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想要做的事情（上）

在贺茂家的第三天，我起得很早。

外面的雪还在下，经过一晚上的积淀，庭院已经变成了洁白的世界。函馆的雪果然与京都的不同，肃杀，萧瑟又寂寞。天地间的声音似乎都被这深沉的雪吸收了，只有雪一直在安静的下着。

我检查好随身携带的符咒，稳步向时音房间走去。有雪花被风吹过走廊，送到我的身上，片刻就消融了，留下一滴水珠，沿着我的衣服滑落了。

时音正准备出门。我知道的，即使受伤了她也会去练习场的，这就是她作为候选人不得不去做的事，无论我怎么劝阻，她都一定会去的。

时音看到我，露出浅浅的微笑，对我打招呼。

“早上好夏目君，起的好早，冷不冷？”

她看起来精神了许多，让我的心也稍微明亮了些。

“早上好，时音。我不冷，倒是你要多穿些，不要感冒了。”

时音“咯咯”地笑起来。

“我早就习惯了这种天气，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关心。昨天本来想等着夏目君的，但实在太困了……抱歉。”

“没关系的，多休息，你的身体才能恢复的快。”

还是说到了这个话题，时音迟疑了片刻。

“夏目君，也许你会阻拦我，但我必须得……”

“我知道。”我打断她的话，“我不会阻拦，我会和你一起去的。”

迎着时音诧异的眼神，我伸出手。

“至少让我扶着你吧。”

她更诧异了，脸上也飞起了几丝红云。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手放到我的手心，由着我扶着她向前走去。

一路上我们都很沉默，我不知该如何对时音开口讲述昨天的事，时音也因不知名的原因，没有像平时那样活泼地引起话题。到了弓道场附近，时音松开我的手，步伐稳定地走了进去，开始了每天的训练，我坐在一旁等待着她。

她果然还是受到了伤口的影响，脱靶了两支箭。与她相比，昨天还迷茫的里纱倒是气势十足，把把全中。最后一箭收尾后，她还特意回过头，充满敌意地看着我。

“走吧，去训练场吧。”

时音已经换好衣服了，她注意到里纱的视线，便走到我身边轻声地说。我点点头，站起身和她并肩走去。路过里纱的时候，里纱忽然开口。

“看到我的表现了吗？”

她只盯着时音，于是时音也停下来，礼貌地冲她笑着。

“看到了，全中。里纱姐的弓道果然是家族里最好的。”

“相比而言你那表现又算什么？”里纱咬牙切齿，“受了伤不去歇着还来训练，这是在看不起我吗？觉得不用全力对付我也绰绰有余吗？”

“里纱姐，今天早晨只是训练，并不是比赛。我没有要对付你的意思。”

“但我们一直都是对手，不要忘了。”里纱步步紧逼，“如果没有争夺家主的心，就趁早去做别的事，由我来做家主。”

她直白的话语引得周围议论纷纷，里纱不为所动，紧盯着时音，执意等待着她的回答。时音却只是微笑，四两拨千斤。

“谢谢姐姐的指导，我会好好考虑的。”

“我说你，究竟有懂不懂我的意思？！”

里纱已经出离而愤怒了，连周身灵力的颤动都清晰可见。她欲上前一步抓住时音的肩膀，我立刻先她一步，抓住她的手臂。

“里纱前辈，这里是弓道场！”

看到我的脸，里纱毫不掩饰地表示厌恶，迅速甩开了我的手臂。她的那股愤怒也突然的消失了，只“哼”了一声偏开了头。她似乎还想和时音说些什么，时音耐心等着她。然而面对时音的微笑，她的眉头却是越来越紧，最后只扔下一句话。

“我会成为家主的，你等着看吧。”

我是第二次听到这句话了，里纱究竟是抱着多强烈的心情才会不断重复这句话呢？那昨天迷茫的她又是因为什么呢？她对着时音所暴露出的感情只是恨意吗？这种扭曲的亲情隐介没有看到吗？看到了还要继续吗？除了合格的家主外，其他的东西都不重要吗？

我抬眼去看时音坚毅的侧脸，我果然还是不能让她继续留在这里。

“时音，我有事想跟你说。”

快要跨进训练场的时候，我终于开了口，明明信誓旦旦地保证过却还是失败了，这让我愧疚不已。

“时音，对不起，昨天我……”

“没有关系，夏目君，我都知道了。”时音安抚我地笑着，“这个要求果然是太任性了，可这么任性的要求夏目君还是去努力了，光是这点我就感激不尽了。所以夏目君，打起精神来，我会继续战斗的。”

她转过身去。

“啊，好像又有人来挑战我了，夏目君，我——夏目君？”

我抓住她的手臂，走到她的身边，认真坚定地跟她说。

“我来替你战斗。”

时音一动不动地看着我，连脸上的诧异也毫无变化。

“我还没有放弃。尽管被他们拒绝了，但我还没有放弃。”我祈求地看着她，“请相信我，在一切决定之前，我一定会找到让你退出的办法。在此之前，我来替你战斗。时音，让我遵守约定吧，我绝对会保护好你的。”

时音终于有了反应，她一开口，眼泪立刻盈满了眼眶，我用力地按了按她的手，她赶紧擦去了眼泪，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只眼眶泛红地看着我，这样的眼神让我心痛。

我对她肯定地点了点头，向那名准备来挑战她的对手走去了。

“你是来挑战时音吗？那么我先来做你的对手。”

这么宣言以后，我和那名对手走上了训练台。我看过他们的战斗，毫不留情的战斗，直到对方认输或失去意识。这不是我的风格，但为了时音，我不能在这里失败。

我深呼吸一口气，让灵力充满每个指尖，仔细地“看”着对方。对方对我行礼，我也低头回礼，在我还未抬头的瞬间，已经“看”到了——不是用眼睛，而是身体——灵力的急剧变化。他在向我攻过来！然而这只是幌子，真正的攻击在身后！

我以右脚为点，身体一转躲开了他凌厉的攻击，顺势双手结印，一个“不动金缚”正向他扔去。他在空中无法改变方向，立刻扔了个火行符来。火行符与不动金缚同源，一定程度上能克制不动金缚，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

两符相遇，顿时引起巨大的爆炸，火焰于我们之间熊熊燃烧。他大概还想趁此反击，只可惜已经迟了。在他掏出火行符的时候，我也没有闲着，预判了他要落下的位置，借爆炸掩盖了自己施咒的动作与灵力，悄无声息地在那里布下了术式。此时，他正躺在那里，被铁链紧紧的束缚着。他挣扎了几下，不甘心地放弃了。

“是我输了。”

“承让了。”

我替他解开术式，第一场战斗并没有让他受伤真是太好了。我回到时音旁边，但立刻就有新的人过来挑战。来者不拒，我只向时音笑笑又回到了训练台。

对于贺茂家的挑战者，我也不敢放松，毫无保留地使出自己所学，以最快的速度找出对方的弱点，一击必杀。饶是如此，在连续打败四名选手后我也稍微觉得累了。但与之相对的，我的斗意也在不停上涨，和优秀的阴阳师的战斗让我见识了很多不曾见过的战斗方法。不用再顾忌什么，毫无保留地使出全部力量，也让我有种畅快的感觉。精妙的布咒、瞬间的爆发、与式神的配合，以前所学的内容此时通通结合了起来。看得比任何时候都清楚，反应也比任何时候都快，进攻进攻再进攻，打破所有障碍，直到对手认输。

训练时间结束时，我打败了第十一名对手，走下训练台时也有些灵力不济的感觉。但看到时音的脸，我又好像恢复了全部气力。

至少我今天没有让你受伤。

这么想着，我不禁对她露出了笑容。

在她身后，大量的人围在一起，眼神复杂。我这才发觉，几乎训练场所有的人都在看着我们。

如果是以前，我一定会害羞得不知所措。不过现在的我已经无暇顾及这种小事了。

看吧看吧，随便看吧，全部都来看吧。我就是要让你们都知道，只要有我在，就绝对不会让你们伤害时音。

绝对不会让任何一个人伤害到时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