现在了『有希』脸上。

“没关系的，等下我会打扫掉~”

“……那好吧。”

于是，夜雨背着有希，向前跨了一大步进了屋。

直到此刻，站在另一个『有希』身边，她才意识到这个『有希』和她们并不是同龄人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忽略打扮和精神面貌而单看本身外表的话，『有希』在面容上要显得成熟些，身高也比背上的有希要高一些，目测是一米七不到一点的样子。

『大概20到25岁？』

夜雨暗暗猜测到。

“那个~”

同时，想起了敲开这家门的最初的目的后，她又打起精神，露出了一贯的阳光笑容。

『有希』回过了头。

“有多余的拖鞋吗？”

“没关系，不用换鞋了~”

“呃，也不是……”

“嗯？”

起初她似乎有些疑惑，不过低下头看到有希的脚后，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哦，我去给你拿双新的~”

“谢谢~”

这时，有希终于开口说了见到另一个自己以来的第一句话，或者说第一个词语。

拖鞋很快就拿来了，她也终于可以从夜雨背上下来了。

老实说，被背着的感觉或许并没有之前想的那么美妙……

不知是不是此刻正莫名其妙面对着另一个自己的缘故。

“我来帮你吧。”

同时，就在有希暗自有些别扭的时候，夜雨倒像是个自来熟一样已经在帮『有希』收拾起了地面。

“……”

『有希』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一个看起来比刚才自然得多的微笑。

“谢谢。”

声音很轻，让一旁目光正四处游动着的有希隐蔽地撇了撇嘴。

……

打扫好门口后，『有希』带着两人进了客厅。

“可能不太整洁，抱歉~”

此刻，她脸上的笑容又变回了那种有些生硬的状态。

雨希二人同时环顾起了客厅——

说不上乱，但也没有那么井然有序，至少她们的御坂家会在用完沙发上的那条毛毯后将它叠好放在一边。

“啊，这个。”

察觉到两人的目光所向后，『有希』连忙伸手抚平了那条毛毯，就当是临时的整理了。

“昨晚在这里看电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唔，这么说来……”

夜雨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刚才按了三次门铃『有希』才来应门，又为什么『有希』看上去会不太精神……

目光对上后，『有希』浅浅地笑了笑。

“嗯~你们来之前我还在睡觉。”

“你一个人住吗？”

这时，夜雨身边的有希再次开口了。

“嗯。”

对面的『有希』轻轻点了下头，然后眯起眼开始往外走。

“我去泡点茶，你们先坐吧。”

“不……”

“好。”

就在夜雨似乎是想要客气一下的时候，有希打断了她，还偷偷拉了一下她的手。

“唔……”

不光是那股力道，回过头，她还从有希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丝警告意味。

『好吧。』

没办法，夜雨只好有些委屈地瘪了瘪嘴，妥协了。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从身边经过时，另一抹栗色是怎样的失神。

……

很快，『有希』就带着三杯茶水和一盘点心回来了。

将它们依次摆放好后，她在两人侧前方的小沙发上坐下。表情上看不出什么，可底下那下意识纠缠在一起的手指显示出她有些局促。

倒是和夜雨坐在一起的算是『客人』的有希，已经恢复了往常那种落落大方的状态。她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小口，然后露出了熟悉的从容微笑：

“可能这样不太礼貌，但我想大家都是自己人，所以就开门见山吧~”

刚才，趁着两人独处的时候，她已经和夜雨商量好了——

不必要的时候，不许说话，由她一个人来和『有希』说明情况。

当然，说是『商量』，可那个醋意满满的眼神以及那不容反驳的语气，直接让夜雨打消了『反抗』的念头。

尽管心里委屈，但她也只好坐在一边默默喝起了茶……

“你可以联系到这个世界的夜雨吗？”

严格来说，『这个世界的夜雨』这种说法不太严谨，但以有希对自己的了解，她觉得『有希』应该能明白她的意思。

“是为了「穿越」的事情吗？”

果然。

“嗯~”

有希依然微笑着，笑容中夹杂着些许得意。

“能在「穿越」之后遇到另一个自己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但我和现在身边的这个夜雨还是觉得得尽快回到我们的世界才行。”

“……”

“毕竟这不是「邻居串门」这种小事，因此我们希望能够得到这个世界的夜雨的帮助~”

可能即便过了很多年，『夜雨』的实力依旧不如『黑子』和『淡希』，但『穿越』这种现实经验是无法被替代的。

因此，寻求帮助的首要人选一定是这里的『夜雨』。

有希是这么想的。

……

可是。

“我帮不了你们，抱歉。”

『有希』的回答让对面的两人都愣了一下。

“是不方便联系吗？还是……”

“不。”

“那？”

“她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