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想要做的事情（下）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一样。弓道我帮不上忙，只能坐在一旁看着她。但到了训练场，我就可以代替她战斗了。

对于我的行为，泰齐不是不知，却也放任了，大概是出于对我的愧疚。对于这点我很抱歉，但又别无他法。

边思索着方法，我一边战斗着，直到有一天贺茂里纱站到了我的对面。

“里纱前辈？”

“少啰嗦！快开始吧！”里纱不耐烦地活动着手腕，“不要保留，全部使出来，然后我会把你打到地上痛哭流涕！”

“失礼了。”

对手是里纱，我也不得不慎重。比我大六岁的阴阳寮前辈，又是下任家主候选人，知道的咒术是我远不能及的。可是阴阳术并不是光凭自身的灵力和咒术就能完胜的，重要的是在合适的位置布下合适的咒术。这正是我一直在训练的地方。

里纱率先发起了攻击，两只火行符确实有她的风范，在此之外，她操纵着土行符企图破坏我的站立之处，又召唤出式神向我袭来。三处招式行云流水，衔接得当，几乎封住了我所有去路。我甩下木行符，崩裂的土壤中迅速生长出宽大的植物，我借此稳住自己的身形，植物也稍稍阻碍了她的式神，待式神一口咬下“我”时，“我”迅速地化为了一枚小纸人的符咒。

“替身加禹步吗！？”

里纱急切地“看”着。

“在哪里？！这里吗？！”

她极速的向后扔出一枚咒符，又是一枚小纸人软趴趴地从空中落下。

“可恶！还是替身吗？”

她干脆放弃了寻找，一边警惕着一边念起火焰的咒语，看来她是准备将四周全部烧起来来逼迫我现身。

我不得不现身打断她的术式，与此同时召唤八云向她攻击。

我本以为她会躲避的，但她无视八云的攻击，径直地将一枚火行符扔到我的身上引爆了，尽管代价是她的手臂被八云划伤。

“还是太年轻了，安倍小子！”

尽管已经引爆了火行符，她却一刻不停地冲了上来。这是经验带给她的习惯。确实，那枚火行符击中了我，但我及时的用土行符护住了自己，并没有致命的伤害。

我开始了反击，八云也开始打断里纱的节奏。我们的配合不可谓不默契，但里纱却还是抓住一切机会向我攻击。虽然这两天一直在和这种拼命三郎般的人战斗，但我能感受到，里纱的出招是和她们不同的，她是带着恨意来战斗的。就这么恨时音吗？连带着对我都产生如此大的恨意吗？

不对，不是的，这恨意不是针对时音的，而是我的。她对时音还存在着一些别的情感，但对我，则是完完全全的恨了。可是我不明白，我与她接触只有那一次，为什么这么恨我呢？

“安倍小子！在和我的战斗中还敢走神吗？”

她怒喝，又甩出数枚符咒。我几个翻滚躲开，并将最后一张符咒拍在身前，迅速念咒。

“缚！”

整个训练台上五个点发出光芒，两两相交，接连成线，正是五芒星阵，而阵的中心自然就是里纱，她还想躲开，却无计可施，被咒术紧紧的束缚在阵中。

“你这家伙！”里纱怒吼，“你是什么时候布下的阵？”

“在和里纱前辈你战斗的时候。”

我身边也没有剩余的咒符了，为了隐藏真正的法阵，每次我都使用大量的咒符作为掩饰。几经周折，终于在合适的五个位置布下了阵法。

“里纱前辈，你已经失去了行动力，这场比赛应该是我赢了。”

“你在说什么？！”里纱的周身忽然爆发巨大的灵力，“战斗可还没有结束！”

“不好！”

我已经看出那是什么术式了。

“你在干什么？！这只是切磋啊！”

“对我而言可不仅仅是切磋！离婆离婆帝，求诃求诃帝，陀罗尼帝……”

她大笑。因为瞬间使用了大量灵力，五官都已经流出鲜血，她却仍在吟诵着咒语。听到咒语的人全部变了脸色。

“是雷咒！里纱疯了吗？！”

“我们都会死的！快设结界！”

“里纱前辈，你自己也会死的！”

我拼了命地向她跑去，一旦吟诵完成，就完全不可逆了，雷一定会降临的！

“里纱前辈！”

“夏目君不要去！”

“……真陵乾帝，莎婆诃。雷啊，降临吧！”

我终究还是迟了一步，在我快要触碰到她的衣角时，她完成了所有吟诵，对我狞笑。

“去死吧！”

“夏目君！”

“轰隆！”

仿佛把一切都劈开一般，从上空传来了巨大的闪电，光亮让所有人眼前一片空白，随之而来的巨响像是让人身处爆炸中心。轰鸣持续了数秒才消散，整个咒术场烟雾弥漫，时不时传来碎石打在结界上的声音。

“前辈，你就这么讨厌我吗？讨厌到宁愿以生命为代价吗？”

我看着被我护住的里纱，轻声地发问。她咳嗽着，不敢置信地看着我，半天没有说话。

“夏目君！夏目君！”

远处，时音呼唤着我的名字，扑倒我的身边。

“夏目君你有没有事？有没有受伤？里纱姐呢？”

里纱愣了一下，气呼呼地推开了我，站了起来，对时音甩了一句。

“与你无关！”

随即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是啊，我很讨厌你，讨厌得要死了。我使出的必死的一招，为什么你还没有死呢？为什么我还让你救了呢？真是耻辱啊！”

“请不要这么说，前辈。”我诚恳地看着她，“我并非你的敌人，只是一同寻求阴阳道的人。就算讨厌我，也请活着讨厌我吧。”

“真是恶心啊。”她轻声骂我，“这种居高临下的语气，真是恶心啊！”

她不再理我，转身就要离去。只是刚迈出第一步她就身子一软，立刻倒了下去。

“里纱前辈！”

“里纱姐！”

在一旁的其他阴阳师冲了过来，替里纱做了简单的检查，其中一人向我们汇报道，“里纱大人只是灵力用尽了，身体没有大碍，只有一些外伤，并不影响。夏目大人您感觉怎么样？需要请医生过来吗？”

“我没有事，请把里纱前辈送去休养吧。”

那人领命走了，时音在一旁急得摇头。

“夏目君你真的没事吗？你可是被雷击中了啊！”

“确实有点痛，但是没有关系。”

刚刚一直在激烈的战斗，所以没有感受到疼痛。现在放松下来才觉得身上多了些伤口：脸上和手上有几道伤口，可能是被碎石划的；衣服和头发都烧焦了些，毫无疑问是那张火行符的功劳。但显而易见的是，雷并没有对我有什么伤害。

我拍着灰站了起来，向时音展示我没有事。之前遇到土蜘蛛时我就展示过这个能力，不过那次我是施术者，她大概没注意到这点。

周围的人在看到我安然无事的样子时纷纷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当着我的面交头接耳起来。我无心解释，便对时音低声说“走吧”，向外走去。人群自动分出一条道路，他们注视着我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

“骗人吧，刚刚雷引明明成功了，可是，可是……”

“是在最后一刻开了结界吧？不，时间来不及！但如果这样的话，怎么可能……”

“怪物吗？还是里纱太弱了？”

“是吧，应该就是里纱太弱了，毕竟那个时候战斗很久了，灵力应该也不够了吧。”

“正常的雷引下，我们也不会这么轻松躲过呢，果然还是里纱太弱了。”

“是啊是啊，肯定是因为里纱……”

“里纱前辈并不弱！”

我终于无法置之不理，那是里纱前辈充满决心的一击，绝不能让他们侮辱。

“看着台上的那个坑洞，你们当真觉得里纱前辈很弱吗？绝不是！这是吟唱完成后绝对无法避开的力量，是足以破坏这里一切的力量！里纱前辈在战斗之后仍能使出这么大型的术式，恰恰说明她有多强！”

一片寂静中，有个声音突兀地响起。

“可是这里没有被破坏，你也没有受伤。”

“是，你说的没错。”我斩钉截铁地回答了他，“因为雷电是无法对我造成伤害的，所有的雷电都会被我吸收，我是雷免的！”

“雷免？！”

他们又喧哗起来，这是他们没有听说的词，但这是他们不得不相信的事实，因为我就站在他们面前，毫发无损。

我不再多做解释，拉着时音向外走去。在咒术场的门口，冈齐正站在那里。我只看他一眼，脚步不停地继续走去，他却叫住了我。

“你的战斗方式，倒是变了嘛！倒像个爷们了！”

“是吗？”

我对他没有好感，不准备多言。

“上次没打完的战斗，不想分出个胜负吗？”他俯下身子，挑衅地看我，“明天这个时候，我会在这里等你。连同里纱的那份，通通还给你。我不管你什么雷免不雷免，能最后站到场上的，必然是本大爷！”

“我知道了。”

我冷静地回复他。看到里纱的时候我就知道必然会有和他的一战，我做好准备了。

他很满意我的回答，拍拍我的肩膀离开了。我和时音也随即回到了时音的房间。

“这样就好了。”

时音帮我把烧焦的发尾剪掉，又给我的伤口做了处理。

“还有哪里有需要吗？”

“没有了。谢谢你，时音。”

我挠着脸害羞地笑。时音亦然，红着脸低着头，从一旁端出了茶和三色团子。

“趁热喝吧。”

“好。”

我这么说着的时候，八云忽然显现，把我们都吓了一跳。

八云睁着没精神的眼睛，一只手拉着我的袖子，一只手指了指三色团子。时音理解了他的意思，拿了一串递给他。他却不接过，看到我点头后才拿过去，不客气地啃了起来，一口一个，不一会儿就吃完了，又睡眼惺忪地盯着盘子。我们索性把盘子都推给了他，他也不再客气，一根根地啃了起来。

“八云也累着了吧。”

时音试探地摸了摸他的头，八云身子顿了一下，也就随她摸了。

我喝着热茶，颇有同感。虽然说式神是由主人的灵力供给能量，但也是会感到疲劳的。特别是八云，我一直是拿他当孩子看的，即使本体是老虎，八云大概也只是幼崽那种。以前在家的时候也会时常出来讨要零食，不过像这样出现在有其他人在的场所，这还是第一次。

“对了，夏目君。”时音迟疑地问我，“关于雷免，就那么说出去没关系吗？”

“没有关系，即使我不说，他们试探几次也会发现的。而且，他们也不知道我雷免的原因。你记得冬吗？它是雷属性的生物，有它在，雷电就不会伤害到我。”

“所以上次遇到土蜘蛛时，夏目君没有撑起结界。战斗的时候也会有雷电的庇护。”

“是。但冬显形后这份保护就会减弱了。”

“好厉害啊。”

“毕竟是家族的守护神。”我忽然想起隐介身旁的那只黑猫，“时音，隐介大人身边的那只绿眼睛的黑猫，是他的式神吗？”

“那也算是我们家的守护神吧。那曾经是贺茂保宪大人的式神，猫又。夏目君既然见过，应该有印象吧，它的尾巴是分叉的。”

听时音提起，我恍惚有点印象。

“和冬不同的是，猫又不是和个人签订契约，而是和贺茂家族签订的契约。每当贺茂家主去世，新的家主就任时，猫又就会自动成为新任家主的式神。所以猫又不会有别的名字，只有猫又这一个名字。”

“好神奇，确实和冬不一样呢。冬做为父亲的式神时，名字叫角箕，来源于星辰的名字。和我完全不一样。有佳说我没什么取名的才能。”

“哈哈，不过很符合冬的颜色。”

“没错，我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取的名字。”

外面的雪花大块大块地落下来，因为没有风，并不觉得冷。时音给我新添了一杯茶，我双手捧着杯子，同时音说笑着。八云明明吃饱了也不隐身，在我们身旁蜷成一团睡觉。

我久违地感受到平和的氛围，好像抛弃了那些烦恼的事情，仅仅做为一个学生，谈论着细小的琐事，考试就是我们唯一的烦恼了。时音也是同样，我们珍惜着这小小的宁静，分享着自己的生活。

与我不同的是，时音偶尔还是会皱起眉头发呆，看向我的瞳孔也偶有困惑的情绪，当我询问的时候她又会迅速回复笑容，扯开话题。我只以为她还在为候选人的事情烦恼，安慰她。

“没有关系，总会有办法的。明天的战斗也不要紧，我不会输的。”

“夏目君……”时音纠结地说，“哥哥他，非常厉害。虽然夏目君也很厉害，可是哥哥他比你大六岁，学的东西也好，经验也好，都比夏目君多。我在想，是不是不该让你卷进来呢？这应该是由我去做的事情，应该是我去战斗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我在一旁旁观着，看着夏目君去战斗。”

“时音，听我说。”

我向她倾身，认真看着她的眼睛，想要赶走困扰她的一丝乌云。

“我们有过约定，我绝对会保护你的。所以这不是被卷进来，是我以个人意识做的选择。”

“但是仅仅因为约定而使夏目君你陷入危险，我无法不去自责。今天里纱姐的战斗你也看到了，在你冲向她的时候我几乎不能呼吸了，我害怕……”

“不要怕。”我安抚地向她笑，“我还有底牌。虽然不知道能做到什么程度，但我并非毫无胜算。就算我的经验、我知道的咒术都比不过冈齐，我也会尽我所能去击败他的。”

时音仍担忧地看着我。我犹豫了一下，握住了她的手。

“时音，笑着吧，只要你笑着，我就不会输了。你已经用那笑容拯救我好多次了，这次换我来保护你了。”

“夏目君……”

她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终究只是反握住我的手。

“祝你武运昌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