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白费力气

在这沉默的时间里，娜卡其实并不是完全沉默的。她在和法恩交流

「那个家伙，刚才在这里吗？」

「不，我没有发现...」

「话说我刚刚使用魔法的一幕，他看到了吗？」

「不知道...」

「那我现在杀他灭口就好了吧」

「您先冷静一下！魔王陛下！」

语无伦次的娜卡显然乱了阵脚。瞳孔似乎变成了漩涡状不断地旋转着。法恩赶忙将她从慌乱中拉了回来。就算是魔王，现在也因为过于意外的情况而失去了冷静。

娜卡以最小的动作深吸一口气，慌张的心情多少有所缓和。虽然有些勉强，但也成功地保持住自己的表情不变。这时娜卡才开始正式打量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家伙。

站在那的冒险家身高和娜卡几乎相同。娜卡经常会被误认为是十三四岁的少女，这个冒险家恐怕也是差不多的年纪。中等长度的绿色秀发也就将将触及肩膀，再看面孔，满脸都是土灰与杂草，似乎在这座山上待了很久的样子。但仔细看的话，其五官也是长得非常标志，如果去洗把脸的话想必也会露出一张眉清目秀的漂亮脸蛋。他的手里提着一把破破烂烂长剑。看来是一名少年勇者。

再观察他的衣着，他的脖子上系着一根绳子，绳子另一端乃是一大块草皮；上身穿着草绿色的布衣，额头上也绑着一根绿色的头巾；就连下半身的短裤，长靴都是绿色的。娜卡算是明白了为何自己刚才没有注意到他。包裹在他身上的保护色让他完美融入了四周的环境里。

在娜卡观察他的同时，他的眼珠也在滴溜溜地乱转，也在观察娜卡的模样。生怕娜卡身份暴露的法恩赶忙提醒道

「魔王陛下，您使用伪装了吗？」

「还没有」

如果只看外表的话，任谁来看也不会认为娜卡会是魔王。至少在这个少年拿出探测装置之前，娜卡没有必要进行伪装。不过娜卡不用伪装的真正理由并非如此

「要不要把他杀了？」

娜卡慢慢地将右手藏在背后，掌中一股魔力凝聚，再次形成了一根魔力针。方才自己用这招杀死伊诺西稀的那一幕很可能被他目击到了。果真如此的话，那么娜卡只有将其灭口这一个选择。

「请您等一下魔王陛下，我们还不确定他有没有看到...」

「宁可错杀，也不能留下任何隐患」

不顾法恩的阻止，娜卡的眼睛已经瞄准了少年的哽嗓咽喉，手里的魔力蓄势待发...

「啊！姐姐你是想要抢我的猎物吧！这是我杀的，绝对不分给你！」

就在魔力阵即将打出的1秒前，少年也已经完成了对娜卡的观察。而他得出的结论，是娜卡也是盯上了这头野猪的冒险家。他快步上前趴在伊诺西稀的尸体上，双手死死抓住不放。

「...哈？你在胡说什么？」

这一幕着实让娜卡摸不着头脑。这头伊诺西稀明明是自己杀的。即便少年没有看到自己出手，也不可能是由这名少年杀的。娜卡认为，这个少年完全是在碰瓷。

「我没有胡说！我盯上这家伙好几天了！一直追着它满山跑，好不容易才累死了他。这几天来我都没见过姐姐你。所以这家伙是我杀的！跟姐姐你没有关系！」

少年那一脸理直气壮的表情反倒让娜卡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理亏。这么一想，这头伊诺西稀撞断那棵树，还有留在树上的带血的鬃毛似乎还真的能和少年所说的对得上。再看他浑身上下脏兮兮的模样好像真的在这座山上待了好几天。看来他早在几天前就接取了同样的任务。一般来说一个任务只能由一个冒险小队接取并完成。但如果是搁置太久都没有人接的任务，为了尽快将问题解决，公会会破例允许复数冒险家同时完成，报酬先到先得。所以这个少年才会如此极力地主张伊诺西稀是他杀死的。

看他的说法似乎是真的没有察觉到杀死伊诺西稀的是自己。于是娜卡收起杀心，解除了藏在身后的魔力针。

但是，一码事归一码事。娜卡仔细观察伊诺西稀的尸体，着实没看出来有被他的剑砍中过的痕迹。这下娜卡100%确定这个魔物是自己杀死的，不是这名少年。这一点娜卡不打算让步。

「你说是你杀的，有什么证据吗？这个魔物身上根本就没有皮外伤啊」

「没...没有皮外伤是因为...对了！我打出来的都是内伤！它是死于内出血的，所以你才看不到伤口！」

「啥？内伤？」

用长剑把对手打成内伤，这种说法娜卡还是第一次听说。虽然少年手里的那把剑确实已经破旧到不像能砍得动魔物。但这种说法完全就是强词夺理。如果是平时的话娜卡根本不会搭理他。但听他这么一说，娜卡还拼要和他较这个真

「那要不要剖开他的身体看看里面到底是不是有内出血？如果没有的话又当怎讲？」

少年也不甘示弱

「就，就算不是死于内出血，那和姐姐又有什么关系啊？难道姐姐想说这是姐姐你杀的吗？那姐姐又有什么证据吗？」

「这...」

娜卡一时语塞。说实话，她有证据，但是自己其实是魔王，用魔法杀的这个魔物之类的话想也知道不能说。没有携带任何道具的她也无法用自己使用陷阱或武器解决它的来解释。少年看破她的犹豫，更进一步地主张自己对猎物的所有权

「这个魔物的死因怎样都好啦！总之！是我先开始追击它的，也是我碰到它的。所以它是我的了！」

「这，这小子...」

光听对话内容的话不知内幕的人还会以为是在争夺什么金银财宝。但这个任务奖励就算再怎么省吃俭用也最多只能撑两顿饭而已。只是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山穷水尽的娜卡不想让这送到嘴边的蚊子肉就这么飞了。更让她无名火起的是，就这么一点蚊子腿肉居然还有人跟自己抢。娜卡刚刚压下去的杀心再次涌现。

「还是杀了他吧」

娜卡再次把手藏在背后，驱动着自己的魔力...

「请等一下，魔王陛下」

这时法恩突然发话打断了她

「干什么，法恩」

「属下直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您现在也正在因为找不到队友而发愁，要不然您这么办...」

法恩悄悄传授了一计给娜卡。娜卡听完点了点头。相比冒充别人接任务，这个计谋还是多少要更靠谱一点。娜卡再次解除了攻击魔法，开口道

「少年，你现在有其他队友吗？」

「没有！你想干嘛！」

「我猜你也没有，其他人谁会闲的没事陪你在这鸟不拉屎的山里蹲这么个废物魔物好几天啊...那，要不这么办吧」

娜卡慢慢地靠近警惕着自己的少年，向他伸出右手

「姐姐我和你组队。一起回去交任务。怎么样？」

冒险家们在野外相遇，或因意气相投，或因拔刀相助一同对敌而临时决定组队也是很平常的事。所以冒险家公会是认可任务过程中的组队申请的。只要先回去提交组队申请，然后再回来把伊诺西稀的尸体抬回去，这样一来就可以获得报酬。不仅如此，有了队伍以后娜卡就可以不用再做冒充别人这么危险的事，可以名正言顺的接取任务了。眼下来说确实算得上是上策。

「不要！」

但是，少年拒绝了。

「你一定是为了分我的报酬才想和我组队的吧！我不会上当的！我为什么要把属于我的报酬分一半给你！」

娜卡的手停在少年面前，少年却看都不看一眼，倔强地扭开了头。堂堂魔王的好言相劝却吃了个闭门羹。娜卡收回了手，第三次藏在了身后

「法恩，你也听到了。这臭小子软硬不吃。这个问题现在不是靠沟通就能解决的了。这可怨不得我」

由于娜卡此时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这一动作并没有刻意遮掩。回过头来的少年也目击到了这一幕。他以为娜卡是想掏什么武器出来。立刻握紧手里的剑，对准娜卡

「要打架吗！我可不会因为姐姐你是女生而手下留情哦！」

「好小子，你可不要后悔...」

一个连头野猪都打不伤的乳臭未干的少年竟敢对魔王不敬。他的不甘示弱就如同火上添油一样彻底激怒了娜卡。她干脆藏都不藏，直接把右手伸出来并高举过头顶。这一动作意味着什么，法恩再清楚不过了。

「魔王陛下！请您息怒！」

「晚了。法恩。既然这小子自己找死，那我就让他求仁得仁好了」

「您就算要杀他，也不必用这个魔法...」

「光是杀他的话是不必。但他不死于这招，难消我心头之恨」

事到如今已经气昏了头的娜卡不打算再使用掀不起什么动静的魔力针。而是更为强大许多的东西。庞大的魔力开始聚集。察觉到娜卡似乎要用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出来的少年也正式摆出了战斗架势，紧张地观察着娜卡的动作。

然后就在这时

「HI！！」

原本已经没了生气的伊诺西稀，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从地上站了起来。它的额头还在渗出细细的血线

「什...！」

「啊！你还没死啊！看来我是打得还不够重啊」

对于少年来说并不是那么值得惊讶的事。但对于亲自下手的娜卡来说，眼前正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光景。她完全愣住了

「HI！！！」

伊诺西稀似乎发现了近在咫尺的少年，猛地一顶将其撞翻在地。然后发疯似的冲进了树林之中，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喂！别跑！」

眼看猎物还没有死去，少年也顾不得继续和娜卡对峙，紧跟在伊诺西稀的后面也钻进了树林之中。就这么几秒钟的功夫，原本的地方就只剩娜卡一人而已了。

「啊！被他们逃掉了！魔王陛下，您快点追上去...魔王陛下？」

就算法恩连声呼唤，娜卡既没有行动，也没有回音。仅仅就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过了许久，她才开口问道

「法恩，难道那个野猪和你一样是不死族吗？」

「不，不是的，完全没有类似的记载」

「那我明明打穿了他的颅骨，确实的破坏了它的脑干才对。它怎么可能还站得起来？」

「这...这属下也...恕我才疏学浅...」

「......」

自己是拥有无限力量的大魔王。再怎么强的勇者也好，魔物也好。都不可能在自己手下活过一回合。一直以来都如此坚信着自己的力量的娜卡，自然是无法接受这个足以打破她的信心的事实。

本该死去的魔物还能复活？这种事无论是身为魔王的娜卡还是身为高层干部的法恩都不曾听说过。

娜卡受到了力量和知识上的双重冲击，茫然地看着魔物逃走时留下的脚印，却怎么也整理不好自己的思绪。

很快，山下便传出了呼救声，嘶吼声，还有哪个冒险家指挥他人战斗而发出的命令声。娜卡本想暗中解决，但那头伊诺西稀最终还是闯进了其他冒险家的视野中。

「魔王陛下，现在不是去找那头魔物的时候了。我们快点撤退吧，如果被其他什么人看到您的身姿的话...」

现在，娜卡的大脑早已陷入了混乱。无数的感情在不断的冲击着她的理智。短短的一天之内，娜卡实在是经历了太多的意外。没钱，胆战心惊地冒充他人，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魔物，抢夺自己猎物的少年，莫名复活的魔物，冒着巨大风险忙活一整天却只能狼狈而逃，颗粒未收...这些负面的信息一时一起涌上娜卡心头。最终，愤怒的情绪击破了理智的最后一道防线。娜卡举起自己的拳头，重重地向地面砸了下去...

霎时间，整个西山地动山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