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噩梦（上）

二年级乙班的节目即将开演，请各位观众到操场观看。二年级乙班的节目……”

随着扩音器的声音在校园响起，游览的观众们一边啧啧称奇一边三五成群地聚集在已搭好的舞台前。

节目还未正式开始，演员们仍在后台做最后的准备。被附魔的喇叭状扩音器悬浮在舞台的边缘，孜孜不倦地重复着设定好的语句。

“二年级乙班的节目即将开演，请各位观众到操场观看。二年级——”

突如其来的尖锐爆破音掐断了平缓的播报声，与之同行的是灵力掀起的气浪，观众们不得不捂住耳朵蜷起身子后退。

变故让巡视的老师及负责守卫工作的阴阳师警觉，但在他们到达之前，一个男人已经跳上了舞台。

“你们好啊，小绵羊们~”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锯齿般的牙齿，又随手抛出捏烂的扩音器，一脚把它踢到了正匆匆赶过来的阴阳师怀里。

“真不乖啊，我还没有说话就要打断我吗？是栗原或者佐竹让你们来的吗？他们两个人呢？不敢出来吗？”

“你是什么人？”

“别急别急，小绵羊，让你们的头儿出来和我说话。对你们，我可没有兴趣浪费口舌。”

说完，男人在舞台上闲庭信步地溜达起来，甚至把后背对给了他们。

职业阴阳师们互相交换视线，不敢贸然上前，也没有立刻去找栗原和佐竹。

“啊，突然想起来了。忘了告诉你们，不要想着离开，也不要想着做什么奇怪的事，阴阳塾已经在我的控制之中了。不相信的话……”

男子转身，张扬一笑。

“就让你们先见识一下吧。”

他打了一个响指。

随着他的响指声，站在最前方的职业阴阳师身体忽然腾空而起，重重地摔向舞台。阴阳师还想翻身而起，但男子一脚踢上他的下巴，紧接着又重重地踩下他的脸，一下子就将他完全钉在了台面上。

“达也！”

“啊啊啊啊！”

阴阳师的呼喊和围观人群的惨叫声混成一团，人们挣扎着要远离舞台。但与此同时，人群之中忽然冒出数个男人，他们头带兜帽，手持武器死死抵住了想要离开的人。

男子“切”了一声，俯身靠近舞台下方的人群，伸出一只手指放在嘴边。

“嘘！”

不知是他的话语中带了灵力，还是被他的气势所迫，仅仅一个字后，周围的人全部定住了，不敢说话，不敢逃跑，只是张大嘴巴，恐惧地盯着他。

男子嘶哑着声音笑起来。他的声音本就粗犷，笑起来更是令人生畏。

“乖孩子乖孩子。”

他蹲下身，笑眯眯地看着仍趴在舞台上的阴阳师。虽然是职业的阴阳师，但不知为何他始终都没能做出反击。

“你叫达也？真是好名字呀。哟，你的嘴在流血，哎呀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刚刚下手稍微重了点……牙也没了？这点没关系吧，反正你还有20多颗嘛。来，达也君，告诉你的同僚们，他们需要做些什么呢？”

满嘴是血的达也颤抖着抬起头，吐着血沫含糊不清地骂。

“混蛋——啊！”

两颗牙齿滚落到台面上，达也止不住地倒吸气。

“达也君，你究竟该说什么呢？”

“……”

“啊！”

只是短暂的沉默，达也的另一颗牙齿又被击落，疼得他打滚。

“好好想想你该说的话吧。”

“……去找、佐竹……大人……”

“只有佐竹吗？还有呢？”

“还有、还有……栗原、绫人大人……”

“别折磨他了，你不是想见我们吗？我们已经来了。”

男子欣喜地抬头。

“呀，栗原老师，真是好久不见啊！还有佐竹大人，您二位真是一如既往的年轻啊！”

相比男子的装腔作势，栗原却一脸平静，平静中甚至带着一丝厌恶。

“凉介，这么久过去了，你一点没变，还是这么喜欢当小混混啊。”

“老师这是哪儿的话，自从被老师教育过后，我可是痛定思痛，深刻认识到团结同伴的重要性了，因此还结交到志同道合的朋友。栗原老师，这都是您的功劳啊！”男子笑，“还有，栗原老师，我现在不叫那个名字了，叫我乌鸦吧。”

“听起来你又加入了什么组织了。”

乌鸦鼓起掌来。

“不愧是栗原老师。没错，托您的福，我现在是八咫乌的首领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佐竹说话了。

“八咫乌？前些年在东京的繁忙真是托你们的福啊。”

“哎呀，佐竹大人您也说了是前几年，那都是前任首领闯下的祸，与我无关啦！我们自古以来都是合法组织，现在更是有内务省的许可呢。”

“哼，所谓的许可是怎么拿到的，你比我心里清楚。”

“佐竹大人，好歹你也是政府的人，没必要一言不合就攻击政府嘛。这不是放下碗骂娘嘛，不可取不可取。”

“你！”

“和臣。”

栗原按住佐竹，又冷冷地看向乌鸦。

“所以你今天来找我和佐竹大人是有什么事？不要告诉我，这么大张旗鼓只是为了叙旧。”

乌鸦拍着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站了起来。

“阴阳塾里有什么宝贝您难道不清楚吗？传说中的安倍之姬，还请您乖乖交出来吧。”

栗原和佐竹对视了一眼。

“阴阳塾并没有所谓的安倍之姬。”

“我知道栗原老师你会这么说。”

男子咧嘴一笑，拍了拍巴掌。随着他的巴掌声，鼻青脸肿的达也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站了起来，让栗原和佐竹也不由地向后退了一步。

说是诡异，是因为那并非正常人能做出的动作。还趴在地上时，达也的上半身便先行向上抬起，弯曲成近似垂直的角度。达也嘴唇不住颤抖着，喉咙里发出咕隆隆的声音，每次出声时血就从他没有门牙的口中流出，滴落成线。随即，他的下半身如蛇一般在台面上爬行，腿强行在胯处弯折，像蜘蛛的腿一样撑起整个身体。达也连叫也叫不出来了，双眼极速颤动，眼神逐渐失去焦点。

“够了！凉介，够了！”

“怎么了？明明好戏才要开始啊老师！”

乌鸦一把抓过达也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对着栗原。

“老师，你看得出来吧？这个男人的身体完全由我控制了。如果我命令他去死，他绝对会完成命令。怎样？要不要看一看？让他掐死自己如何？一定会很精彩吧！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乌鸦疯魔地狂笑不止，栗原皱着眉不忍心地把头扭向一边。

“这是提问，老师。”

乌鸦向前一步，双目发亮，露出邪恶的笑容。

“你猜，我在阴阳塾里到底控制了多少人呢？这其中又有多少是你的乖乖学生呢？”

栗原还未说话，乌鸦自顾自地笑起来。

“怎样？老师你能回答出我的问题吗？还是说，你想要我直接告诉你答案呢？说呀，老师，告诉我呀！”

“疯子！”

“错了佐竹大人，如果你问栗原老师就知道我一向如此。你们觉得我不正常，但你们在我看来才是不正常的那个。总是说着隐忍顺从之类的话，有什么用？黑船打过来的时候，隐忍换来了什么？是《神奈川条约》！英国人俄国人打过来的时候，顺从又给我们带来了什么？任由外国人骑在我们头上，学习他们的文化，甚至在明治维新后一度废除了阴阳道！这就是我们的隐忍我们的顺从带给我们的！这正常吗？！明明有力量的人是我们！为什么要强者屈服？！”

乌鸦红了眼，他缓缓握紧拳头，一字一顿。

“我绝不屈服。”

一片寂静中，栗原抬起头，双手平静地叠在手杖上。

“你错了，凉介。阴阳术只是工具，没什么了不起的。而真正的强者是不会对无辜的人施加伤害的。这么多年，你还是没能明白。”

“呵，毕竟我中途退学，也不是你的好学生。不过，无所谓了。来吧，老师，我们已经耽误很长时间了，如果不想你的乖乖学生死掉，就快快地把安倍之姬交出来吧。你知道我的，我这不是装模作样。”

“凉介，我也没有骗你，我这里并没有你要找的人。”

乌鸦置若罔闻，伸直胳膊，双手食指交叉成“十”字。

“十分钟。我给你们十分钟的时间。如果我没看到安倍之姬，到第一分钟我会杀掉一个人，第二分钟杀掉两个人……每增加一分钟我就多杀一个，直到最后一分钟杀掉所有人。老师，很仁慈的买卖，你一定知道会怎么选。”

“你若是敢动手。”佐竹恶狠狠地盯着他，“你们就绝无可能活着出去。”

“佐竹大人，整个阴阳寮我都不怕，还怕你这点兵力吗？阴阳塾现在我的结界之下，我劝你放弃救兵的想法吧。”

乌鸦蹲下身，笑眯眯地看着佐竹，嘲讽他。

“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你自己吧。如果有人在阴阳塾死掉，二位大人的帽子还能带多久呢？会不会有极端的家长把刀捅进二位的心脏呢？真令人期待啊！”

“凉介……”

栗原呼唤往日学生的名字，声音低得像是叹息。

“当真没有其他选择了吗？”

往日的学生却不为所动，歪着脑袋满脸无所谓地看着老师。

“老师你还想要什么选择？我倾巢出动就是势在必得，除此以外绝无可能。唯一对您的忠告是：一分钟可是很快的，抓紧时间吧。”

栗原沉默了片刻，闭上眼深深叹气后又睁开。乌鸦饶有兴趣地等待着他。

“你说得对，凉介。一分钟太快，我得抓紧时间！”

说前面的话时，他语调平缓低沉，像极了垂暮老者的悲叹，但转至最后一句，语气陡然一变，如同雄狮咆哮！

乌鸦顿觉不妙，但狮子一旦锁定猎物怎会失手！

栗原掷出手杖，直追乌鸦的胸膛。

“时机已到夏目同学！”

回答他的，是等待多时的雷暴的轰鸣。

“来吧！劈开黑暗的光之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