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勇者班的第一堂课（上）

就在娜卡被米蒂安，陌生的少女帕伊斯先后盯上的同时，塔绮娅所在的勇者进阶班也开始了授课。

与首先开始学习理论知识的初级圣女班不同，勇者班并没有教师。所有勇者班的新生都被统一安排到了位于学校的东北侧的一个巨大的场馆之中。从外部看是一个圆顶的剧场一样，隔着很远就能够隐约看到那个如同鸡蛋壳一般的亮银色的顶棚。可见其面积之大。实际走进去的话，迎面而来的便是模拟各种各样自然环境的内部装修设计。丛林，平原，山路，建筑废墟，甚至还有能够模拟浪涛的水池...有可能会出现魔物的地方几乎都被相当高的还原度在这里进行了重现。

人类的手还能够做出如此鬼斧神工之物？塔绮娅走进场馆时，心中不断如此感叹着。而随着深入，越来越多更加精致逼真的场景更是接二连三地出现。精灵少女不禁佩服人类的想象力与技术力。生活在森林中的精灵们，是没有条件做出这种东西的。

进阶班的新生们被要求在宫殿废墟的模拟场景中集合。当塔绮娅按照指示牌的指引赶到那里时，已经有四个同样是勇者的人已经赶到了，只是还不见教师沃尔丝的身影。这多少让塔绮娅也松了口气。至少说明自己避免了第一堂课就迟到的局面。

圣女班那边在这种时候，大家都在其乐融融地互相做着自我介绍。而勇者班那边，就不会见到如此和谐的气氛了。

早已赶到这里的勇者们彼此之间保持着相当的距离，谁与谁的眼神都不曾直接对上。而是仔细打量着身边的人的站姿，动作，重心。似乎若是有人敢轻举妄动一下，就会立刻遭到其他人的攻击一样互相用气势和姿态压制住对方。

「呜哇，怎么气氛好像这么尴尬的样子...」

塔绮娅本想向她的同学们友好地打招呼。但面对这充满火药味的空气也只好打了退堂鼓，缩在一边不敢上前。

其实这也并不奇怪。与不存在竞争关系，而且经验浅薄的初阶圣女们不同。进阶班的勇者们个个都是已经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战斗，历经过风雨的战士。以追求更高境界的强大为目标的他们无一不有着十分充足的自信与自傲。来到这里上课，也不是为了体验什么学校生活，而是为了利用王国的资源让自己的技量可以得到本质的提升。更何况本届还有弗洛斯提出的新制度作为诱惑。在那个诱人的奖励面前，勇者与勇者之间只存在你死我活的竞争关系。自然没有人想和其他人去搞好什么人际关系。

当然，还很年轻的塔绮娅并没有想到这么深的程度。她只以为是不是在自己赶来之前，这里的大家因为一些矛盾而吵了一架。

不过还是有人注意到了塔绮娅。那是一名留着浅浅的胡须的青年男性。他的双眼在塔绮娅的身上游走过一遍之后，开口向这个最为青涩的少女搭话道

「喂，那边的」

「...」

「那边的！说你呢，绿头发的小子！别给我装听不见！」

塔绮娅的名字叫塔绮娅，不叫什么「那边的」。直到青年愤怒地喊出自己头发的特征，她才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本不想招惹任何人的塔绮娅吓了一跳，赶忙连声道歉。

「咿！对不起对不起...您，您是叫我吗...？」

「不是叫你又是叫谁？这里还有其他绿色头发的吗？」

塔绮娅抬眼一看，这名青年是黑色长发，其他人或是白发，或者也是黑发。确实只有自己一个绿发的人。不过对方也不是一开始就用这种能够确认身份的措辞，塔绮娅也颇感委屈。但看他一副很生气的样子，也着实不敢反驳。只得怯生生地问道

「您，您有什么事情吗？」

「我说你小子，是不是走错了？初级班不在这里集合，在水池那边集合。这里是进阶班的地方」

善良的塔绮娅只以为他是搞错了而已。并没有意识到对方这句话其实是在蔑视自己。老实地回答道

「那个，我也是进阶班的，我应该没走错才对」

「就你？就你这细胳膊细腿，弱不禁风的样子，也是进阶班的？哈哈，看来这所学校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就你这种乳臭未干的小孩也能入进阶班，真是令人失望啊」

青年似乎越说越起劲，甚至开始不满足于口头上的嘲讽，更是直接走到塔绮娅面前，把手用力压在她的头上

「小朋友就该回去喝妈妈的奶，不要在这里凑热闹，好吗？」

「...放手」

塔绮娅静静地说道。平稳，低微的语气中却是充满了愤怒。

「你说什么？我听不到」

「我叫你放手！」

塔绮娅无意惹是生非。但是在她面前拿母亲开玩笑这已经完全踩到了她的雷区。她不想和他人产生矛盾，但是她并不害怕矛盾。这时她也明白过来，方才的话以及把自己当成小孩一样对待，完全是在侮辱自己。塔绮娅彻底爆发了。她大吼的同时，右手迅速抓住青年的手腕，左手绕过他手臂的肘关节。只是稍稍用力一扭，青年的手肘便传出了「嘎巴」一声，无力地垂了下去

「好痛！好痛啊！」

青年抱着已经脱臼的手臂发出了惨叫。躺在地上不断打滚。塔绮娅看着这个只有嘴上功夫厉害的家伙，不留情面地回击了他一句

「你说的没错，连你这种家伙都能混进进阶班，看来这里的水平确实不怎么样」

其他的勇者们也有注意到刚才的动静，明白这是这位青年自讨苦吃。也无人愿意插手此事。只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这名青年的能力值，在这些勇者之中只算是垫底的水平。一看其他人都不好惹，唯独塔绮娅看起来一副很弱势的样子，于是就打算捏她的软柿子。结果不但柿子没能捏成，反被塔绮娅废了一条胳膊。偷鸡不成蚀把米的青年顿时恼羞成怒，挣扎着爬起来，对塔绮娅怒吼

「你这臭小子...！」

「够了！你们在干什么！都住手！」

但就当他准备对塔绮娅大打出手之际，一名严厉的女声突然响起。勇者们看向发声的方向，只见一名有着火红色长发，教职员工的制服下有着非常高挑的身材却胸前平坦的女性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的不远处。经验丰富的勇者们无一不暗中一惊。没有一个人察觉到她出现在这里的动静。

因为演讲会上她也露了面，所以勇者们认识她。她就是沃尔丝。也就是勇者进阶班的讲师。

「老师，这个臭小子他先动的手....」

青年似乎还想恶人先告状，但却遭到了沃尔丝的厉声喝止

「住嘴！你当我没看到吗？你既然敢对他人出言不逊，那么也应该做好付出相应代价的心理准备。连这点觉悟都没有，你也敢好意思自称是勇者吗？」

「...」

自己欺软怕硬的事已经暴露，青年也无话可说。只有悻悻地退下。同时，沃尔丝也看向了塔绮娅。这个看起来乖巧温和的少年，下手却是意外的狠毒。塔绮娅反击一事本身没什么错，但她还是对塔绮娅的不把握分寸提出批评

「你这孩子也是。想教训他的话打他的头，打他的肚子，或是把他摔倒我都不说什么，何必用关节技这种可能会给他人带来永久性损伤的招式？如果他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对不起...」塔绮娅低下了头。自己刚刚确实是大脑一热，没有考虑过这么做的后果。

「还有你们」

沃尔丝的视线扫过在场的另外三名企图和此事撇清关系的勇者们

「他们两个眼看就要打起来了，你们就在这跟个没事人一样看戏是吗？我知道大家都是勇者，都是争强好胜的人。一般来说，勇者之间的对决也不应该被外人插手。但是现在可不是让你们实战对抗的环节，我不求你们之间能有什么同学之情，但至少也不要放任情况恶化好吗？」

勇者们似乎也是知道袖手旁观并不合适。但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才是他们生存至今所信奉的教条。事到如今也无法像塔绮娅一样乖乖认错。个个都只保持沉默。这也让沃尔丝不禁叹气

「唉，这一届进阶班的学生也都是一堆问题儿啊」

不管是什么职业，初级班的孩子们都还保留着一股学生气，可以像朋友一样融洽。但到了进阶班，因为已经有了足够的冒险经验与能力，大家都是以自我为中心的家伙。对同一职业，同一水准的人都是七个不服八个不爽的态度。尤其到了勇者与战士这种战斗职业的班级，「同行是冤家」这句老话更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类似的事件其实在每一届都并不算少见。就算沃尔丝也是经验丰富的老牌冒险家与教师，也对此颇为头疼。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进阶班由于对冒险家的要求比较高，所以每一届的学员也比较少。要管起来倒也不是那么困难。这也算是对身为教师的沃尔丝来说不幸中的万幸了。

沃尔丝走到青年面前，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纳思」

「纳思是吧？你忍着点」

沃尔丝抓住他已经断开连接的大臂与小臂，对准关节之间的衔接处，用力往上一推。纳思的手臂又一次发出「嘎巴」一声

「！！！！！」

比脱臼时还要剧烈的疼痛感让纳思连喊痛的余地都不复存在。只是发出了一道怪声。

「叫什么叫。你试试看活动一下你的胳膊」

不过瞬间的剧痛之后，纳思的手臂又可以自如地活动了。不管是抬起手，还是攥拳松拳都已经毫无障碍

「如果你还想当冒险家的话，以后还会有更多比这个还要痛得多的伤势需要处理。你要学会自己把脱臼的关节接回去」

「是，是...谢谢老师...」

得了便宜的纳思现在也只能卖卖乖，拉开与沃尔丝和塔绮娅之间的距离，跟个木桩子一样戳在一边不敢再说一个字。

不过如果大家能够就此老实下来，这里也不是进阶勇者班了。另一名稍微有些年纪的男性勇者上前一步，大胆地向沃尔丝提出质疑

「是沃尔丝女士...对吧？我在雷尼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勇者，名叫雷提。不知您是否听说过我？」

「是王都的附属镇来的吗？我没听说过你」

「沃尔丝女士，恕我直言，女性天生就比男性要更孱弱。不管是力量，体格，反应能力，悟性等等有着决定性的差异。不是我搞性别歧视，这是很多普遍现象都可以说明的问题。我在外冒险也有二十年以上，并不比你们教师的阅历要少。但我几乎就没有见过女性勇者。比起勇者这种冲在最前方的战斗职业，我想还是魔法师，圣女等避免近身搏斗的职业更适合女性」

「你想说什么？」

「沃尔丝小姐，直白地讲，我很怀疑你是否有能力负责在下的教学工作...」

「唰」

话音未落，沃尔丝手中不知何时突然多了一把木剑，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抵在了雷提的咽喉处。雷提甚至没能做出任何反应。直到察觉到自己险些遭到攻击时，他的冷汗瞬间如雨而下

「怎么样？这样你还有意见吗？」

「不，刚才只是我大意了...」

「那就不要大意。看好了」

雷提伸手要去抓木剑，在他的手赶到之前，沃尔丝的木剑已不在他的脖前了。而是戳在雷提的腹部。雷提大怒，抬起拳头要打。但刚刚抬起手时，沃尔丝的木剑便狠狠打在他的手腕上，痛得他只得收回攻势。连续三次吃了沃尔丝的亏，但雷提似乎并不服气。

「好，您的剑法确实出色。不过我也是用剑的达人，现在的我是赤手空拳的状态，这样的比较无法说明什么...」

「是吗？」

沃尔丝手腕一转，将木剑的剑柄递到雷提面前

「那这次你用这东西，我赤手空拳，你再试试看」

「这可是你说的，沃尔丝女士...」

雷提一把抓过木剑，高举过头顶。正要劈下去时，沃尔丝早已抢先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同时抬脚踢向雷提的脚后跟，只一个回合就将他仰面朝天地掀翻在地。她踩住倒地的雷提的手腕，淡淡地问道

「你还想继续吗？」

本以为自己经验老到，实力强悍的雷提万万没想到自己在这样一个弱女子的面前竟然是束手无策。别说打到她一下，在她的面前自己的攻击连打都打不出来，还在预备动作阶段就被她完全封锁住。如果这是实战的话，对方恐怕有无数个杀死自己的机会，也有无数种杀死自己的方法。光是这短短的几回合，已经将双方的差距暴露无遗。再继续比下去也毫无意义了。

「不，不了，我认输。对不起，沃尔丝女士...不，老师。我轻视了您」

「没什么。每一届都有质疑我这个女性能不能胜任教师这一职责的。也都被我用同样的方法教训过了。我都习惯了」

沃尔丝伸手拉起雷提。雷提起身后，为自己的目光短浅，失礼冒犯而羞愧地向她鞠躬道歉。另外的两位勇者以及纳思也都认清了这名女性的强大。不敢再有任何造次

「....」

分明是女性，但却如此有威严，有能力。塔绮娅不禁对沃尔丝充满敬佩。不逊色于男性的强大，包容他人的无礼的宽大胸襟，让不甘居于他人之下的勇者们乖乖地服从的领导力...这样的女强人让塔绮娅对自己女性的身份多少有了一些改观。原本她认为女性是会被轻视的，是不能担大任的。所以才隐去自己真实的性别，女扮男装进行活动。而沃尔丝则向她证明了，女性是绝不弱于男性的。如果自己能够成为她一样的人的话，也不必再隐瞒性别，弄到现在这样不得不混在男生宿舍中的尴尬境地了。

此刻，塔绮娅找到了她的目标。