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昼夜

“我回……”

轻轻拉开家门的时候，夜雨习惯性地想说一声『我回来了』。

可是，一想到自己从起床出门到现在回来总共才不到两个小时，淡希可能还没有睡醒，她就又打住了。

『。』

一边在玄关换鞋，她一边倾耳听起了屋内的声音……

除了她自己发出的轻微动静以外，好像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声响了。

这让她突然有些庆幸，也愈发有些落寂。

“唉。”

她轻叹了口气，然后提起购物袋朝屋内走去……

将购买的东西在厨房里依次放好后，夜雨先是去换了身衣服，紧接着将换下的外套和裤子全部丢进了洗衣机。

随后，她又回到玄关，用湿巾将鞋子好好擦了一遍。

一切收拾妥当，她便去到客房，轻飘飘地向后倒在了床上……

来自于天花板的白色让视线变得有些朦胧，愈发沉重的眼皮缓缓遮住了那一抹有些黯淡的玫红色……

明明就在眼前，却觉得好远好远。

哪怕极力伸出手了，大概也够不到吧。

……

夜雨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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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最终还是没心思弹下去了。

有希默默走出琴房，张开双臂趴在了床上。

过了几秒，她一点点挪到夜雨睡的那一侧，轻轻将夜雨的枕头抱进了怀里。

枕头很软，有熟悉的味道。

『过了那天以后。』

她缓缓闭上了眼。

『大概就只能这样抱着你了吧。』

一颗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无声滑落。

『午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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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睁开眼，是接近傍晚六点的时候了。

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隔着房门可以听见一点外面的声音。

脑袋昏昏沉沉的，夜雨有些费力地从床上坐起，发了会儿呆后才下床走出房间。

“哟~”

一脸精神的淡希已经把晚饭准备得差不多了。

“睡醒的时候看你不在还以为你出门玩儿去了~”

“唔……”

夜雨先是给自己倒了杯温水，一口气喝下大半杯后又换上了一副轻松的表情。

“醒了之后没什么事情做，看家里的菜不多就去超市买了点嘛~”

在家里，只需要做一个乖巧懂事的好女儿就行了，她想。

“我来帮你吧。”

“嗯~”

在夜雨端起餐盘的同时，淡希伸手摸了摸女儿的脑袋。

『真好呢~』

……

只有两个人的晚餐依旧从简，口味却一点都不马虎，至少让食欲一般的夜雨能够吃下和平常差不多的分量。

旁边，淡希手撑着脑袋，一边从盘子里挑出蔬菜，一边笑眯眯地用余光望着默默吃饭的女儿。

“我吃好了。”

“嗯~”

不管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在外面做出多么没教养的事情，在家里，夜雨总会在吃完饭后将属于自己的一小块桌面收拾好，然后将餐具端进洗碗池。

从厨房里出来后，她面朝着淡希重新在椅子上坐下，还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盘起了腿。

“呐，妈妈。”

“怎么了？”

“想听你讲讲旅游的事情~”

都说旅游能让人放松心情，那么听听别人旅游时发生的各种事情一定也可以吧，她想。

“嗯？真的？”

“嗯~”

“哟西！等我洗好了碗给你讲！”

另一边，见女儿对自己在外面的『旅行』感兴趣，淡希也一下子来了劲。本来还想继续吃一会儿的她直接放下筷子，有些迫不及待地起身开始收拾桌子。

“我来帮你吧。”

“嘿嘿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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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希，吃饭了哦~”

“嗯……”

到了晚餐时间，有希是被黑子叫醒的。

脑袋晕乎乎的，眼皮很沉，不想吃饭……

但她还是拖着身子缓缓坐了起来，去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然后默默下了楼。

“怎么了？”

一见到那看上去不太好的脸色，美琴就立刻收起原先笑嘻嘻的神情，很关切地问道。

“身体不舒服吗？”

“唔，没有~”

这时，有希有些无力地笑了笑，然后立刻伸手揉了揉眼睛。

“有点没睡醒……”

“唉，晚上又晚睡了吧？”

黑子望着女儿，眼神有些复杂。

“还好。”

有希则没有让自己的目光与两位妈妈有过多的交会，揉完眼睛就拿起筷子默默开始吃晚饭。

“应该是早上练琴练得累了。”

对视的话，一定会暴露的，她想。

“还是要好好休息哦。”

“嗯~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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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十点半，夜雨静静地躺在客房的床上，将手机举在眼前。

本来可以去主卧和淡希一起睡的，她希望如此，旅行故事会也还远没有结束……

但她有些事情要做。

深呼吸了两下后，她拨通了那个几分钟前从莺那里要来的手机号码。

……

『喂？』

“……”

『你好？』

“喂？渡边学姐。”

一边抑制住有些加速的心跳，夜雨一边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和对方打了个招呼。

『……结标同学？』

短暂的停顿中，对方认出了她的声音。

“嗯。”

『有什么事吗？』

“……”

夜雨也顿了顿，咽下一口口水。

“下午的事情，对不起。”

话音落下，气氛再次陷入了沉默。

……

『……就这样？』

似乎一直在等着这边说些什么，渡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疑惑。

但夜雨只是默默垂下了眼睑。

“嗯，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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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一下的话，已经有好多天没有进行体能训练了。

但今天有希想要泡个澡。

至少，此刻包裹着全身的热水可以让她觉得自己的房间并没有那么冷清。

……

以前，雪见不住过来的日子里，每一个像这样的孤独夜晚，自己是怎么安心入眠的呢。

明明才过了两个月都不到，却已经什么都记不清了。

……

眼神迷离地半躺在浴缸里发了会儿呆后，有希稍微坐起了一点，然后用毛巾擦干双手，拿过了放在不远处的手机。

或许夜雨没有离开，只是静静地躺在通讯录里而已。

『……』

盯着屏幕看了几秒，大拇指在半空中顿了几秒，有希点下了呼叫键。

忙音。

『也是呢，呵呵。』

比起整天端着架子时刻与他人保持距离的自己，夜雨性格开朗，待人处事既有教养也能不拘小节，即便吃了和自己一样的亏，但『交到新朋友』一定不会是什么值得令人感到奇怪的事情……

至于自己？

呵。

不过是一个整日患得患失又极度自私自利的伪君子而已。

『今天早点休息吧。』

有希将手机放回原处，重新躺了下去。

……

『叮——』

而几分钟后，就在她眯着眼几乎要睡着的时候，手机响了。

她缓缓睁开眼，用毛巾擦干双手，然后翻过身取来了手机。

屏幕上的名字属于那个可望而不可即的人。

有希愣了一会儿，直到电话快要自动挂断的时候才按下了接听键。

『喂？御坂桑？』

手机里率先传出了声音。

“……”

她张了张嘴，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御坂桑？』

“嗯。”

水好像变烫了些，让她扭动着身子默默坐了起来。

“那个……刚刚是在打电话吗？”

『啊，嗯……有点事~』

如果没有听错的话，那个声音在中途停顿了一下。

这让那双好不容易亮起来一点的沾着水汽的栗色眼睛再一次暗了下去。

“是吗。”

她使劲捂住了嘴，并将脑袋扭开了。

“在忙的话……就先挂了吧。”

说话的同时，她将手机从耳边拿到面前，准备按下挂断键。

『等、等等！』

电话里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急促了起来。

『别挂别挂！我没在忙！』

明明只是在同一个城市里相邻的两个片区，却像是身处于两个互不相干的时空一样，电话挂了，就再也联系不上了。

有希将手指收了回去。

『刚刚确实是有点小事，但一解决完看到未接电话就给你打过来了！』

“嗯~是这样吗？”

『当然是了！除了御坂桑……也没有别的人可以打电话了吧！』

“诶~意思是如果有别人的话，「御坂桑」就是可有可无的咯？”

『不、不会的！而且也没有别人啦！』

“噗……那就信你一回~”

嘴角微微勾起的同时，她使劲擦了擦眼睛。

“呐，淡希阿姨还好吗？”

『啊……嗯！挺好的！』

“真的吗？”

『诶？当然是真的啊？』

“那你为什么要犹豫一下？而且总觉得你语气怪怪的。”

『唔……』

短暂的语塞声过后，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

这让有希突然有些心慌——

虽然几乎一整天都待在房间和琴房里，但晚饭时从两位妈妈的聊天中可以得知今天淡希并没有来御坂家……

这差不多是有希记事以来的第一次。

尽管只是出去旅行，可……

『那个……』

就在她几乎要开始胡思乱想的时候，电话里终于再次传出了声音。

“怎么了？”

『我说的话……御坂桑你可不许笑我……』

“啊？”

吞吞吐吐又带着几分委屈的声音，让有希一时间有些理解不能。

『淡希妈妈真的很好，我没有骗你……只是……』

“只是？”

『那个……』

“哪个？”

『……』

“？”

『我以为你会先关心一下我的……』

“……”

有希一下子愣住了。

那个越说越小到最后几乎要听不清的声音，甚至让她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是真的听错了……

下一刻，她的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了夜雨那副满面通红、目光闪躲、小脸蛋还微微鼓起的样子。

……

“噗……”

静止的几秒钟过后，有希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噗哈哈哈哈！”

『怎、怎么了……』

电话里的声音，则似乎变得更加不好意思了。

“真是的，你这个人怎么连自己妈妈的醋都要吃啊~哈哈哈~”

『才、才没有吃醋！我就是随口一说而已！』

“好好好有希姐姐知道了~”

听着那极力又笨拙的辩解，有希一边拼命忍住笑，一边再次擦去从眼角溢出的泪水。

“小夜雨今天过得怎么样呀？”

『哼！』

“嗯？”

『不好！』

“为什么不好呀？”

『淡希妈妈休息的时候一个人好无聊！到了晚上好不容易和你打个电话还要被你笑！气死我了！总之就是一点都不好！』

“嗨~嗨~”

电话里那一连串的抱怨，让有希在不知不觉中终于止住了笑，声音里满满的戏谑味道也一下子消失了。

她弯起双腿并用左手抱住，然后将下巴支到膝盖上，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弧度。

“有希姐姐知道了哦~”

『你还说！』

突然间，那个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哭腔。

『你整天就知道欺负我！我讨厌死你了！！！』

“啊啦啊啦~”

『你就不能正经一点吗！』

“嗯~倒是可以~”

此刻，即便是隔着电话，那似乎是想要极力掩盖却怎么都克制不住的抽泣声依然在逐渐变得清晰可闻。

不知不觉间，栗色的眼前也逐渐蒙上了一层薄雾。

“但有希姐姐想先问小夜雨一个问题~”

『你再这样我真的挂电话了！』

“呐。”

电话的两头都在我行我素地说着自己的话，一边情绪激动，一边轻声细语，好像谁都没有在听谁的。

有希轻轻闭上了眼。

“你想我吗？”

『……』

四个字如一缕风一样飘过，好像什么都没有留下，却又让电话那头陷入了寂静。

……

『……想。』

恍惚间，到几乎要以为电话已经被挂断的时候，手机里终于传出了一点声音。

那个声音很小很小，又含含糊糊，可有希听清了。

“好。”

她缓缓睁开了眼。

『……』

“你应该还没睡吧，稍微等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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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不知道有希的那句『稍微等我一下』是什么意思，因为话音刚落电话就被挂断了，聊天软件里也没有收到新消息。

时间不早了，她很累了，该睡觉了。

可她不想睡。

手机屏幕熄灭后，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只剩下了若有若无的抽泣声。

……

『叮——』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清脆的铃声打破了黑暗，那个人的名字再次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上。

“……”

按下接听键，张开嘴，才发现喉咙已经哑了。

什么都说不出来。

『喂？还没睡吧~』

“……”

『猜猜我在哪里~』

『不……猜……』

『真是的，你还真是不解风情诶~』

手机里传出的声音听起来很无奈，又隐约有一种刻意装成轻描淡写的生硬感。

『可以请结标夜雨小同学来开一下门吗~』

『……』

『嗯~』

『扑通！』

短暂的发愣过后，夜雨扔下手机，连拖鞋都顾不上穿地跑了出去。

大门就在距离客房不远处，几乎是一眨眼就到了。

……

打开门，有希就站在那里。

……

她真的来了。

……

“！！！”

夜雨使劲抱住了她，甚至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

大概这就是那些泪水的全部意义吧，她想。

……

“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